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追查

【黑花】绝情公子寻爱记

Marfa

2024/11/21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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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最后一次见到他娘的时候，还没到能记事的年纪。一直到三岁记了事，他才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解连环离开的那天，阳光毒辣得额头发烫，爷爷的手扶在解雨臣肩上轻轻抓住，这样他就不会像个真的孩子一样追着他跑出去。

解连环从家里离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解雨臣对于时间的流逝都毫无知觉。从白昼看到天黑，从月缺看到月圆，书架上翻阅批注过的书卷越来越多，解雨臣下了课便坐在后花园望着池塘里的浮虫发呆，浑然不觉竟然已经过去有一年之久。

直到有一日，院子里动静大了些，解雨臣抬头看到有家仆抬着柜子往房间里搬进去。

解连环书房里的东西都被搬到了解雨臣房间。

从那以后，解雨臣的时间没了，老师走了就要去学拳法，学骑射，学很多很累的东西，忙得再也没时间去发呆，累到开始期盼夜晚来临，好能睡个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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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的心情不是很好。

瞎子看见他脖子上的血丝又爬了上来，心想着自己还是别在他眼前晃悠了，趁着解雨臣训话赌坊的下属，瞎子默默地向后撤步，企图逃离昏暗的小屋。

“你要去哪儿？”解雨臣斜眼看他。

“去门口买个包子，饿了。”

“......”

被训话的手下紧张地看着二人，十分不解这位仁兄为何还要给自己原本就不好的处境火上浇油。

解雨臣皱眉盯着身后的黑衣人，过了半晌才开口：“马上就回去了，忍着。”

瞎子不置可否，怂了下肩，稍稍歪了下脖子看向眼低眉顺眼的手下。

训完这人，解雨臣就连忙又直奔下一处，路上脚步越来越快，瞎子路上也不说话了，跟在他身后拉开几步距离，不敢太近，也不能太远。

距离成王大婚已经过去七八天，为了当日一切安稳，瞎子跟着解雨臣一起忙上忙下，时隔多年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忙得脚不沾地。

解雨臣从中收获颇多，但大多都算不上什么好事。小到看他不顺眼，要求加钱否则走人，大到趁着这半个月偷鸡摸狗，做帐捞油水。

直到昨晚，接到十八远在洛阳的线报，说解家有人偷偷从好几个赌坊和酒楼用家族令牌以人情置换，各家拿了一到三成的钱，换到通宝钱庄，又私下运作一通，没过多久，就听见雾水县的佛堂要多一座金佛。

一旦这金佛正式塑成，这笔钱就没法再追回来，到时候解雨臣身上要背多少“人情”，他该怎么向爷爷交待，谁又知道这些“人情”里到底有多少肮脏的内情。

这已经是第三家赌坊了，根据解雨臣查到的帐还有将近四成缺空，全长安虽然就这三家赌坊，但连着到洛阳的酒楼就有九、十家，瞎子咬了下嘴唇，走上前悄悄问他：“要不要帮你？”

只要他出手，事情会非常简单，但不好的一点，那就是瞎子得见过解家所有人，当然这可以在他不用正面对上的情况下发生。

解雨臣皱着眉瞥他一眼，无声地表达出“你是不是当我傻”的讯号。

开玩笑，把自己家里的人全都暴露在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眼里，他可不想这人走的时候还带着把柄好日后拿捏他。

再说了......

解雨臣吐了一口气，转头直视他的眼睛，小声说道：“我可以。就像你说的，这是我要学的东西。”

瞎子看着他的眼睛，直到自己确认了什么东西，这才鼓起脸颊，上扬嘴角，拍拍他的肩膀：“好吧。”

“明天天亮为止，对吧？”

解雨臣点头：“明天天亮为止，我要将所有城内这几日的事情都交上去。后续只能看十八那边如何了。”

瞎子看他：“不能把这事先压一压吗？”

解雨臣的眉头皱得瞎子都觉得太深，但他只是一如既往地语气严肃回他：“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找上门‘帮忙’。”

“那也没办法。”

解雨臣听到他的回话，深呼吸一口气，只能接受了现实。

刚想往前继续走，解雨臣突然被人从后边拽住了胳膊。

“只能赌一把了，少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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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州，这是个对于瞎子来说，并不陌生的地方。

他还记得自己骑着马背上，被父亲带着奔驰在原野中，远处人声鼎沸，火光漫天，他被父亲交到叔父的怀中。

父亲说：“你要乖乖听娘的话。”

他乖乖点头，又骑上另一匹马，被叔叔护在怀里，看着身后父亲持枪离开的潇洒背影。

“爹......会回来吗？”

少年问身后的大人。

叔父笑着，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自信又骄傲的笑容：“那是你的莫贺，那是我的阿干，那是出生入死五次，都完好无损战胜而归的胡洛真。”

“更重要的，他是你摩敦的郎，郎不会让她一个人守着你，对不对？”

少年转过头，不再看向身后远去的人影，笑着回他：“是，阿......也相信。”

马车停了下来。

解雨臣将玉牌递出去，交给十一，坐回去看着瞎子像是回神，开口问他：“你来过晋阳？”

瞎子浅笑，慢悠悠开口：“是，来过不少次，但大多比较匆忙。”

“你有亲人居于此处?”

解雨臣虽然嘴上像是随口一问，但确实是在试探打听这人的底细。但这话一出口，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瞎子沉默地盯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解雨臣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惹毛了这人，手紧张地缩回袖子，捏紧了圆石。

就在他决定砸穿薄薄的木板马上逃开之时，瞎子终于不再维持着那副冷冰冰的面容，轻笑了一声。

解雨臣当即便明白这人是故意的，忍着火气将大腿又实实坐回去，紧抿着嘴唇瞪了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刚刚砸了，要怎么跟守门的城将交待。”

瞎子翘起二郎腿，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眼十一的动作，转头笑眯眯地回他：“就说，解家少爷太害怕新招的侍卫，吓得夺窗而逃？”

还没等解雨臣发作，瞎子便又开口继续说道：“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曾有亲人长居晋阳。我的叔父婶婶，很久没见他们了。”

解雨臣内心有些小吃惊，这还是瞎子第一次透露自己的身世。

“大人！起驾！”

窗外传来声音，解雨臣应了一声，马车又缓缓摇晃着继续前行。

“就像我说的，赌一把，对不对？”

解雨臣看向对方，无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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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不仅赌对了对于这人的猜测，也赌对了按下先不动。

这个对半开的决定，当夜解雨臣曾经去找过他。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豪然不知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拉下面子去请教他，毕竟这是对方提的建议。

结果却只得到来对方勾着嘴角歪头耸肩，表示“我觉得五五开吧。”

解雨臣披着长袍，春寒冷得他手脚发凉，这人却把他堵在门口，半天了听了他一顿分析，最后来了这么几个字。

“让我先进去。”

瞎子礼貌做礼侧身：“毕竟这是您自个儿家，随意。”

解雨臣踏进房间，眼见着正厅右侧的书桌上，放着一堆写满了的纸。

“你大半夜不睡觉，竟然有兴趣练字？”

解雨臣走到桌前，拿起纸张，眼见着写满了他看不懂的字句。

瞎子依旧站在门口，倚着桌逗弄窗前的海棠苗，没有回头。

“‘这个奇奇怪怪的瞎子肯定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你肯定这样想过吧。”

解雨臣终于看懂了这上面写了什么。

“你的字......真好看。”

解雨臣出神盯着，用目光认真欣赏这一笔一划。

雄浑超逸，字势强穷，就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像是出自名家大将之手，笔墨挥洒，一就而成。

但这其中，却莫名在些许之处，收回这豪情之意，生生将其掐断，敛于纸上。

但即使是最后这内敛之意，也无法阻挡这大开大放的意境，和这经文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经文？”

瞎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回他：“《曼殊室利经》”

解雨臣点点头，试图记下一些经文，回头能查看一番。

“你可以叫人把账本都拿过来，我不介意，毕竟是你家。”

瞎子搬起屏风立在床前，向他晃晃手：“在下睡觉姿势不甚美观，解大人还是别来查看了。”

解雨臣本来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这人真的当即就躺床入眠。

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洋洋洒洒的经文，解雨臣被他这副好字抚平了不满，出门叫了十九把账本都抬过来，在瞎子房间看了一整夜。

瞎子说他睡觉不美观，但解雨臣从头到尾就没听见他动过一次，呼吸平稳得可怕。这人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

有这样安静的环境，加之处于他人房间，对于解雨臣来说确实更容易集中精力.

直到天亮，时刻准点一到，屏风那头的人就坐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晨起的嗓子干涩发哑，男人低声问他：“想好了？”

解雨臣揉着发困的太阳穴，精疲力竭地开口：“想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拿主意。

手下时不时看过来的充满担忧的眼神，十一明显停顿的话语，都让他好几次生出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让爷爷失望的决定。

有人扶上他的肩膀，轻轻捏了一下，告诉他：“还没水落石出，谁也不知道。”

解雨臣没有回头看他，点了点头。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十八终于从洛阳传来了消息。有个酒楼的掌柜儿子要结婚，吵着把钱要了回去，两方闹得不欢而散，回头气不过在赌坊多玩了几把，也多了那么一嘴，说着“他们都把生意做到晋阳了，还贪这点小钱。”

往雾水县塑的佛，非得跑到晋阳请师傅。

最终大概是他们有人在晋阳有个自己的地方，更有可能是个地下的交易之处，能将银子偷偷换成黄金，熔了塑一空壳金身，内里只要添些铜铁杂质，这笔钱就顺其自然留到手里。

十六伤好之后就去了晋阳，下个月圣上托太子要来晋阳城祭祀，十六便提前来探查一番。应着这回的事情，竟然查出晋州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佛堂都重塑了金佛，唯独晋阳城中一座也没有。

城中最大的那家赌坊，私下里还倚靠着安王做些拍卖生意，要论金银交换，最有可能的就是那里。

解雨臣下了马车，一伙人直奔城东的赌坊，为的就是出其不意，便也不做掩饰，直冲冲进去。

赌坊里顿时乱作一团，有人看见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当即就往后头跑过去。

“走！”

那守门的冲到后厅，当即大喊：“当家的！来了官府了！”

当家的壮汉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大惊小怪什么，来就来了，又能怎么着。”

守门的急得冲上去，一把将数着银票的算账先生拉起来：“来了！解家人！”

壮汉当即站了起来，还没等反应过来，有人将门板“通”得一声踹开，偌大的后庭顿时有不少人像鱼一样顺滑地涌了进来。

壮汉被吓得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后头本来准备逃跑的几人被齐齐抓住按在地上，一个个嘴里大喊着“我们是安王的人！”

只有壮汉此刻知道，“安王的人”，也抵不过来的是“解家的人”。

团团围住壮汉的人群中，有一只葱白的手轻而易举地拨开这群冷冰冰的侍卫，身着暗青色长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

年轻人皱眉，高高在上，睥睨看向他，好听的嗓子开口：“说吧。”

壮汉脸上的汗如雨下，抖着嗓子吐出一个名字。

解雨臣当即闭上了眼，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善，缓了口气，开口：“继续。”

还没等壮汉开口，众人突然感到脚下颤动，房屋吱呀乱作。

房屋，树木，山石都开始晃动，发出沉闷的隆隆声，这声音让所有人都腿脚发软，心神不宁。

还没等解雨臣反应过来现实，有人从后头冲了出来，当即将他一把拦腰抱住往不知何处跑了过去。

没过几秒，整个晋阳城都晃了起来，叫了起来。

屋顶瓦片砸落的声音响彻耳旁，尘土弥漫在街道，尖叫声和哭泣声透过厚厚的墙壁都传了过来。

解雨臣睁大了眼，他感觉浑身发冷。

“是地动！快躲起来！”

他的后背感觉到了那人剧烈的心跳，头顶传来振声的呐喊。

还没等他意识到瞎子要如何带他躲开，解雨臣眼前突然有什么大片的东西直直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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