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徒有虚名的Beta

rustylock

2024/11/19 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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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尔提正在等红灯，临也在后座上睁开眼，看到了一座楼。他的眼球微微转动了，一层，两层，……六十层。
他说：“这里不是新、新宿。”
赛尔提的头盔向他偏过一点，又转回去，绿灯亮了。
Sunshine City 60从临也眼前掠过，另一座楼来了，也过去了。然后是更多座楼。高高低低，大同小异。
临也被赛尔提的黑影固定在车上，他不想靠着赛尔提的背，他不想接触任何人的任何部位。但他太痛了，醒来之前就痛，醒来后更痛。他痛得几乎要忘了怎么说话，可他还是要说。
“我不去见新罗。”
“也不去医院。”
“我要回新宿。”
临也断断续续着指挥赛尔提，赛尔提没有理他。她飞驰在马路上，两只手都要握着车把，无暇掏出手机来回应临也。
临也沉默了一阵，伸出右手去抢机车把手，因为左手上有个牙印。他的力气只够扯住赛尔提的小臂。车头猛地一拐，扎向隔壁车道的货车车厢，塞尔提千钧一发地扭转了方向，缓了缓并没有在跳动的心脏，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修达靠到路边停下了。她一条腿撑向地面，在屏幕上风风火火地打了一大段，最后删得只剩一句：
「你疯了吧！」
临也看着屏幕上的大字，又好像没看进去：“你走错路了。”
赛尔提简直想用影子把临也的嘴捆起来，她感觉临也此刻像个刚睡醒的学龄前儿童，与他对话需要克服的是比以往更上一个层次的困难。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试图和临也讲理：
「我找到你之后，静雄主动叫我带你去找新罗的，他说你被打到头晕了过去。难得他愿意放你一马，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配合？」
临也很轻地笑了一下：“那他呢？”
赛尔提垂下肩膀：「他不肯跟我走。」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跟你走吗？”
赛尔提不知道，她问过静雄，包括静雄这几天的去向。但静雄不愿意说。她并不勉强，认为静雄有他的理由，至少静雄保证自己明天一定会回池袋。
然后临也神经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找到我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赛尔提没有第二性别，况且涉及到静雄和临也这两个人，赛尔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方面去的，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她看到静雄在抱着膝盖朝大海发呆，没穿上衣，浑身是伤。他的个子那么高，却缩成了那么小的一团。她还看到临也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几米之外，不知是死是活。
静雄的衣服在徒劳地擦拭过临也之后被揉作一团扔到了海里。静雄正在发情，并且将一直发情到次日清晨，所以只能是那个姿势。这些同样是赛尔提不知道的。
赛尔提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无端地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不过临也现在恢复了意识，她决定不要胡思乱想，于是打出回复：
「没做什么，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你要先跟我去见新罗。」
临也打心眼里庆幸赛尔提闻不到信息素，同时又恨得咬牙切齿。他声音虚弱，像是要说悄悄话：“相信我，新罗肯定也不希望你带我去见他。”
赛尔提没有太复杂的心思，只觉得莫名其妙：「让我相信你？我当然还是相信静雄。」
随后她收起手机，重新上了路。临也接下来倒是没有再捣乱，也不再吵着要回新宿，一度让赛尔提怀疑他是不是又晕了过去。
临也安安静静地被赛尔提运到了新罗面前。
“赛尔提，你总算回来了！赛尔提不在我就睡不着——”新罗本来是很雀跃地开了门，只是没想到门外还有个临也，“你怎么也来了？”
临也被赛尔提支撑着，随口回答：“你女朋友硬要把我绑过来，可能是爱上我了。”
接着他抽回自己的手臂，蹒跚着脚步进了屋。新罗在他身后煞有其事地摇摇头：“我不信，赛尔提就算移情别恋也不会选你的，选谁都不会选你。应该说赛尔提根本就不可能移情别恋。不会的吧，赛尔提？”
赛尔提很受冒犯，但她有更要紧的事告诉新罗：「我们找到静雄了！」
“……赛尔提！”
新罗的大呼小叫婉转地拐了几个调，也分不清是出于高兴还是在表达哀怨。临也一瘸一拐地经过他们身边，带着一身血腥气和将要消散殆尽的Alpha信息素。他说：“借一下你们家卫生间。”
临也关上门，开始脱衣服。他不看自己的身体，对着墙摸索到了拉链，外套和长袖T恤很快堆在了他的脚边。然后他伸向自己的皮带，手就开始发抖。
他的皮带坏了，虽然也还够将他的裤子固定在腰上。扒下他裤子的人替他穿好了裤子，他不知道，也不感激。
临也的手指虚拢在皮带上，使不上力，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他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朝着墙，梦游一样转了个身，措手不及地对上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是脱掉了上衣的他自己，腰侧有一块血迹，模糊地延伸出五指的形状。
临也反应了一下，穿着裤子连滚带爬到了花洒下。
他靠住了墙，一点点坐下去，坐着比站着更疼，可他已经站不住了。水流很热，也很恶心，像新鲜滚烫的血涌出酒保服的破洞淋在他身上。腰上的血手印被冲散了。
从卫生间发出的动静一直传到了客厅，新罗暂停对赛尔提的纠缠，趿拉着拖鞋朝那扇紧闭的门靠近了：“临也，你在洗澡吗？伤口不能碰水的——你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啊？”
临也没回答，门后只有花洒发出的水声。
新罗敲了敲门，又喊了临也几声，依旧没得到回应。他等了片刻，握住门把手提醒了一声：“我进去了哦！”
他走进浴室，看到临也瘫坐在花洒下，身上只有一条湿透的黑色长裤，周围的白色地砖晕出丝丝缕缕的浅红。
新罗在那一刻有些茫然，因为没有一眼找到血的源头。临也的上身分布着几片严重的淤青，但也只是淤青。裤子上没有破洞，按理来说更不会有伤口，洁净的水流冲涤着黑色布料，带出了血的气味和颜色。
他在临也身边蹲下，临也垂着头，头发湿漉漉地挡在额前。新罗忽然注意到了那条破烂得仿佛快要断裂的皮带，他愣了愣，睡衣下冒出了冷汗。
“临也？”他很轻地晃了晃临也的肩膀，“你醒着吗？”
接着他吓了一跳，因为忽然注意到临也的眼睛是半睁着的，双瞳黯淡得像一对死物，只在认清他后才抖落出一点细微的光。
“……新罗。”临也迟钝地发出声音。感觉到新罗搭住了自己的肩膀，他克制但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新罗自然地放下手，大咧咧地笑了，声音愈发轻起来：“哪有人穿着裤子洗澡的？先脱下来吧，我帮你放到洗衣机，你可以借我的衣服。”
临也摇摇头，但这个动作加剧了他的眩晕。他过了很久才缓过来，然后他问：“你家为什么不装浴缸？”
这个距离下，新罗更清晰地看清了临也身上的淤青。其中的两块近乎于左右对称，冰山一角似地从腰带上部显露出一部分，形状像人的手指。
临也的语调隐隐带着哭腔，就好像新罗家不装浴缸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委屈。
“赛尔提喜欢淋浴嘛。另一间浴室里有浴缸，我扶你过去？”新罗关上花洒，将临也搀扶起来往外面带，又劝诱着改口，“还是等会儿再洗吧，你又不脏。”
新罗把临也半抱半扛进了房间里。
赛尔提按他的嘱咐准备了毛巾和血袋，既感到突然，也不禁担忧起来。临也刚才还能说会走，现在却好像连睁眼都费力了。她同时也有点想不通，因为看不明白临也受了什么伤，哪里流了血，主要是没机会仔细观察。因为新罗很温柔地把她请了出去。
赛尔提带上门之后，新罗回头看向临也，就见他抬手攥紧了那条破烂腰带，手背上有一个因为用力而渗血的牙印。新罗额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快步走到床边，托住临也的头转过些许角度，露出了临也略微红肿但基本完好的后颈。
新罗直起身，用袖子蹭了蹭脸。
Beta不会被标记，所以临也无非是少受了点罪，这只是不幸中的小小侥幸。新罗一言不发地，又一次看向了临也攥着皮带的手。
临也不愿意松手。他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气若游丝地表达了困惑：“新罗……我想不明白啊。”
新罗也想不明白，但他悲悯而温和地笑了一下：“那就先别想啦。”
临也听后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就不再想了。其实他的血到现在也没有真正止住过，实际上是失去了意识。
新罗知道不能再拖了，为了避免扯到伤处，他十分小心地剪开了临也湿透的长裤。他怔了大约五秒，接着细致而麻木地忙碌了几个小时。他在其中的某个时刻产生过怀疑，觉得自己可能会救不回临也，同时为自己的这种想法短暂地困惑了：临也真的至于被这种事夺走性命吗？
随后他想起来：做这件事的不是街上的随便哪个蹩脚小混混，那是一个Alpha，那是平和岛静雄。
公寓之外，天际开始泛白，新罗游魂似地晃出房间，摘掉眼镜扑到了赛尔提的腿上。
新罗的样子吓了赛尔提一跳——通宵接诊伤患对新罗来说是家常便饭，赛尔提从没见过他疲倦成这幅样子，虚脱无力得几乎到了痛苦的程度。她顿时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于是小心翼翼地向他询问：
「临也的情况……还好吗？」
新罗模糊地嗯了一声。
赛尔提稍微放了心：「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可以帮忙看着临也。」
新罗小幅度地转了头，让自己能够同时看到手机屏幕与赛尔提项上独一无二的光景。他的注意力不再需要持续地、高强度地集中，脑子空了下来，恍惚间以为自己和赛尔提一样了。
“我只要有赛尔提就够啦。”他忽然微笑着叹了一句，显得哀伤而略为苦恼，“不过临也要是死了，我就没有其他朋友了啊。”
新罗这话悲观得有些古怪，赛尔提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欣慰感，直到今天才切身感受到新罗与临也之间是真实存在一些友谊的。 她试着安慰新罗：
「别说得这么不吉利，临也醒来后要是听到了你刚才的说法，肯定会嘲笑你的。也别说你没有其他朋友这种话了，你还有静雄呢！」
新罗的嘴角阴森地扭曲了一下，握住赛尔提的手，撒娇耍赖似地把屏幕按了下去。他同时埋住了脸，仿佛要把自己钻成赛尔提的一条大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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