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夜蛇】受神明大人恩惠的第三十年

【夜蛇】受神明大人恩惠的第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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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nasura

2025/04/01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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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祭之夜的第七日结束了。
鲜血是温暖的，从空中坠下的一缕赤色滑而轻，体温的热量会迅速散逸。最终，血丝落进口腔，滴在舌尖上时，除去淡淡的铁锈味，和水也没什么分别。
大股大股的血则不同，在积聚的过程中，会由于凝结而变得粘稠。浓艳的红色从人类喉管里流出，顺着血网结界的指引，飞扬汇成规律的涡旋。涡旋像张开的圆盘一样，簇拥着于血网中心漂浮的红发妖魔。
每一次祭典终幕，仪式规则下激发的漫天遍野的热烈赤红，是他最喜爱的胜利图画。夜刀神习惯了这种颜色。火焰的红色靠近明亮的橙黄，并不能准确代表他，晦暗的绛红才是血液中诞生的妖魔的本色。
盛夏夜晚的空气仍然燥热，身披甲胄，天生的高体温也有些受不住。得意洋洋的胜利之后，夜刀神仔细擦拭净了夜镰上的血，简单吩咐飞缘魔们尽快进食，便松弛下来。他突然想回去吃点冰爽的食物。
游戏令人愉悦，但仪式间隔的漫长准备期，才是占据大部分生活的日常时间。
夜刀神不觉得自己有血腥味，当然，自己是闻不出来自身气味的——除去刚认识那段互相熟悉的时间，蛇神大人也不是特别排斥。所以，没什么要紧的。
抵达秘密宅邸结界时，黑夜的飞行者熟练地摊平了翅膀，气流托着他平稳刹车落地。夜幕之中，夜刀神的视野反而极其清晰，比在白日活动更让他自在。他熟练地推门踏入庭院，远远望见一盏屋楣灯笼的温暖色调，和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大人，劳您等待。仪式很圆满，我回来了。”
蛇神初入阳界时，原本不适应人类局促的木头房子，还是想睡洞穴。但后来，他发现方方正正的小空间能储存不少东西，便来了兴趣。刚出狭间，八岐就为自己修筑了一座冬眠用的院落，方便舒舒服服过冬。
蛇神又收集了许多书籍，学着人类建造火炉和地下冰室，比用神力取暖和保存食物还要省精力。其实，他并不太需要吃东西，但甜食能令心情愉悦不少。
八岐把冬眠用的宅邸装点得格外清丽，传统的和式庭院端庄而雅致。前院后院里，毫无意外地栽满了茂盛的樱树，轻盈的淡粉色总围绕在他身边。他不善饮酒，便设置了一间宽敞的茶室，以鲜花水果为调香。
从前，这里是蛇神独居的秘密基地。平安京风物志，和京都以外广大地域的资料，都被他井井有条地摆入柜架，以便查阅参考。这里本来不需要迎接任何宾客，即使是长时间合作的人士，八岐也总和对方保持足够回旋的疏远距离。
但如果，交易对象，是自己一手从小培养长大的呢？
院落里的樱花早就凋谢，樱树现在都只是普通大树的模样，茂盛而静谧。
八岐一般会在每个七日仪式的中间一天，和倒数第二日，去祭典村庄附近的飞缘魔山洞见夜刀神。七日的最后一天，他一般是在冬眠窝点里等着，待年轻的下属回来，便尘埃落定。
虽然他有不少不为人知的计划和出门忙碌的事项，但作为拥有无穷时光的神明，这点验收成果的时间还是有的。
蛇神的黑色长发不着任何装饰，飘动着与夜色一起融入暗景，唯有暗金耳坠映着偶尔闪动的微光。他正坐在屋檐下的小桌旁，支着下巴垂目养神，身着简单的浴衣，披一条披肩当外袍，防止晚上着凉。听到脚步声，八岐浓密的眼睫缓缓扬起，紫水晶般的眼睛稍微亮起来，转向院门。
昏暗的暖光中，能分辨出徐徐走来的红发男子。他早已不是少年的模样了，个子和蛇神相仿，在走来的过程中挡住了八岐眼前的灯光。因为时常上真刀真枪用武器动手，结实的身板还比不爱活动的蛇神宽一段。
八岐稍微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总是这样淡然从容，神秘而稳重，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有时，又显得过分疏远了。
夜刀神看向八岐倚靠的木桌，这里是个乘凉对饮的好地方，春日坐在这儿，能在小瓷杯里接到落下的樱瓣。靠着蛇神的桌面，摆放着一杯见底的清茶，能看见茶叶在杯底盈盈地打旋。而在桌子对面的，贴近夜刀神的另一边，放着一个空杯子。
八岐也随即注意到这点，他看向空杯两秒，便迅速扭头，盯住桌下的小蛇们。果不其然，有条蛇魔翻着肚皮，醉醺醺地倒在软垫上，看那不聪明的陶醉目光，还挺享受偷喝的一杯酒。
夜刀神微笑地摘下双手十枚锐利的指尖护甲，把小家伙捧起来放到腿上，很自然地拿起酒壶，为自己再倒满一杯。坐下的时候，颇有重量的披甲发出低闷的金属碰撞声，随着微风化进夏夜的漫长蝉鸣。
从初次相遇至今，过了多久呢？
按人类的历法算，已经有三十年了吧。这已经是普通飞缘魔的寿命长度了。今天看到一只老飞缘魔很自然地没了气息，本想让姑娘们干脆吃了不浪费，其他飞缘魔却抱着她，不肯松手。
没有自我的妖魔也会怀念同类的死亡吗？无法理解。
三十年也足够这个时代多灾多病的脆弱人类，走完一生了。毕竟，按照造物主的设计，生命完成繁殖，就该死掉了。所以既然受了大人的恩情，获得第二次新生，那要趁着时光正好，尽情玩乐才行。
夜刀神把玩着小瓷杯，能感到这壶酒在大概一个时辰前热过，只是现在有些凉了。液体的温度隔着护甲与手套传进皮肤，他心血来潮，轻轻对着酒液一指，满杯透亮的醇酒便化为浓重的血红色。血的力量已经是如此充沛，铁锈味与血腥味引得蛇魔们抬起脖子，小动物们满脸诧异地瞧过来。
“大人。您想喝些冰镇的饮品吗？请把茶壶也交给我吧。”
八岐慵懒抬眼，看向神采奕奕的夜刀神。
“我以为你想喝热的。”
不一会儿，夜刀神提着竹编的篮子，从地下冰室回到了屋前。白瓷的细口壶体上，凝结了一层细密的冷却水滴，随着搬运的振动，合成一股股窄窄的水流。红发的年轻妖魔也已经换上了轻便舒适的浴袍，他哼着昨天在祭典上学到的人类小曲，为自己的杯子注入冰酒，为桌对面的杯子倒入凉茶。考虑到蛇神的口味，夜刀神又提前加了些水果切块和凝乳。
八岐看了看杯子，觉得还不够，就又舀入几勺奶泡，非常克制地只放了一块冰糖。
看着八岐抿一小口后放下茶杯，夜刀神忽然也伸出手臂，不轻不重地按住了蛇神的手指。微凉的体温和炽热的肢端接触，八岐惊讶欲缩手，却被夜刀神阻止。
“大人。……酒意外地呛嗓子，我能尝尝您的茶吗？”
夜刀神故作轻松，语气飘飘然，眼神流转，像是志得意满的邀功，或是小辈的低姿态示弱求好，又或是些别的什么。他摆出一副微醺的轻浮样子，但八岐知道他没有醉，一旁的茶壶里明明也还有很多。
八岐只是默默抽回手。夜刀神望着那双紫色眸子，恭顺地双手捧杯，将蛇神专用的小茶杯一饮而尽——他本来也只想尝一口意思意思的，但是太紧张，手抖了。
果然还是太甜了。夜刀神先是尝试假装无事发生，享受茶饮，随即再也憋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蛇神支着下巴，看完了夜刀神的一套动作，最终，他好看的薄唇角稍微扬起来，不着妆饰的脸庞分外清秀美丽，八岐发出一声轻笑。
“那么，我就喝你的那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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