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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LIAR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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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若是我呼唤真主的一百个圣名，每个圣名都响应一个名称为了你。 ——《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歌德[/b] “我说，如果一个人总是随口对你说谎，算什么啊？”冷不丁地，中也忽然开口了，把以为他早醉得睡过去的众人吓了一跳。 “......是谁啊？”阿呆鸟愣了片刻，下意识问道。 还能是谁啊？换个人我把他脑袋都卸了一百次了，当然是那个绷带浑蛋—— “当然是个，熟人了。” 对于这话里明显的停顿，公关官带着一贯的微笑忽略过其间的犹疑，而阿呆鸟则完全没有注意： “那你说的这个人怎么样？” “嘛，每天都在胡搅蛮缠，非常恶劣。” 钢琴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据我所知，能收获中也这样评价的`熟人`还真不多呢。” “但也不一直是这样。”他盯着酒杯里卷曲的柠檬皮，在灯光下转啊转，像金色的海马，“他偶尔会说很难听的话，很认真地说，这是最不像在说谎的时候。” 也是说下弥天大谎的时候，他在心里补充道。 一时没有人再讲话。 “一般而言，说谎的目的都是想要掩盖什么吧。”冷血想了一会道。 确实，一般而言。可是，如果， “但如果中也明明知道对方在撒谎的话，那这么做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呢？”医生插话了，“这点很让人好奇啊。中也觉得呢——” “我该走了。”话音未落，他早已逃也似的抛下一边仍是笑着的发言人和愣在原地的阿呆鸟，径直冲出了门。身后旧世界的招牌才刚刚亮起，不太稳定的电流把他在地上投出烟灰的影，好像在说话；好像在提醒格外早归的人： 刚才也撒谎了吧？ 在掩盖什么呢。 一鼓作气骑着机车回了家，先是冲了个澡，再泡好红茶，顺便把邮箱里的邮件挨个处理了。等到天色暗下来，他也没去把天花板上的电灯打开，就看桌上的办公台灯开始发呆。 一切安静得很，于是思绪的声响尤显聒噪。 想起来，昨天这个时候还吵得很。那是自然，毕竟太宰治撬开他的门锁就是为了来吵架。 头脑中有声音开始自动播放。 “中也提交上去的计划简直不可理喻。”第一句。 “不关你事吧。”你明明知道为什么。 “当然不关我事，中也死了也别指望我收场子。”第二句。 “那我死之前绝对先杀了你。”可你不会让我死吧。 “啊那就再也见不到中也了，真是太好了。实在是拜托了。”第三......不。 这句也是吗？ 脑海里争吵的声音止息，疑问又喧器地冒出来穷追不舍。他前两天提出的作战方案是铤而走险了，但对方有港黑的人质，整整六个，他认识里面的两个男人，都三十多岁，曾经一起喝过酒，一个订婚了，还有一个上个月才给孩子过完生日，他们...... 你知道同伴对我意味着什么，甚至，曾经你在崖下向我重写同伴的含义。 中也揉了把脸。他和太宰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时常他会忘了探寻、为什么那双鸢色的眼睛，那双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眼睛，总要悄悄地、像在考场作弊的小孩一样，向他写下谎言的答案？ 比如，中也想，“最喜欢味精和糖精”，其实是在说他什么也不想吃；“终于可以去死了”应该被纠正为“只是没有力量去活了”，而“别指望我......” 那眼睛凉凉的，他未曾涉足的深渊在其间久酿—— 那是在说，我讨厌这个，中也。 所以我不会让它发生。 正式出任务是在一个大雾天。雾气像是某种固体，成块地凝结着，移动也费劲，用让人窒息的姿态锢囚眼与鼻。 要速战速决。手里的仪表盘滴滴作响显示着人质的位置，但空无一人的仓房明摆着这是一道陷阱。中也握紧了种种的匕首缓慢走向内间，空旷的空间里除了自己的脚声外再无他物。 不，刚才响起了…… 什么泄露的声音。丝丝、吐着蛇信子的—— 不妙。耳麦沙沙作响，信号从开始就时断时续。喂？2组，2组在吗？ 无色无味的空气混进了说不清的东西。 他感觉到了手心的微汗，紧接着沉闷的重音，从大门透进来的稀薄晨光被锁在远方。 2组听到了吗？ “......” 太宰！ 脑袋里轰然作响，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喊出来了。 “嗞——”回答他的只有杂音。但中也知道他在听，至少信号丢失之前在。就是这个人，总喜欢挑任务的收尾时刻突然插入频道里，弄得中也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一直都在哦。”耳麦里便会传来愉快的声音，理所当然极了。 那现在……他下意识要用异能往门外硬冲，逃离这封闭空间内愈发浓的麻醉气体。对旁人而言可能只是头晕目眩，而他已经感受到正在消逝的意识了。 随光线一起变得稀薄的，仿佛还有氧气。 仓房的内间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而片刻后中也清晰地听见了一声贯穿神经的男性的惨叫。 他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地停下来调转了方向，几乎是破口大骂了什么，最终冲进身后的黑暗里。 而两秒后仓房紧闭的大门前，一群人马不停蹄地向同一个方向奔去，破门而入。 内里即将入夜般的昏暗须臾便被溶解了。 曾一度沉寂的仓房一时间热闹起来。后来的2队陆陆续续解决了敌人余部，把因电击而昏迷的人质抬上开往总部的车。当最后几个活口被扔到太宰治面前的时候，他想也没想抬手便给了三枪，一枪给手掌，一枪给腰侧，第三发子弹则把膝盖变成滑腻柔软的碎片。血没有把大雾染成晚霞。 “扔到另一辆车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小小的身影均匀呼吸着上下起伏，无梦的睡眠里没有枪响。 在之前无聊的等待里，乃至听见了信号不稳的前兆，他也保持着无动于衷的姿态趴在副驾座上补觉，让所有人都在怀疑太宰先生是不是睡死过去了—— 中也呼叫2组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却没睁眼。或许，有点赌气的成分吧。总之他没有开口，静静听着那断续而刺耳的喘息，毕竟子弹和刀枪，没什么是中也解决不了的。 ......但是他听见自己的名字了。 像是梦中无意识痉挛的人，他感觉身体内部的抽动，猛然坐起时狠狠磕到了车门，沉闷的一响。 “所有人现在行动。” 没有听见奔跑却已紊乱的呼吸，封闭空间，深处的人质，不见踪影的敌人。 “快点，给我跑着去，”手下还在四处寻找掩体，太宰已经破开白雾远去了。 “这个......不能等。” 雾气又在他身后重新凝聚。 而回来时，他肩上多了个使不出力道的人。本来就是小小的，现在又变得软软的，怎么不是蛞蝓呢？ 太阳已可以望到了，悬在城郊的烂尾楼上，把荒原加热，将雾气浓缩成闪亮的金刚石送给他。 衣角湿漉漉的，一呼一吸也是。太宰放轻脚步。他想说，中也重死了，本来应该把你在地上拖着走的。可是，在春天茂盛的草野上，在带露的矢车菊和四叶草之间，果然会非常、非常费劲吧。 ——但中也睡着了，这样的谎话，他只好说给自己听。 再次醒来是在陌生的病房。 狭窄的床，雪白的被褥；似乎是实在没什么必要，挂无可挂地给他弄了一瓶葡萄糖。中也微微睁开双眼，窗帘被人留了条缝溜进阳光，透明的吊瓶里水也反光；滴答，滴答。简直是暖阳里的催眠曲。 他向左侧翻了一个身——头还在不易察觉地作痛——望向身侧。床头柜上摆着自己的帽子和 choker ，一旁凳子上的印迹似乎在说有人坐了很久。 迷迷糊糊地，他又想起了前两天自己在旧世界里问出的 那个问题。中也没有告诉他们的是，其实他说的并不是全部；其实一直以来......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仿佛这样便可以逃避。 一直以来，在说谎的人，或许有两个。 回忆起任务前短暂的争吵，他当时不是毫不犹豫地回击“这不关你的事”吗？可事实......真的如此吗？把计划书提交上去时，他早就自作主张地把太宰和整个2队写进了备案里。 而没有太宰的签名，文件是不会被通过的。 而且。中也把头缓慢地埋进枕头里呼吸下午的阳光。而且，太宰会在那天、要不就是后一天，气冲冲地找过来和他闹，却又会那般矛盾地出现在被需要的时候—— 这种事情，我们明明早就知道，不是吗。 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哇中也是小孩子吗，睡到下午还赖着不起床。” 刚才思绪里的人物忽然出现在眼前，中也不知怎的有点心虚，反应过激地想摆出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实则陷进枕头里还把被子拉到脸侧。 没良心的家伙，他想，自己现在可是病人，虽然用药仅限于一瓶葡萄糖。 而太宰已不管不顾地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嫌弃中也作为搭挡（谁要和小矮子做搭挡啊！）竟然把善后和报告书去 丢给他一个人承担（我已经四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干净地自杀啊！），一边随意把帽子和 choker 往旁侧塞了塞，在狭小的台面上放下便当盒。 中也气愤地窝在被子里想，太没有底线了，这人不会要当着他的面一个人吃午餐吧？ 果然，他听见便当盒盖打开的声音，里面一闪而过的却是少见的新绿。这家伙是要吃蔬菜吗？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平常饭菜里带叶子的早该被太宰分毫不剩地挑出来了—— ——“中也先生这几天要多吃蔬菜哦。”一个回忆里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不知为何，他想起自己加入港黑的第一天；在被医务人员从崖下带到病房后，匕首残余在他体内的毒药仍在起效。一旁帮忙的小护士看他面生又年纪小，很关切地向他笑，“觉得难受的话，清淡的蔬菜色拉会很不错呢。” …… “这个色拉很不错呢。”他恍然回神，两句话仿佛相互重叠，余音回荡。面前极近的地方，太宰把叉子伸过来晃了晃，绿色的叶子和银色的金属，那闪光几乎让他眩晕；还有那个人略微低头的此刻，啊，望来的鸾红在笑，像在路边久久蹲坐的孩子终于捧起四叶草： “中也没的吃啦，都是我的。” 橘发的少年睁大眼睛盯着那抹绿。夏天果真要来了，中也神游道，他在刚才昏睡胜之中，似乎也隐隐绰绰地踏过同样的颜色，上面的晨雾里有变形的矢车菊…… 太宰那么说了，却并没要吃的意思，绿色飞悬在半空中。 中也短暂地仰头看他。这个人仍保持着揶揄的笑意，或只是在笑他出神时的应对迟缓。 于是中也一气呵成地从枕头上弹起，去迅速抢夺属于自己的色拉。生菜，紫甘蓝，千岛酱。 “......犬科明明是肉食的吧，中也太讨厌了！” “哼！”他想说滚的，但腾不出口舌。 “来，”而某个人已经又兴高采烈地伸来满满一叉，“叫声'汪'。” “滚。”终于咽下去了。中也在驳回请求后，从善如流地再要了一口。 大概是因为太饿了，而甜甜的蔬菜太好吃了，他们没继续拌嘴下去。直到太宰手里的便当盒慢慢见底，中也才兀地开口： “他们，没事吧？” 太宰手里正收拾着餐盒，闻言停下动作，看了他几秒。 “没事，就在你隔壁。” “哦。”舒了一口气。 真是神明大人保佑啊。 说到这个，他仔细想了想，手指飞快地敲着床沿。他似乎从没问过太宰治： ——“你相不相信有神灵？” 这种家伙大概是不信的吧。问出这种问题自己，肯定要被嘲笑了。他刚说出口又有些后悔。 但是被问的人只是静默着从椅子上站起，像在森林里散步一样，走到半掩的窗帘前。 干什么呢，这人？ “唰啦”，帘幕被一下子拉开，成吨的阳光如水族馆里碎玻璃中倾出的海水一样冲洗尘垢，一顶乱蓬蓬的棕发像春草般在其间，生长，发光，华茂。 中也微微眯眼，望进窗外的时节里。肆意蔓延的绿在弹跳，在高昂地喧闹，它说： “中也听过这样一首诗吗？” 少年的嗓音就是立夏。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你啊，少给我卖弄。”骗子。 “嘛，要是听过才会吓我一跳呢，毕竟只是区区中也而已。” 仍是清冽的笑意，让人如此惊奇又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太宰原是可以和夏相般配的。 于是中也接着骂道：“要是真有神的话，绝对第一个先劈死你。”你这种说谎的人。 这种谎话匣子，天才、无赖、胆小鬼。 “那可真够糟糕的。”太宰一点没显出受伤的模样，很自豪地对他摊摊手： “很可惜，我的神明大人完全相反。” “他啊，也喜欢说谎话。” 心脏，中也感觉到，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下意识地，他拼命地想说什么，比如一些反驳的话语、一点轻蔑的嘲弄。可到头来，他拼命忍住的却是开口的欲望： 他听过这首诗。中也想冲他喊，怎么可能没听过呢？十五岁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病床旁边总有一个扰人的身影，裹了奇怪的白色绷带向他大声读诗。所以，所以他清楚，那诗是—— 费列特戈•加西亚•洛尔迦 《梦游人谣》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在刚才太宰背到这里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叫出来了：我知道！我知道！因为那接下来是： [b]影子缠在腰间， 她在阳台上做梦。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清凉的眼睛。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 朋友，告诉我，她在哪儿？ 你那苦涩的姑娘在哪儿？ 她多少次等候你！ 她多少次等候你！ ……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b] 啊，我多少次等候你。 原来如此， 我们全都明白。 END. 终于肝完了！ 本来洛尔迦的这首诗想放在夏日祭这类的题材里用的，但写到蔬菜色拉的时候忽然就忍不住了…… 那么，感谢你看到这里！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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