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卵生罪恶

抚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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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但丁的处境并没有祂希望的那样完全转好，这具身体在极差的底子上有着对各种药物的耐受，在长期的过载中早就习惯于分泌更多的激素以对抗环境。
  在机体的调节中，激素本就属于慢效的一条途径，更不用说祂虚弱不堪的如今。神经性高热消退，但激素累积导致的低热却不会允许但丁从地狱的火焰里完全逃离片刻。
  幸好如今的低热和全身上下的酸痛已经来到大脑可以保持清醒的阈值，但丁终于在温暖的水中逐渐回归比幻觉的地狱更加残酷的现实。祂在此刻得以理解n社的执锤者为何偏爱最传统的火刑，那些巨大的木料即使在大火里碳化了表层，其中央的余温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变成引发火灾的种子，就如同n社的行动要给那片土地留下长久的创伤。
  哪怕要将祂灼烧殆尽的死胎已经被娩出，祂的身体仍然随时想背叛祂的意志，极端疼痛和快乐被滞留在骨髓深处，时刻低语着引诱祂堕落。但丁无法控制地自我厌弃，却又逼着自己思考如何面对门外的现实，祂觉得浴室里萦绕的雾气似乎已经叫钟表脑袋里的齿轮生锈，不堪重负的思维在下一刻被犹疑的敲门声扯断。
  “但丁先生，打扰了，因为有点久了，您如果还是站不起来我可以帮忙……”话尾似乎是因为羞涩而被悄悄吞下，但丁几乎能想象出门外少年脸上可爱的红晕。
  理智还未能评估躯体的状态，病态的情感依恋先一步唆使但丁同意，纵然这场“分娩”只是虚假的无聊把戏，门外的人却仍然被潜意识里罪恶的烙印认作必要的伴侣，是可以索取哺育的对象。
  但丁唾弃自己屈服于激素催生的情感和移情，努力忽略下在某个角落嚎哭着的那份心意，祂听见自己的声音柔软地像是曾经每一次请求与准执锤者独处的场合：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辛克莱。>
那份期待雏鸟破壳的心情久违地开始悸动，大脑本能逃避着之后发生的背叛和疼痛，跨越了两个世界的记忆里最鲜明的色彩依旧是——满溢着憧憬的这双金色眼睛。
  得到允许后的科长先生怀着兴奋和怀疑进入这方狭小的空间，水雾氤氲里但丁纤瘦苍白的身影像是传说里的海仙女，轻而易举地诱惑了想要寻求真相的少年，辛克莱只是目不转睛地试图将但丁的一切细节都珍藏在脑海里。
  但丁的皮肤在刚才的折腾里蒸出充满欲色的粉，被替换成钟表的头因为疲惫而斜靠在浴缸边缘，火焰在潮湿的空气里无精打采地摇曳。辛克莱过久的注视似乎让眼前人进入了无措的状态，因为没有可以对视的眼睛，但丁暂时还没有暴露自己走神的真相。辛克莱反应过来后迅速低下头不肯再看但丁，他小声地为自己的失礼道歉，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手上却妥帖尽责地将但丁包裹进干燥的毛毯里。
  这个冷清的单人公寓今天难得地充满了家的气氛，但丁被温柔地安置在已经更换了垫巾的沙发上，错觉像是自己正在和辛克莱的爱巢里，祂晃晃头把这些温情的幻想赶走，心里对这位年轻科长的愧疚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明明只是一次被迫的救援，但丁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背叛丈夫的妻子，抑或是抛弃孩子的母亲，而被自己引诱的对象却是个原本完全正直阳光的人。被少年脱下的制服外套上还留存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湿痕和褶皱，但丁看着辛克莱有些苦恼地确认着深蓝的布料已经无法穿着，羞耻心的鞭笞让祂的滴答声也跟着混乱起来。
  <我很抱歉事情变成了这样，辛克莱。作为报答，我会回答你的所有疑问。>但丁放任自己心头的酸软，祂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紊乱的激素操控，却又控制不住重蹈覆辙地交付自己的弱点，哪怕已经察觉少年礼貌羞涩的柔软表皮下锐利的獠牙足以咬断祂的咽喉。
 辛克莱的反应却出乎但丁的意料，少年把视线从自己的制服和暗恋对象之间转悠了几个来回，最后只是用他还带着撒娇意味的语调开口：“那么，但丁先生可以告诉我怎么处理那个吗？连医院都不肯去的但丁先生可以告诉我，您想要怎么隐瞒生下来就死掉的那个东西？”他听得出来还是赌气，却不愿意逼迫但丁坦白，只是避重就轻地威胁着警告着自己已经是但丁唯一可以依赖的“共犯”。
  少年青涩真挚的温情突然被但丁的干呕打破，失去了嘴作为出口，让这种条件反射更加剧烈而无法平息。在辛克莱的惊慌中，但丁开始剧烈地痉挛而反弓，从喉咙到胸腔无规则地收缩起伏以至于让人要害怕祂下一刻就会休克，科长先生明白过来自己的话引起了但丁的惊恐发作，他回忆着如何处理得知决斗后突然到地的居民，迅速解开但丁身上的束缚，用力制止对方抠挠咽喉的手。
  等到但丁因脱力而镇定下来，辛克莱白皙的手臂上已经又多了抓痕和咬痕，然而他只顾着一遍遍拍抚着对方颤抖的后背，直到但丁哽咽的声音投射在他的耳畔。
  <怎样都好，请，请您随意处置那孩子就好。哈啊，哈啊，求求您不要再让我看见它就好……>但丁哭泣着，语无伦次地祈求着，而辛克莱已经明白自己同引发但丁恐惧的源头关系匪浅，他在钟表头看不见的地方脸色变换，自己的心爱之物被毁坏和被挑衅的怒火灼烧他整个胸腔。为了停下但丁不属于科长先生的绝望反射，辛克莱狠狠地咬伤了但丁裸露的肩头，不同于救助里用虎牙玩闹一般的试探，这次的牙齿终于如愿以偿地刺破薄薄的皮肤，甜腥的味道在唇齿之间美妙地扩散，引发更多的贪婪。
  辛克莱顺从但丁微弱地抗拒放手，对方捂着伤口倒在自己铺就的临时巢穴里，用无知无觉的可怜姿态蜷缩起来，科长先生只好拼命劝诫自己，现在还并非可以一击制胜的时候。再抬头少年甚至已经泪眼婆娑，但丁明白自己的反应过于伤人，只好忍着疼痛抹去对方眼角的清泪，解释那个无用的死胎只需要悄悄地扔掉就好，自己只是母性本能作祟。
  辛克莱似乎完全相信了这个说辞，点点头表示自己更熟悉这个区的地形，但丁只需要休息便好。他毛茸茸的发旋在但丁开放的怀抱里依偎了好一会，等到钟表头先生陷入昏沉的睡眠，辛克莱才把人安放到被窝里，提着两个纸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寓，一切混乱的痕迹都被仔细地抹去，唯有公寓破碎的门锁无言地目送青年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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