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夜】薄莱

【昆夜】薄莱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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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翻了一瓶红酒。
在三个小时前他刚结束工作，在匆忙中下班的结果就是走到一半又想起邮件没发，再折回来，打开电脑，发送。当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电话铃响，叮铃铃，铛啷啷，哆啦咪发嗦啦西。他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那样僵在那儿，脚刚跨出去一半，自动门也顿在那里，他们与摩擦力僵持不下。他盯着响个不停的电话，只犹豫了一下，就立马认命似的跑过去接听了。自动门在他身后咚地一下关上——咚，很轻，宣判了他接下来被封存于此半个小时的命运。当月亮的棱角变得清晰时他终于可以回去了，胃隐隐犯痛，绞在一起，像打了个死结。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不仅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是啊，没人给他送，也没人给他打电话点外卖，跑到公司来按着他的头让他乖乖吃饭。他无意识地把头发丝绕上左边的手指头，勒得紧箍起来，这样适当的束缚能让他收获莫名的安慰感。
“喂？”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
“还没死吧，我亲爱的部长？”
“花莲？什么事？”他被风呛了一口，轻轻地咳了一声。空荡荡的身体里尽是气体乱窜，他此时无比想要咳嗽，如同得了病的人。
“明天有个临时视频会议要开……”
“帮我推掉吧，拜托了。”
“我想也是，那么，明天照样不来公司吧？我会去你家监督你有没有睡觉的。”
他扯了扯嘴角：“不用吧……”
“就这样，挂了。”
风风火火的……他撇了下嘴角，再也提不起来。放下手机，打开车门，点火。他此刻是那么的想要抽一根烟。
可是向来他都是不被允许抽烟的，就连酒也很少碰。家里的酒都是留给另外一个人的，但他也不是因为喜爱，而纯粹只是习惯。应酬是他最头疼的事情，而那个人为了他努力去习惯了这一切。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辛苦，这么劳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被保护得那么好。他已经足够的努力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学得更多，每一天都在竭尽全力适应这个空洞的世界，可是心脏底部却好似破了个洞一般无法填补完全，那些到处乱钻的气体从那洞进了他的心底，把心脏吹成皮鼓，肿胀得塞满了整个胸腔。
“我想去死，想逃避，想变得懦弱一点。”他踩下刹车，靠在椅背上，泪水在脸上歪斜着淌，“我想找到你，想休息，想做愉快的事。”他撇过头看到自己的脸，一塌糊涂。
“昆，我想见你。”
他回到了家，斟满了两杯红酒，然后把它们一饮而尽。他根本不会喝酒，喝了就醉，醉了却不睡觉，对着酒瓶喃喃自语，说自己如何如何被抛弃，像是透过葡萄酒液看到了人。
折腾好久，他终于趴到了桌子上，将近睡着了。他的脸红扑扑的像刚从母体里爬出来的婴孩，嘴里也如婴孩咕哝一声，不知有什么意义。他换了个姿势，就这样碰倒了酒杯。
他摔碎了一个杯子，杯子碰倒了一瓶红酒，酒瓶里抛出一个指环……那是昆玩魔术拿走的，他们的结婚戒指。
他笑着哭了，把湿淋淋的戒指戴回手指上。钻戒和他眼角的东西一起闪着光，他看着看着，终于累得睡了过去。

（完）
202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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