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 心知肚明 - 文岛 Wland

心知肚明

03

不渡河

2024/11/18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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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重华落地津海时，已经接近正午。
向导的进化方向是精神领域，肉体和普通人类没区别。结合热的后遗症比他想象得更严重，步重华下飞机时，仍感觉身体还在受情欲的影响，四肢无力，大脑发胀。最明显的还是身后那难以启齿的地方，始终传来无法忽视的微痛。
来接机的是宋平，第二战区总负责人人到中年依旧中气十足，走路带风。一走近，步重华就发现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瞎答应中心区那群人的屁话！津海又不是人死完了，要你这么急匆匆地跑回来？”
步重华自知理亏，低声道：“反正最后总得选一个，还不如选个匹配度高、等级看得过去的。”
宋平气得半死：“没了解没约会没求婚，直接就把自己给卖了，那个哨兵要是个渣男你让我怎么去见你爸妈！”
“……”步重华偏过头，右手大拇指无意识地蹭了下无名指指根，摸到皮下硬化的结合环，“那就离了，我是向导他是哨兵，断掉结合对我来说影响不大。不过是……”
他本想说不过是场等价交换，彼此都得到了想要的。但看着宋平又气又心疼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步重华转开话题：“目前战况如何？”
宋平拿手指了指他，意思是之后再跟你算账：“我们跟对面已经在西边拉锯快三个月，先锋部队和后备力量几乎都投了进去，但那边是块平原，四周都没遮挡物，没有除了正面作战以外的可能性。而半个月前，他们又在南边迅速集结起来一支未知力量，在我们毫无防备之际占领了南部哨所，杀死了近二十名哨兵，俘虏了五个向导，其中包括一个A级。”
步重华皱眉：“未知力量？”
“跟万长文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作战风格再怎么都认得出来。”宋平说，“南边的那群人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目前我们派出去了三支作战小队，全部失去联系。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有个哨兵在失联前曾传来一条讯息，说他们在使用一种全新的精神毒素。”
精神毒素四个字眼让步重华额角一跳，他吸了口气，把某些不愉快的记忆压到脑海最深处，说：“给我调配一队人马，不需要额外配置向导，由我立即带队前往南方哨所进行探查和营救。”
宋平看着他，点了点头：“可以，哨兵人选你自己挑。”
“欢迎回到津海，我们的总指挥。”

吴雩醒来的时间是在步重华离开的一周后。哨兵的身体恢复速度堪称怪物，身为S级的吴雩更是其中翘楚。他在病床上苏醒时，身上的钢板和绷带都被撤掉了，只留了下心电贴片监控心跳。
静音室里还残留着向导的信息素，即使只是一点浅淡的植物气息，不带任何甜味。但哨兵五感极度灵敏，吴雩刚恢复意识就闻到了。
他没急着睁开眼，从死亡边缘被抢救回来的人选择了先沉入自己的精神图景。吴雩记得那支打进自己体内的无色无味的油状液体，针头刺破皮肤时他听见那个人在笑：“好不容易整出来的新货，本来是准备给津海那边的，现在给你也试试……”
……然后，他的世界就崩塌了。
吴雩仍然记得当时精神图景里大火过境的灼烧感和剧痛，所有的树木都毁灭在鲜红摇曳的火中，只剩下焦黑的残骸。
然而现在，他的世界放眼望去虽仍是一片荒瘠的土壤和惨败的枯树，枝桠上却生出了不少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昭示生机的存在。和他一起遭受重创的黑豹恢复得也不错，正油光水滑地趴在一棵树下，懒洋洋地摇着尾巴。
联想到萦绕在鼻尖的向导素，吴雩猜到应该是有位高级向导施以了援手。

静音室里，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外，还有另一道平稳的呼吸声。吴雩面无表情地睁开眼，在床边的椅子上看见了一个穿着深灰衬衣、黑色西装皮鞋，年约莫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正定定地看着吴雩微笑：“醒了？”
“……”吴雩嘴唇动了动，依稀是句脏话，但没骂出声，只语调平直无起伏地开口，“我说过离我远点，林、炡。”
林炡毫不介意他的厌恶：“你昏迷了一周，吴雩。这里是中心区，上下来往的人太多太杂，我申请做你的陪护只是单纯为了保护你——”
吴雩坐起来，薄被滑落到腰腹处。闻言，他的眼里闪过嘲讽的光，冷冷打断道：“不需要。”
林炡表情无奈：“你好歹想想塔为了救你耗费了多少精力，总不能功亏一篑……还有那个为了修补你的精神图景和你结合的向导，你要是出了事，对他也有影响。”
他的前半句话吴雩纯当耳旁风，后半句却让后者瞳孔当即凝固住了，接着是更加阴郁冷漠的表情，秀气的眉目充满了攻击性，整个人的气质犹如血腥利剑出鞘：“你说什么？”
林炡指向他的左手，说：“要是不信我，你可以自己看。”
吴雩觉醒后就没进过塔，也没接受过哨兵的系统性训练。但他在西南战区隐姓埋名混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哨兵和向导，在看到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骨环时，瞬间就看出来了这是已结合的哨向才会有的东西。
吴雩脑子里嗡嗡响，咬着犬齿，眼底布满血丝，盯着自己手的眼神就像在盯一个怪物。
林炡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语气充满遗憾：“你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了……真可惜，我还挺喜欢你的，本想跟你来场感天动地的哨哨恋，这下半点机会都没了。”
吴雩没接这杯水，只头也不抬地问：“那向导人呢？”
“你不会想着去跟人同归于尽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呢。”林炡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把水杯往床头柜上一放，又拉着椅背坐了下来，“出了房门就打飞的走了，据说回了津海，那边最近乱得很。”
“那向导来头不小，虽说你俩现在已经称得上夫妻关系，但能别起冲突就尽量别起冲突。要是对方突发奇想要解除结合，对他们向导来说也就砍个手指的事儿，我们哨兵却能直接下死亡通知书了。那个时候就算我想，也没办法捞你。”
吴雩自嘲地笑了声：“这么一座大佛，不供起来，反而拿来救我的命？”
林炡被他这句话哽了一下，旋即无奈地笑起来：“因为那个向导已经临近结合热，他被这件事困在中心区快半年，和你结合对双方都有好处。再说，你一个S级，多少向导上赶着自荐枕席都睡不到，能和你结合也是一种荣幸。”
吴雩冷笑一声，不敢苟同。
他把自己的左手盯了半晌，最终还是收回了被子里。抬起头来时，静音室乳白色的灯光落在他眼睫上，映得眼里微微淬着光，整张脸虽然仍是苍白的，却难掩长相的秀气好看。吴雩说：“所以我俩现在已经是婚姻关系？”
林炡看着他叹了口气：“系统上确实已经对你俩的资料进行了更新，目前就差去登记机关办结婚证。你们一个昏迷在床，一个半分钟都不愿意在中心区多待，联盟再想把你们赶紧绑死，也得等那个向导从前线回来。”
吴雩不咸不淡地“噢”了一声。
“应该也不会太久，那个向导……”说到这里林炡突然生硬地断掉了话题，“你如果对他感兴趣，可以自己查他的资料。反正你俩已经结合，对彼此的身份信息都有最大的知情权。”
没想到吴雩再次拒绝：“不需要。”
“毕竟我对这种位高权重的向导，实在没什么好感。”

虽然吴雩在醒来后的第二天就能下地了，但联盟那边考虑到把他从云滇捞出来时那一只脚踩在死亡边缘的模样，或许还有林炡在其中的添油加醋，吴雩不得不在静音室里又待了一周。
结果刚出牢笼，联盟又安排了向导来进行心理测评和心理康复，并大手一挥给他批了为期两个月的假期。中途甚至还收到了首席哨兵的慰问，以及负责他心理测评的水溶花医生带来的首席向导的例行关心。
一下子从刀山火海的战线上撤回和平的大后方，落进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生活里，每天见到的不再是精明狡猾、凶神恶煞的敌方人员，而是叽叽喳喳会因为他的容貌脸红的小护士，态度温和的中心区向导，吴雩短时间内没能适应，虽面上不显，可整个人都处在了应激状态。
尽管他的心理测评结果是良好，连心理康复的医生也认为他恢复得很好，但实际上，他把自己藏在了一堵厚厚的墙内，安全的、透明的、冰冷的心墙。
以吴雩在西南战区立下的汗马功劳，足够他的后半生都留在中心区混吃等死。联盟有意给他挑选一个轻松闲散的岗位让他任职，可都被吴雩拒绝了。
见血的刀无法安分地呆在刀鞘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干什么，但他的归宿在战场，而不是这里。

一切的变动始于他去塔里销假的那天早上。
吴雩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他的两个月假期，在病假结束的当天起了个大早，简单地在哨兵塔的食堂解决完早餐后，就坐电梯往6楼人事部门去了。
负责销假的人事员工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被吴雩优秀的皮囊晃花了眼，给他办理核销手续时从脸到脖颈都是红的：“啊……吴雩先生是吧，您请坐，让我核对一下……”
这间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下，木质的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小姑娘吓了一跳，吴雩还没转过头，就先听见了首席哨兵的声音。
白晟正在和人通话——说通话不准确，在吴雩和小姑娘看来，他应该是在跟人吵架。白晟满脸戾气，像是头被激怒了的凶兽，他冲着电话那头撂下一句“你是吃准了我舍不得对你动手是吗，沈酌”，就啪得挂掉了通讯。
吴雩站起来：“首席。”
白晟伸手抹了把脸，硬生生把脸上的戾气抹平，才对吴雩说：“先别急着销假，上面又做主给你加了半个月的假期。”
吴雩：“？”
白晟看着他，掷下了重磅消息：“婚假。跟你结合的那个向导回后方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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