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时间消逝之前

【枫恒枫cp】超新星人类

pendulum-

2025/01/12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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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漫长得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但最后它还是迎来了终结，如燃尽的火一般从风中悄然逝去，罗浮一行人在贝洛伯格的时光也随之画上了终止符。他们与天文台的朋友们依依不舍地道别，也回到刚来时落脚过的餐厅，与那里的工作人员打招呼。丹恒再次与那长着美丽异瞳的女孩相见，小姑娘看上去自信了许多，跑上前来用力地抱住丹恒的肩膀：“祝您好运，先生！”
> 他们在一个深夜回到罗浮，于未尽的暑热中再续先前的工作。松乔得到了他所需的全部数据，开始马不停蹄地写结题论文；丹恒则先去找了月宴，详细地提出了自己的发讯计划。
> “嗯…我明白了，”月宴沉吟道，“想要使用‘巡天之眼’的话，还是需要先给上头打报告。这件事有别人知道吗？”
> “丹枫知道。”丹恒回答，“我在返程前夜跟他说明了这件事。”
> “那就够了。这事不适合被更多的人知悉。如果我手头有空余时间，会一起帮你做准备的。”说完她忽然沉默了，用一种饱含慈爱又略显怅惘的眼神凝视着丹恒。
> “...怎么了，月宴小姐？”
> 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听你提到向同伴求援的事情，我才意识到你就要离开这里，去做你想做的事了。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把你当成完全的地球人了…真叫人感慨啊。”
> 丹恒沉默地抿住唇，垂着眸一言不发。这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无法逃避的问题；他与这片大地、以及大地上的人们所建立的深刻的羁绊，也迟早会因为这样的结局转化为遥不可及的思念。他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月宴，只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 入秋的罗浮依旧炎热，丹恒白天无法出门，便用这段时间着手撰写申请报告。丹枫时不时来办公室找他，为他的报告提出可行的修改建议。每当他揽着丹恒的肩膀，靠在他耳侧压低声音娓娓道来时，丹恒都会有些恍惚，仿佛时间一直未曾流逝，依旧停留在那个温暖的贝洛伯格之夜，又或者是更久远的、无数段亲密共处的时光。他希望一切都能就此停驻，被封进爱与感念的琥珀中，成为生命的化石，由他随身携带，奔赴寰宇中任何一个未知的方向。
> “你走神了。”丹枫收起撑着桌面的手，抚摩着丹恒的耳廓。
> “我现在的心情很矛盾。”丹恒叹了口气，“在我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我已经对这里产生了隐秘的眷恋。而即便是我脑中的芯片也无法替我消解这样的感情。”
> 丹枫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肩膀。
> “我会在同一时间同时思考许多问题。我的求援能够成功吗？不成功我该怎么办？成功了我又该怎么办？”他靠着丹枫的胸口，“不管结果怎样，我都必须要在地球与艾利夏之间做出抉择，必须要抛下其中一方。但实际上我已经谁都不愿抛下了…我舍不得。”
> 丹枫靠住他的额角。“…至少此刻先珍惜眼下的时光吧。”他从丹恒眼中看到了认同的神色，“别让这些情感影响你的思路。”
> 尽管纠结，丹恒还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报告，将它提交给了联盟高层。前来见他的依旧是那个五官深邃的男人，这次他冷冰冰的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他们坐在无人打扰的房间里，丹恒平静地将洋洋洒洒上万字的报告解释给他听。
> “请容我提问。”男人抬手中断了丹恒的叙述，“您应该知道，按照这种方式，从地球上只能发出广域信号。您能保证它不会带来其他消极的影响吗？”
> “...能。我已经事先设定好它的通道，不让它朝宇宙其他方向逸散。”
> 男人笑眯眯地点头，垂下眼继续看他的报告。“看得出来，为了制定这样一个计划，您做了相当多的准备。我不是天文学出身，不能给您提供任何技术性的建议和支持，只能以决策人的身份影响您的去留。”
> 丹恒咽了咽口水。“就像您说的，最佳发信时间在下个月的九号。我会提前通知曜青‘巡天之眼’，让他们按国家最高机密的标准执行这项计划。届时您只需按时到达，让他们配合您的工作即可。后续也会按照您的意愿，在您正式离开前将相关资料销毁。”
> “...谢谢您，先生。我会永远铭记您与联盟的善意。”他伸出手去。男人嘴角一扬，越过桌面握住了他的手。
> “祝您好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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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平地起高楼的罗浮，曜青地势错杂、地貌丰富，依山建着许多剑刃般的高楼，常让人分不清天与地究竟远在高处还是近在眼前。而“巡天之眼”坐落在郊区山间的谷地里，银色的镜面反射着熠熠光辉，从高处看去确实像一只永不闭合的巨眼。
> 前来迎接丹恒的是位穿着制服的男子，他亲切地同丹恒握手。“欢迎来到曜青。”男子笑眯眯地打招呼，胸前的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丹恒还在思考该如何介绍自己、又该如何简短地叙述来意，男子却打断了他的沉思。
> “不用为难，先生。我们已经从上级那里知道了您的经历和计划的来龙去脉。我们相信上级的决策，因此也会像他们一样，把您当作有求于此的朋友。”
> 丹恒由衷感激他的信任。男子领着他走过长长的栈道，山间的清风拂过他们的肩头。“巡天之眼”的金属架构就在丹恒脚下安静地卧着，镜心直对苍穹。用不了多久，等到满月高升、星辰稀疏时，它便会将自己精心编译的讯息集中、增幅，然后如火焰喷薄、箭矢离弦一般，将这些讯息径直发往头顶的深空。
> 他们在栈道上行走，沉闷的脚步声在玻璃上引起轻微的共振。环境逐渐变得昏暗，夕晖弱了下去，黑暗沿着栈道向他们漫过来，领路人的背影摇晃摆动，渐渐看不分明。他们终于抵达了控制室，从窗中正好能望见“巡天之眼”的全貌——忠诚而锐利的巨眼，曜青山间珍贵的明珠。
> “听说先生的故乡在一处超新星遗迹中？”
> 控制室里一片安静，有全副武装的人在门外把守。“是的。一座离地球很远的超新星遗迹，用常规的航天手段难以抵达。”
> 男人微微睁大了眼，笑了几声。“真神奇啊，象征着死亡的超新星遗迹还能孕育出如此鲜活的生命。这片宇宙真的有太多我想象不到的事情。”
> 丹恒回以和善的微笑。夕阳的淡影已经离开了窗边，硕大的圆月逐渐从山的另一边攀上来。
> “其实更让我惊讶的是，这样的环境造就的生命居然和我们相差无几。”男人用手细细比划，“您应该知道的，地球人在想象外星生命的时候，往往会构建出一个长身长手、大头大眼的形象。”
> “或许宇宙中真的存在这样的生物。”
> 男人笑起来：“也许吧，但这样的形象远不如智人的样貌来得亲切。说实话，先生，在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被您吸引了。不仅是因为与地球人所差无几的相貌，更是因为您的气质。我在您身上看到了人类的特质——真挚的情感与纯粹的思想。它们让我觉得，地球人和您的同族虽然天各一方，却似乎向来共为一体。”
> 天越来越黑，灯光在他们头顶微微闪烁。丹恒坐在窗边观察满月的方位，在脑中计算着仰角和它的运行速度。“十分钟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输入程序了。”男人伸手摸到架子的顶端，打开了隐秘角落里的开关。桌面上大大小小的屏幕同时亮起，为今夜的秘密计划预热。
> 丹恒闭上眼，用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他感到激动，又有些紧张，像一个将要奔赴决战之地的士兵那般忐忑地思索着。圆月越行越高，月光泼泻在山间，“巡天之眼”的镜面满盛着这皎洁的辉光。他坐到男人身边，在他的指示下上传经过加密的简讯的内容：
> 发送该求救简讯的是008号开拓者。
> 我因恒星风暴降落于地球，通过引力涟漪原理向附近空域发送讯息。
> 收到这条信息，请即刻前来支援，坐标为[33.21.04α，112.84.50β]。
> 详情面谈，见信立刻回复。回信坐标为[22.56.47α，103.68.55β]。
> 寂静的控制室内只能听到电子仪器微弱的嗡鸣。进度条开始行走，百分号前的数字逐渐增大。丹恒的心脏不自觉地揪紧，在胸中急促搏动。不要失败，不能失败…他咬紧牙关，无声自语。终于，进度条行进完毕，字符在泛着蓝光的屏幕上闪烁。
> “先生，准备好了吗？”
> 丹恒做了个深呼吸，用力地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男人按下了回车——正式启动了发信程序。
> 没有想象中刺耳的蜂鸣，没有电火花爆裂的声音，没有大地的震颤与摇晃，甚至没有任何风向的改变——有的只是长眠一般的阒寂和自己胸腔中强烈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丹恒开始怀疑时间是不是在讯号发出的一瞬间凝滞了，男人才将手收了回来，轻声道：
> “完成了，先生。”
> 窗外的圆月依旧沉默地高悬着，群山间昏暗寂静，灯火幽微。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高强度的信号已经从“巡天之眼”的焦点发出，以人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奔月而去，并将经由它的拉扯、扳转与变向，头也不回地射向他时刻牵挂的那片深空。
> 至此，丹恒在地球上的生活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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