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夜】扼杀视线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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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钟前你被问到是不是喜欢第二十五夜，指名道姓，问你问题的人用了一堆修饰语来将对象指向你所认识的那个唯一的第二十五夜，里面甚至有你不喜欢的头衔和不乐意听到的关于他的过往。你故作不悦，却又冷静地辩解，引用了两百九十一条典故来阐述你对第二十五夜的感情是出于忠贞的友谊而非容易失衡的爱情，你质问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来问你这么无聊的问题，这只会引得你嘲笑对方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冷淡自持，你讥讽你面对的这个女人：红头发的，什么时候你也喜欢管起闲事了？但你的目光落在别处，竟让她看出那么大的破绽。
你认为你不应该是喜欢第二十五夜的。你至今为止的经历中没有任何一种“喜欢”告诉你，这种感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付出交易的。你的母亲明明白白向你宣告她要利用你了，你的姐姐们把你视作手中有力的筹码，就连你自己喜欢自己，也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一张好用的牌，或者仅仅是出于对自身迫不得已的认同。你的同族们敬畏你的成绩，喜欢你是因为慕强；测试层的伙伴们敬服你的手段，但他们不是因为你是你而喜欢你，充其量是你借了第二十五夜的余荫，他们喜欢第二十五夜，因而喜欢你。每一种“喜欢”，都标注了相应的价格，当你有所付出时才会得到回报。而你对第二十五夜做到了什么呢？追不上他的脚步，掌握不了他的全部，满心焦灼得不到缓解，小鱼笼罩在鲨鱼的阴影之下寸步难行。
你怎么能喜欢得了第二十五夜？
我要和你竞争。安德罗西第三十六次找你麻烦，女生叉腰满脸怒气，多半又是第二十五夜做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比如三番五次告白被拒绝。她恼恨身边的一个又一个简直就都是木头，心思本就敏感多疑，耐心瞧一瞧，仔细想一想，就开始回过味来：你们两个，别不是早就暗度陈仓？！第二十五夜你也太没眼光了！
……分不清是在骂夜还是在骂你，总之只要不触她霉头，让她闹一闹，事情也就过去了。坏就坏在你不该假装在想别的事情，把视线挪开不看她，甚至也不看第二十五夜，显得是那么的心虚，那么的不打自招。
而最关键的第二十五夜呢，他也不看你，只要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认错他第一名，脑袋垂到地上去，委屈巴巴看着可怜得紧，就赌别人不会跟他计较，过段时间他继续做。你不由得心想他为什么不敢看你呢，是因为安德罗西误会你们有一腿，他不好意思了，还是说，他真的喜欢你，并且把这种事情当作是一件错事，企图遮掩过去，低头是要祈求土地爷爷让朋友发现不了呢？
你明明不喜欢第二十五夜的，可你在意得不得了，在意得变成一个傻子，眼球在眼眶里拐个弯，把目光远程抛射投到第二十五夜的鞋子上去。
你找到吉王男和他谈心，为了防止被他看出一丁半点的端倪——即便你坚信他没这个能耐看出来，你给第二十五夜安排了一个含糊的代称。
你就说了：我有一个朋友，他几次从我眼前消失，等到回来的时候就会大变样，但我每一回都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不管消失不见几次，他的习惯总是没变过，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东西，但那东西对他牙齿不好，只要见到他我就得给他管着，不然他会偷吃。他会很认真地问我讨要那些垃圾食品，在我看来不给他吃才是最好的，可是没有人能拒绝他吧？你要是看到他的样子你也会跟我一样拒绝不了的，但是最好还是别看了。要是不给他吃零食他就会生气，生气的时候头发真的会竖起来哦？要是长头发竖起来就好像美杜莎一样，但是我不喜欢他长头发，我们开玩笑说过这件事，后来他真的把头发剪短了，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大约是高兴的，也有点不甘心。说回他生气的样子，他赌起气来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样子，会故意不理人，瘪着一张脸蹲到角落里去画圈圈。谁教他的？被我抓到一定要揍他一顿……你抖什么？等我喊他的时候就从角落里钻出来，猛地咬我一口，准头是不行啊，明明我都把他要的零食举到他面前了。他吃东西像仓鼠，那是一种在内塔见不到的生物，我觉得很稀有就拍了几张照片——
吉王男：等等，打断一下，照片是指你放桌上每天不停拿出来摸的那几张吗？
你：是又怎样，你有什么意见吗？
吉王男深吸一口凉气，说，你好爱他。
你：等等，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先听我说完——
吉王男call给火莲，又说一遍：他好爱他。
你听着锦囊另一头红发女人玩味的笑声，觉得火大，又莫名地害臊。你涨红了脸说：我每天都要和他吵架他也不听我的话我对他忍无可忍有时候都想采取强制措施了我到底怎么会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我跟你讲我不喜欢第二十五夜说了多少遍我不喜欢他！
吉王男瞪出了竖瞳，像夜间动物突然遭遇了强光。他疯了似的在天台上大吼：卧槽！你们知不知道！昆A.A好爱第二十五夜——
什伊树哈驰冒出来，安德罗西阿娜克从天而降，鳄鱼一脸懵然好像还在梦里，晃晃荡荡地到天台上来，糖醋肉队的人闻讯齐至，火莲和夏镇成隔着锦囊听个热闹，指不定还要把实况转播给兰他们……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你习惯性地拿目光追随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你喜欢的人总是不乐意让你跟着他们。你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也不那么烦人。
三秒前你被人告白了，你第一次和人离那么近，第一次能和别人产生那么长时间的对视，第一次能看到那么深的地方去，好像能接触到别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你弄不清要做什么，所以你没能推开他，你的心脏在期待和忐忑中蹦跳，你也只是觉得奇怪而没有试图安抚它。但他却什么都知道，他替你抚平你心脏的嚣乱，他亲吻你无意识蹙起的眉头，他碰碰你的嘴唇，让你心甘情愿地接纳他的一部分，于是你们接了第一次的吻。
他以前没说过喜欢你，你也没有对他说过，你们可以做到呆愣愣地抚慰完对方，紧接着又急匆匆地远离对方而去。你们以前不接吻，因为你和他讨论，你们一致觉得吻是要留给喜欢的人的，而你们都自认为不喜欢对方。
……真是急死旁人。
你心里想过和昆在一起时心里产生的悸动究竟算是什么，你问自己：我到底喜不喜欢昆先生呢？“喜欢”是一个美好的词汇，据说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献给对方，可我什么都不拥有。对比起来，我从未替昆先生做过什么事，反而总是麻烦他帮助我，这样我哪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喜欢呢？
然后你把这份无法命名的感情藏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它命名为“愧疚”，对它说：我会尽快偿还昆先生的，请你再等一等吧！
说完你不明所以地看着火莲在一旁憋笑，你问夏镇成她怎么了，他也搪塞你，一边把烟圈吐到你身上，你不动声色地躲到一边，也就失去了问出真相的最后一个机会。
好像所有人都在看你俩的笑话，有的时候还会生气，可你搞不懂。你只是一味地把目光留给昆先生的后背，而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小心翼翼地移到一边，看向虚空，不看他。于是当他向你靠近的时候你也没能及时发现，当他吻你的时候你才满脸错愕地撞进他一片深海里，头顶碎碎的恍惚的光好像沉进海里的月亮，通过他的眼睛来照耀你，你迷失了，头晕目眩地闭上眼，是一片默然无声的允许。
你已经不记得这是你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真的，如果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么你也应该会是欣然允许的。无论昆先生多晚来向你告白，无论他是明说还是暗示，第二十五夜都会告诉他，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也许，第二十五夜就已经答应了昆先生了——他只是不知道，他希望昆先生不要责怪他。
大家啪啪啪鼓起掌来，大家都说真好啊，不枉我们给你们牵线搭桥！什伊树高兴地站到桌子上，说你们都要感谢我！要不是我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摊牌呢！所有人嗷嗷嗷地起哄，现场乱糟糟轰隆隆成了一片。新出炉的一对恋人眼睛红红脸也通红，如坠梦里。
目光不期然撞在了一起，好似海潮声并风起，天空一片澄澈，阳光晒得人晕……他问你：可不可以？他回答：因为喜欢，所以怎么都可以。

（完）
2021.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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