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周】夜归人

一叶知周

2024/11/15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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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或许只有周泽楷知道，他们这一次初遇，其实是久别重逢。

几年前周泽楷参演了一部牧区题材的故事电影，取景地在高原区，地方大人烟少，那会周泽楷还是个小角色，场助在换场地的时候忘了数人，存在感很低也不善言辞的周泽楷就被一个人落在了无人区。

信号不通，他没有卫星电话，身上的手机也只剩下一点电，周泽楷独自在荒无一人的原野上一直呆到天黑。后来的许多杂志访谈、记者提问都会聊到他的这段经历，但没人知道，独自面对危机的周泽楷，其实一点也不慌。

在天黑下来的不知几个小时之后，周泽楷被徒步巡逻的叶修捡到了。

那时的他因为角色扮得灰头土脸，也许叶修根本就不记得他，但他记得非常清楚。黑夜里身穿军装的叶修负枪而来，身旁跟着一条撒欢的警犬。

即便孤身一人，叶修看起来也是那么自在。

徒步返回，只有他们两个，漫步在寒凉的夏夜高原上。叶修叫来了巡防站的车，他把随身带着的食物和水分给周泽楷，受他启发对角色有所顿悟的周泽楷一言不发，貌似闭目养神，其实是在把他的感悟记进心里。

这个配角帮周泽楷拿到了三个奖项，他朝着雪原眺望的镜头甚至成为了提起同类型电影都绕不开的一个经典片段。而这个救了他的兵，周泽楷一直记得，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直到今天，小周知道了。

原来他叫叶修。

归因于外形上的巨大差异，叶修显然没认出小周。他一点都不想加班，结束了本职工作就开溜，回到自己房间里。

周泽楷的别墅有三层，二楼是影音房书房和健身房，三楼两间主卧，叶修住在一楼靠花园的小房间里。叶修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大落地窗，睁开眼就能看见绿色，舒坦。

主顾小周人也不错，很省事，吃饭不挑食，还会夸他的手艺。

虽然就是一句简单的“好吃”，不过得考虑到人家不爱说话的性格，有这一句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洗完澡出来，叶修差点被省事的周泽楷吓到。

天已经黑了，叶修房间里没开灯，只有花园外边暖黄色的路灯照进来，周泽楷站在窗下，望着院里涟漪微漾的水池。

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就见叶修头发也没吹，身上还只穿了条睡裤。

光偏暗，叶修还是看清了他那双眼睛，特别干净特别亮，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叶修总觉得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叶修问。

周泽楷低下头去，思考了一会：“明天要出去。”

叶修歪头，一手擦着水，琢磨了一会他这句话才说：“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周泽楷点头。

好吧，叶修有点无奈。来之前江波涛给他交代过，小周的表达能力不太行，最开始和他交流要慢一点，熟悉了就好了。

这会第一次领教，他立马就明白了，确实是要反应一下。

不过周泽楷和他印象里的“明星”这个概念不太像，小周没有架子，不会盛气凌人，也没因着地位高名气大不睬谁，他只是不太会说话而已，实际上经常笑，也蛮亲和。

倒是颠覆了叶修一开始的设想。

叶修答应完，拿了件T恤套在身上。哪知周泽楷说完事情还没走，一直盯着他穿完了衣服。那个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完全陌生的领域的纪录片，充斥着一种求知欲。

叶修感觉非常怪。

“还有事吗？”叶修问。

周泽楷又看了两眼，摇头。

一直到他走了，叶修都没明白周泽楷特地跑这一趟是为啥。周泽楷已经有他的联系方式了，按理说发个微信就行，他却从三楼到一楼特地跑这一趟。

总不能是特地来看他穿衣服的吧？

第二天一早，叶修按正常作息起床，出门跑了几圈，回来的时候周泽楷居然也下楼了。

叶修有点惊讶，他的作息比一般人早很多，周泽楷这个点，跟他差了最多半个小时。

早起的小周看起来很精神，熟练地烤上面包泡了奶，坐在餐台边等面包的时候，他又盯着叶修看了一会。

还好叶修不怵被人盯着看，不然都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怪东西了。

收拾完毕，叶修开车，周泽楷坐在后座，手里还翻着昨天江波涛给他的剧本。那个剧本和昨天有点不一样了，周泽楷翻到中段，前面他看过的部分贴了许多色彩各异的小纸条。

他看得认真，叶修也就把车开得慢了一点。

周泽楷给的地址在市区，是他的个人工作室，这会江波涛也在。按理说周泽楷这几天都休息，没什么安排，在家研究剧本就行，江波涛那边接到电话的时候却不意外，只是跟叶修说了待会下去接他们的小助理。

车到工作室楼下，一个戴眼镜的马尾妹妹老远看见车牌，朝他们挥了挥手。周泽楷戴好口罩和帽子，把剧本轻轻合上。

叶修第一次来，跟着走一遍记路，顺便认认人。工作室这边有独立录音棚，还有一些专门的训练室，都是给周泽楷准备的。他这些年的积累到底还是留下了成果，虽然不比那些大公司的条件，但比一些身不由己的小明星还是好出许多。

进了熟悉的地盘，领路的就变成周泽楷了，他走在前面，先按电梯，跟叶修并齐的小姑娘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几分叶修看不懂的慈爱。

现在小女孩的爱好真是让人越来越难懂了。

一路上周泽楷和不少工作人员打了招呼，他们现在还签了一些有基础的好苗子，这些人见了周泽楷也是叫哥。小周见谁都是点头，一视同仁。

在外也许有人会嘲他是个没拿过影帝的花架子，但员工内部，没一个人这么想，他们比其他人都更知道，周泽楷认真做起什么事来，别人都只能闭上嘴看着。

周泽楷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缺憾和优点都很鲜明。他学不来那种讨巧的“高情商话术”，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低调到有点像怯场，但当他来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谁都不可能忽视他。

他会用自己的技术、风格和那种一往无前的坚持的帅气，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叶修对这些还没概念，不过当周泽楷带着他来到工作室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时，他也被亮瞎了眼。

进门正对三面柜子，全是玻璃门的透明展柜，每面六层，满满当当地摆着周泽楷这些年来拿下的所有奖项。

最中间柜子的最上层还空着，像在等待什么。

周泽楷来到门边的木柜子旁，这里放着几层相册，周泽楷在柜前看了许久，抽出了一本标着“狼”字的蓝色相册。他摊开翻了一会，望向叶修。

叶修这会还盯着他奖杯上的字看，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个奖项到底有没有含金量，但单就数量来说，相当唬人。

小周很厉害嘛！

他这么想着，就听身后的周泽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走过去，就见周泽楷也低下头，引他去看那些相册里的照片。

许多是拍天、拍茫茫的高山草原，骑马的人驰骋天地间，出镜的周泽楷脸上抹得黑黢黢，正对着镜头露牙笑。

“这是在哪啊？”叶修问。

“Q市。”周泽楷答，两眼望着他，似乎在期待什么。

“这么巧，我以前当兵也在那。”叶修说，“那儿的天特别漂亮。”

周泽楷还看着他，眼睫却垂下来，半晌移开了视线。他望回相册里的照片，拿手轻摸了摸。

“嗯。”周泽楷应。

不知是不是叶修的错觉，周泽楷看起来有些落寞，一直盯着一张照片出神了许久。

叶修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可周泽楷什么也没说，他把相册合好，放回柜子，好好地关上了柜门。

“走吧。”周泽楷说。

叶修还以为周泽楷会跟他说什么，交代工作追忆往昔什么的，结果只是带他看了一圈战果，啥也没说，这就要走了。

显摆了像没显摆，对叶修这个跟娱乐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说，他对那些金X奖完全没概念。

叶修手插口袋，给周泽楷把门开开。

付钱的才是老大，周泽楷说走，那就走呗。说不定小周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他显摆奖杯来了，走量不知道走不走质，反正先把他这个新员工唬住再说。

叶修寻思周泽楷这个老板也挺不容易的，还得亲自给新员工搞企业文化教育，这就是大明星私下的日常生活吗？

周泽楷出了门，走在他前面，一路到进电梯，周泽楷才开口说话。

他问：“你以前，会捡人吗？”

“是啊，”叶修答，“我那一带自驾的很多，一不注意就走丢了，还有翻山过来搞走私的。”

“那你捡过多少人？”

“千八百个吧！”

周泽楷不说话了，表情像是有点难过又拼命忍着，他抬起手，把帽檐拉低了些。这下遮得只剩眼睛了，叶修以为哪句话惹着他了，悄不声地盯着瞧，看周泽楷那双眼睛，又感觉到有些熟悉。

总感觉在哪见过，但又不是广告看见的那种匆匆一瞥，他应该是印象很深，但因为年代久远，忘了。

琢磨了会儿周泽楷刚说的话，叶修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小周，你不是被我捡过吧？”

周泽楷望向他，沉默了好一会，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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