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桑榆非晚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加载中……

斑和安云藏马一道回来时，看见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一开始以为是筑江派人来见镇守的，不过等走近以后，车上下来一个他的族人，他才想起几天前收到的琼华城来信。藏马便叫他先忙，结束后再去找他讨论刚刚没说完的补给事宜，自己先进城去了。车门打开，红发少女跳下来站定，抬头向他问好。
漩涡水户——斑在马上答话时，稍稍思索了一下。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奉茶的人退下以后，斑开口问她是怎么找到的这里。顾及到她是外国人，他说话还稍微放慢了一些，不过水户似乎不太需要。她通用语说得很流利，没什么强烈口音，语速也不慢。斑对这一点印象不错。他觉得说话快的人通常会比较聪明。
“菖蒲？”这名字有一点耳熟，他花了些时间回忆，“——哦，是那个河原渡吧。”这还真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四年前机缘巧合救下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再出现。
然而水户却摇了摇头，说不是河原是菖蒲，是那个开船的。斑没太深究细节，他自己一开始也没把这俩名字对上号，不过总之都是同一个人；再说，他也不重要。叔公引荐水户来，不是为了这个。过去四年他见了不少擅长封印术的人，但没有一个能复原出少云给镜做的那个封印，他们甚至搞不懂镜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些人走之前当然都被消去了记忆，但斑不太想对水户做一样的处置，她毕竟是柱间的婚约者……他揉了揉太阳穴，驱散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

“……总而言之，”水户听完他的解释，似懂非懂地问，“你们发现，最初的封印实际不是用来遏制查克拉活动的，而是……类似，维持生命？但现在它不见了？”
“是这样。”斑很庆幸她听懂了，不用自己再从头解释一遍。然而水户的追问却让他有些难以启齿，因为深究的话，那还是他和泉奈造成的。如果自己在夏卫八不重创他，如果泉奈不阻断他返回雷之国的路，或许镜就能在父母身边活得好好的，只是不会成为他的家人和同伴。
水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试探着问当初那个咒术师叫什么名字。斑如实回答，没想到她听了以后兴奋地脱口而出：“果然！真是太厉——”察觉到他脸色有点难看才及时住了嘴，不过随即请求让她见一见宇智波镜。
“当然，”斑起身，朝门口示意了一下，“您走我前面。”

她做不到。水户承认这一点的时候很沮丧，但也很肯定。斑微微叹了口气，他对此并不算意外，只是觉得挺对不住镜，一次次让他在希望和无望之间经受折磨——虽然，宇智波镜对此什么也没说。他一向是个温和乖巧的好孩子。
既然她派不上用场，斑也不打算在这多待。他叫水户早点原路回去，省得千手家担心，又说三江的族人会安排，自己就不送了。但他还没走远，就被水户叫住了：“我没有。”
他拿出了剩余的一点耐心：“什么？”
“我没嫁给他，也不可能这么做。”水户径直朝他走来，“斑先生，你恐怕不明白这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几年来就同一个问题反反复复的争执，意味着继承第一条金刚锁时穿透四肢百骸的痛苦，意味着母亲的斥责和眼泪，意味着浓绿的故乡将成为永世牢笼，她将如过往世代镇海人一样，背负注定衰微的诅咒。斑只看见五条发光的锁链一闪即逝，有一瞬间看起来像神龛里的佛光，又像她整个人被钉在一件巨大的刑具上。

“既然我有超过所有人的能力，就决不能一走了之，但同时，我也想救自己。”
她在斑面前三步远处停下，没有因为对方的冷漠而退缩。
“让我也一道去吧。我必须要见她试一试。”

扉间回来时，正好看见搭档倒了一点什么在掌心，一仰头吞了，再喝口水咽下去。泉奈朝脚边示意了一下，只见临时据点地上摊着个打开的封印卷轴，上面横七竖八摆了一排刀剑，宽的窄的长的短的，从标准的打刀到能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甚至还有专门破甲用的铠通。
“挑个趁手的吧，”泉奈拧上水囊的盖子，拎在手里转了一圈，“你现在还用刀吗？”
扉间“唔”了一声，拿起其中一把。长刀外表平平无奇，通体漆黑，刀鞘甚至看上去有些旧了。不过抽出一截刀刃来，仍然明晃晃地泛着冷光。“这把我见过。”
“嗯，”泉奈点点头，“这个我以前经常用。不过现在对你来说，应该有点轻。”
扉间放下它，又挨个把旁边几把拿起来掂了掂。它们外观明显比之前那把精致，有些甚至称得上漂亮，保养得也很好；还有些一看就很贵，属于他不会舍得轻易用在实战里的那种。它们躺在卷轴里实在有点委屈，要是专门有个房间、有个架子就好了。他想起自己还真认识一两个常在千流城活动的商人，专门搞些有来头的兵器，因为贵族里也有人好这一口。要是联系得上……
他心里想了这么远，嘴上还是问泉奈吃一次药能管多长时间。泉奈想了想回答肯定够用，反问他怎么挑个武器花这么久。

最后扉间还是选了把稍微重一点的。泉奈把他的收藏一一放回去，只留一把短刀和一把匕首在外面，正低头最后一遍检查身上的兵器、伤药和补给时，眼前伸过来两支带标记的苦无。
“其中一个备用——好好，我知道你用不上，拿着吧。”扉间一边说，一边把两支都硬塞进了他手里。
他们从旦月镇离开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之前筑江接到的消息是，前大名第三子天水怀躲进了雷之国控制的化义城，再没出来过，于是他们一路追来了这里。化义防守森严，泉奈决定他自己靠着反感知和破解结界的本领进城找人，设定好飞雷神标记以后扉间再进去，把他和目标一起移出来撤走。
“不管怎样，”分头行动之前，扉间最后叮嘱他，“要是真打不过就跑，大不了之后再来一次。”

说得轻巧。
扉间一边维持着反侦察伪装，一边试图通过感知网反馈的信息勾勒出城内情况。只不过，完全不借助视觉构造出的图景非常抽象，他并不能很好地推测出建筑内部的复杂结构。这还不算，最糟的是看不见泉奈——他私下里给那个瞳术起名盲域，因为一旦发动它，就算泉奈近在咫尺，他感知网上也一片空白。除了相信泉奈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倒不是说他信不过对方；完全不是。四年前去昭明城的时候，他就知道泉奈是顶靠谱的同伴，可这一点儿也无助于缓解内心的煎熬。四年前攻占夏卫十二时，他曾经以为打进吹雁城那一天指日可待，泉奈即使隐藏行踪也不必太久，然而那却是他们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的最后一场胜利。因为雷之国援军到了，同时东海藩发起叛乱，雨季很快来临，江水上涨，庞大的军队逆流而上，旌旗招展，船帆遮天蔽日。千流在缺乏准备、腹背受敌之下，把千手家和派来山南作战的军队调回本土，但仍没快过东海势如破竹的进攻。最后，扉间他们和一起南下的山南贵族虽然守住了以兴庆山、凌日城为代表的一些东方领土，却没法和西方主力汇合。
几乎同一时间，宇智波家的山北和南贺支派反目成仇。斑因为对父亲许诺过不会残杀血亲，三次拱手让出要塞并提出和谈，但在均告失败且他本人遭遇刺杀以后，便撕毁了当初的誓言。雷之国不用再顾虑千流藩，全部兵力都用来对付春晖城，虽然斑很强，但随着安云藏马兵员越打越少，他们守不住城镇，只能一退再退，战线越收越短。扉间和他大哥在南方，听到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毫无办法，直到有一天斑在久违的通信里提了一句，刹那的母亲牺牲了。他没说死在什么人手里，或许那也不重要。

泉奈却不知道这些，即使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这都是他造成的。那天分开之后，他就再也没听过泉奈的消息，书信、口信、托人转交的物品、通灵兽、鹰或者隼，什么都没有。宇智波泉奈干脆利落地消失，漂亮地抹消所有存在痕迹。这是他千手扉间的错，因为，是他在星斗一样的朱红色眼睛注视下，在斑点燃的昼火中，在信任他的兄长面前，在山南贵族的监督下发过誓以后，对所有人作了伪证。泉奈没有死，是他让人们相信他死了，于是他真从世上消失，也从此消失在了自己梦里。
当然不是啊，泉奈听到后反驳，明明是我决定的，是因为当时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扉间，说现在守护代嘴上不提，实际很倚重斑，因为斑既能打仗又能给安云藏马出谋划策，三江也被他管得井井有条——“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我哥！”——所以从结果上看，这笔买卖挺值。泉奈虽然没预见到会有一部分人叛逃，却知道斑那时地位一定非常危险，所以抢在前头撕了文牒，抹去族徽和名字，向守护代本人发誓奉召必来至死方休，以此换了全族筑江的身份。他还觉得自己不亏。

一派胡言，扉间想，这哪里是交换，筑江损失了什么？一家漂泊者缴的苛捐杂税？几张纸？他当初要知道泉奈是这种打算，打死也不会帮他。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跨过泉奈自己选的深渊，拣出燔祭，追回誓言，完成四年前本该他做而没做的事，接受随之而来的不论什么惩罚。
这时，期盼已久的反应突然闪现，扉间移动过去，发现院落中央洒了一地水，几条鱼在其中半死不活地打挺，泉奈和一个持刀的女人打得难解难分，动静很大，外面传来迫近的喊声。近处有个鬼鬼祟祟的青年想往外跑，不过大概是被吓得腿脚不灵，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个跟头。
他立刻拦下了这个人：“王子？”

33 桑榆非晚的那一座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33 桑榆非晚的那一座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