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 tramonto e te

妙知前线战地记者为您报告

duduladudi

2024/12/01 10:40

加载中……

卡维确实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卧倒在沙发里，手边是一杯已经半冷了的黑咖啡，很苦的黑咖啡，很苦很苦的黑咖啡，就因为没人给他加糖和奶球。
桌上还摊开着一份修改完成的设计稿，以往只要大建筑师像这样在截稿日以前完成工作，那么整个屋里都会因为他的雀跃升腾起一股暖融融的气息，他会哼着歌捣鼓新菜式，小薄荷和小金币也会跑过来在他脚边上打转，一猫一狗在厨房里相互舔得有来有回，而卡维偶尔会抬起头看向窗外，等待着他的恋人打着伞出现在街角——黄昏的雪轻飘飘地往下掉，然后越下越大，而他会高高兴兴地跑出去站在门口，拿过艾尔海森手里的伞，伞面上的雪慢慢往下滑，他们会在门口接一个带着风雪的吻。
但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卡维无聊地翻了个身，继续看那俩小只蜷在一个窝里打盹，艾尔海森已经出差两周了，上次他在信里说预计还有两天时间才能回来，卡维看着那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手指慢慢把那张信纸捏紧，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叹了口气。

1.
要是放在很久以前，有人告诉卡维说，你以后的恋人是一个很不近人情的人，卡维一定会礼貌地笑笑并转头离开，再也不理这个人——
什么嘛，作为妙论派优秀毕业生，很多人都说过卡维像一个小太阳，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把周围照耀得暖融融，身边的同级学生甚至于导师们都猜测他将来会和一个温柔优雅的女孩子结婚，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乃至于包括卡维自己，曾经也觉得自己会选择一个性格温和的伴侣。
在一起之后的某天他无意间想起这件事，大建筑师像是终于找到了点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把它告诉了艾尔海森，对方听完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你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够透彻。”
他的新晋恋人只是翻过一页书，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一个。
卡维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艾尔海森的时候是在秋天，当时他刚搬到这条街，上一个项目让他伤筋动骨还倒贴了钱，迫不得已从原来的住所搬出来，转而选择了这个房价更便宜的地段。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卡维在街角找了个酒馆，一个人点了三杯酒，就当是为自己庆祝乔迁之喜。
期间小酒馆人很多，卡维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他们嬉笑欢呼，快乐的氛围在整个酒馆里洋溢，却避开了他这个小小的位置，新来的人在这种场合里很难被注意到，他还没有在这里发展出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于是卡维抬起头看向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和自己一样被排除在热闹之外的可怜虫。
还真让他找到一个。
和他一样占据了一个冰冷角落的人就是艾尔海森，卡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个和自己一样冷清的角落，那里正坐着一个高挑的男人，对方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穿着这个季节很多人都会选择的黑色毛衣，外套被随手搭在他身边的椅子上，耳朵上还挂着一副耳机，估计是用来降噪。
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也只是懒洋洋地扔了个眼神过来，见是不认识的人就干脆不管，随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啜了一口。
……估计是不太喜欢热闹的人，卡维迟疑着收回目光，不再去关注那个角落里发生的事。
等他在周围人喧闹的谈天声里把三杯酒全部送进肚子里，然后摇摇脑袋站起身准备回家的时候，坐在那个角落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卡维看着面前那只推开酒馆大门的手，目光迟钝地上移，从那只洁白的手腕一路往上爬，爬过对方随意搭在肩上甚至还滑了一半的风衣，最后定格在对方的脸上。
他的眼睛很漂亮。
醉意开始上涌，从被酒精浸泡的肠胃到大脑，卡维发现身前人在自己眼中已经出现了重影，鼻尖好像隐隐约约出现这个人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他用力嗅了一下，然后想起这样很不礼貌，于是他拼命唤回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就着被对方推开了的大门一头钻出这个狭小的空间，左脚还差点踩上了自己的右脚。
夜晚的秋风迎接了这个醉酒的人，卡维能感觉出在脑海里徘徊的那点醉意登时醒了一半，他回头看了一眼，帮他推门的那个青年正不紧不慢地走在他后面，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他的头发是灰色的，刚才卡维没有注意到他的衣着，现在才发现对方那件卡其色外套真的很搭他的毛衣——该死的我怎么会想这些，卡维揉了下本来就不算柔顺的头发，觉得自己已经醉得差不多了。
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很好看。
抱着这样的想法，卡维顺着街道慢慢走了一路，肉体的眼睛看着前方，精神的眼睛却在往后看，脑海闪过里面每一个和那个男人有关的画面都在提醒他身后不远处那个男人有多完美——尤其是他灰色的头发和青橘色的眼睛，话说须弥人的眼睛会是那种颜色吗？
卡维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幻想了一路。
最后他听见自己停下了脚步，身后的男人也竟然还在，卡维用余光盯着对方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旁边那扇门，于是他转过身。
“那个……”一转过来他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但对方显然听见了他的声音，也注意到了他，关门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我是新搬来的邻居……我叫卡维。”
他能感受到对方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复，还没等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边的卡维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嗫嚅着又补了一句。
“你好漂亮。”
话一出口两边都愣了下，卡维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要裂开，人也昏昏沉沉要倒下。于是他看着对面那个他幻想了一路的男人抿紧嘴唇，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只留下还站在原地的卡维和一地月光。

2.
每次想到这里卡维就会笑起来，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好漂亮要夸他，后面想来艾尔海森没开口嘲讽他已经足够尊重他那颗被酒精浸泡得迷糊的大脑了。
小薄荷听见他笑了一声，在窝里支着脑袋看他，卡维对着它友好地眨眨眼。当时这一猫一狗都是他捡回来的，先是小金币后是小薄荷，艾尔海森看他出去一趟回来牵着只小黄狗，卡维说那是金毛，金毛！怎么会是黄色啊？金色多好看啊！
小金币不明所以，隐隐约约听出来好像和它有关系，也跟着叫了声，像是在帮腔。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艾尔海森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在听见卡维给它取的名字时皱了下眉，他嫌“格登比”这个名字叫起来拗口，干脆就叫小金币。
但卡维明显会错了意，没说什么不代表没什么想说，至少艾尔海森确实是看在他的确喜欢的份儿上才允许他养小金币，但他没想到卡维捡东西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这边还没等小金币好好适应一下新环境，卡维又抱回来一只猫，说是在工地看见的，跟在他身边打了几天转，卡维喂它东西就吃，闲下来有空也和它玩，水汪汪一双绿眼睛看得卡维心软，和它玩了几天卡维就忍不住，给人家直接抱回来了。
艾尔海森下班回家，和地上一团灰扑扑的团子对上视线，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只团子，团子也眯起眼睛看他，一人一猫先用目光把对方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末了团子慢慢移动过来，扯着他的裤腿矜贵地叫了声。
“喵。”
卡维在旁边笑得不行，这俩凑在一起就像小猫见大猫，一样的灰毛一样的绿眼睛，那只大猫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让他去给小金币添食。
大建筑师给猫取名“明特勒”，不出意料人和猫都不喜欢这个名字，于是团子的名字由艾尔海森来取，叫小薄荷。
卡维看看自己怀里的小金币，又看看艾尔海森怀里的小薄荷，恍惚之间生出了一种自己儿女双全的错觉。
有猫有狗的生活当然幸福，卡维一大早上跟皇帝巡逻似的，先看看客厅里小金币醒了没，再去阳台看那只正在拉臭臭的小薄荷，最后回到床上捞自己半梦半醒的恋人——这种天堂般的场景只会发生在前一晚他们翻滚了一晚上的情况下，因为一般而言艾尔海森会比他先起床，而且平时艾尔海森也不会和他睡同一张床，有这份殊荣的是小薄荷那只猫。
卡维曾经对此表示疑惑，为什么艾尔海森会选择一只“聪明的可爱的温和的受人景仰的懒惰的可恶的”猫而不是自己“智慧的帅气的迷人的可怜的没人要的不被伴侣接纳的”男朋友，艾尔海森靠在椅背上看书，闻言只是翻过一页，而他身边的小薄荷倒是听懂了他的话，登时眯起眼睛看着卡维，大建筑师被那眼神盯着有点心慌，刚要出声叫艾尔海森看看这只猫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看见小薄荷抢先他一步，把脑袋往艾尔海森的手心上蹭了蹭。
艾尔海森报之以轻柔的抚摸，卡维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艾尔海森在床上都没这么摸过他，当然具体原因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毕竟艾尔海森脖子上现在都还有他前天留下的印子，天知道当时他们有多疯狂——卡维赶紧转开视线，大建筑师在害羞的同时成功错过拱到艾尔海森身边的最佳时机。
于是卡维眼睁睁看着本来在沙发上快乐玩球的小金币也跑过来凑热闹，一脑袋把他这个碍事的人类顶开，却亲热地站在艾尔海森身边用脑袋拱他的腿，全然不顾某个站在原地刚发现自己已经被猫狗偷家的卡维，即使他和它一样是金毛，即使他刚被它一脑袋怼在膝盖窝上。
艾尔海森被它们夹在中间，俨然一位动物园园长，猫猫狗狗抽空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卡维从它们的眼神中读出了浓浓的鄙视和一点怜悯的意味。
卡维：……
当天晚上卡维以一己之力阻拦两只要进房间的小东西，艾尔海森看着他把小金币提溜出房间，又转过来提溜小薄荷的后脖颈，觉得有些新奇。
而卡维只是勤勤恳恳毕恭毕敬地请所有主子离开，在第三次强制性扒开小金币努力想要伸进门里的爪子之后，卡维迅速关上了门，转把手咔哒落锁，动作无比流畅一气呵成，他转头对上恋人揶揄的目光。
揶揄也没用，卡维反手把艾尔海森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就亲他，先亲眼睛再亲嘴，脖子还被这人叼着啃。
“没想到我们的大建筑师的肚量这么小。”
说这话的时候卡维正把他按在床上，艾尔海森浑身都在泛粉，靠近点还能看见他的皮肤微微发颤，卡维像只大金毛一样把脑袋凑在他的大腿上拱，拱着拱着咬一口，牙印明明晃晃印在上面，他又转过来拉艾尔海森的手，艾尔海森长得人高马大，手却没卡维的大，卡维把那只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看，看着看着也是一口。
随便乱啃的下场就是第二天早上小薄荷不让艾尔海森给它洗脸刷牙，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的男人站在原地，明白了卡维昨晚为什么没有给他洗澡——
他甚至想把他用自己的口水泡入味。

3.
卡维站起来往杯子里加了点热水，早已经干涸的咖啡渣粘在杯壁上，加了热水之后才一点一点沉下水。二次加热的咖啡当然不好喝，卡维皱着眉头把咖啡喝完，把杯子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
快要到下午六点了，天色昏暗。以往这个时候艾尔海森会关掉店门开始往回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六点之后的时段并不适合营业，这只是在多次试验后制定出的最适宜的上下班时间表，熬夜加班并不一定都是好的选择。”
卡维当然听得出来这人在拐弯抹角地嘲讽自己，大建筑师工作繁忙，为了一单生意把自己熬到凌晨的机会也不是不常有，和艾尔海森这种自己开店的人比起来当然更不自在，但令卡维奇怪的却是另一件事——像艾尔海森这种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竟然会选择自己开店？
卡维搬来这条街之后不久，有先前的主顾替人介绍了他，有生意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对方给你的地址是一个完全没听说过、更不用说去过的地方，那么这件事就会变得棘手起来。
卡维对自己的社交能力很有信心，所以他果断选择凭一己之力开启漫长的问路过程——
然后他发现自己进的第一家店的店主有点熟悉。
是他那个前不久还被他用一句“你好漂亮”形容过的邻居，对方看起来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听见门口的响动只是抬起头看着来人，卡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对方灰色的头发看，先前在脑海里打好了的腹稿被忘了个精光，再加上猝不及防和店主对上视线，一时间脸红得能被拿去炒鸡蛋。
他不说话，对方也不着急，任由着这人站在原地给自己艰难地降温。
什么嘛，卡维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瞟，卡维你怎么回事啊……
怎么会一看见他就这幅样子？
而店主只是偶尔翻过一页书，再也没有抬头看过他。
“那个，”等待着对面那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艾尔海森再次将视线从书上抽离，看得卡维又是一顿，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想问下堂隼湾怎么走啊？”
平光眼镜后面那双青橘色眼睛一眯，瞄了眼墙上的古式挂钟，时针正缓慢靠近数字六，将近平时的下班时间，于是店主选择放下手里那本看了几页被两次打断的书，随手把书放进贴身的腰包，站起身关上了小店里的灯。
“你会带我去吗？”
对方点点头：“路不好走，我只带你走一次，自己记路。”
这是卡维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和他本人的风格非常符合，平静而又冷淡，却无端在卡维心里点起一团小小的火苗，包括现在正靠在沙发上思念自己新晋恋人的时候。
卡维突然失去了对晚餐的兴趣，他站起来给猫猫狗狗添了点吃食和水，然后继续蜷回沙发上那个角落。
那条路很复杂并不是唬人的话，卡维跟着灰发青年在交错的道路间七弯八拐，一会儿拐进一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小巷，一会又走到鲜有人至的清冷小路上，卡维一边忙着记路还不敢跟丢，一边却忍不住想着面前这个人。
他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吗？
他会是一个人住在这条街上吗？
他的家里会有一只喜欢晒太阳的猫吗？
他会在某个午后、在学生时代的藏书里翻出夹在书里的情书吗？
他店里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的亮晶晶是什么？
他会在每天下班的时候收到街角女孩的羞涩窥伺吗？
卡维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会不会此时此刻，我眼前的他其实只是一个幻象？
他会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幻象吗？
“到了，”还没等他深究这个问题，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来，卡维再次和那双青橘色的眼睛对上，“堂隼湾。”
卡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刚穿过的狭窄楼房和眼前广阔的堂隼湾，海水在气流间徐徐流动着，在余晖的照耀下闪着金银斑驳的光，圆日已经落到了海天相接处之下。

4.
每一瓶黄昏都是日落时分天边无尽的色彩，卡维曾经趴在艾尔海森的店里到处观望，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种黄昏，透过玻璃，他能看见浓烈的玫瑰云与夕阳的金黄、深沉的紫和隐约的星，也有青橘色与赤红的云裹挟在一起交织着浸润出的色彩。
像他和艾尔海森的眼睛。
卡维把其中一瓶拿在手里，把小巧的玻璃瓶对准外面的阳光，朝阳透过玻璃瓶里的颜色，落在大建筑师的脸上，赤红的眼里升腾起夕阳的影子。
艾尔海森的视线在他脸上短暂地停留，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原来黄昏的色彩也可以做到如此丰富吗？
我看不见黄昏的颜色，卡维想起艾尔海森曾经说过的话，它们在我眼里只有花纹的不同，所以卡维，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那双青橘色的眼睛缓慢地聚焦在他手里的璀璨绚丽上，然后徒劳地摇摇头。
卖黄昏的人却看不见黄昏的色彩，卡维曾悲观地想过，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令人难过的一件事了，他见过艾尔海森收集黄昏的样子，白色的飞鸟从他身边掠过，艾尔海森站在长梯上伸长手臂，用手里的勺子一点一点舀动。
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里的瓶子，站在下面帮他扶梯子的卡维无法想象他眼中灰暗的黄昏会有多单调淡漠。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很早以前卡维曾在书上看到过，恋人的语言总是能给人很大的影响，卡维也很希望能从自己的恋人口中听见他的爱意，但在一起之后卡维很少能听见艾尔海森和他说情话，少有的几句也不免有些冷淡，起初卡维以为是艾尔海森不喜欢说情话，他曾和恋人小小地抱怨过几次，他们也就这个问题发生过争执，最后以卡维一句“我受够了你这个不懂爱的家伙！”结束他们的争吵，吼完的卡维精疲力尽地靠在沙发上不想理他，心里还有点忿忿。
“……抱歉。”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艾尔海森的声音，对方的声音有点沉闷，这还是卡维第一次听见艾尔海森为一件事而道歉。
其实这件事从根源上来讲确实也有他自己的问题，他的恋人或许只是更含蓄而已，他实在是没必要发这么大一通脾气，卡维一时间有些迟疑地转过头，得到的却是恋人迷茫的目光。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卡维。艾尔海森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有着令人诧异的困惑和认真，卡维也不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艾尔海森张开嘴，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般，开始不知所措地吐露爱意：
“……我喜欢你，卡维。”
“……我爱你，卡维。”
“你很好看，卡维。”
“我想和你在一起，卡维。”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缓慢，也很谨慎，不知道为什么，卡维想到了那些艾尔海森看不见的绚丽黄昏。
明明他会在每天早上早起的时候为卡维泡一杯咖啡，会站在桌边监督卡维吃过早饭再出门，会顶着夜色出门去接醉倒在酒馆里的恋人，会任由着在工作上碰到钉子卡维和他絮絮叨叨到半夜甚至还能给他提出建议，即使这和他平时的作息完全不一样。
别人只能看见卡维所创造出的表象，只有艾尔海森才能看见被困在建筑深处的建筑师。
其实他已经很爱他了，他为他改变了很多，但即使是艾尔海森这样理智的人，也会在“爱”这件事上感到迷茫，卡维一把握住他的手，不管不顾地吻上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此时此刻正蜷在沙发上的他看向桌面上那封摊开的信，艾尔海森先前没有写信的习惯，这个习惯的养成也少不了卡维的推波助澜——在他第一次因工作出差的时候卡维眼巴巴等了一周，卡维每天看着邮递员在街上跑来跑去，迟迟没有等来属于他的那一封，最后还是因为他熬不住了才给艾尔海森写了封信，三天后收到艾尔海森的回信，他一路护着宝贝似的回家打开，纸条上只有四个字：
明天回来
他甚至没打标点。
自那以后，艾尔海森每次出差都会被卡维软磨硬泡要求写信，卡维的办法也很简单，要是艾尔海森不写信那就他主动写，艾尔海森看了信总归是要回复的吧？
于是艾尔海森从最开始对这种行为的不解到后面的习惯，既然卡维说这样做可以让他缓解对自己的思念，那就这样做吧。

5.
早上醒的时候卡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没有艾尔海森在家里，他这几天的起床时间都已经过了平时早起的时间。
他揉了下眼睛，抬肩膀的时候被关节酸胀的感觉顿住，昨晚他沉浸在和艾尔海森的回忆中，最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连晚饭也没吃。
于是大建筑师迟钝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睡了一晚上的地方已经明显被他压出一个坑，卡维耷拉着脚上的棉鞋在家里走来走去，猫狗显然对于他这种一大早上在家里用鞋底拖地的行为十分不满，小金币冲他哈了声气，被隐隐约约有点起床气的卡维哈了回去。
都是金毛谁也别惯着谁，卡维随手推开阳台的落地窗，发现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下起了雪，外面一个人也没有，雪落在地上留下一点浅浅的印子，卡维盯着那片白色的地面看了两秒，又关上了窗。
店里的生意总是在这个时候来得很好，因为被大雪困在家里的人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美好的颜色，只能把目光投向街角艾尔海森的小店，他那里储藏着世界上最丰富的颜色和光芒，人人都想要一瓶能放在家里陪伴着熬过一整个枯燥冬天的夏日黄昏，艾尔海森出差也只不过是为了补货。
可是，卡维靠在窗边再次蜷缩身体，肩膀上迟钝的痛感沉沉地袭来，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恋人呢。
为什么偏偏要他来忍受没有恋人一起的冬天？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工作可以供他消遣，现在一旦停下手里所有事，迟来的思念便开始如潮水般涌过来。
卡维半跪在地上浑身发颤，眼睛只是木然地看着外面灰色的天。
他想告诉艾尔海森，他现在很想他，很想。他想到了一首歌，是艾尔海森给他唱过的唯一一首歌，听这首歌的时候他正在发烧感冒，躺在床上难受得头晕，偏偏他还缠着艾尔海森要他给自己唱歌，艾尔海森就小声唱了这首。
很快卡维嫌歌词的寓意不好不让他唱，当时艾尔海森轻松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但那首歌哀伤的曲调却控制不住地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尤其是在现在。
“Late like the fall but it's better than never.
(薄如晚秋，聊胜于无)
For you.
（为你）
You
（为你们）
Cause he's writing sad songs.
（他写着歌）
and each one's about you.
（炽烈哀恸，句句有你，字字是你）
Keeping the memories but trying to forget too.
（深刻烙印，尽力遗忘）
This winter's so cold alone.
（独自一人的冬季）
This winter's so cold alone.
（风雪也变得大了起来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和艾尔海森在一起的时候很高兴，明明他们有过很多很美好的记忆，但卡维依然忍不住思念他，他想不起以前两个人吵架时的情景，也想不起以前两个人一同出游或是待在家里、像小动物一样磨蹭着对方的鼻尖的场景，他只知道自己很想艾尔海森，想到快要哭出来的地步。
他开始在家里到处翻找一切和艾尔海森有关的东西，艾尔海森放在书柜里的书被他全部翻出来，一本一本随意堆在地上，他用力地想要从那些书里找出哪怕一张艾尔海森曾经写过的小纸片，但是没有。
卡维从来不知道思念是可以把一个人打垮的，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很疯狂，也很不符合常理，但他只想把整座房子里所有和艾尔海森有关的东西全部找出来，他的衣服他的书他的沐浴露他的气味，他想让艾尔海森的一点一滴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他开始翻艾尔海森的抽屉，然后去找自己的抽屉，把艾尔海森写给他的信全部拿出来，他把信封抱在怀里，转身又去找厨房——
“咔哒”
小薄荷突然从窝里抬起头，灰色团子连跑带滚移到门口蹲在那里，卡维心脏漏跳一拍，小薄荷只会在艾尔海森即将回来的时候这么做，他拔腿就要往门边走，却忽略了被他胡乱放了一地的书就在他脚边。
“卡维？”
迎接他的是一声闷哼，卡维重重摔在地板上，怀里的信封散开一地，但他却保持着躺下的姿势转头往门口看，艾尔海森看见自己的恋人趴在地上，还没等他说什么，一点晶莹的东西开始顺着卡维的脸往下滑。
“我好想你。”
他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艾尔海森大步跨过地上乱七八糟的书，想把卡维从一地狼藉里拉起来，卡维就势挂上他的肩膀，环住他的脖子就要亲他。
“我特别想你，”他把手贴在艾尔海森冰冷的脸上，被凉得一颤，喋喋不休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思念全部说完，“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这么奇怪，但是我很想你，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
回答他的是艾尔海森的一个吻。

6.
卡维把被子堆到下巴，只剩两只眼睛在外眨巴着看艾尔海森，小薄荷和小金币刚洗完澡，被一起洗了澡的艾尔海森逮着吹干一身的毛，刚到家就要面对恋人弄出一大堆麻烦的艾尔海森把两只小的伺候回窝才上床来看这个大的，卡维伺机而动，等恋人走到床边就腾空而起，用被子把艾尔海森一头罩住，两只手顺势附上艾尔海森的腰，把人圈在怀里亲。
艾尔海森难得允许他这么胡闹，被他摁在被子里也不说话，柔软的法兰绒包裹住两个人的身影，一呼一吸都要长出细小的绒毛，艾尔海森感觉到卡维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然后停在那里不动了。
“我喜欢你。”
声音还有点闷。
“我好想你。”
艾尔海森的手停在半空，最后还是落在了卡维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们会分开，”卡维环在艾尔海森腰上的手下意识收紧，像是在担心面前这个人真的会消失，“我甚至不希望自己会太喜欢你。”
“之前我还想过，以后要是你不喜欢我了，我会彻彻底底离开，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其实这么做真的很自私，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没法把自己从这段感情里抽离出来。”
卡维一句接一句地说，艾尔海森只是听着，反手搂住已经开始忍不住想要打颤的卡维，“没事，卡维，说出来，我想听。”
这一句话像是给了卡维莫大的勇气，艾尔海森听着卡维呼吸骤然加重，然后用力扑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源源不断的泪水把他的睡衣肩膀全部打湿：“我不应该不相信你，也不应该不相信我自己的。归根结底我还是在害怕你会不喜欢我。”
“这很正常，卡维，我也曾这么想过。”
抽噎让人难以发出声音，艾尔海森轻轻地两人之间的距离分开一点，想让卡维好好缓缓，却又被大建筑师迅速逮回来搂得更紧，他有点无奈，但还是纵容了他这么做。
“但是卡维，如果你愿意给自己一点时间去仔细思考，或许事情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那颗快要在他颈窝埋窒息了的脑袋终于动了下，艾尔海森看着卡维那张湿漉漉的脸慢慢抬起来，眼睫上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给他擦了下。
“为什么要怕和我分开？”
为什么要害怕和他分开？卡维保持着圈住艾尔海森的姿势没变，但思维已经下意识开始跟着艾尔海森的话语跳转到了另一个层面。
为什么会害怕？
当时的自己只是很害怕，很痛苦，因为一想到艾尔海森的身影隐没在风雪中，而自己只能站在原地徒劳地伸出手的样子，他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滞。原来和艾尔海森分开，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吗？
那我又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
“因为我很喜欢你。”
艾尔海森明显顿了一秒，停在卡维脸边的手转而向后环上对方的脖子，卡维把下巴懒懒地靠在艾尔海森的颈窝，感受着对方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长发。
“为什么会担心这些？”
他的声音很平稳，似乎有着能让人心安的力量，这次卡维的回答比上一个要快。
“因为当时心情还很不稳定，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为什么认为以后会分开？”
他们像冬夜里的两只小动物一样依偎在一起，卡维偷偷攥紧了艾尔海森的衣角，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段感情要面对的注定很多，能不能走到最后、能不能让临终时靠在我床头和我说再见的那个人就是你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还有这么多未知数，又为什么要提前担心？”
“……”
“其实到这里，你就慢慢开始想明白了，卡维，”艾尔海森突然发力将卡维的脸往上抬起，对上那双赤红的眼眸，卡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眼眶里一时只有艾尔海森的倒影。
“情爱本就是一种难以把控的事物，它没有标准，也没有期限，全凭参与者们自身观点的碰撞，相同观点被认可，不同观点被争论，我们能做的是在适应彼此的同时给彼此留下一个成长的空间，去慢慢了解，慢慢适应。”
“就像即使最后我们分开，我们都从彼此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们让对方成为更好的人，也从对方那里学会了怎么成为更好的人，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担心。”
卡维接上他的话，艾尔海森点点头：“这才是爱的本质，卡维，爱是学习，也是盲从，是改变也是适应，它依人而定，因人而异，人们因为爱走到一起，也因为爱分道扬镳，这本就不是一件可以提前预见的事。”
“但我知道我不会离开你。”

7.
后面卡维还说了些什么，艾尔海森已经不记得了，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卡维把他拉进被子里，他们很用力地接吻，卡维把牙印留在他的嘴唇上，而他把恋人嘴角的血卷入舌尖，他们接吻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但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纯粹，是不带任何欲望、任何其他情绪的吻，至少在接吻的时候，卡维能确定自己满心满眼，都只有面前这个人。
他和艾尔海森可以是长鬃虎和雪豹，可以是两只蕈兽，可以是猫猫狗狗甚至可以只是从万里高空飘下来的两片雪花，没有什么可以让此时此刻的他们靠在一起，唇瓣相贴，静静地融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放开了彼此，一同缩进温暖的被子——然后卡维说海瑟姆，雪豹先生、蕈兽先生、小薄荷，你没有给我带礼物回来吗？
艾尔海森估计是真的开始犯困了，卡维听见他像是说了句明天再说，便了然地没有说话。
他的恋人一定赶了很久的路才能在原定返回时间之前赶回来，又帮他清理了一大堆东西，现在困意像一头长鬃虎一样要将他的爱人卷走，卡维往前走两步，却只被长鬃虎有力的尾巴狠狠拍开伸出的手。
简单来说就是，掌管梦境的长鬃虎似乎忘记了这个小小的人类，卡维睁着眼躺在床上，满脑袋都是方才艾尔海森和他说过的话，他的脸还微泛着红，转过头却只看见艾尔海森安静的睡颜。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的恋人，滚烫的目光从那对微蹙的眉峰开始往下，慢慢勾勒着艾尔海森的眼睑，然后是刚才被他亲得有些红肿的嘴唇。
卡维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的时间最长，他听见自己慢慢靠近艾尔海森的耳朵，和恋人靠得很近，近到能看见对方脸上随呼吸轻轻晃动的绒毛。
“我喜欢你。”
他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凑着艾尔海森的耳朵小声和他说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
他说完就躲到一边等待艾尔海森的反应，但这似乎本身就是徒劳的，因为卡维自己知道比起没有被艾尔海森发现，让艾尔海森发现才更像是他的目的。
但是艾尔海森没有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卡维心里缓缓升腾起一种做坏事没有被发现的隐秘兴奋，夹带着一些细微的失望的情绪，他再次凑了过去。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你说什么？”
这次艾尔海森是真的醒了。卡维再次把人环近身前，却没有再亲他，只是把鼻尖对上艾尔海森的脸颊。
“睡吧，我的小卷心菜。”
艾尔海森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个奇怪的称呼并不太好听，而卡维只是拥住他，房间里的温度足以融化窗外连夜未停的雪，足以让小小的一方天地全部回暖。

8.
“所以我的礼物呢？”
艾尔海森把两人份的早餐放在桌子上，卡维只看了一眼就嚷着要他把带给自己的礼物拿出来，小薄荷靠在小金币身上舔毛，被金毛一舌头舔在头顶，梳顺的毛全部揉乱，煤气罐罐毫不含糊一巴掌糊在傻狗脸上，打得小金币拉长声音呜呜地叫，转头就往艾尔海森腿边蹭，被灰色团子毫不含糊地瞪了一眼，委委屈屈的金毛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缩手缩脚，就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告状。
卡维用脚尖轻轻给它的屁股上来了一下，于是小金币眼睁睁看着那只比自己大的金毛把它主人的腰一把揽住，煤气罐罐也停下来，看着艾尔海森一下拍在卡维手上让他吃饭老实一点。
无法在恋人这里得到偏袒的卡维只能选择迫害两只小的，小金币被他看得龇牙咧嘴，小薄荷早就习惯了卡维时不时的小气，干脆背对着艾尔海森吃自己的饭。
好，吃个饭都要对着我男朋友示爱是吧，卡维大着胆子拍了下猫主子的背，在收获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果断收回手，毕竟小薄荷才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能和艾尔海森平起平睡的猫，为了今晚谁和艾尔海森一起睡的事还能商量，卡维选择尊重。
整个过程艾尔海森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早餐之后对卡维说了句“收拾了碗筷和我去一趟店里”，卡维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洗好碗，倒数第二个盘子上的水珠擦没擦干他并不在意，随随便便往还没来得及梳的头发上别夹子的时候，艾尔海森站在门口等他，卡维从打开的门往外看了眼，有点惊讶地说：“雪还没停啊？”
两个人默契地选择打同一把伞，艾尔海森先一步踏进洁白的雪地，卡维紧跟在后面走上去。
他们走过街道两边一扇接一扇紧闭的店门，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艾尔海森用钥匙打开了店门，里面的一切都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卡维看着他拉了下灯绳，明亮的暖黄灯光立刻撒在门口那块柔软的地毯上。
“……海瑟姆？”
艾尔海森背对他，只是一心想着要忙自己的事，卡维看着他把摆在橱柜里的那几瓶黄昏移来移去，似乎觉得放在哪里都不行，灰发青年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余光扫到旁边的卡维身上。
“把那瓶蓝色的黄昏递过来。”
他的声音很是威严，像是习惯了发号施令，卡维下意识照做了，然后看着艾尔海森把那个小巧的玻璃瓶放在橱柜正中间的位置，摆好之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又向自己伸出手。
“然后是橙色的那瓶。”
卡维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艾尔海森接过那瓶黄昏开始思考该摆在什么位置，卡维紧紧盯着他思考的样子，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本来不是这样的，有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艾尔海森的黄昏，还是——
“艾尔海森！”
灰发青年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怀里抱着的手臂没有放下，卡维的手指止不住地颤动，几乎要伸不直，他有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着恋人青橘色的眸子转过来静静地注视着他，发出最后一道指令：
“然后是金色的黄昏，卡维？”
金色的黄昏慢慢向他走过来，手指慢慢抚上他的眼睫，艾尔海森由着他在自己眼睛上一寸一寸地抚摸，先是睫毛，再往下摸到眼睑，然后他开口叫了一声卡维。
回应他的是卡维的拥抱，他不停地贴近艾尔海森，感受着自己和对方同频的心跳。这就很好。

9.
卡维把淋浴头打开，温暖的水流开始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流动，泡沫被打散、冲进下水道，正目视着着一切的人只觉得心情很是愉快，甚至想对着水龙头吼两嗓子。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不出意外收获外面被他吵得受不了地小薄荷发来的挠门警告，而屋里这个不太正常的两脚兽对猫主子的苦心规劝毫不在意，甚至想伸手把猫拉进来一起拖入堕落的漩涡。
艾尔海森对于他在浴室里对着淋浴头喊谁的名字这种问题从不关心，于是卡维充分发挥恋人对自己奇奇怪怪的偏袒，双手掐住淋浴头的脖子忘情地呼唤：
“海瑟姆——”
“你昨天没有吃饭？”
模模糊糊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卡维手一抖，更令他惊恐的是艾尔海森的声音似乎是从厨房传来的——他在看冰箱，并发现他走之前留下的剩菜还没有被人倒掉，厨余垃圾是今天早上处理的，艾尔海森的推理能力从不需要任何人怀疑。
差点被卡维掐死的淋浴头终于从他手里逃脱，他一边手忙脚乱要伸手去接，一边还要快速思考该怎么回答艾尔海森的问题。
很好，这个时候该装傻。
于是艾尔海森没等来卡维的回答，他的恋人在洗完澡第一时间冲出浴室把他按在床上，艾尔海森一手抵住他的肩膀，膝盖顶在他的腰腹不让他靠过来。
“还不是因为你没回来，我太想你了嘛！”
卡维还把脑袋凑在他颈窝里蹭，艾尔海森被他闹得烦，反手就要把人往外推，被卡维更黏糊地粘上来，正叼着自己那只小枕头进屋的小薄荷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这么一幕，猫猫又不会管你是脑子只重二两的大金毛还是冬天还没过就急着求偶的大孔雀，猫猫想咬你腿就可以咬，不问理由。
于是卡维绝赞地憋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艾尔海森从床上醒来，想起自己那个被猫猫暴力赶跑了的男朋友，小薄荷还在他旁边睡着，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准备穿衣起床。
“吱嘎——”
刚还在想着他，现在自己就跑上门来了，艾尔海森思考半秒，果断选择闭上眼睛装睡，安静的房间里能听见卡维窸窸窣窣摸过来，中途差点还被艾尔海森的拖鞋绊倒，艾尔海森听着这人闷哼一声弯下腰去揉自己撞在床头柜子上的脚趾，只觉得卡维要是再弄出点什么声音，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演下去了，但卡维明显没看出他这点心思，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从被子里掏出了——他的右手。
“……这好像是右手。”
卡维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艾尔海森一时很难评判他的想法，或许大建筑师真的以为自己发出的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冷酷地睁开眼，对上对方一瞬间无比尴尬的视线。
“你在干什么？”
还没等他皱起眉，青橘色的瞳仁先一步锁定在卡维即将往自己手上放的红绳上，大建筑师耳朵上还别了支笔，艾尔海森眯起眼睛看了眼他红绳要落在的地方——他的右手无名指。
他在量他无名指的尺寸。
END.

Il tramonto e 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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