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舟医生心理诊疗事件簿3

2025/01/21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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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母豆儿！”
“你当自己是女娃子噻？变态！给老子爬！”
“瓜批才要和母豆儿一起耍！”
放学回家的路上，同班的几个男孩忽然冲上来把岳飞溟围在中间，嘴上说着不愿和娘炮做朋友之类的话，手上不停地把他朝着别人的方向推搡。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从小留起来的长发吸收了太多营养，岳飞溟比大部分同龄人都生长得更缓慢，相比围着他的几个男孩都矮了半个头。从他们肩膀上方的空隙里望过去，可以看见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女子，女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却并不上前帮忙。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早些年他还怪过她不在家长揍自己时伸出援手，后来他渐渐从别人的反应中明白了，她不是不愿，而是爱莫能助。这世上能看见她、听见她的人似乎就只有他自己。
于是岳飞溟就这么在女人——她自称是古代的一位公主，为寻找生前无缘的爱人流落至今——的注视下脚底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那几个孩子还不依不饶，一边骂着一边踢他，用手撕扯他将近垂到肩膀的头发。
地面上的砂砾划破他的手掌，碎石子扎进肉里，这是他倒数第二次对砂砾产生如此深刻的印象，然而那时的岳飞溟还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对着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的亲人欲哭无泪，因此当时散布在手掌上的土、砂和血就已经给小学一年级的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冲击。他怕了，他想从地上站起来，哪怕明知道根本无法握住公主的手，他也想借着她伸出的那只手从地面上爬起来。
岳飞溟对着无人的半空挥动手臂，徒劳地试图抓住公主的手，这时忽然一阵旋风刮来，一个高个子的男孩手中握着卷成卷的作业本，像握着一把刀一样啪啪地打在那几个孩子身上，同时伴随着响亮的嗓音：“欺负别个噻？爬！”
欺负人的几个孩子留下一句“疯狗儿”就落荒而逃，那个陌生的男孩背对着阳光，朝他伸出手来，俨然如一尊庙里的神像。
“欺负女娃子，不要脸嘞！”男孩拉着岳飞溟站起来，对着那群人的背影又挥了两下“刀”，才转回头来看他，“遭伤没得？”
“我……是男嘞……”岳飞溟说着低下头，试图藏起自己的面孔，那个男孩却伸手撩起盖在他脸侧的长发，在他脑后拢成了一束：“男娃儿咋了嘛！这么披起看起阴沉沉嘞，扎起就好多了噻！”
男孩从路边抓了一把草叶，捻在一起当做发绳给他扎上辫子，捞起他掉在地上的书包，像一个早已熟识的朋友一样和他一同往家的方向走。
“你叫啥子？”
“岳飞溟。你嘞？”
“我叫风旺……不对头，以后等我长大喽，我要换个帅气嘞名字！帅惨了嘞那种。”
“帅……是哪个样？”
“像游叔那样！啥子都晓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讲普通话，还会讲英语！帅惨喽哇！”
一瞬间岳飞溟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那位“游叔”真的那么博学多才，他会不会也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见那些别人都看不见、摸不着的人？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他从小到大没少因为这件事惹祸，家长要他在别人面前少说胡话，做一个正常人，而正常人不该看得见此时走在自己身边的公主。
走在他另一侧的男孩显然不知道岳飞溟心里此时正在想什么，而是继续迈步向前走：“以后我来做你的大哥，你来做我的小弟，要不要得嘛？”
岳飞溟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男孩，又看了看渐渐飘往别处的公主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嗯。”
之后他从大人们口中得知了大哥的全名，又从游荡在学校里每天监督孩子们回家的老塾师那里听说了他的名号——因为其中一人去县里读了初中而散伙的“黑风双煞”中剩下来的那一个，现在是村小学里有名的混世魔王。然而岳飞溟并不觉得大哥是什么魔王，只觉得他和那些别人看不见的朋友一样待自己极好，他循着大哥的教导扎起长发，也不再时常低着头，后来公主终于找到了她意中人的转世，与那个人携手去投胎，六年级的大哥趁小学毕业前又收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四个人按年龄排下序来，姓氏拼在一起正好是“风花雪月”，于是风花雪月就成了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名字，岳飞溟身边也从此不再冷清。
在村长出殡前的最后一个守灵夜去偷吃贡品那件事，后来的岳飞溟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先起的意，也许是升上初中后仍在找机会与弟弟妹妹联络感情的大哥，也许是被女孩们间流行的鬼故事鼓动了好奇心的盈曦，总不能是二哥，但也许第一个想要去看看村长的人其实是自己。虽然那个鬼魂们口中的他的亲生父亲从未来看望过他，但在那个人入土之前，岳飞溟觉得自己应该去见上父亲一面。
大大小小的四个孩子挤在堂屋的供桌下面，隔壁的房间里就是正在商讨明天葬礼仪式细节的大人，其中领头的是岳飞溟的家长，但他本人其实是从家里偷着溜过来的，因为堂屋中间就停着灵，各家的大人都禁止小孩子跑来玩，免得沾染上邪祟。或是胆大包天或是不知者无畏又或是见怪不怪的几个小孩倒是不怕，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蹲在供桌底下，对着棺材吃吃喝喝。二哥嘴上小声抱怨着不该信了他们的邪来这种地方，用手帕托了一块点心给盈曦吃，又在另一边给她剥橘子，大哥从桌上顺来一杯据说是他自己家酿的米酒，一口喝下去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个巴适！你们也来尝一下。”
另外几个孩子传着杯子，小口偷喝了可能是各自人生中的第一口酒，二哥嘀咕着共用杯子不卫生，至少该给盈曦单独拿一只，大哥在那里诗兴大发，说为了纪念这个浪漫的夜晚，要给这杯酒起个名字叫风月无边，岳飞溟嘴里火辣辣，胃里暖融融，头脑晕乎乎地，隐约看见有一个人站在了不远处的棺材旁边。
是他未曾相认过的生父，此刻尸身正躺在这副棺材里的村长。
岳飞溟从鬼魂们那里听说，人死后七魄逐渐散尽，三魂会在人间游荡几天，等到鬼魂意识到自己已死，就会从人世彻底离去，只有执念深重的鬼魂才能化为厉鬼，长久地留在人间。按照这个理论，岳飞溟见过不止一个厉鬼，但那些厉鬼看起来并不像名字上叫得那样坏，因此他并不害怕他们，看到村长的灵魂时，他反而比一脸茫然的死者本人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岳飞溟从藏身的供桌底下钻出来，伸手勾了勾鬼魂的手。
他的手自然无法直接碰到鬼魂，但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你是？”
已经死去的男人似乎看清了岳飞溟扬起的脸，又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桌子上的遗像，露出了然的表情。
“所以，我……死了。”
岳飞溟点点头。
“你长得这么大了……”男人抬起手，抚摸他的头顶，半透明的手掌从他的头颅中间穿过，“原来，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空……看来我是该走了。”
男人的魂灵渐渐朝着门口飘去，岳飞溟想叫住他，告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份，或者至少与他道一声别。可是像别的父子之间一样直接称呼为“老汉儿”对他们这种陌生的父子来说显得过于亲昵，岳飞溟叫不出口，于是他对着鬼魂离开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道了一声：“父亲再见。”
另外三个孩子这时才像见鬼了一样从桌子底下陆续钻出来。“惨喽！这娃子怕不是疯球喽！”大哥这么叫着抱住岳飞溟的头来回拨弄，四处看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伤口。年幼的岳飞溟任由他们一边感叹着“撞到鬼喽！”一边像娃娃一样摆弄自己，心里想着，鬼其实并不可怕。
当时的他还是这么想的。
将近十年之后，已经成年的岳飞溟断断续续地回想起因颅脑损伤失去的记忆时，与童年时期这些温暖的回忆一同被唤醒的也有记忆链条断开那一天的场景。漫天的沙尘，飞扬的白烟，呛鼻的血腥味，最重要的是，人，到处都是人。白色的影子几乎充满他的视野，还未意识到自己或亲人已经死去的魂灵们大喊着救命，救救我，救救ta，救救他们，救救我们，无数只半透明的手试图拉住在废墟中拼命前行的四个孩子，之后那片人声中混入了二哥呼唤盈曦快跑的声音，又混入了盈曦催促大哥快走的声音，岳飞溟的所有感官似乎就在那些声音的合奏中断线，心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逃出去，活下去。他在浑浑噩噩中失落了一些时光，再次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便已经成了杏花君的病人。
失忆之后发生的种种事件都还留存在他的记忆里，回想起久远的过去则像是在一块小型拼图的外围继续增加碎片，把原先的小块拼图变成了一幅大型图像的一部分。这时他才意识到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的身份，时间停留在了13岁的男孩和永远12岁的女孩此刻就在他的眼前，和敲打着平板电脑键盘的默苍离坐在一起。
二哥，盈曦，我终于认出你们了。他望向那两个孩子，幸好他们都保持着一起逃命时的样子，而不是死亡时那副浑身血污的模样。我知道你们都记挂着我，现在你们终于可以放心了。只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就说明大哥他还活着，是吗？
岳飞溟的话没有说出口，两个孩子却像是听懂了他的心声，对他点了点头。同时注意到他表情产生了变化的人是默苍离，古井无波的双眼隔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朝他转过来。默苍离盯着他看了两秒，似是对他的变化了然于心：“都想起来了？”
“嗯。”
默苍离抬起一只手，抚了抚他的头顶。“对杏花来说，这是件喜事。”
对坚持医治了岳飞溟八年之久的杏花君来说，病人兼养子的病好了自然是件喜事。但对岳飞溟本人来说，则是既有喜，也有悲。
当晚杏花君特意炒了几个好菜，开了一瓶陈酿，喝上了头还差点给刚加入这个家不久的未成年人修儒灌了酒。在这拼拼凑凑一家四口因为杏花君醉酒硬拉着人哭诉而显得十分热闹的氛围中，花和雪各自拥抱了岳飞溟，像一阵雾气一样从他眼前消失了。
多年之后岳飞溟仍然觉得，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他们消失之前的那一刻，那该有多好。
接到修儒通知他默苍离病重的消息，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离家独居的岳飞溟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家去探望亲人。一进门，他就看见了独自忙来忙去的修儒。据修儒说，杏花君已经不眠不休地守了病人三四天，他看不下去，专程从姑姑家赶过来搭把手，给岳飞溟发消息时才刚劝杏花君去书房的地铺上睡一会儿。见岳飞溟一脸手足无措，修儒说默先生这边有他盯着，叫岳飞溟去杏花君那边看看，要是人醒了就给他端点水和吃的过去。
得到明确的指示，身在医生家庭里却对医疗和护理一无所知的岳飞溟才找到了行动方向。他并非不想去看看默苍离的现状，但他害怕自己无法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走到书房的角落，在杏花君躺着的地铺旁边蹲下，岳飞溟忽然发现眼前的人变成了重影。他以为自己熬夜太多眼睛出了问题，转头向别处望了望，但视野都正常，就只在看向杏花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而且两个人影之间的距离还在越来越大，看上去就仿佛是杏花君的灵魂正在从他的身体里飘出来。
忽然出现在脑中的“灵魂”这个字眼让岳飞溟吓了一跳，他马上抓起杏花君的手去摸他的脉搏。没有波动。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为病人和家人操劳了一辈子的杏花君竟已经默默地死去了。
眼前杏花君的灵魂让岳飞溟想起了当年在废墟中看到的无数白影。那时的烟尘、鲜血和盈满视野的影子与杏花君苍白的面孔重合，一度失落在时光中的血腥味与尘土仿佛又回到了他的口腔和鼻腔，他用力地呼吸，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岳飞溟发现自己每用力握一下，杏花君的灵魂离肉体的距离就更近了一点。他发了疯似地不断用力握杏花君的手，像挤压满载物品的行李箱一样拼命把灵魂往他身体里按，试图阻止那条灵魂从杏花君身上飘散出去，他又忽然想起来为杏花君做心肺复苏，按压胸腔的力气大到恐怕已经压断了几条肋骨，可杏花君的灵魂还是没能完全回归那具躯体，而是在岳飞溟眼中映出一个浅浅的影子。
已经没有办法了。
岳飞溟失魂落魄地扶着墙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卧室。该怎么把杏花君的死讯告诉修儒？又该怎么告诉正在生死线上徘徊的默苍离，他的爱人已经先他一步踏上了黄泉路？
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中面露死相的默苍离，岳飞溟觉得自己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那些石头没有在他十岁的时候成功压死他，却在十多年后的现在追上了他。
注意到他进来，修儒从床边挪开了一点地方，让岳飞溟靠近默苍离。
“大哥，师父他还好吗？”
岳飞溟看了看修儒，又看了看床上的病人，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但还是说不出口。
这时昏迷中的病人忽然动了一下，几根手指勾住了岳飞溟的袖子。病人的眼睛睁开几不可见的一条缝，喉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我……不会……别……再……”
岳飞溟和修儒一时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俯下身仔细去听。修儒在一旁提醒：“默先生，是大哥来了。”
似乎是听见了修儒的话，病人面部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勉强撑开一条缝的双眼又疲惫地闭了回去。默苍离合着眼，却仿佛看穿了岳飞凕的心思，温柔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这时噔噔噔的脚步声从屋外传了过来。
“苍离醒了吗！”
修儒叫了一声“师父”，看到进屋的人时，岳飞溟却吓得后退了一步。仍然重影着的杏花君说着这里我来管就好，你们两个不要添乱，把两个年轻人往外赶。
修儒面露不忍：“我和大哥也可以照顾默先生，师父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我好得很！”杏花君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刚才已经休息过来了，你们两个去歇着，这里交给我吧。真是的，怎么病成这样，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嘴上数落着床上的病人，手却紧紧攥住病人的手贴到自己的唇边。
“杏……花……”
“我在，我在。你们快出去吧。”
杏花君开始轰人，修儒识趣地给他们留出二人空间，岳飞溟临走时难以置信地抓了一把杏花君的手腕，抓紧时间按了几秒。
仍然没有脉搏，杏花君真的已经死了。
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修儒去厨房里煮面，说要给大家填填肚子，心中压着秘密的岳飞溟却根本没有胃口。事到如今才坦白自己有阴阳眼这种事会有人信吗？而且杏花君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死的事实，他的魂灵还能驱动身体像活人一样活动，真的应该把他的死讯告知本人吗？
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的亲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死去了，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都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被蒙在鼓里。如果能像修儒那样一无所知反而能更安心一些，而不是怀揣着秘密三缄其口，在等待杏花君自己发觉真相的过程中受尽折磨，岳飞溟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这双眼睛，为什么一定要知晓一切？为什么……不能一直做一个傻子？
看着厨房里修儒的背影，隔着客厅望向卧室门缝里杏花君的侧脸，岳飞溟感觉呼吸困难。
“我……我出去一下……”
回过神来，他已经落荒而逃，在最近的公交站乘上了随便一辆公交车，又在随便一站下了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去面对别离，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一无所知的修儒和必然会一脸“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的杏花君。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自己从小到大都不曾知晓过什么隐情与内幕，宁可自己一辈子都只做一个浑浑噩噩的普通人。
走着走着，他忽然在路边看到了一块招牌：“缺舟医生心理咨询室”。
对溺水者来说，即使只看见一根稻草也想像救命绳索一样抓住。哪怕明知心理医生对自己的情况提供不了多少帮助，此时的岳飞溟也想尝试一下，以图稍稍缓解心中的压力。他木然地走上楼去，敲开了心理咨询室的门。
从缺舟医生的心理咨询室中出来时，岳飞溟感到内心轻松了不少。默苍离的逝去已经无法避免，但人生还要继续，自己和修儒、杏花君还将共同走上一段很长的路，如果总是着眼于失去，不是就相当于放弃了活着的三个人未来的幸福了吗？从前他想不开，所以才会痛苦，如今他已经懂得了这些道理，接下来该是他多多劝慰杏花君才是。只要家人还在一起，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他掏出手机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打算打个车回家去帮助杏花君和修儒照顾病人。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时，他看见路边的一个女人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脸上有什么吗？这么盯着人看是很没礼貌的，岳飞溟想。女人穿着一身古装，不是近些年流行的新中式而是货真价实的古装形制，发型也是古代已婚妇女的样式。是汉服爱好者？这个年纪梳这种发型会不会早了点？而且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招惹汉服研究家的设计，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被女人盯得久了，忍不住开口问道。话一出口却发现旁边路过的人们纷纷回过头看他，好像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或是在对着消防栓自言自语似的。
我在对这个女人说话啊，岳飞溟想，这不是很显然的事吗？
“你看得见我？”女人终于发了言，却是以问题来回应他。
什么意思？岳飞溟不解，什么叫我看得见你，难道别人看不见你吗？
他正要张嘴回答，就看见女人迎面朝自己走了过来。
岳飞溟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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