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空托】未知数

【all原神空】平行的爱

悠悠疯火球

2025/06/05 10:21

加载中……

现代paro ，ooc十分严重

刀子预警！血腥警告！BE预警！2w+警告！

（注：07本为彩蛋，但是内容太长，不方便阅读，直接加在了文末。07有留血和主要角色死亡情节！请根据自己的接受能力酌情观看！）

“来拯救我。”

睁眼看着屋顶，夜色昏暗，他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心口有迟缓的痛。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痛感，若无其事的坐起了身。窗户外还在下着雨，玻璃上还残留着泪痕，但天气预报说，今早是个大晴天。

“陛下上任，必然是个好天气。”

内城之外的平民是这样说的。

对他们而言，新血脉的上位，就是救赎。失去晴天太久，他们忽然又受够没有太阳的下雨天了。

新的陛下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复。他越过簇拥的人们进了轿车，只为了找回那一张被他放在口袋里的纸币。纸张被水泡的溃烂，被风吹干后只能看出一个人的头像，背后还有一行清晰的小字，像是人的签名。

摸黑打开床头灯，带上了眼镜，他拿过早些时候没有看完的文件继续批阅。这些日子睡不好觉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度过后半夜的光景。他是政治界的新手，一份废话连篇的文章他要反复看好几次，才能明白其中的另一层意思。

文件多，效率慢。侍卫总是担心他会因为公务操劳过度，不过他们不在高处，观念差巨大，微薄的薪水让他们无暇顾及除了自己小家以外的大国。

叩叩叩。

门从外面敲响，床上的人不予理睬，继续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批注完，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门外那人的脚步和呼吸还未散去：“......什么事。”

“陛下，属下看到您房中亮了灯。”敲门的人站在门口没有动作，对于这人的忤逆，屋内的人不置一词，既然对方不愿意进来，那他自然不强求所有人都和他麾下的士兵一样听话。

“我处理公务，没事便退下吧。”

他没有熄灯，外头的侍从也没有离开。

“陛下。属下，没有恶意。”那名侍卫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只是“陛下、陛下”的称呼，他好像也感受到自己在内城里的渺小，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结巴，“我很高兴您能继续留在这里。”

来拯救我们。

七点整，一个很好地时间。天边升起了一束白光，外面的雨快要停了。

礼炮被士兵们装横在刀刃上，他们手持长枪，寒光刺眼，令人窒息。他们是跟随上位者身侧的亲卫。他们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陛下，您不能这样！”铺着大红色长毯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和一个亦步亦趋的小人。那昨日还一脸荡漾的小人此刻大步跨跑着，几次伸手想要去触碰前面金发男子。可惜还未触及对方摇曳的红袍，他就被那描边的金光，烫伤了黑手，狼狈的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没有我们，您根本不能坐上这个位置！陛下，你不能抛弃我们啊！”仪式上的大鼓和喇叭声将一切淹没，没了回音。

前面的红毯，不间断的延伸到一座富丽彷徨的殿宇，它不比其他奢靡的城堡和庄园，他的每一层台阶之下，都镌刻了工匠的名字，他的每一块草皮之下都躺着吸饱人血的虫蚁。这一所高耸的建筑早已没有当年改朝换代的年代感，光鲜之下，鱼目混杂，泥沙俱下。

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将内心的彷徨和恐惧一扫而空。他看着内城之外的一草一木，那里没有他想要见到的人，但是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

“这个位置不是你的私有物，必要之时，它可以是任何人的断头台。”

“想象你这是在为自己送行，别人在为你光荣送葬。你能感受到这种被锁链穿透骨头的钝痛吗？”

汽车的鸣笛被人按下，很快，天空中的战斗机破云而至，在空中划过彩色的云烟，礼炮声自他走过的起点一路燃放，宁静的早晨，就这样被窜天炮炸开。

新的上位者站在高台上俯瞰这一切，神情肃穆。

军队入驻瑞都时，街上还有人敢说某位陛下不爱笑的秘闻。据说，瑞都有那么一位陛下，在他站上高台之前，曾经历过提瓦特联合体时期最严酷的训练，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还在执行，提瓦特大陆联合体组织的秘密行动的特工。

喜怒不轻易暴露，是他曾为特工留下的烙印。

于是，在那样一个联合体土崩瓦解的时代，有人盲目崇拜于陛下的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也有人借此无情嘲讽他的残酷无情，军政独裁。

“整天除了打打杀杀！他还会关心我们这些饭都吃不上的平民么？！”

一碗淡出鸟味的白水被人翻倒在桌上，这家临时摆摊的茶水铺子原址是酒坊，自瑞都有了这位独裁者，百姓连年上缴军税，高压的战事已经让一家老字号的酒水铺子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眼中。

历经几代风雨的城已经没了最先的苟延残喘，在那位“陛下”独裁的手术之下，整座城就像是被按在解刨台上，被刀刀凌迟，折磨到疯的精神病人。

寻常百姓不爱看文书告示，不爱听军令和演讲。他们打心眼觉得，那些都和碗里越发清淡的茶水一样，被反复冲泡得发涩，喝进口里都是令他们作呕的虚伪。

“大碗茶大碗茶，天天都喝这种清汤寡水，难怪这里的人肚子里都是那些油盐酱醋，真是见识短浅。”那坐在摊子外头晒着太阳的男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马路嘟哝了一句。他因为有着和上位者极其相似的金色头发，似乎被这群普通人排挤了。将那坑人的凉白开泡老叶片几大口喝下，忽略掉那点涩涩的恶心味道，在这样的大太阳下，确实让他的暑热缓和了下来。

马上就要到瑞都了。托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换上了他自信的笑容。客客气气的和守城的士兵问好，他就这样顶着一张异乡人的脸庞和金色的头发出现在了瑞都的大街上。

瑞都确实比围墙之外的路更长更平坦，托马看着街道上稀疏的几辆轿车，大部分人都是步行，这里的人们都带着口罩，或是外檐宽大的帽子，将自己遮掩着，像是害怕那剧烈燃烧的太阳灼烧他们的皮肤，露出黑褐色的雀斑和细小的黑头。

“城里的人还真是爱美，不过这样也真是太可惜了。”托马买了一个大列巴坐在街头吃着，他从遥远的异乡而来，对于陌生的城市和风土人情，他并不感到膈应。人与物在他面前掠过，所有事物都能进入他那一双青绿色的眼眸。他的表情很好理解，他的动作很轻易就能暴露他的心思，尽管他对一切都好奇，却没有陷入那些嘈杂之中，被锁链绊倒。

“你好！请问你知道内城怎么走吗？”托马来时可是认真学习了瑞都里的语言，他们的语种不比自家的母语广泛运用于各地，但在托马要在别人家里找工作，自然要主动学习更多。

“你难道要参加内城的招聘？”有一个被问到的路人用奇怪的表情看着面前展露面容的自信男人，“你是傻子吗？”

“啊，对啊，认识我的人都是这么说我的，你可真聪明。”

路人听了对方流利地说出本地语言，一时间对于他主动承认傻这一事有了些迟疑和戒备，他随便指了一条路，转身就躲开了。

托马看了眼那与目标地全然相反的方向，也不犹豫，抬脚踏上了南辕北辙的道路。他这一走，就比预期的时间超出了好几个小时，等他终于兜兜转转的找到了内城的招待处，那边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收拾办公桌准备下班了。

“你们好呀！我是来参加面试的。”

“明天再来。”面试官还不留情面的丢下一句话，提起包就往外走，却被托马下意识的挡住。“让开，小心我让你明年才能参加面试。”

“面试时间还有20分钟才结束呢。”托马指了指对面大堂上挂着的石英钟，细长的分针确实距离12这个数字还有一段距离。“那又怎样？”面试小姐露出一副你不能拿我怎样的自傲，跨过托马就要往外走。

“确实不能怎样。”

还要开口的托马被人插嘴了，他这一路难得遇上了一个替他说话的，一时间也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仗着有了依靠，连忙为自己争辩：“是呀是呀，我是不怎么样，但这样的我能得到面试官的特殊对待，是说明面试官您也不怎么样嘛？”

“你？！”那下班等着走人的面试官不耐烦地看了眼钟表，他们二人说话的时间不过一分钟，有这时间她都上车准备回家了！

“我没空，你要么明天来，要么明年！”面试官不留情面的话打在托马脸上，越过这个异乡人，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

托马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确实没办法了。不过，视线顺着方才替他说话的人看去，托马嘿嘿一笑：“嘿，谢谢你呀！”

“谢什么？没有人觉得实话实说是需要被人感谢的吧？”那人手里拿着饮料，一边抱臂靠着大厅的石柱子看戏，一边笑着回答托马的感谢。

“那也该谢谢你啊？不然我估计是明天面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看戏的绫人心里好笑，他不过是出来内城周围晃悠几圈，竟然碰到了这么个傻子，虽然长得就不像瑞都人，但是这用冷门语言畅通无阻的交谈程度，他必然不是什么呆瓜。闲来无事，计上心头，绫人忍不住嘬了一口手里的奶茶，嚼着珍珠继续说道：“其实，我有办法让你今天也能面试。你想不想试一试？”

托马脸上一喜，一脸雀跃：“真哒？！”

早在托马决定要来这座瑞都生活工作的时候，他就听说过很多有关瑞都陛下的八卦。这位洁身自好的陛下，没有婚配，没有传奇，没有双亲。传闻他比恶魔还要令人憎恶，是无情无欲的冰冷机器。

一个只为权利而运转的机器，究竟有多令人害怕呢？

在这样的好奇中学习了瑞都的语言，托马踏上了这远渡重洋的求职旅途。

“额......”

托马咽了咽口水，慌张的举起双手，差些被对方的气势吓得跪下来。

他听了绫人的话，绕着内城转了一圈，摸到了如他所说的一扇破旧后门。他推开门之前，还在心里嘀咕自己初来乍到也有机会走“后门”，就被一柄突然出现的飞镖横扫他鬓发，笔直的钉在了门框的靶子上。

十环。

托马还能看到眼前被飞镖截胡了的碎发在空中飘荡。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放大的嘴，再次看向门内的世界，才发觉......

“你这小孩子怎么能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游戏啊？！！”

被人当做小孩子训斥的是一个站在房间尽头，蒙着眼睛投标的少年。他穿着很简单的白色衬衫，西装裤，一副少年老成的装束，和他那半张稚嫩的脸全然不同。托马不在意这群人怎么都喜欢遮着半张脸，他拔下那一只差点扎到自己的飞镖径直走向对面的少年。他教育小孩言辞诚恳，就是为了让少年认识到错误。

“还好是我反应快，如果是其他人怎么办？”

那少年被人说教了也不生气，像是在认真听面前人的教诲。托马说了几句，又觉得自己方才似乎言辞过于激动，差点连母语都要说出口了......这样对一个未成年来说不好，还是要温柔一点。

打定主意的托马决定先伸手去摘少年蒙眼的黑布。对方却先一步扯下了胡乱缠在眼前的领带，托马这才发现，那是一根从衬衫上拆下的黑色领结。

啊，早熟的少年，穿家里大人的衣服，竟然连领带是用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托马自觉自己遇上的是一个有些叛逆的少年，便弯身低头看着面前矮了他一个头的未成年，温声劝诫：“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这里可是大人们工作的地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玩这么危险的游戏呢？”

听了这厢话，金色长发的少年挑眉，他本欲回身离开的动作为之一顿，他迟疑了半秒，还是抬头与面前的擅闯者对视。

祖母绿是不属于这座城中的色彩，他与这闪耀如太阳的色彩一样清澈透亮。只不过，透过那一对耀眼的金色光芒，托马无法看到任何事物的倒影。

他的孤傲仿佛是刻在了灵魂里，而不只是那双眼中。

托马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为他让出了可以转身离开的空间。忍不住捂着心脏，托马直觉那里承受了灾患，现在已经拉满了戒备的警报。那双耀眼的金色瞳孔在聚焦于他时，像是上膛的两管枪，直直的顶在他脑门。

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门从外面先一步被人推开，来的是手持警棍的侍卫，他们一共五个人迅速冲了进来，将还处于迷糊状态的托马围起来：“竟然敢冒犯陛下？你被逮捕了！”

空径直走出了这处房间，他踩着长廊的红毯，转身离开之际，抬眼看向了墙角的监控器。

“。”空的回眸自然地从监控器投影在了影视设备中。

观影之人嬉笑一声，并没有因此阖上偷窥电脑，而是继续借由监控器目送这位陛下的远去。

“那个，我可以解释！”虽然觉得自己很倒霉，但是托马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自行带入自己是受委屈的人，因为他一穷二白的身份贸然闯入内城本来就带着强烈的闯入色彩。

“如果你进去了，被士兵包围了，不要紧张，让他们带着你去找那位陛下。我会事先和那位陛下约好时间。”绫人吸了一口奶茶，一颗珍珠都没吃着，却依旧笑得随性，“至于之后，你可看情况自行发挥。毕竟找面试官面试，或者找未来的老板面试，都是面试，对不对？”

“跪下！”托马嗷的一声被人推倒在地上。

“那什么，我可以解释。”托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不像是要与人冲突的模样，他看着已经穿戴好西装，坐在办公桌前批改文件的少年。

好吧，该不该称呼对方为少年呢？

可那身量和那张稚嫩的脸庞，都像极了一个青涩的未成年孩子。

似乎感受到跪下的人还在盯着自己，空抬眸，凌厉的眼神扫向面前的男人。

托马不由得弯下腰，一时间有些不大敢开口说话。

“陛下，使节绫人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空的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他对那个使节是什么态度。托马也不敢再造次，只好老老实实的膝行挪到一旁，给两位大人物的会晤让道。门外，随行的记着，灯光还有摄像师簇拥着这位从异国来访的高级官员。他们早就得到的了消息，这位使节是来与陛下访谈，建立友好的外交，扩展新的联盟的。

这么好的大事，自然是经得起各大报媒和摄影团闻讯赶来了。哪怕最后会谈什么也没谈成！

他们直奔主题，都忽略了跪在一旁成为背景板的托马。还是之前给他出了馊主意的绫人，在和陛下礼貌性问候后，才提起了不远处跪着的人。

“哦？那不是之前在内城遇到的......那位年轻人嘛？”绫人先一步开口，将话题转移到了托马身上，周围的摄像和媒体也随之聚焦在那个不知为何出现在大厅里的人。

空坐在绫人的位置对面，并不理睬另一边跪着的托马，而是喝了一口茶，等着对方继续会谈的话题。

绫人早就知道这位陛下冷的像块石头。倒也不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能说动他，便继续煽风点火道：“真是可怜，我早些时候见到他，他还在求面试官按时下班，这样他还能有20分钟面试呢。”

按时下班？还有20分钟？

那群媒体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道自己捡了一个不小的新闻。

个个都眼巴巴的等着绫人将事件的始末事无巨细的吐露出来，他们都想记录下这个必然会火爆的新闻！

绫人也不会卖关子，当着空的面子直接将他早些时候的见闻全部抖出，边上的媒体唰唰唰的记录着，对于茶桌另一边只会低头喝茶的少年暗地里带上了不屑和嘲讽。

平民鲜少有机会进入被士兵包围的内城，他们没有早年征伐的血性，倒是将异国的传媒和娱乐学到了十成十的把式。今日能混进来采访的媒体，多少都有股份掌握在绫人手中。

托马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被这个使节利用来说事了。

他有些恼怒对方的推卸任务，但一想到是自己先轻信与他人，又只能懊恼自己的傻脑袋！

托马和绫人都是异国远渡而来的人。以绫人为首，他们是天生的政治家，是来游说和引发骚乱的。托马则是普通的平民，他们接受这零散的知识教育，他们的见识不广，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门口，但他们愿意用自己的双足踏上一片未知的天地，为自己的梦想践行着。

虽然那时候，所有的报纸都在贬低瑞都和空这位陛下，说他是暴君，说他是谋权复辟，说他专政独裁。但托马能从字里行间读出那位陛下的杀伐果决，处事冷静，如果他是暴君，那一定是一位冷静而果敢的君王。

如此，暴君又有何妨？

也好过步步算计，愚弄平民的政治家。

“这位先生，我想您是忘了点什么？”托马在认清自己被人利用后，也不再等待对方的动静，他准备自救，“您当初可怜我，说会帮我争取面试的机会，您说过吧，和面试官面试，和未来的上司面试是一样的！”

绫人来自异国，他并不知道这样的面试机会是不是也在此处适用，他心里只当托马是他给空下的绊子。

毕竟，没有什么给敌人下绊子更让人感到身心愉悦的了。

绫人成长于政客世家，他7岁时，曾亲眼目睹过自己的父亲死于党派之争，他辗转于多处不同的党羽，经历过整整20次刺杀，最终站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或许不会用枪了结敌人，却能用笔杆子和语言封杀任何一个敌人。

除了空，他现在还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的面前。

“那自然是要看陛下怎么说了，在内城，我不过是客人，又怎么好越俎代庖呢？您觉得如何？”绫人故作大方，这才将视线转向坐在他对面喝茶的空，对方的长发被全数扎起，束成了一丝不苟的花瓣盘发，他的碎发两侧分开，露出他光洁的前额......暴君的容颜确实好看，皮肤白得连皮下的毛细血管都能窥见一二。

如此美人，怎么会有人舍得用暴君相称呢？

空将茶杯搁浅，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说完了？”他的声音并不低沉，或许是被热茶烫着了，他的嗓音柔和，连着他万年不变的表情线条都被雾化的不再冰冷。

怎么会有人觉得温柔一词能和暴君相融呢？

“你叫什么？”

“陛下，我叫托马，是异乡人，三个月前我通过了内城的笔试，准备今天来参加面试。”托马连忙开口解释，这个和陛下谈话的机会是他自己争取的，他比那些看戏的家伙更希望自己能得到认可或者赦免！

“来晚了，现在是瑞都的冬天，内城采用冬令作息。”空不曾多看他一眼，只是与面前的政客对视。

托马一愣，外头的太阳这么大，瑞都的气温这么高，现在竟然是冬令时吗？！托马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太阳六点前就下山了？

“陛下，您误会了，您说的是参加面试官一轮面试的考生，我脑子笨，根本不会那些，我是来参加您的家政官资格面试的！”

绫人忍不住挑眉，他竟然没发现，这个自称傻子的家伙运气是真的好，他竟然不是来这里扯政治的？这样的话，为难一个保姆可太没意思了。

无聊。

空注意着面前这只狐狸的一举一动，全程没有给地上的考生任何示意。托马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连忙站起身，他先是礼貌的问候了他的“考官”，便继续自己的面试：“陛下，您的手套上有三点污渍，分别是奶茶、墨水还有奶油，奶茶需要浸泡处理，墨水需要点涂漂白，奶油需要去油污的清洗剂，当然我的建议是您更换新的手套，因为这副手套的使用时间太久，反复清洗需要时间。”

“陛下，您的长发用了太多的发胶，如果是我，我会为您调配健康无味且平价的发膏，为您设计出适合您办公的舒适发型，操作简单，处理方便。”

“陛下，您的座椅和茶桌的上下高度并不合理，我会为您匹配花色相似度高，且适合您正坐的桌椅，方便您办公和喝茶。”

“还有您胸前的白槿花，它马上就要干枯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在清晨为您摘下最新鲜的花朵......”

托马似乎对这一方面非常精通，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非常活泼的人，他的语速飞快，几个有心想要偷偷记录暴君不堪模样的记者都跟不上他的语速。能在见面到现在“开考”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将空的各个细节都把握到位，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家政人才。

绫人端着得体的笑容，却只能干坐着，像是背景板一般。空也不说话，只是一手支着下颚，安静的听着第三个人的话语。

很好。

信誓旦旦的前来挖苦敌人的绫人心里冷哼。

他面前端坐的少年，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是借着托马在给绫人一个狠狠地下马威。

借刀杀人。

托马不懂这些政治斗争，他只是一个努力朝着自己的理想目标奋斗的平民。如果绫人告诉他，他现在有机会在媒体和两个国家级别的官员面前说这些，绝对是因为他被空利用了。那他能想到的，估计就是自己估计要被拟录用了！

“以上，是我对陛下您的生活起居拟定的策划，还请陛下不吝赐教！我会为努力成为陛下身边的家政官而做出毕生努力的！”

空将托马的一整套方案听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与绫人原定的谈话时间就这么没有了。

“你不用问我，问绫人先生。”空换了个姿势，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沙发椅上，双手抱臂道，“他牺牲了自己的时间，给了你面试的机会。”

“哈哈，陛下说笑了。”绫人皮笑肉不笑道，他看了眼原处站得笔直的托马，准备了许久的问答终于能尽数吐出了，“你叫托马？看上去不像瑞都本地人，言行到像是和我们国家的”

“绫人先生，我是混血儿，我的母亲是德都人！父亲与您同一个国度。不过，我的双亲都离开了人世。”

“啊，抱歉，我似乎不小心提及了令你伤心的话题。”绫人先扬后抑，继续开口，“您的母亲是德都人，她可曾离开过那里？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双亲离世呢？”

“是我没用，我小的时候在德都长大，母亲送我去找父亲的时候，在海上遇难，当我踏足新的国度时，我的父亲已经没了音讯。他的邻居说他乘着军舰前往德都，再也没有回来。”

绫人眼神一暗，暗道自己竟然被一个傻子坑了！？

早年他曾经游说德都与他们一同挑衅发动战争，他们还支援了德都不少军队，结果这位坐在他面前的暴君陛下亲临战前，亮出了各种军备武器，一局剿灭了他们的部队！德都到现在都还是一个烂摊子！

他原以为托马是德都人，一定早就被洗脑成了德都一颗听话的棋子。然而他忘了，这样一个在孤儿所里长大的，没权没势的平民，怎么可能听得懂他的话外音？而这样一个一生只会为了所谓理想而奋斗的普通平民，又怎么会明白资本和谋略，才是政客们寻求的麻醉与刺激？

果然是个傻子！话都听不明白！

对于托马的坦诚，空面上依旧没有表态，他将杯中最后一口凉透的奶茶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会谈的位子。“好了，绫人先生，我想这位托马先生一定还有很多感谢的话想和你说，接下来的时间我要处理公务，我们的会面到此为止，希望您能按照您的行程，在后天飞离瑞都。”

空不再和绫人多言，他转身，看向远处一脸兴奋的托马：“至于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希望我们能度过一个愉快的时光，托马先生。”

托马深吸一口气，脸涨得通红，他兴奋的想要跳起来，大声地告诉周围的人：他成功了！

他终于能够成为陛下的家政官了！！

感谢上帝！感谢他自己的不懈努力！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真的成功了！

这可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陛下！料理您的日常是我做梦都在想着的事！这绝对值得我告诉所有人！然后拉上一群人喝酒庆祝！”

自从空的身边多了一个同样金发的男人，空身后的士兵发现，这位平日里少言寡语的陛下，话语多了起来。

“内城禁酒禁烟。”空今日被托马拉着梳了一个低垂的蓬松麻花辫，托马仔细的将一株干净的白槿花别在了发尾上。他将长发斜披在披肩上，今日的一项行程是去看望瑞都的一所特殊学校的孩子们，为此托马硬是拉着空画了线条柔和的眉。

“陛下，不要皱着眉，想想那些期待你的孩子们！”托马有些担心空的模样会吓到可怜的小家伙。

“内城没有孩子，托马。”空还在处理公务，他外出的行程在下午，现在是他在处理工作的时间。

托马无奈的挠了挠头，还是去给空倒了一杯温热的奶茶：“陛下，午膳将在半个小时后准备好。”

“嗯。”

空改完手里的文件，抬头却见自己的家政官没有离开的意思：“在这做什么？”

托马紧张兮兮的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他将红色的手机壳套取下来，里面夹着一张瑞都最近限量发行的纸币。印有陛下侧身的肖像画。托马小心翼翼的将他展开，抹平了上面的折痕，使它看上去崭新如初，完全不像几经转手的模样。

“？”空看着递上前的纸币，不理解托马的举动。

“陛下！我仰慕你很久了！”托马一脸兴奋，“能给我签个名吗？！”

理想总是美好的，托马知道，理想总不会是现实，所以现实并不美好。

坐在车后座唉声叹气的家政官看着车窗外的陛下，他已经被几名士兵环绕着，走进了今天要寻访的特殊学校。

“托马，你别难过。陛下不是不愿意，只是现在政局多变，陛下周围总有些不干净的人，如果陛下的签名无意中外泄，后果不堪设想。”司机大叔还是好心肠，他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家政官没有政治头脑，空又绝对不是多嘴的人，托马指不定没想清楚陛下为什么果断的拒绝了他，所以才那么难过。

“唔。谢谢大叔，其实我难过的不是这个。”托马想了想，还是没说出空把他的纸币没收了的事情。

他不明白，陛下没钱吗？为什么要拿他的钱？

“开玩笑，陛下当然有钱，这所学校就是他捐款建的。专门收容残疾的孩子读书。”

“瑞都并不大，但每一处需要花钱的基建，捐款名单上都会有他的名字。”

啊，这么耗钱，陛下果然是两袖清风，穷困潦倒啊。

托马自我安慰道：“那我就把我的钱都拿给空吧，反正他自己好像也存不了多少钱。哦，因为是陛下，还不能有自己的手机。”

“你说什么？”空从身后出现，他将手里的报纸交给托马，让他放好，自己径直走向办公桌，坐下来处理事务。

“没什么，陛下要饮茶吗？我准备了奶茶，红茶冲泡，绝对是您喜欢的口味。”

空批阅文件的动作一顿，复而又继续道：“你不必按照......我的喜好来调整，今天准备红茶就好。”

“啊？”托马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矛盾？喜欢的东西当然更爱吃啊？不喜欢的东西不是应该少吃或者不吃吗？

空不给托马发问的机会，将人赶了出去。一个人抱着茶壶准备去厨房，托马路过了内城一处长长的走廊，那时通往会议室的长廊，一楼有四五米高，每隔十几米，就会挂一副油画，算是这冰冷的内城里唯一能有点人气味的地方。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几乎没有人路过，也给了托马在这里休息欣赏画作的机会。

这几天托马没事就会在这附近游荡，他前几天看到了一幅非常特别的画，只有画框，画面被人用黑布裹起来，不让人看见。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好奇，托马趁现下没人，直接走向了那一副小像，他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拆开了那黑色的布料，借着一点光线，看清了黑布之下的秘密。

“托马。”

抱着茶壶的男人在对着天花板上的图案发呆，没有回应。

空看了眼自己空了的茶杯，又对着一旁的家政官开口问道：“托马，倒茶。”

“啊？哦！！”托马眨巴眼立马回神，他连忙端着茶壶给空到了一杯苦茶。眼尖的看到了放在茶托边的一张，被折叠好了的纸币。“！”那是托马的小钱钱！

“拿走吧，别放我这里，占位子。”空像是知道托马一定会看，看来这张纸币就是他故意放在一旁的。

托马木讷的拿过那一张折叠好的纸币，那张纸币的正中央是陛下的肖像，肖像周围的图饰好像是荆棘又好像是太阳，环绕在头像的周围。金色的长发并未仔细打理，散乱的垂落在画框四周，他的头顶带着一顶军帽，左胸前挂着军人的勋章，眼睛直视前方。明明只是一个平面图像，却把那人的灵魂融入了单薄的纸钞上。

托马将那张纸钞夹在了手机壳里，再抬头时，发现空正好盯着他，习惯了空那不苟言笑的模样，托马已经学会自行脑补空的内心语言了！“抱歉，我打扰到陛下工作了？”托马小心翼翼的问道，对方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只开口问了一句：“放在手机壳里，你是不打算用它交换什么吗？”

“陛下，这是纪念币！纪念币怎么能用来交易呢？！”托马大惊小怪起来，“而且这个可是印了你的在上面！我怎么可以轻易花掉他！？”

“嗯？咳。”似乎是因为托马的表情过于夸张，又或者是他的想法太过幼稚和单纯，空收回了视线，不再开口，伸手示意他离开。他这下是真的心无旁骛的处理工作了。

托马有些不舍的将门一点点阖上，他将自己失而复得的纪念品安顿好，自己漫无目的的在内城闲逛。内城守卫森严，托马在这里总是能遇到不同的士兵反复的巡逻着，他们如此紧张，就像是担心国宝丢失一样。

托马幻想了一下空被当做物品来回抛弄的模样......

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画面太美，他不敢多想！

“哟，这不是我的子民么？”托马还没回神，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他回头看去，竟然是早就离开了瑞都的绫人。

这家伙又回来了？该不会是来自讨苦吃的吧？

托马自从上一次见面后，就对这个笑嘻嘻的男人没什么好感，现下他们周围没有记者，也没有士兵，到是说闲话的好机会。

“我们不熟吧？”

“自然不熟。”绫人似乎也不乐意和面前的平民打招呼，他像是有要事在身，但又特意路过此地，为了和托马相看两厌。

“我此次是奉命前来与陛下会谈的，我可没时间去替外乡的粗汉担心茶米油盐这种小事。”绫人手里还带着一份礼物，那模样像是一副画。托马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在画廊里看过的那几幅画，连忙上前拦住那人的去路。

“那副东西是你送的？你这是想干什么？”托马大声呵斥，却没办法直接上手阻拦，内城禁止私下打架，他也不能直接动手。似乎是读懂了托马脸上轻易流露的表情，绫人的表情豁然开朗，他将手里用黑布层层包裹的画布晃了晃，果不其然，托马就像一条护住的狗对着他露出了尖锐的牙，像是要将它撕碎。

“看来你知道了什么，我送给他的礼物，好看么？”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基督徒，而他们的主基督被人用这种东西诋毁，或许基督徒们会发动一场宗教战争，用拳头来告诉这群嘴炮和嚣张的家伙们，什么是尊严和信仰的力量。

托马刚一掀开那被黑布紧紧裹住的油画时，那画布上的红颜料已经花了，但不妨碍他看出那是用......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不过是政客们互赠的礼品罢了，陛下都没说什么，你难道要越俎代庖吗？”

“当然不会，我是傻，我不懂你们政客的消遣，但是我为自己的国家拥有你这样的人而感到不齿。因为我从不觉得诋毁他人是一种娱乐！”托马说的恳切，不是警告，也不是请求，而是与他平等的对视，向他的同胞发表自己的见解。只可惜，他的这位同胞，永远不会用他这种简单粗鄙的脑回路去思考这些。

有些人为了爬上某个位置，身体由内而外已经改变了。

绫人在任职外交大臣后，经常到访这一所堪比牢笼的内城。在他看来，这层层封锁，处处巡逻的城堡，就是一个牢房，里面关着瑞都最后一点星火，他看似强烈不会泯灭，但他迟暮的他终有回光返照，再彻底熄灭之时。

“你知道空现在多少岁了么？他早在你出生前就活在这里了。难道你以为，他会永远都在这里么？”

绫人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像是要让托马意识到，他一个平民的的梦想，不过是陛下施舍的一块肉骨头，就算藏得再好，也会腐烂在泥土里。

“你是神话小说看多了，以为每一个上位者都是一身戎装，用戎马一生换来了无上荣光么？他不过是一个被人选择，被人抛弃的牺牲品罢了。”绫人逐渐收拢笑容，“一个与时间争夺的牺牲品。呵。”

托马年纪轻，很多事情不比其他人清楚。他不知道，早在绫人和空成为会谈桌上对峙的双方之前，绫人见过空。

那是早年间的又一次战火之下，战争蔓延至其他地界，还是普通民兵的神里绫人被杀父仇人丢去了前线，意图让最后一点生命之火彻底被掐灭。

炮火冲天，碎骨满天飞溅。只有10岁的小孩，实在忍受不了心脏被雷达侦测时的恐惧感，他抱着唯一可以保命的枪支四处逃窜。他和其他民兵一样，上战场的时候，是被军人从船上丢下去的，他为此差点摔断了腿。三米高的船，一下子将所有送死的人都丢了下去，一个也没留下。面对未知的敌人和死亡，他们当中有人当真作死般的放手一搏，被导弹和手榴弹炸飞，有的又太过愚蠢，直接跳海逃亡，要么被船上的军人击毙，要么没游多久就被海水卷入腹中吞没。

不过十岁的神里绫人还是一个孩子，他连枪都不会用，只能凭借自己矮小的身子在战场上四处逃避，他被人丢下船的时候，船长告诉他们，一个月之后，他们回来接幸存者，活下来的人，必须要带着用敌人的徽记包裹的身体当做船票，才有资格离开。

神里绫人不敢杀人，只能躲避着其他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似乎是他太小了，敌人没有赏他一颗去死的子弹；可笑的是，他从敌人那里偷来的罐头，被自己的队友们抢走，还挨了一顿毒打。一个月里，他就着草和雨水苟活到了离开的那一天。船来的时候，战火已经熄灭了，街上都是尸体和废墟，浑身都是泥水的神里绫人用泥巴抹黑了全身，带着折断了的枪朝着海滩边褪去。

海水涨潮，船比以往更靠近夷为平地的岛屿，神里绫人一路哈着气狂跑，他有一条腿是被自己的队友抢食的时候踩断了。他用健全的双臂扶着矮墙，一瘸一拐的向外逃去，却在马上要离开的时候，撞在了一个军官的大腿上。

“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呜呜”他一边跪下来求情，一边护着自己已经反折的腿，他已经没有身为人的尊严了。活着就是他最后的幻想。他满是淤泥的手不断地擦着腿上那粗糙的麻布，露出了里面肿起的脓包，估计是在这里的一个月里，感染了疾病。

空垂眸看着面前的孩童，对方的一身装备都被水泡烂了，根本不能燃放，但不排除被人反扑的可能，他正准备退后离开，却看到了头盔上的徽记。“小孩，你们的船就在岸边，你不乘船回自己家，在这里乱跑什么？”

空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小孩，语气却异常的平和与温柔。似乎是被这样的话语抚平了剧烈跳动的心脏，神里绫人终于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他的事情。

他发誓自己已经用尽了三寸不烂之舌，将他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赞美，都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因为他只想活着！

“即便艰难如此，你也要回家。”空弯下身子，他身后的战袍也因此沾染了地上的泥水，原本绣着荆棘图样的披肩，因为光的角度，折射出太阳的光辉。他垂眸，金色的暖阳从那双眼中流泻而下。他在小孩的面前取出一只干净的小刀，将藏在军帽之下的一缕金色发丝割下，又割下自己披肩上的布料，用手套包起递给跪在地上的小孩，“孩子，回家吧。”

他说，回家吧。

神里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海滩边的，他只知道，当他将‘船票’的由来告诉船上的军人时，他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摔倒在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一脸厌恶的看着他。

“你真是个废物！就是这个人发起了战争！你竟然让他跑了？！”那个军人一把扬了那一截金色的发，风一吹，半数都飘落入海，只有几根黏在了神里绫人的身上，像是护身符一般，“你应该提着他的头颅来见我！而不是被他施舍了一点毫不起眼的头发，就落荒而逃！”

“真是个废物！”

神里绫人很久以后，才从别人口中知道，他们之所以能离开战场，是因为他们输了。在他们国家选择与金发暴君抗争的时候，他们就是注定的牺牲品。其实他们这群人本应该全部死在战场上，是暴君亲临前线，给了一个无法回家的孩子一缕回家的船票。

或许在暴君的信徒看来，那就是温柔的象征，就像内城上的白槿花一样，永恒的温柔和爱，是执政者对平民的垂怜。

可惜，这个世界上，就连暴君的百姓，都不曾爱戴过这个锁在城堡里的太阳。他们只会埋怨那颗太阳太过于耀眼，让他们失去了一年四季的轮转，暴晒灼烧着他们的皮肤，让他们不能从永昼的噩梦里解脱。

“真是个废物。”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神里绫人回国后，削去了这代表着年少耻辱的姓氏，从一介普通人，摸爬滚打，爬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副位。他将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全部处置，一个逐渐暴躁的狐狸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他的魔爪。

“神里.......神里！绫人，你永远都无法将我们杀干净的......”正在准备谋划下一场战乱的好战分子似乎没料到自己会遭人暗算，被神里绫人抓住把柄，他吊着一口气，正面硬钢道，“你的过去，你的姓氏，你在战场上受到的侮辱，都是暴君......哼，你有本事，你去杀他啊？！”

“您说笑了，”绫人露出了一个十分干净的笑容，与当初接过暴君手里的船票一样充满希望，“我的过去，还不足以被那样的大人物铭记在心。”况且，他不过是一个政客，除了笔和语言，他没有力气再举起武器。

军官已被判刑，然而已然准备好的战事不会因一个人的倒下而停歇。

战争需要的只是足够的野心和膨胀的负面情绪，满足这两点，哪怕临时指挥打仗的是一个不起眼的政客，这场战争也能因为发起者获取到既得利益而继续下去。

“谈判的人都到齐了......快看，那就是暴君。”

绫人看着面前与他擦肩而过的与会方，他周围的官员悄悄地向他介绍着。对面的人在数百人的会议室里，于人群中看向他一眼。那一眼，像是认出了什么，可他没有惊讶，没有生气，而是一眼掠过，向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多少年的岁月都没有修改少年的鬓角，没有时间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刀痕，只有他曾经割下的金发，在这么多年以来，随着生命的流逝，长及后腰。

若是将他的军装退下，换作寻常红妆......想来也会有一顾倾城的姿容。

可惜没有如果。

这是不可能的。

绫人眯起眼，对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想表现得不屑。

方才的对视不是无心之举，落在绫人的眼中，就像是一种嘲笑。他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

他将所有羞辱他的人都杀害，但矛头指向这最后一个目击者，他罕见的犹豫了。

他自以为是的安慰自己，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暴君，不会记得那些被他施与船票的降兵。可刚刚会谈上，百人坐于大堂上，空只瞥过一眼，那一眼，独独赏给了他。

呵。绫人可不认为，这个赏赐，是因为他的气质与相貌足够特殊。毕竟，暴君本人，就无人可以轻易比肩的殊芳。

那么，绫人只能从那一眼里品出一个理由：空，还记得当年的他！

眼白逐渐染上嗜血的红丝，绫人看着那一扇紧闭的大门，像是要穿透这一扇隔阂，与另一侧的暴君直接对视。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沾满他人鲜血的手，又一次握紧了许多。

“真的不能嘛？”托马手一抖，差些将空的头发弄乱。

空看了眼身后侍卫递给他的军装和武器，眼神冰冷：“践踏，是需要偿还的报酬。”

“而挑衅，比践踏更加耻辱。”

托马无奈的叹了口气，上一次绫人的拜访，双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又闹了起来。本就处于冷战的他们又掀起了不小的争端。而几十年的光景，大小不断地战事，已经让瑞都的平民难以忍受这一切。民生哀嚎，外敌不断挑衅。身为暴君，他的利刃不会向着自己的臣民，因此，他的举动，依旧是如千万人预想的那样，迎战，并且首当其冲，站在了战场的最前端。

托马隶属于内城，不能跟随军队出征，不过他这些日子也学会了不少在内城自保的道理。他满眼都是珍惜的看着面前穿上坚硬的军装，佩戴红色荆棘披肩的少年。或许他早就不是少年了，但是在他的信徒眼中，他就是生命与容颜永驻。

“托马，我要很久才能回来。”

“陛下，我会等待你凯旋！”托马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比起空的肃穆，他更像是一个小太阳，让内城的光芒永不落幕，只可惜，比起空，他的光芒还是微弱了许多。

空见他笑得灿烂，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瑞都会有雨季，你外出记得带着伞。”

“放心吧！我就住在内城，不会淋雨的！”

“记得多看书。”空走前又叮嘱了一句。托马的笑容瞬间落下。

空回头，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也不再多言，随军远征。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陛下总是给他布置政治作业，看得他脑袋疼。

“我会的，陛下！”朝着自己的神明致以最高的礼节，托马再抬头，对方已经消失在了灿烂的光辉大道上。那条大道的尽头，是托马初来乍到，是喝过廉价大碗茶的城门口，虽然瑞都以外的世界没有想象的繁华，但只要有空在，神明的光辉总会有照亮世界的那一刻，他相信这一天终会到来！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为暴君协调几位陛下的亲信，处理好大后方的事务，让空有更多的时间在前方处理战事。而瑞都，这一座太阳的城市，开始了漫长的雨季。

这雨像是某种不详的警告，它们拍打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灵魂在哀嚎求救。内城孤寂的像是一所真正的牢笼，半夜睡觉的时候，托马甚至能听到暴雨和雷鸣，透过玻璃钻入耳中。

托马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当他作为战争的一方，面对舆论、经济、制裁、民生这种种的一切时，才知道苦难带给所有人的，都不是简单的伤亡数据，它是泄露的合成录像，是炒作的黑白是非，是膨胀的利益倾斜，是政客的一场游戏，甚至是难以预料的诀别。

街上逃窜的平民说，瑞都好多年都不下那么大的雨了。托马站在雨里目送战败的军队班师回朝。路上的平民有嘶吼的，有尖叫的，有大哭的，有咒骂的，可是托马知道，他们不是在哀悼，他们是在愤怒，在斥责，在怒骂，一个尸骨无存的暴君。

曾经的一轮红日终于以一种近乎惨败的姿态被异国抹杀。

太阳终于下山了，可没有人敢欢呼。

数十年的暴君执政，战火连连，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已经麻木了。许多人已经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

就像托马一样。

只不过，托马是幸运的。

因为他收到了一封意外的礼物。

暴君将他的席位，承袭给了这位来自异国的金发继承者。

他将成为又一位治理瑞都的陛下。

他会站上千万人可望不可即的高位，用他自学的政治手腕，带领人们继续着生活。

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蜕变和成长，成为维持瑞都运转的一轮新日。

将曾经的纪念币夹在怀表中，又将怀表缠绕在脖子上，像是在套上枷锁，眼中确是温柔的眷恋。这个没有暴君的世界其实并不美好，托马看着面前一团糟的文件，回忆着他还只是家政官的日常。

“我多想成为一个和您一样温柔而优秀的人，因为我曾被你那样温柔的对待，我了解那种温柔以待的感觉。可我，又怎么能和您媲美呢？”

“陛下，绫人先生求见。”门外的侍卫汇报着，托马理好自己的衣领，将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严丝合缝的寄起来，转身走向平日里会见客人的沙发旁：“让他进来。”

绫人这次又是一个人前来的，他面上的非常愉快和春风得意，落在他人眼中，只觉得刺眼。托马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的亢奋？或许是因为坐在他面前的，终于不再是让他看一眼，就浑身难受的空；也或许是他终于能在别国也能遇上“同乡”；又或者只是好心的为托马一个家政官步入高级管理层而高兴。当然，托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绝对不是最后一者。

多亏了这个坐在他对面安心喝茶的男人，他每次看到这人都有一种悔恨当初的痛觉。

“都说空这位暴君是因在位数十年而容颜不老，童颜永驻。同乡，如今我看，这句话估计是真的。”

绫人不喜欢喝桌上的红茶，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这位新人，下次还是有必要学学暴君，给他这位异国的贵客准备奶茶。

“我看你现在就比早些年当平民的傻白甜模样好多了。”

绫人的话依旧刺耳，不过托马已经懒得和他笑了。他在上位之前就从侍卫口中得知，原先那些不愿意接受又一位独裁者的群众，如今会全票同意推选他为上位者，是因为绫人。这只狐狸在群众之中扬言，托马与他同源同出，有他在内城一日，他保证不会再有战争，还会大力扶持托马，为瑞都和其他城市提供便宜。

呵，他还没站稳内城的台子，就被这个局外人扫了颜面。是个执政者被一个政客大肆宣扬，看低一等，又与其平起平坐。就算是空，对待他都不会有好脸色！

于是，托马很干脆的撤销了好几个外媒公司的签证，命令军队将人从内城外的街道上赶了出去。这便是他上任当天，走在红毯上的那天，发生了争执的原因。

托马不说话，他不愿拿逝者来威胁别人。他低头，伸手触碰胸口的白槿花。花瓣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昨夜果然又下了雨。

绫人有些口干，他只好又呡了一口茶，不知是不是了却了心头的旧事，现在的他可以说是身心舒畅，连带着对红茶的厌恶也降低了许多。托马的手紧紧地捏着沙发的扶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道大得差点捏碎自己的指节。

原谅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平民，平时虽然会强身健体，但与上一任的暴君相比，他的武力值简直成了文事的陪衬。

“放下仇恨吧托马，你的眼神像是要将我千刀万剐。”绫人轻笑道，他依旧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只可惜他不知道，就算是什么都不懂，速成训练起来的平民出身的托马，也有为了信仰放手一搏的时候。

“怎么会呢？神里先生，我们是同乡，你应该最了解我为什么会有你当年的那种憎恨才对。”

神里二字像是毒酒，在苦茶入喉的一瞬间呛进他的肺，绫人忍不住吐出了部分还未咽下去的红褐色茶水，他抹去嘴角的茶水，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手套，忍不住嗤笑道：“他告诉你了？”

“神里先生，您指的是什么？”

连着被人叫了两次神里先生，神里绫人终于不再笑了，他也笑不出来了。他的过去，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也......

铛的一声响，缺了一角的茶杯被狠狠地摔落在地，本就沾染了外来者风尘的地毯，被茶水打湿了一块，呈现出血的红色，神里绫人低头看着那一块突兀的深色，像是看到了当初在战场上的自己。他强迫自己冷静，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待他彻底平复后，他双手撑着面前的小圆桌，探身看向端坐的托马，眼神深邃带着审视的目光：“你就是这么做执政者的？私人恩怨是一个陛下能够摆在明面上说的吗？！”

“当然，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神里先生。”托马在这件事上相当的有勇无谋，但这才像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政治小白，一个头脑简单的平民，能说出的最理直气壮地话：“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知道你秘密的人，是你能杀得干净的吗？”

“你能和空耗这么久，确实很厉害。‘从来只有能打赢的仗，没有想要逃的兵。’这句话，经历了战争的你，只怕比我这个什么都一知半解的平民清楚很多。”托马状似轻松地舒展了握着沙发的双手，又继续道来，“毕竟我们都先后经历了我们毕生难忘的战争，我想能为自己走到今天，神里先生应该也想好了自己如何落幕吧？哦，如果神里先生害怕路上下雨，我还有伞，送你一把如何？”

神里绫人怔愣的坐回了位子上。他无论如何都被不会想到，如今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知道他不堪的过往。托马明明是后来者，他不应该知道这些，可是他查到了......如果连这个人都能查到的话......

那本应该随着死人一起埋进土里的一切，再一次在他眼中重演，像是暴风雨一样让他浑身冒着冷汗。他恍惚间抬眼，却瞥见那一朵带着雨露的白槿花。

那曾经开在另一位少年发间的白色花朵，是空上任后才种了满了整座城堡。内城也因此花得名。当时的他只会嘲笑这个暴君，用脆弱的只有短暂花期的植物，来修饰这一片满是血和蝼蚁的土地。现如今看来，比起空，托马的一字一句简直就像是回忆录，明明他没一句话对上台词，可当时的场景却不断地闯入神里绫人的脑海。

他明明都快忘了，那日在废墟里递给他船票的人，曾经还送了他一朵白色的白槿花，只可惜那时的战场太过混乱，饥饿，内斗，枪击，时有发生。那种情况下，谁有有闲情在乎一朵，华而不实的白槿花呢？

或许早在他以政客的身份站在空的对立面，称呼他为暴君的那一刻，那位发间别着一株白槿花的陛下。那位已经认出了面前站着的敌人，是曾经战火中男孩的暴君，他明明知道这些，但他没有说。这么多年，他们会面，谈话，争执，和解，签署条约，这么多机会，暴君从来没有将这个过往摆在桌上，用它来进行惨无人道的交易。

“暴君仁慈，他很温柔，所以他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我。”托马冷笑道，“是你自己自作主张，以斩断的金色头发为赠品，不断刺激着彼此的关系，才会被我这个局外人发现端倪，从而知晓了你真正的姓氏，和曾经的黑历史。”

“可惜了。我虽然是空的追随者，虽然个政治傻子，但是我确然是你的同乡。空因你而失去了光芒，我会一点点为他堵上一切，向你一样，不惜一切代价，用我自己的方式泄愤，将你余下的时光笼罩成你无数次噩梦的模样。”

“神、里、先、生。”

神里绫人做梦的时候幻想过，如果他的父亲没有死于党派之争，他或许会以另一种方式面见暴君。他或许不会知道暴君那鲜为人知的温柔。于是，他就能和自己的上司一样，毫不犹豫的将暴君之罪，强加于那个温柔之人的身上。

我们只是敌人该多好。

我们从没见过该多好。

可惜战火之下，没有如果。

空走过德都城的城墙，对面的男人已经朝他行礼了，是很标准的异国礼仪，空同样回以他作为瑞都的礼节。

空军帽之下金发有些散乱，那是因为他来时经过一片废墟。废墟里有很多战死的士兵，他们有的刚刚失去最后的温度，有的嗓子里还冒出汩汩鲜血未干涸，空面上不显，却脱下自己头顶的军帽，以此悼念此地的亡灵。

“陛下，久仰您的大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对吧？”蓝色西装的政治家没有一点打仗的慌张，空甚至怀疑他现在还能拿起一杯红茶和他共饮。

“哦，陛下，我知道您爱喝红茶，但是我不喜欢红茶。所以还请您宽恕我的自作主张，我为您准备了其他的茶点。”绫人手里凭空多出了一杯奶香浓郁的奶茶，却是给他自己喝的。空看了眼奶茶，又继续与这人对视片刻，没有说话。

空先一步走进了漫长的会议厅长廊。走廊四周挂着监控器，行进者却目不斜视，只身前往最深处的大教堂。按照绫人的要求，停战谈判会在这里举行。

来往的人都已经清场，越是往里走，空越觉得四周冷清，他不由得警惕的停下脚步，手里的一根权杖忽然敲在了不同音色地板上，很快就在四周传来了回音。

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空毫不留恋的抽身向外跑去。

警报随着360°的监控器一同调转，像是要目睹着一切的闹剧，或者见证这位暴君难得滑稽的一刻。

并没有跟着一同进入教堂的绫人西装革履，在门口安静地等候，半分钟不紧不慢的过去，直到他身后的阖上的大门猛地被人一脚从里面踹开，门板前移数米砰的一声摔落，绫人转头看向身后，却觉得喉间一凉。

一根细长的藏匿于权杖之中的银剑划伤了他的肌肤，一丝暗红的血顺着剑身向下流动，至暗处将剑身染成有毒的黑色。

“你是故意的。”空不给对方机会，直白的说道。绫人低下身子，避开了长剑，他凑近了些，低眉敛去眼中的神色，“只是试一试陛下的力道，您不必在意这些，相信对于征战沙场的暴君而言，这些不过是过家家罢了。”

“你看上去很想杀了我，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哦，您想太多了陛下，就算我讨厌你，我也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绫人露出了平易的笑容，在空的耳边轻声道，“毕竟您的容貌仿佛被上天精细的锤炼般，十多年不曾改变。”

“主，您的容颜仿佛被上天垂怜，像太阳一般耀眼。可不可以祈求您放我离开，给我一条生路？！”浑身是泥的小孩看上去可能不到十岁，瘦瘦的一看就没有好好吃过饭，空将身后的金发割下一缕，递给这个可怜的孩子。

“回家吧。”

“请回吧，绫人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空闭眼，将长剑擦干血迹，转身向教堂之外走去。

绫人并不在意，他今日只不过是为了试探暴君的防御能力，他明白自己现在还不足以杀死暴君，但他有时间，有精力和自己过往中这最后一位罪人抗争下去。

他有信心，在最后一次将暴君抹杀。

......

空在士兵的簇拥之下上了高台，这已经是他和绫人之间不知道第几次面谈了。他早就没了最初的心情，此刻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给两国带来的危害。这是绫人在逼他出来。

“你究竟想要什么？”空早已没了耐心，三番五次被人用面谈的方式叫来，他就算再是仁慈，也不乐意和这种阴险的家伙多言。绫人知道这人的耐心已经被挥霍殆尽，十分干脆的取出了一朵干瘪的白槿花。

空的眼神依旧直直的看向绫人，不为一朵花所动容：“你又有什么把戏？”

“陛下还记得吗？”绫人独自望着那一朵花，抬起手里的奶茶，突然倒在了花瓣之上，将枯萎的花瓣打落在地。空面无表情，甚至更胜于冷漠，毫不留情的出言拒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绫人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在肃静的会议室里十分的突兀。空看着面前的人，逐渐失去耐心，他道了一句告辞，转身便要离去。他向着出口走出几步，冷不防胸口突然一凉，他躲闪不及，竟没想到胸口被一只如箭羽一般细长的银剑穿透。空果决的向前走了一大步，决定及时抽身，不然血液会顺着银剑大把的洒落。绫人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很快就猜到了空的下一步动作，将手里的长剑一扭，剑身的机关打开，绽开的剑身像是一棵快速生长的铁树，细长的分支甚至刺破了空的心肺，空来不及咽下一口血，咬着牙关，拧动他的手杖，准备抽出长剑回击。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他藏在手杖里的长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只是重量相同的，普通的手杖。

“！”

“呵，在好奇是谁动了你的武器吗？”绫人弯身靠近这个还在勉强支撑不倒的暴君，轻笑道，“你说，要是你的家政官知道，他好心为你更换的新手杖，害你变成了现如今这般狼狈，会不会恨自己恨得牙痒痒，然后多读读书，早日把自己也捅成一棵树？”

“。”空眼神一暗，他忽然能明白那几日托马神情恍惚的缘由了，只怕这人太过傻瓜，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个政客给骗了。

呵，不止是托马，今天就连他也被骗了。

“你看到了吧，空，”绫人终于不再对这个人以敬称相待，毫不避讳的直呼其名，“这世界上，没有我杀不了的人，谁说只有战场才是你的归宿？”绫人将另一只手附上空的面颊，轻轻抚摸了一番后，又说道：“那个蠢货确实懂得欣赏。若是你只剩一副空壳，或许我会为你的衣冠冢献上一捧白槿花。”

“放心，你有足够长的时间体会这来之不易的死亡。

等你的血流干了，我会将你做成一件完美的玩偶，放在我的房中，供我欣赏。”

“阁下癖好确实难以启齿。”空站直身子，尽量减小了体内细长银管和血肉之间的旋转，好让他的血液流失速度变慢些。只可惜就目前来看，这样的支撑也仅够让他再多说几句话，“你的行为也令人不齿。”

“无妨，空，你一直都清楚。我们这样的站在上层的人，哪个没有憎恨的仇人？为了更好的未来，互相厮杀不是最正常的物竞天择吗？”

“人非野兽，厮杀简直是无稽之谈。”空的冷嘲热讽在生命流逝之际也变得不再一成不变的单调，绫人从身后将人抱住，鼻尖嗅着所谓暴君身上，那血液里散发的，沁人心脾的花香。

不是所有接受过温柔的人，都有勇气，去亲手葬送那份烈阳的温柔。但神里绫人，他做到了。

“空，你会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归宿的。”绫人回想起当初，空身为瑞都陛下，亲临战场，为降兵带来曙光的模糊身影。他眼神中的阴翳骤然放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痴迷，那是人在扭曲后，能露出的，最直白的喜爱。

“我可以保证，那是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我只对你一人如此宽容，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你送给我的新生。”

“为此，我会为你保留你最完美的模样。”

“太阳可以落山了。晚安，我亲爱的陛下。”

【绫空托】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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