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 【花邪】残音

【花邪】残音

07

落花斋

2025/01/16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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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二白板正地坐在沙发上，微阖双目，手里在盘一串小叶紫檀。吴邪磨磨蹭蹭挪到他面前，臊眉耷眼地垂头站定，冷汗已经流了一后背。他偷偷抬眼去瞄沙发后站着的贰京，对方冲他爱莫能助地摇一摇头，登时心里凉透了。
吴二白一掀眼帘，又是一声冷笑，“什么人都敢帮，真把自己当及时雨了？”
听闻此言，吴邪便知道二叔虽不在北平，却对他这些日子的胡闹行径了如指掌。但他素有急智，况且此事确实可以大大狡辩一番，当下便陪笑着说，“怎么会呢，二叔，我是去谈生意的。”说着，恭恭敬敬地递了合同过去，“正经营生，稳赚不亏。”
吴二白接过来详详细细翻了一遍，里面条款清晰，确实是用了心，脸上的神情也没那么冷冰冰了，随手把合同扔在茶几上，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动作间流露出些许疲惫。
吴邪察言观色的本事全用在了二叔身上，此时觑着二叔的脸色，咂摸出一点不同寻常，甚为乖觉地凑上前给二叔捏肩揉背，“奉天的情况不好吗？”
吴二白阖目叹息，低声道，“我把厂子卖了。”
吴邪一惊，他知道满洲国的生意不好做，却不知糟糕至此。吴二白又道，“那群日本人，三天两头跑来厂子里闹事，搅得伙计们开不了工，出的货也被各种理由压着不让出仓库，与其一直在手里烂着，不如直接卖掉清清资产。”
“可恶的小日本。”吴邪骂道。
各路军阀混战的时候，吴家搭上了东北的张司令，合作办厂，走私军火，可以说是在北边横着走，可惜日本人来了，东北军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连带着吴家的生意也连年下坡。几年下来，就剩了奉天城的一根独苗，不过现在，这根独苗也没了。
吴二白把脸转向吴邪，抬手摸一摸他的头发，叹道，“这些年，实业不好做，东三省的走私线路也被掐断了，想跟俄国人做生意，只能绕道从西北过绥远，小邪，有没有考虑去香港？你爸妈都在那里，他们年纪大了，一家人总要团圆的。”
这些吴邪还真没想过。吴爷爷喜欢小孙子，自幼将他带在身边，爷爷过世后，两个叔叔都没成家，把大侄子当儿子养，也舍不得让他离开，他熟悉北平城的一切，朋友们也都在这里，从没想过换个地方过生活。现在吴二白这样说，隐隐透着急流勇退的意思，他望向二叔的眼里流露出了不安，“现在局势这么糟糕吗？”
吴二白瞧着他年轻的一张脸，一双眼睛藏不住事，看起来还带着少年气，心头便是一软。他对吴邪的期望一向不高，生逢乱世，能保住家人保住自己就算不愧对老爹了，况且吴邪不嫖不赌，在四九城一众二世祖里算得上洁身自好，也能帮忙打理家族生意，虽然爱玩爱闹，不过年轻人嘛，可以理解。他这么一想，声音也就变得柔和，“日本人在东北囤兵囤粮，我看南下是迟早的事情，咱们的南京政府……”他说着，不自觉又冷下来，“这幅鬼样子，不是能抗仗的，还是早点准备吧。”
吴邪暗暗吃惊，世道艰难竟至此地步，连二叔也准备避其锋芒，他想到了老痒，便说，“我听说环叔预备将产业往上海转，这些日子在跟三叔谈生意呢，我们也要去上海么？”
吴二白并没有这个打算，上海更乱，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吴三省看着风光，私底下也是一团乱账，但未来的事情谁说不准，所以他说，“过段时间看看，先把这里的生意清一清。”他点了点吴邪的脑门，“你明天开始跟着我清账。”
吴邪迟疑着应了。吴二白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联想到这段时间吴邪的种种放肆行径，眯起眼睛阴恻恻地问，“听说你还去了陕西巷？”
吴邪立刻正襟危坐，正色道，“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是老痒又失恋了，非拽着我去喝酒，我瞧着他可怜，大家又都是亲戚，所以陪他喝了点酒。“吴邪伸手指比划，“就这么一点点。”
提及解子扬，吴二白沉默片刻，说，“子扬这孩子，确实不太像解家人。”
吴邪听罢忍不住偷笑，这话显然很多人都说过，只可惜解家比吴家还要子嗣艰难，感慨道，“可怜解爷爷只有环叔一个儿子。”
吴二白又沉默，这种沉默很不正常，吴邪察觉出异样，“二叔？”
吴二白甚少提及他这一辈的事情，可能是最近奔波劳累，又也许是上了年纪开始怀念从前，他叹了一口气，“不是，解连环还有一个哥哥。”
吴邪惊讶道，“从来没听说过啊？”
吴二白道，“他哥死的早，为着争权夺位那点破事儿，算不上光彩，你不知道也正常。”
难得听二叔说这些，吴邪想催着他再多讲，被吴二白揉着头发推开了，“时间也不早了，去睡吧。”
吴邪嘿嘿笑着，并不走，吴二白又问，“你还有事儿？”
他翻开手掌往吴二白眼前凑，腆着脸，“今年的生日礼物您还没给我呢。”
吴二白在他手掌心用力拍了一下，“胆子真大，秋风都打到我这里了，”
“二叔，您不会是忘了吧？”吴邪揉着发烫的手心，眨巴眨巴眼睛，“三叔都没忘，特意提前两天从上海寄给我了。”
臭小子。吴二白握住他的手，把那串小叶紫檀一圈圈绕上他腕骨，轻斥道，“滚去睡觉，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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