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残月回响

【枫恒枫cp】超新星人类

pendulum-

2024/12/19 10:44

加载中……

> 窗帘被拉上了，将灿烂的夕晖冷漠地拒之窗外。丹恒靠躺在沙发上，慢慢闭上双眼，任由颞叶中微弱的生物电开始流动，为他开启记忆的大门。
> 他感到眼眶逐渐发热，数不清的字词符号像浪潮一般没过他的身体，又随着心跳的节奏继续上涌，直至封住他的口鼻，让他完全沉入声色并茂的回忆的海洋。他像那在海边拾贝的人，踏着细沙，时不时弯腰采撷，将螺壳靠在耳畔，倾听悠远的声音：这是初见时月宴的慨叹，那是第一个观测夜望远镜的嗡鸣；而最远处的螺壳中是丹枫的音容笑貌，他在自己面前铺开纸页，和自己一起手撑着桌面，笔尖划过白纸上分明的黑字，讨论、争辩，产生分歧，又达成共识；迸发灵感，又落得败局…
> 他们白天的讨论没得到任何结果。地球的条件不比艾利夏，有些技术尚未有理论和实践的支持，根本无法在此处套用。最终他们不无遗憾地承认了失败，丹恒的通讯计划必须另辟蹊径，而这几乎难如登天，不亚于在荒原之上空手起家。丹枫理解他的苦闷，一遍遍地抚摩他的肩膀，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他，他一定倾力相助…丹恒的眉头跳了一跳，肩头的触感就此浮现，如脉搏一般不息地鼓动。
> 他判断着，拾取着，前进着。这是教育院的檐廊下少男少女们的笑声，那是擎天塔顶端指示灯旋转时的轻微摩擦声；而那又是原野上队伍跋涉时踩过积雪的嘎吱声，他和他早已逝去的父母、和他所有的祖祖辈辈一样穿过寒苦交迫的无人之地，而抬头便能看到安尼奥提塔升起的方向，那里矗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深爱不渝的坚勇城邦。他感到自己的眼眶越来越热，像是流泪前情难自禁的触动；于是他睁开了眼，从沙发上坐起，捂住面庞，沉沉思索。
> 不知究竟为何，在被记忆的潮水冲刷洗涤之时，总能如礁石般浮出海面的居然是丹枫那张清秀而柔和的面庞。早晨那莫名其妙的暧昧感受并未离他而去，反而在他有意的逃避之下步步紧逼，让他无路可退。像是回应了他的思绪，天花板上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和着他的呼吸迤逦而来，又悄声淡去。
> 那是丹枫的脚步声。丹恒站起身来，颇为苦恼地走上阳台，撑着栏杆、望着天空出神。室外的温度稍微有些凉，但尚在可以适应的范围之内。他看见夜色已深，繁星缀在薄云之间，光芒跃动着，传递着生命的信号。他闭上眼，再度叩问那枚嵌在颞叶中的芯片，疑惑地、好奇地问着：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此刻影响着我的，究竟是怎样的心理？
> 不似感动，也不似心动，而是一种他完全无法描述的、隐约的欢欣与激情。或许是因为他此前从未经历过丹枫给他的谨慎却诚挚的珍爱之情；或许是因为他没有体会过这般纯粹的、灵魂共鸣精神合拍的喜悦，从未与另一个人陶醉地共游于宇宙的幻象，畅想小天体们轻盈的身姿和曼妙的足迹；又或许是因为他是人类、他们都是人类，彼此存情是完全正常的反应——是啊，他们本来就是人类，是体内流着温热鲜血、跃动着心跳节拍的活生生的人，而有人在的地方就有爱，爱就是人活在世上的明证和凭据…纷乱的思虑如流星般划过他意识的苍穹。他再度睁开眼，看见一弯残月从山头升起，如同别在林间的一枚鹅黄色的胸针。他被它吸引了，久久望着它出神，想象着它圆盘般的形状；它已度过无数个三十天的轮回，由圆变缺、从亏至盈，变化不息，并且将永恒地变化下去…
> 等等，满月！
> 丹恒在冷风中打了个寒战，推开栏杆向后退去。他注视着那鹅黄的月钩，从它的尖上忽地飞出些不畏寒的鸟，长鸣着隐入黑暗。他眨着眼睛，眼眶变得温热，甚至到了刺痛的地步。
> 他有想法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回到室内，关紧门窗，黑暗淹没了他，就像无穷的记忆曾对他做的那样。他忽然感到焦虑；他真希望这一夜能在刹那之间飞速流逝，希望新一天的太阳刺破地平线而出，引他奔至群山的另一头，赶在所有人面前截住丹枫的脚步：
> “跟我来，我有个想法，可能行之有效。”
> 
> “用月亮传讯？”丹枫俯身撑着桌面，“说来听听？”
> 丹恒沉思片刻，抬眼注视着他：“这套理论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简而言之，艾利夏之前有人发现，两颗相互环绕的星体间存在某种波干涉，可以让附近各种形式的波发生方向、频率和强度的变化。”他将随手绘就的示意图推给丹枫，“艾利夏行星没有天然的卫星，传讯也早已不再使用传统电磁波，所以我下意识地忽略了地球的天然环境，没有将不停作周期性运动的月亮考虑在内…”
> 丹枫惊奇地望着他，沉默不语。“如果能计算好时间、角度和电磁波发射的强度，或许能利用月亮作为天然的基站，向我的朋友所在的方向传递信息。”
> “那…能够计算出来吗？”
> 丹恒闭上了眼，感到自己的右眼皮正在跳动。“能。”片刻后他坚声道，“我刚刚算出了大概的结果，必要的条件是满月经过近地点时，也就是你们所说的…”
> “‘超级月亮’。”
> “没错。”丹恒点点头。
> 丹枫直起身来，手臂环抱胸前。“有意思，”他微笑道，“我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科幻小说里。”
> “那看来这位作者相当有远见。”
> “你既然提到月面传讯，我这会儿想到一个人。”丹枫沉思片刻，“你知道雅利洛的贝洛伯格射电天文台吗？那里有位谢尔盖耶夫娜小姐，致力于探究射电望远镜太空通讯的可行性。我感觉你们或许能有共同话题。”
> “雅利洛…”丹恒做了个深呼吸，“我听说那里终年寒冷，入冬后更是大雪频频。”他迟疑片刻，“与我的故乡有些相似。”
> 丹枫抿唇笑道：“我们每年夏天都会去贝洛伯格交流一番。今年已经去过了；明年若是有机会，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 这个话题就此暂告一段落，两人开始随便扯些别的话题漫无目的地闲聊。他们聊到松乔的论文进展，据说相当顺利，单双星的谬误一旦被修正，剩下的便再无困难可言；接着话题又转向丹恒带来的“生命之种”，他已经在考虑换一个效果更好的冷藏装置，而将那便携式冰盒物归原主，毕竟总占着人家的东西并不礼貌…
> 房门突然在这时被推开了。二人聊得正高兴，不由得噤了声，一同望向门口，看明亮的走廊上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朝着他们缓缓走近。丹枫在那人脸上瞧了又瞧，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走上前，借着阳光又细细辨认了一会儿，震惊地问道：“雨别老师？您怎么在这？”
> 男人朗声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怎么，我不在这工作了，就不能回来看看你了？”
> “不、不是，”丹枫被惊喜冲昏了头脑，舌头有些打结，“只是出乎意料…您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 雨别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一戳：“那就看不到你现在脸上这幅表情咯。”他注意到一边沉默地笑望着他们的丹恒，不禁疑惑道：“这位是？”
> “...您好。”丹恒主动伸出手去，“我是丹恒，天文台新来的工作人员。”
> 丹枫站在一边没说话，默契地陪丹恒一起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雨别眉毛一扬，很快又舒展开来。他用力地握住丹恒的手，听起来很高兴：“你有双漂亮的眼睛，小兄弟。你什么时候来的？看你的年纪，是刚毕业么？”
> “啊？”丹恒显然没想到这位前辈对他如此感兴趣，“呃，那个…是的。”
> 丹枫瞄着丹恒的表情，刚想出言扯开话题，门又被撞开了，这次走进来的是月宴。她双手在胸前一抱，笑容满面、不急不慢开口道：“瞧瞧，这是谁来了？”
> “诶呀，月宴小妹！好久不见！”
> 两人又是握手又是拥抱，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丹枫也被这久别重逢的喜悦感染，微笑着凑到丹恒耳边道：“月宴姐是雨别老师学生时代的师妹。老师离开后，月宴姐便接过了他的位置，成了天文台最有话语权的人。”
> “原来如此，”丹恒点点头，“两位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真令人佩服。”
> “科学领域从来不缺少年天才。在你的家乡或许也有这样的现象吧？”
> “有。”说到这里丹恒心中忽然一动，笑着问道，“你的老师、你老师的师妹是少年天才，那想必他们教导出的、比大多数同辈都年轻的你也是了。你觉得自己是吗？”
> 丹枫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说什么呢。”
>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月宴终于叙完了旧，侧过头来招呼丹枫和丹恒，“今天中午有聚餐，你们可别忘了。”
> 雨别和月宴勾肩搭背地离开了，留下两人相视而笑。时间转瞬到了中午，丹枫带着丹恒如约赴宴，餐桌上热闹非凡，每个人都兴致高涨，那些百听不厌的业界笑话也再次被翻出来讲述，引得众人齐声大笑，只留下当事人满脸尴尬，坐立不安。丹恒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感到自己的心被房间里这浓厚的人情味深深触动了。他拍了拍丹枫的手，满是惊奇地分享自己真实的感受：
> “这里居然发生过这么多有趣的事？”
>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呢。”丹枫也顺从地凑过去，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在旁人看来仿佛在鬼鬼祟祟地商量什么，“你别看雨别老师这会儿一幅挥斥方遒的模样，他当年遇到的事也挺让人啼笑皆非的。”
> 丹恒感到有趣，微微后退道：“有多让人啼笑皆非？”
> “嗯…硬要说来也没什么。老师还是学生的时候去了一趟玉阙，某天在深夜的门外遇到了一只——”
> “丹枫！”对面的雨别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叫住了他，“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 “没，”丹枫摇了摇头，一只手却在桌子底下拽丹恒的袖子，“我没有。”
> “他没有。”丹恒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帮丹枫撒谎。
> 众人又笑起来，空气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氛。“好吧，看在丹恒的面子上，我姑且信你一次。”他轻轻敲了敲筷子，“你这家伙，我回来了也不多和我说说话，光顾着和丹恒聊天，难道平时没机会聊？”
> 月宴接过了话：“什么呀，他俩天天腻在一块儿，哪有没机会的道理。我看是丹枫有了灵魂知己就忘了你这授艺恩师咯。”
> 这话让桌上的局势瞬间逆转，被调笑得满面通红的成了丹枫和丹恒两个人。“不管怎样，丹枫，你今年年假有什么安排？什么时候去鳞渊玩玩，顺便来找找你老师我？”
> “我会的。”
> “这就对了。丹恒小兄弟，你去过鳞渊吗？”
> 丹恒实话实说：“没有。我听说它是座海边的小镇，对吗？”
> “没错。最近几年那边空气质量很不错，星星也都看得分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玩啊！路不熟的话，就找丹枫给你带路，他清楚得很。”
> 丹枫微笑着应下了。“老师说得是对的。鳞渊是个好地方，我小时候也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他对丹恒耳语道。
> 小时候？丹恒颇为惊奇地注视着他，想象着究竟是怎样的男孩、怎样的少年才会长成眼前这位气质清朗的碧眼青年。在久远的时间之前，他曾见过怎样的风景、又接受过怎样的教育？他曾与谁人对话共事，又曾在谁人的世界里留下鲜明的足迹？
> 他感觉一个秘密似乎要在眼前展开。求知的心态牵引着他走向现在与未来，如今似乎终于要引他回到过去的某段岁月，让他看到眼前人更为完整的生命。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跳，与餐桌上的欢声笑语汇至一处，轻微地共振着，在他的胸前鼓动。
> 真奇怪啊——丹恒在心里思忖。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心底涌现；他居然有些等不及去探索这些奇妙的故事了。
>

第六章残月回响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第六章 残月回响

章节目录

正文

番外

留言

阅读设置

第六章残月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