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家远行”

人和猫的旅途

宋晴鹤

2025/01/08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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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列斯特盯着搁在墙角的麻袋，一个里面凌乱地塞着日常要穿的衣服，另一个装着调配药水的器材，最后一个袋子是给自己准备的零嘴肉干。正在收拾东西的那人挥着手，指挥着紫色的荧光把东西搬来搬去。他回头，正对上欧列斯特的目光。青清羽拧过头去，继续收拾屋子里他们曾经的生活痕迹。
“...我们真的，真的，一定要走吗？”
“不然呢？”青清羽这次头也不回，“这里待不下去了，我不喜欢不安生的日子。”
“好吧...”
欧列斯特转身回了卧室。他坐在床边，朝着窗户向外望。

这里的风景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树，草，或是只开过一季就败的花，都曾在他的画里出现过。看着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不舍。这个小木屋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想想，在纷飞的炮火中，竟然有一座木房子能屹立不倒，简直就是人心中理想的安全屋。他从窗户开着的缝里钻进去，于是大魔法师和他的故事就开始了...
欧列斯特托着脑袋笑起来，这家伙才不会喜欢被称为“大魔法师”呢。再回过神，窗外树影正轻轻摇曳。
好像在道别。他怔怔地望着摇动的绿叶。曾经在树上的回忆像雨，细密的落下，挠的心里痒痒的。十三年的回忆即将离自己而去。
“该走了，”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又去睡觉了？我们今天必须得走...我可不想再进牢房里蹲两天。”
欧列斯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向门外探出头去。两只蓝黑色的使魔提着比自己大十几倍的麻袋，在天上费力地扇翅膀。
“小东和小西一直在等着你。”青清羽说，“再不出发的话他们可要累坏了。”
“我来了...”欧列斯特扛起墙角的第三个袋子。并不沉，里面装的应该是牛奶和肉干，花豹的鼻子不会骗人，这样的东西，足够给这漫长的路程增添一点希望了。小西摇摇晃晃地撞开了门，门框多了一丝裂缝。
“...等下，真的没事吗？”欧列斯特有些担心。
“反正我们都要走了...房子越旧越好，我还想一把火烧掉呢。”青清羽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但那样会把树林也点着。”
欧列斯特慌忙跟上，跑了两步。
“所以，我们要搬去哪里？”
“不知道。”青清羽面色平静，地图在空中飘着，他拿着笔似乎在上面标记些什么，“可能搬去我朋友在的地方？看看再说。”
“我们走的这么急吗，连要去哪里都没有想好...”欧列斯特挠了挠头。“搬去湖边怎么样？我记得，东南边有一片大湖...或者说河，珀利尔河！听说秋天可以看到金色的河水啊...难不成你要去海边？要去海边的话，我们走得到吗...”
青清羽依旧没回头，一面向前走着，“搬去城里。”
“城里？！你不是喜欢水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水了？”青清羽把地图摘下拿在手中，给那人看被红圈圈起来的地方，“**南城**，我刚决定了。阿诺德就住在那，你也知道…十封信有七封是他寄来的，我想去见见他。”
“找你的朋友？但去城里的话岂不是很危险...”欧列斯特喃喃着，“不是有人在...？”
“亲自抓我的又不是国王。有什么好怕的？”一只使魔似乎心情很好，高飞在两人头上转圈。青清羽把地图举在头顶，“小东，帮我装进去。”
使魔呼扇呼扇翅膀，青蓝色的荧光包裹住地图，摇摇晃晃地把它拽进使魔爪中的袋子里。
“至于为什么去南城…不止那一个理由。听说那里除了阿诺德——还藏着很多会魔法的家伙，而且你也知道，城里人，比较开放。”青清羽依旧走着，“他们可不会听到魔法两个字就应激，然后像一群食人族一样把我绑在柱子上烧。虽然教会就在南城，但他们毕竟不敢那么猖獗。”
说的也对...欧列斯特又挠了挠头，尾巴在背后卷成圈。
“...欧利。”青清羽忽然停步。他转过身，凝视高大的花豹，“你的项链呢？”

“项链？”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项链不见了，只摸到领口的布料。
“要回去拿吗？现在应该还有时间。”青清羽拍了拍小西的脑袋，“或者让它帮你去。”
“不...不用了。”欧列斯特整理了下衣服，“不拿也无所谓...而且...而且...陪我长大的是你。”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青清羽还是有些疑惑，但对方很快就解答了他。“反正我也没必要回去当什么少爷...那种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嗯，好。”青清羽挥挥手，小西又打着圈飞起来，遥遥跑在两人前面。

“去城里的话我就得以炼药为生...而且这样就找野菜和打猎就麻烦的多了。”青清羽思考着，“但是...教会的那群爪牙又不敢大摇大摆去城里搜人...”
“那就去吧？大不了我给你帮忙，去找份工作。”
“我觉得你唯一能胜任的工作是去咖啡店当服务生。”青清羽的话毫不留情，“城市里的人喜欢兽人。”
气氛凝固了两秒，青清羽才接着开口：“或者你可以去卖画？我是真心觉得你无师自通的能力很厉害。”
“...真的？”
“真的。”青清羽的目光似乎向着远处的山。欧列斯特看着他，似乎总想说些什么，却又作罢，他也顺着向远山看去。
今天天气不好，整个森林里都是雾蒙蒙的，隐约能透过雾气看到起伏的山脊，似乎飘在云中一样。他想起曾经青清羽给他讲的关于龙的传说，总觉得眼前的山像高低不平的龙脊，给他们未知的前路增添了一份传说色彩。心情不错，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感受着耳边掠过的湿润的风，漫无目的却坚定地向前走着。
或许未来的生活会更好呢。

---

“小姐，每个房间都找过了，没有人。”黑色衣服的侍卫从屋里走出来，把手中的佩剑插入刀鞘，“应该是最近几天走的，屋里很干净，一尘不染。屋里摆着很多画，或许他对绘画有些兴趣。”
“我知道了...”被称为“小姐”的女性走进屋内，拉过客厅中央的餐椅坐下。她抚摸着破洞的桌布，似乎在思考什么。
“在这附近找得到他的踪迹吗，他去哪了？”
“不知道...”侍卫摇了摇头，“他很狡猾...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们才知道他的住处不久，他就搬走了，更何况为了避人耳目，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行动，依旧能被察觉到。我想他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能我们得换个方式接近他。”
“我明白了。”小姐抚弄着耳后金色的长发，“毕竟只是顺路，我们不求找到些什么关键的证据，这件事可能这两天还解决不了。布兰德，等我们回了城，你先去处理灾民的问题，他们的生活最近可不太乐观，然后再去处理西北部的怪物，追查女巫这件事就先搁置一下吧。”
“小姐，您看起来可不是想放弃的样子。”侍卫拉下口罩，“您看起来...显而易见，心事重重。您在担心人们会因为女巫一事而不支持您？”
“嗯，差不多吧。布兰德...我只是在想...怎么会有男性的女巫？我有点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她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扶额，“不过父亲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想必也是考虑过我的能力，这种时候更不该放弃，不过我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放轻松...殿下。遇到困难很正常，我会一直辅佐您的。”布兰德摘下帽子，扣在一边的柜子上。
“...殿下。”
“怎么了？”
布兰德抬起手，手中提着一条状似白玉的精致吊坠项链。
“这或许是女巫的贴身装饰，在上面应该有点什么关于他的线索。要追查吗？”
“不...布兰德，把它给我。”
小姐显然有些惊讶，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快步走到侍卫身前，伸出手，于是侍卫把项链轻轻搁在那人手心。
十分熟悉的触感。她抚着吊坠上细腻的花纹。不是白玉，这是动物骨头雕刻成的挂件，雕的是一只虎。虎眼目视前方，那双并无颜色的瞳似乎在和她对视。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挂件。
“布兰德，我想我们可以回程了。”
“什么？”侍卫又把帽子扣回头上。
“我有了能支持我走下去的信念。或许它是一件证物？再过几天，等我有眉目了就联系你。这枚吊坠我先保管。”
“...好的。”侍卫这么说着，跟随她的脚步离开了木屋。走前，布兰德在树后回望了下，似乎看到什么人影从窗边掠过，又消失了。
或许是幻觉，反正刚才的对话也没有被有心之人利用的可能性。布兰德收起佩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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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共两个银币。”
“...一个银币加十五个铜币可以吗？“
“当然可以…嗯，多谢惠顾。”
老板收了钱，就又转身去忙碌了。青清羽数了数布袋里剩下的硬币，收好通行证，把钱袋子揣进口袋里。走到了旅店就不能再用超自然的力量，三个包有两个都落在了欧列斯特身上，使魔早被青清羽收了起来。
“...我们没钱了吗？”欧列斯特把脑袋从麻袋的缝隙里探出来，凑到青清羽身边。
“我们一直都没钱，这些还是我之前打猎攒下来的。”青清羽叹了口气，“如果这几天再没有收入，我们怕是等到了南城就要睡大街了。”
“我们没有钱怎么有房子住？！”
“去找当地的冒险者协会，我有医药师经验证书，他们会给我安排宿舍的。”青清羽打开房间的门，“至于你...可以变成原型，我就说你是我养的宠物。”
“...哪有正常人养豹子的啊？”欧列斯特把衣服丢到墙角，砰一声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和他隔空对话。
“如果你不那么干，想想会有多少人看我们？你要知道每间宿舍只有一张单人床，但里面睡着的可是我们两个。”青清羽开始整理炼药的器具。“或者去投奔昆蒂纳他们……但绝对会被拿来消遣的，唤魔者协会也没有宿舍可以给我们住，还是去混间房子吧。”
欧列斯特翻了个身：“我们在这住多久？今天一晚吗？”
“这间房子我租了两天，那些人应该追不上我们。这两天够我炼点药，就当挣路费了。”
“还要挣路费…你不会那种——”欧列斯特躺在床上着这个博，话没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墙壁不厚，猛地坐起来，凑到他耳边：“那种...把石头变成...金子的...法术吗？”
“我要是会那种东西我还要收养你吗？我碰到你的第一个晚上就该把你变成金子。”
“好吧...”欧列斯特看着有些低落，耳朵耷拉在脑后。
“如果你想做点贡献，就看看有没有人欣赏的来你的画，当然是你舍得卖掉他们的前提。这也算我回收那些给你买画材的资金了。”青清羽补充道。
“你没把它们带着。”欧列斯特往后挪了挪。
气氛凝固了两秒，青清羽转身出门，“我要去采点草药。”
**“等一下我要跟你——”**欧列斯特飞身出去，脑袋邦一声撞到门框。

“这下我能当场试试这草药有没有用了...”
青清羽叹着气，转身把草叶捣成泥，从皮壶里倒些水搅匀，用毛巾擦擦手，挖出药膏敷在那人额头上。倒霉蛋正躺在床上无声的哀嚎，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憎恨过自己的身高，他还是不适应离开安乐窝的生活。他和青清羽一起住的时候，门框是专门按照他的身高设计的，他可从没撞到过头。
“我们是不是还要在这住两天...？”
“两天。”青清羽平静地回答，“今天下午和明天一整天，我们后天早上就出发。我们不急着走，他们又不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我们慢慢走就好。”
头上凉凉的...欧列斯特下意识去摸，被青清羽按住手腕。火灼的痛感已经消失，化作微微的清凉。
“这么有用！”他又想从床上坐起来，被青清羽按倒下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早上要早起。”
“好吧...”欧列斯特搓了搓尾巴尖，豹子的尾巴甩到一边，勾住青清羽的小腿，“我是说...你不能直接卖药膏吗？效果这么好，不比药水强多了？”
“谁会买来历不明的药膏？我总不能把证书拍到他们脸上再去给他们推销。冒险者公会只会收药水，有了经验证，我不用担心他们收不收。实在不行，就去找老朋友碰碰运气。总之，一定能卖出去，放心就好。”
“这样啊...要不要我帮你看锅？”
“不用，你明天出去打猎，给我做份午饭。”青清羽吹灭床头的煤油灯，“晚安，快点闭上眼睛，我要睡觉了。”
“可是我还——我们两个睡一张床？”
“不然呢？你掏钱再开一间。”
欧列斯特不说话了，转过身背对那人，抱着被子把自己窝在床边。
夜晚过得异常漫长。
欧列斯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不想把失眠的过错归咎到药膏上，只是反复告诉自己，心里压力太大，舍不得曾经的家了。如此，依旧没有缓解。
他翻了个身，青清羽侧着身，面对着他的方向，而眼睛已经合上。他呼吸平稳，面庞依旧似日常那般，月光从穿过窗户，照在他平静的脸上。看着他，欧列斯特忽然有些低落，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种忧虑。
自己之前不是这样的人吧？他这么想着，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作祟。更重要的是...明天要打猎，自己不太擅长这个。如果可以还是帮清羽看一下锅...大脑被麻烦的事情填满，便没有余裕去担忧了。恍然入梦，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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