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妄想

再见了妄想

你憎恶的所有

2025/04/04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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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
这是上一次进行体温测量时显示的数值、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所以神山飞羽真不认为这串显示在数码屏上的数字还有参考的价值。截稿日近在咫尺，即便编辑部得知了情况并贴心给出延后几日截稿的提议，但这对重视约定的小说家而言与毁约并无区别，这就是他会顶着降温贴坐在书桌前继续构思文字的理由。

发热发胀的头脑根本就难以集中精神，神山飞羽真尝试着通读了好几遍自己写下的那些前文，结果能够留下印象的就只有一些破碎的、毫无连贯性可言的碎片。要在这种情况下写完剩下内容无疑是一种挑战，但、大概是用脑过度的缘故，模糊的视野无法很好进行聚焦、最后只有晃动的重影在纸张上不断扭动。
呃、不行了……好像真的太高估人类的身体了……
神山飞羽真看到他那失去控笔力度的手在空中颤抖着，恍惚着仿佛要晕倒的一阵天旋地转让他整个人趴在了桌面上，酸胀的太阳穴刺痛着让他没法好好睁开眼睛，从口中呼出的气息灼热到让本人都好好吓了一跳的程度。看来这下不止是38.9的样子，应该是要39.8了吧？这种时候总觉得能够看到什么夹在现实与妄想间的生物啊。
对于这个还有闲心调侃的自己，神山飞羽真忍不住发出两声傻笑。

“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您的脑子烧坏掉了吗？”伴随着此刻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清冷声音，一只冰凉的手揭下了神山飞羽真脑袋上那早就已经染上过热体温的降温贴、就这么将掌心覆了上去。
即便小说家不睁开眼睛也能够识别出来的声音主人斯特利乌斯此刻正站在书桌前，那无奈的语气中蕴含了一丝可以称得上是愠怒的情感。

正常来说斯特利乌斯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已经在幻世中与起源之人的篇章一起消失了才对，所以、这应该就是高烧间隙中看到的一则妄想、或者是一则幻影。说不定睁开眼就会发现这里其实空无一人。
如果说这只是妄想的话，那究竟得是多么身临其境的场面啊？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因为热度不退的昏胀脑袋才会显得格外真实呢？神山飞羽真努力直起身、借力将手搭在斯特利乌斯的肩膀上环了上去。布料的质感、以及那黑色长发拂过脸颊的感触格外鲜明，一想到这是不可能存在的可能性，神山飞羽真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平日里他从未向任何人袒露的那一面脆弱，不管是面对谁都强撑着表现出没事的态度，但仅仅只是此刻、正因为斯特利乌斯是不存在的幻影才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是因为如此吗？因为斯特利乌斯是幻影所以能够放肆依靠、还是因为这个幻影是斯特利乌斯？是因为他有所期待才会出现在这里吧。

“既然您醒着的话，那么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斯特利乌斯的声音仍然没有起伏，但他的双手顺势环住了神山飞羽真的背部，就像是在安抚孩童一般轻轻抚摸着。
“为什么呢？大概是担心一睁开眼斯特利乌斯就会消失不见吧……”
“……”斯特利乌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平静地作出了回应。“现在的我确实存在于此，您只要睁开眼就能确认这一点了。”
“不要！”神山飞羽真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声，对于一名病患来说实属不易。“万一这是骗我的呢？毕竟斯特利乌斯很擅长骗人啊……”
“呵呵……那么我和您约好，您睁开眼的时候我一定还在这里，这样可以了吗？”

好吧，这下是真的被完全当做小孩哄骗了。神山飞羽真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看起来非常幼稚，而且像幼儿退行。但精神越是恍惚，就越容易回忆起过去那些大大小小的回忆。
空无一人的家、无法拨通的父母电话、摇摇晃晃的视野、还有地面上打翻的水与玻璃杯残渣。神山飞羽真所有的发烧记忆都与空荡荡又冷清的屋子有关，在青梅竹马的友人提到生病时父亲的焦急赶回来被门勾到的衣服时，他也只感到了一丝困惑——原来其他的孩子们生病时都会有人陪着啊。再然后来自家人的电话，迟来的问候不断诉说着飞羽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所以不需要我们担心呀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吧因为你是一个聪明又独立的孩子啊从小就是这样嘛！那个时候我说了什么来着？神山飞羽真再一次感到头晕目眩。啊、我说了：没错，爸爸妈妈，请你们不要担心我这里的事情，我绝对会照顾好自己的！
神山飞羽真睁开了眼睛。

斯特利乌斯熟悉的脸带着温和的笑容出现在视野中心，这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景象……明明周围的场景还是无法聚焦的一片模糊，但斯特利乌斯的面容却格外清晰。
神山飞羽真的手指触碰着那张脸，没有消失、没有穿透，柔软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递了过来，不会错……这就是斯特利乌斯现在真正存在着的证明，但是为什么？这不应该只是一则妄想吗？
“这确实是妄想，但不会那么轻易就消失，因为您此刻需要我、不是吗？”斯特利乌斯对于脸上的触碰无动于衷，他只是张开双臂将神山飞羽真紧紧环在了怀中。“幼时的经历让您无法理所当然向他人求助，所以书屋的正门才是锁上的，这种情况下除了妄想的幻影以外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够进来了吧。”
“这个你都知道啊……”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神山飞羽真其实没听进去多少内容，此刻的他整个人靠在斯特利乌斯怀中坐在床铺上，脑袋正好枕着胸口的动作让人感到一丝安心，啊、原来这就是在生病时依靠什么人的温暖啊，当然如果能有心跳声就更好了……对米吉多而言好像有点太强人所难。

“因为我是您的妄想。”斯特利乌斯再次复述着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真正的斯特利乌斯不可能在这里，也不会像这样温柔对待您，不是吗？你们应该是抱着不同观念互相厮杀的宿敌、是勇者与魔王、是主角与反派、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呼、这种定位的角色如果像这样靠在一起写成小说，一定会被读者痛骂呢。”
“如果是只写给斯特利乌斯的故事呢？”神山飞羽真回答道，他将脑袋往斯特利乌斯冰凉的颈间又蹭了几下。“斯特利乌斯也会看着这样的故事痛骂我吗？”
“那就取决于您写得怎样了。”斯特利乌斯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充当冰袋作用的那只手再次贴上神山飞羽真的脸颊，高烧中的小说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好冷”的抱怨。
“故事结束后…我与斯特利乌斯在创作上相互理解，从幻世中来到现实的斯特利乌斯是一名初入社会的青年作家、我是编辑部中的老前辈，与那样的斯特利乌斯相遇，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创作友人……然后在某个午后、我们一起构思着下一次的文章内容，像这样靠在一起睡了过去……”神山飞羽真迷迷糊糊讲述着自己脑内浮现出的画面。

“是不是太突然了呢。”斯特利乌斯思索片刻才接上这个话题，他单手用手指在下巴上掂了掂，随即才继续说了下去。“斯特利乌斯原本是一名诗人，但由于在诗歌方面已经几乎燃尽，才会考虑要接触其他的文学。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作家神山飞羽真……”
“嘿嘿…这样好像也不错，要好好做我的书迷哦……？”随着大量话语的消化输出，神山飞羽真感到了一丝强烈的困倦，明明还想再和斯特利乌斯聊更多有关于妄想的话题，这样的话醒来的时候不就……
“在（        ）见面更好吧。”
诶……在说什么……？等等、不能就这样……
“睡吧，您该好好休息了。”
神山飞羽真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神山飞羽真的屋内早就不见斯特利乌斯的身影，虽然知道那是发高烧时状态不稳定产生的幻觉，但实际上感受到一片冷清时还是难以避免会感到一阵强烈的失落。
过去从未感受到的、生病时靠在某个人怀里的那份安心感，仿佛现在还环在躯体上一样无法忘却，如果让真正的斯特利乌斯知道这一切的话可能会被骂也说不定，毕竟不管是那位米吉多、还是那位魔王，看起来都不像是会温柔地把人抱在怀里的类型。
……天哪！我在想什么呢！神山飞羽真在自己脸上拍打了两下，经过了一个晚上奇迹的睡眠调节，今天醒来的他已经完全没了前一夜头痛晕眩的负面影响，所以稍微整理一下就能在今天把稿件彻底写完了。

就在他快要走到书屋前厅时仿佛听到了什么人在转着圈走来走去的声响，但是……理论上来说他在发烧的那一天应该把前门锁掉了才对啊，难道是……小偷吗？！
神山飞羽真随手拿起了一本摆放在卧室里的书，虽然用书本伤害他人是不对的，但是如果是小偷的话、还是需要好好退治一下的！这么想着的飞羽真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条缝观察着，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黑色的鞋子、然后是长长的风衣下摆……话说认识的人里面有穿这种衣服的人吗？
气势汹汹的神山飞羽真果断站起身，他冲到了不速之客面前刚准备开口、就迅速愣在了原地。

“突然造访打扰您了。”这个语气、这个长相……
“因为前门没有上锁，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咦？没有上锁？但是明明……
“斯特利乌斯？”神山飞羽真控制不住他语气中的颤抖，除去那缕富有个性的长发不见了以外、面前的青年怎么看都是斯特利乌斯的模样，可为什么？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妄想吗？或者说自己根本就没有从发烧的梦中醒来……
“您认识我吗？那么太好了，在阅读了您的书之后我深受感动，所以一直想亲眼见见您。”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妄想的真身仿佛成为了现实一般伫立于此。
“怎么样？在书屋这里见面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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