恭喜鸦鸦（4）

恭喜鸦鸦₍•ʚ•₎•ʚ•₎•ʚ•₎

猫哉犬也

2025/06/05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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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蛋糕确实挺好吃的。

鸦……也确实挺好摸的。尤其是那几只会用喙帮他理头发、用爪子跳来跳去替他捶腿的，简直就像是为卡维量身定制的私人助理。

房间还行，算不上乱，风格也一贯的简洁有序。但——

等等，这个丑木雕是怎么回事？！

卡维身形一顿，目光定格在书架角落那个形状诡异、轮廓模糊、颜色像被三种不同颜色的油漆桶轮流泼过的东西上。那奇怪的艺术品像鱼又像鸟，他因为自己的视觉反馈默默打了个寒战。

他记得小时候的艾尔海森的审美一直还算过得去，怎么会——受这种先锋派遗祸？

他整张脸都写着“精神污染”四个大字，表情过于嫌弃，连他腿上的鸦都看不下去了，“哒哒”两声敲了敲喙，全身羽毛猛地炸开，一副“请你尊重现代艺术”的义正词严模样。

坐在书桌旁的艾尔海森这时也悠悠停下笔，回头看他，语气冷静：

“是对协议有异议？”

他用笔尖轻轻点了点刚写下的一行字，“我可是尽力朝对你有利的方向写的。”

这一点卡维倒不否认。虽然对方在性格上恶劣得像一团无法命名的混合物，但工作环境使然下，他全程看下来，不得不承认知论派在合同文本上倒确实有一手，冷静理性，自带一套校对系统。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

“你，”卡维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是不是又玩文字游戏了？”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你自己看”的手势。

卡维拿起协议，眉头迅速拧紧，视线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又回头确认几行，最后指着其中一条，整个人都愣住了：

“艾尔海森！这条什么意思？‘在日常互动过程中，如精神体主动表现出超出哨兵接受度的行为，须由向导根据哨兵表情强度自动介入安抚’……谁来判断我的表情强度？！你又不是面部识别AI！”

“哦，”艾尔海森随手翻了一页书，语气轻飘飘，“只是一个能让你的生活恢复平静的小小手段。”

“你这是想管制我面部肌肉吧？！你是不是打算给我贴表情标签？！我笑一笑你就给鸦发警报？！”

“也没那么夸张，”艾尔海森淡定地说，“顶多让他们在你皱眉时唱唱歌。”

卡维：“……”

他感觉自己已经能预感到未来某个清晨，房间里响起鸦群合唱版的《摇篮曲》，而他只是因为起床气皱了个眉。

“你能不能把这个协议写得像给人看的？”他绝望地说。

“哦，那不行。”艾尔海森翻开新一页，“因为我写的是给你看的。”

卡维：“……”

“如果没问题，卡维，就签字吧。”

（14）

卡维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把这份协议读了不下十遍，每次都能从字里行间挑出些古怪的措辞。他虽然不是精神系向导，但此刻的精神压力已近临界点。然而他依旧倔强地盯着协议，像在瞪一只死不认账的鸦。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夜间如遇梦境扰动，由向导按需提供精神稳定陪伴’这条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艾尔海森理直气壮，“考虑到你过去经常失眠，夜里会自言自语、说梦话，偶尔还踢枕头——我们需要一个补救机制。”

“那次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踢了一下椅子腿！”卡维高声反驳，“你居然把这种事都写进条款里？！你到底是有多记仇？！”

“预防性条款。”艾尔海森慢条斯理，“而且应你的要求，我已经删掉了‘睡前统一热牛奶’那一项。”

“你还想干预我的饮食？！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是我妈还是我向导？！”他一边抱怨，一边在最后一页签下了名字，“明明只是个规范精神体行为的协议而已……”

“我是你接下来三个月的室友。”

“……等等，你说什么？”

艾尔海森微微一笑，仿佛终于等到可以说出这句话。他不紧不慢地翻到协议末页，指了指最后那一行极其不起眼的小字：

“——‘乙方如接受以上条款，即视为在本协议生效期间同意回归本住所共同生活。’”

卡维猛地坐直：“我什么时候说要搬回来了？！”

“你同意前面二十七条，就默认接受这一条。”艾尔海森理所当然地说，“这叫‘隐性依附性附加条款’。”

“你耍赖！”卡维试图抢过协议，“我要反悔！”

“太晚了，你已经签了名。”

“那是因为我一时糊涂了！”

“我又没有胁迫你，这构成你本人的有效意思表示。”

“艾尔海森！！我就知道你这种人……”

但话虽如此，卡维却瞥见协议右上角那行小小的“原租房合同终止日期”备注，又想起几天前教令院条保部的邮件催促他尽快搬离。他想到房东的电话、押金未退的闹剧，以及须弥市中心那令人咋舌的房价。再加上已经习惯了那群鸦每天早上在窗台叼着小物件的奇妙生活……

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表面上却只是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行吧，就这样，我搬回来。”他扬起一根手指，“但我要加条补充条款：每天必须保证至少三小时不受鸦打扰的私人时间。”

“可以。”艾尔海森干脆点头，修订都没含糊，“我会安排他们进精神海。”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只是提供了一点点‘精神引导’。”

两人沉默地在茶几前坐了会儿，直到卡维抱着协议起身准备去收拾行李。

临走时，金发男人嘴里还嘟囔着：“都什么人啊……明明小时候……等我哪天经济独立了，肯定搬出去，再也不回来……”

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瞬间安静下来，连鸦都默契地闭了嘴。

艾尔海森终于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望向沙发靠垫下露出的半截羽毛，低声说道：“好了，你们几个，任务完成得不错——但我是不是说过……”

“这段时间，不要私下接近卡维。”

“现在，禁闭时间到了。”

（15）
一群鸦顿时炸毛，一个个像黑色棉花糖般膨胀开来，跳着舞似的四处逃散。

“私自越级联络目标，擅自启动引导计划。”艾尔海森慢条斯理地收拾桌面，语气平静地宣判，“该记多少条，就记多少条。”

众鸦都知道他说的是那几只负责开会的首脑鸦。

角落里，那几只混在普通黑鸦中，还未来得及“撤退”的鸦齐刷刷地缩了缩脖子，彼此对视一眼。最终，一只从沙发底下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翅膀无辜地抖了两下。

那是代表“眼睛”的一只，估计是想探探主人的反应。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眼神甚至透出一丝淡淡的不悦。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那群羽毛圆滚滚的“违纪者”，语气冷得像在审判：

“我允许你们出现在他生活里，是作为稳定精神场的媒介。这不代表——你们可以越权行事。”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尤其，不许在没有他同意，或者我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接触他，让他因此烦恼。”

沙发底下的鸦顿时缩成一团，像一块黑色糯米团子似的从沙发底滚出来。鸦群给他们让出一块空地，看他们蔫巴巴地趴成一个鸦蛋糕。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越界了，但谁叫卡维实在是太……容易亲近了。他们可是艾尔海森的精神体分身鸦！先不提那家伙把自己的情绪藏得有多深，仅就卡维来说，他软软的、暖暖的，还会随手撸鸦，喂鸦吃点心。作为精神体，他们当然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鸦！

但艾尔海森是不会心软的。

他朝鸦群一指，毫不留情地宣布：“你们几个，暂时去精神海反省一天，蛇会欢迎他的羽毛们回来的……以及，权限封闭一周，这周的行为记录我会逐条审查。”

“呱！”鸦群齐声惊叫，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不人道的判决。

“别抗议。”艾尔海森冷静道，“卡维能搬回来，靠的是计划、时间、判断，以及你们拙劣的演技——但执行前，谁让你们提前出现在他房间的？”

几只鸦纷纷低头，其中一只悄悄踢了踢另一只的翅膀，似乎在怪他没忍住先被摸了头。

艾尔海森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他本不打算那么早动用这一招，但卡维心防太重了，时间上也不太允许他温水煮青蛙，这也是为何，他默许了鸦群的自作主张。

鸦群即是本心，哪怕他们再活跃，再乱哄哄的，但所作所为侧面也是艾尔海森自己会采取的作风。

他知道，他的好学长虽然心软，但又不是那种会轻易因情绪而动摇决策的人——除非，他所感知的情绪太过真实。

比如，身边出现了“亲切感”的精神体；比如，生活节奏被一点点熟悉又琐碎的东西重新填满。

“你们和我不同，是他最容易放下戒心的一环。”艾尔海森低声道，“但别再自作主张，失去对他的掌控……太糟糕了。”

说罢，他指尖轻轻一动，几道淡绿色的精神波纹悄然荡开，鸦群无声消失在空气中。

房间恢复寂静，只剩他独自站在茶几前，手边还留着卡维签名的那份协议。

他俯身将协议收起，整齐地锁入抽屉，动作一丝不苟。

然后他坐回书桌，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空白纸页，目光沉静。

——卡维已经回来了。

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在现实意义上。

他提笔，低声呢喃：

“接下来，是让他习惯。”

（16）

卡维整整花了三天时间，才把屋里的物件打包装箱。

模型被细心包好，单独放进一只加厚的硬壳箱中；衣物、洗漱用品和常用的杂物分门别类收好，又是一箱；还有那一堆看起来没什么实用价值、却舍不得丢弃的小挂件、小摆饰……。
最后那只箱子，他在封好之后沉默地望了一眼，迟疑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推车的最上层。

他特地选在艾尔海森上班的时候搬进来。新宿舍的钥匙是他的学弟提前一天放在宿舍门口信箱里的，一如他习惯的那样周到。卡维一手拎着包，一手推着行李，脚上还踩着随便套的拖鞋，就这么轻轻一脚，把属于自己的那扇卧室门踹开了。
屋子干净整洁，家具是新的，格局却和当年几乎别无二致，连光线投进来的角度都让人恍惚。仿佛时间并没有过去，那段教令院的读书时光仍然静静栖息在这里，未曾离开。
他站在门口，安静地望着这个空间，像是站在记忆的门槛上。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悄悄浮上心头——像是自己不经意间掉进了一个早已布好的棋盘，而那关键的一步“落子”，却分明是他自己亲手下的。

“……哈，算了。”卡维揉了揉眉心，自嘲似地笑了笑，走进去随便在椅子上坐下，把手里的袋子往旁边一扔，“反正有现成的床能睡，鸦也还不错……连房租都不用掏。”

他一边嘀咕，一边掏出手机，给教令院写邮件回复：“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临时住所，感谢关心。”

指尖停在“临时”两个字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默默删掉了那个词。

——就暂时住一阵子吧。

真的只是暂时的。

他对自己这么说。

卡维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塞满的容器，不只脑子里乱糟糟的，连胃里都堵得慌。没了收拾东西的心情，他趴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时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边检查有没有黑色羽毛，一边竖起耳朵听有没有翅膀扑打的声音——

没有，一切安静。

卡维这才重新走回卧室，不忘拉上窗帘。他坐在床沿，深吸了一口气，把双手合成一个小小的碗状。指缝间轻微的光流涌动，柔和地散开——掌心里，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黄色小鸟，羽毛蓬松，眼神还带着睡意，喙微微张开，咂着嘴巴。

“中午好，呼玛。”他轻声道，对自己的精神体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叫醒你……不过，来看看我们的新家吧。”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小鸟，嘴角带着点温柔的笑意，“你还记得艾尔海森吗？还有他那群鸦。你总嫌他们吵，说他们围着你跳舞，唱歌又跑调，但明明每次他们飞过你都盯得特别认真，提起来就会笑……”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像是试图唤醒某种记忆。而呼玛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的指尖上，睁着澄澈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卡维忽然停了下来。

“……抱歉。”他叹了口气，指腹轻轻刮过小鸟的脖颈，“如果没想起来也没关系，先再睡一觉吧。”

涅槃之后的呼玛将一切都遗忘了。将哀伤与苦痛烧尽时，那些快乐也随之遗忘了。而艾尔海森也早已重新步入自己的轨道，生活有条不紊，仿佛那些纷扰从未真正扰乱过他。那些鸦也愈发强大，他们学会了更多的词句，说话的语气、节奏乃至作风都仿佛染上了某人的感觉。

只有他，像是忘了前进的方法，生活得一团糟。

他踩在原地，抱着那些七零八落、黏着灰尘的旧时光，不肯松手。

是他先提的申请，是他先签下的名字，是他一件一件地把过去带回了这里。

他不怪任何人——也没理由怪谁。

一切选择，都是他自己做的。

他靠在床头，低着头，脸贴着呼玛，像是要把自己藏进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不关别人的事。

他默默地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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