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贺太宰】朝起きたら晴らていた

枞

2025/02/20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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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要死在公寓里。”
放下座机话筒，我坐上了目的地不知为何处的电车。大概是晚班的原因，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团浆糊的头脑枯燥平稳地摇晃着，心里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想着就算现在跳窗也好，果然还是放弃吧。可是，这样的念头无论怎么强烈地叫嚣，我的身体却始终一动不动，粘腻的浑浊感死死缝住了我。
最终还是下了车。环绕四周，是我没有来过的陌生地带。刚才还在我身后孤零零地行驶在铁道上的有轨电车，也很快钻进隧道不见了。
方位大致是山脚，在这一片人为的死寂中显得格外有吸引力。地上扔着垃圾，是白天的观光客留下的吧。绕开垃圾，我从树丛中间钻了过去。
森林里比从外面看起来更昏暗。也许走到这里我还有回转的余地，但我已经提不起那样的心情了。不要死在公寓里，绝对不要死在公寓里。公寓里太冷了，但这里好像比公寓里还要冷。冬天还没有结束。我没有关公寓的门，也没有随身携带打火机的习惯，现在却觉得要是抽一支烟就好了。“就这样，他的生命迎来了终结。”这是小说的结局吗？我不知道，因为我好久不再写了。说起来，我的口袋里装着小说的U盘备份，被人发现的时候估计也打不开了吧。蹲在树下靠着树干，我把周围的树叶拢在一起。晚安。希望我醒不过来。
醒来的时候很失望。天色灰暗，哗哗作响的树叶遮住了整片天空。解开大衣的纽扣，我朝着北边走去。这片被死亡紧紧缠绕的森林并不会有神明庇佑，所谓的妖怪也不是现世的我该考虑的危机。越来越炎热的我脱掉了大衣，开始想着哪里会是我绝佳的葬身之处。“不要死在公寓里”，死在哪里才算好呢？这里不行、那里也不行，我只能继续麻木地走着。放弃吧。为什么我没有在那个时候跳窗呢？
向着北边继续走着。然后、树枝和绳索之间，出现了白衣的神明。
很明显这里还是人间，但那绝不是幻觉。我想要大声叫，我想要跑过去，却听不到任何来自于我自己的声音。白衣的神明转过身来，是一张端正的男人的脸，翡翠的视线凌厉得闪闪发光。他是人类。
“你是来这里自杀的？我的指南针坏了。”
我从未听过的声音。平淡、冷静、毫无波纹，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相得益彰。奇怪的家伙。冷酷的家伙。想要走出去，为什么还会来这里呢？男人只是看了我一眼，又开始调试他坏了的指南针。我很想扭头就走，但我走了这么远，早就不知道把大衣丢到哪里去了。好冷。森林里可以生火吗？这个男人有打火机吗？请借给我吧。缩在树干旁，困意向我袭来。
“喂。你很冷吗？”
我抬起头来，看见男人的视线从指南针转移到了我身上。他的表情透露出一种虚无的茫然，噼里啪啦的火焰被淹死在深不见底的绿色里。稍微点了点头之后，他伸出手去摘下了自己的围巾，淡淡的百合香落到了我的衬衣上。不想让这么一件变得温暖的衬衣和我一起埋进腐烂的土里，我决定多和这个男人说说话。你是做什么的呢？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来这里？真的假的，好荒唐啊。感到脸上蒸起一层水珠，我急忙扯下了他的围巾。好热。我的大衣在哪里？
我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学生时代的事，小时候的事。可是，我到底是为什么会想要自杀的呢？按下座机按钮，我就已经听见了那句话。或许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是谁想要谋杀我？是谁想要求救？我不知道。喂，和我多说说话吧。我是做什么的呢？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来这里？真的假的，好荒唐啊。但我愿意相信。所以，修好指南针吧。因为你一定不是来自杀的。
“只能碰运气。等到明天早上吧。”
男人皱着眉头说。这显然不是一句有利的话，我却突然有一种无论如何只能依靠他的冲动。靠在树干上，我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的浑浊不依不饶地折磨着我。脸颊在不断发热，恐怕很快就要和我的头发一样红了。是发烧了吗？松开他的围巾，我把两只手拢到一起捧到了脸前。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在故乡的冬天捧起雪的时候。好想再玩一次雪，我好久没有回去了。我好想回去啊。　　我不想死了。带我出去吧。
没有任何人回答我。雪吸收了我的声音。啪的一声点燃打火机，我忽然清醒了过来。
可笑。毫无意义。已经热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要生火？寒冷的夜晚如此漫长。灭掉淡蓝色的火焰，我又一次试着闭上了眼睛。男人没有离开，我知道他在等明天早上的太阳。不过，好奇怪啊。没有备用的指南针，他为什么会在冬天的这个时候来这里？平淡、冷静、毫无波纹，那句话也是这个男人对我说的吧。不要死，我一定不能死啊。然后我会重蹈覆辙。为了终止这样的循环，只有一个办法。
于是最后一颗思考的齿轮也停止了。回荡着咔咔的声响，远处传来了风铃一样的声音，小时候卧室的窗台上就挂着这样的风铃。思绪沉沉中，似乎有人在摸我的头。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会期待明天的呢？没关系，我会再期待的。希望的明天、生活的明天，请你准时来临吧。可以的话，我们能在某个正确的时刻再见面吗？希望我们能再次相见。那个时候，请再朝我稍微伸出手来吧。如此这般，我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我不想死了。他离开了吗？
我没有死在公寓里。
好热。好温暖。太阳刺得我睁不开眼，今天一定是晴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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