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相见欢

岁长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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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周子舒裹好伤口，温客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叶白衣，“老怪物……”
叶白衣睁大了眼睛等着他的话，温客行很快反应过来住了嘴。他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叶白衣，但是习惯真是害人不浅。他又转回去看向周子舒，“阿絮，你刚才说成岭掉入陷阱，在哪里掉的？我们快些去寻。”
周子舒看不明白这两人微妙的气氛，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张成岭找到，他和张成岭走散已有一段时间，成岭只有一点逃命的本事，如果被龙孝抓住，境况不会太妙。周子舒沉吟片刻，“这里看起来已是后山，我和成岭是在前山山腰的阁楼中走散的，要找到成岭，恐怕还得回到前山去。”
温客行从怀里掏出一颗紫鎏金，在手里掂了掂，“巧了，这宝贝正派上用场。”温客行靠着紫鎏金一路把前山的机关炸了个穿，终于在地底找到了差点被挖了眼珠子的张成岭。看见地上散落的刑具，温客行瞬间就明白了龙孝的目的，手里把玩着并不算多陌生的刑具，冷冷地看着龙孝，“这么喜欢在地底活动，难不成你生来就是只阴沟大耗子吗？我这儿还剩下一块紫鎏金，就还给你吧。”
“等等！”得亏周子舒阻止得及时，否则龙孝就被炸死在这里了。“你先说说，我徒弟头上的针能不能取？”
龙孝自然是不会说，来得晚一步的叶白衣可不管这些，顺手就把张成岭头上的针给拔了，周子舒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叶白衣先看看温客行，温客行背着身没理会他，又瞟了一眼周子舒，没什么好脾气，“死不了，死了赔你一个。”
醒过来的张成岭委屈巴巴地撒娇，“师父，你们又来救我了。”
温客行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调笑道，“这个又字十分点睛啊。阿絮，你收徒弟之前，怎么不盘个流年算个八字，你这徒弟是什么倒霉悲催的命，步步有难处处该灾……”声音渐轻，温客行忽然收了笑容，看了叶白衣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叶白衣被这一眼看得摸不着头脑，说不清楚这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到温客行周身疏离的气息突然淡了。心中隐隐作痛，这小家伙，这样也能把自己哄好么？

一行人在一个长得极像龙孝的轮椅人偶带领下终于找到了龙雀。龙雀的声音从山洞中幽幽传来，“山野荒居，行尸走肉。待客不周，见笑见笑。”
温客行看着被锁链锁着的人，震惊得止住了脚步。周子舒却已迎了上去，“龙伯伯。”龙雀同他一番寒暄，问起秦怀章是否还安好，周子舒想起在山中遇到的秦怀章模样的人偶，心头一滞，勉强提起精神答话，“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没想到龙伯伯你还记得我。”
龙雀幽幽叹气，“记得，怎么不记得？人一旦痛苦地不敢面对现实，就只能沉入往昔追思记忆。我呀，一闭眼就能看到你刚进入四季山庄时那虎头虎脑的模样，怀章也不在了……是啊，有些人死了亦如活着，有些人活着他不如死了……”
叶白衣冷哼一声，“你这儿子活着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这小畜生在外面说谎害人，你也不管？”
龙雀掀开自己的衣物，露出残缺的双腿，“我管不了！这孽障把我囚禁在此已经不知多少年了。”
周子舒见此情景心中巨震，怒骂龙孝畜生不如，龙孝却恶狠狠地回他，“他明知道阴阳册能生死肉骨逆转阴阳，明知道就在武库当中却绝口不提，坐视我做了十几年的废人！既然选择把我养大，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健全的人生！”
龙雀无力地回他，“我说过多少次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医者父母心，倘若阴阳册真有这等神效，神医谷为何将它秘密私藏啊……”
又是阴阳册！叶白衣陷入沉思，耳中嗡嗡地已听不到他们父子在争论些什么，容炫之死或许就与这阴阳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心中焦急，枯等二十余年没有得到秦怀章回复的答案就在眼前，急忙抬手制住龙孝的哑穴，打断了两父子之间的争论，“龙雀，你是不是认识神医谷的岳凤儿？岳凤儿是不是就是容炫的老婆？”
龙雀点头称是，叶白衣又接着问到，“那容炫和他老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也是知道的？”龙雀依旧应了，叶白衣向前一步，语气里难掩急切，“你快告诉我。”
温客行不着痕迹地看了叶白衣一眼，容炫疯癫成魔身死青崖山，叶白衣作为他的师父，总不该置之不理，可是……二十年过去，他却连容炫死因都不清楚。是为什么？

龙雀沉吟，周子舒也适时开口，“龙伯伯，二十年前的琉璃甲在如今的江湖里再掀起腥风血雨，镜湖派、丹阳派和泰山派皆因琉璃甲灭门，高崇高盟主也因琉璃甲而死。龙伯伯，关于二十年前琉璃甲的旧事，你可否告知我们？”
“二十年前的事情，说来就话长了。子舒啊，最开始认识容兄弟的，就是你师父秦怀章，后来因缘际会，我们这些人便慢慢相识，一起快意江湖。容兄弟啊，在我们心中点了一把火，把大家都给烧魔喽，他常说，‘什么门户之见，什么江湖规矩，都是繁文缛节，真正的武者就应该开诚布公’，那几年哪，我们致力于搜集天下绝学，一起建起了武库……”
“武库是你们一起建的？”温客行十分意外，“龙孝说，武库是容炫诓骗您建造的，高崇还曾经威逼利诱您为其打开武库。”
“诓骗？”龙雀呵呵笑了两声，“这小子的话是一句也不能信。我们呀都认同容兄弟的看法，所以一起建了武库，为了武库的选址我们也是大费周章，后来还是秦大哥把发掘的前朝地宫拿来，我加以改造做成了武库。”
“所以龙伯伯，武库的钥匙——琉璃甲是你做的？”周子舒插了句话。
龙雀摇摇头，“琉璃甲是你师父早年游历所得，琉璃甲只是把锁，他要配上钥匙才能够打开武库。武库建好以后，五湖盟五子分持琉璃甲，容兄弟拿着钥匙，他们六人集齐才能打开武库。”
“真是蠢货。”叶白衣半是恼怒半是伤心，容炫是个武痴，为了武功不惜盗书下山，下了山还干起了抢别人的秘籍这种没长脑袋的事情，为此引火烧身断送性命，他从前实在是太过宠溺，以至容炫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那绝学不是人写的？别人教什么就学什么，那跟杂耍艺人训的猴有什么区别！”
“当初秦兄弟也曾这么规劝我们，”龙雀无奈地摇摇头，“可惜呀，那时候我们都魔怔了。”
“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快说回正题，容炫是怎么死的，是谁害的他？”
“当时五子们想要学六合心法，容兄弟不允，说连他都学不会，五子更不可能学会。于是五子和容兄弟比武过招，高崇伤了容兄弟一剑，没想到容兄弟因此中了三尸毒。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几年啦，当时我们情谊正笃，高崇没道理无端害人，可要说不是他害的，又能是谁呢？只是不论是谁觊觎六合心法为此下毒，最终却没有任何人得到。容夫人把他们几个人都逐了出去，武库少了容兄弟的钥匙，是无法打开的。”
“只是比武过招，并非生死相拼吗？”温客行喃喃自语，高崇剑上淬毒害死容炫一事早在张玉森的信中得知，他也笃定高崇脱不了干系，可若不是为了争抢六合心法，高崇确实也没有理由下毒。他一时心里乱得很。
叶白衣仍是穷追不舍，“三尸毒只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可后来容炫怎么就发疯了？”
“容夫人与容兄弟伉俪情深，为救所爱之人，容夫人不惜动用禁术阴阳册，逆天而为。所谓逆转阴阳，是以命换命的法子，要补一个人的心脉，必要从另一个活人身上挖出一颗心来。后来容兄弟发疯越来越厉害，失手将容夫人杀了……”
“不可能！”叶白衣不愿相信。
“容兄弟铸成大错，痛悔过度下丧失最后一点本心，自此彻底入魔，继而有之后被天下群雄追杀之事。”
“岳凤儿的师弟师妹呢？他们为何不制止？”叶白衣脱口而出，余光却瞟见温客行无力地靠上身后的山壁，心中一紧。他急于得知容炫身死的事情，竟然忘了……原来，温客行是神医谷圣手夫妇的孩子。他伸出手想去扶温客行，伸了一半，又犹豫地收了回去。
“阴阳册乃神医谷禁术，容夫人擅用此法，是永世都回不得神医谷的。圣手夫妇便替她回师门寻访根治之策。天意弄人，待悲剧辗转传到如玉耳中时，已距离青崖山之战没有几天了……如玉赶去青崖山，许诺将容大哥带回神医谷，并替各门各派救人为容大哥赎罪，江湖各派却并不领情。容大哥忽然清醒，将如玉打晕，最终自己战死在了青崖山上。”
“武库的钥匙，是不是在甄如玉的身上？”叶白衣追问，龙雀不肯回答，叶白衣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容炫是他徒弟。与他所料不差，武库钥匙被岳凤儿转交给甄如玉，众人打着追杀魔头的旗号追杀容炫，不过是为了武库钥匙，在容炫身上一无所获，自然就去寻神医谷和甄如玉的晦气了。
“江湖传闻，神医谷二弟子夫妇自甘堕落，结交匪类，被老谷主亲自废去武功，随后逐出门墙，老谷主也随之仙逝，名震江湖的神医谷从此一蹶不振。”周子舒为这个故事补上了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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