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枫】半生雪与秋叶刀。始

卿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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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在最开始的开始，达达利亚只以为他是秋叶。

【引】

异乡雪，飘零叶。

枫原万叶以前从未见过皖城落过如此大的雪。

【月亮】

皖城，曾有无数名家的笔墨流淌为其摹状。他们用珠玉作词，金银为曲赞颂这人造的奇迹，他们的月宫，战时的桃源乡，沉浸于这纸醉金迷霓虹熙攘的极乐天堂。腰缠万贯的商人巨贾和矜贵倨傲的名门望族手持着琉璃盏，杯中是几摞纸币分量才能换来的靡红酒水。液面在光影中闪烁不定，最终映出高堂门楣隆耸的槛。

枫原万叶跟随家族漂洋过海时是总角之年，对于长辈口中的前景和境遇还是一知半解。所幸父亲摆在书桌上的报纸是直观的，油墨印刷的图片占据了大半版面。水是黑的，建筑是白的，泊满船只的是港口。下了船，被母亲牵住手向前走时是没有月光的夜晚，岸边浪潮被汽灯惨白的光圈出形状。枫原万叶下意识回头，看见载他们来的船只隐入黑暗的海，而他们在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只是月亮好像也有排他性，皖城的月光照不亮枫原家的茫。在他乡度过几个春秋后一个平平无奇的晴朗秋日，枫原万叶亲手擦拭了大理石碑上刻字的纹路。他站起身，枫原景春的手搭在他肩上，父子俩俱是默默无言。于是枫原万叶恍觉那个牵着他的手走入陌生城乡的女人，让年幼的他曾附在耳边讲悄悄话的母亲——辉夜姬来这世间一遭，揽着他看过十几载人间的月亮后，又要回到月亮上去了。

可是这里有两个月亮，母亲会迷路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眼前的这一轮太喧嚣又太缤纷，风里也不是母亲喜爱的恬淡安然的气息，大概很好区分。只是母亲的灵魂回去了，埋于脚下的血肉，她的身躯却永远要和异乡的土地融为一体，而他甚至不能为她再像儿时一般编一圈绯樱的花。

这是悲哀的。但走向这样结局的人中，显然不单单只有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日渐深陷瘦削的脸颊，干瘪的眼眶里突兀地嵌着两颗浑浊的玻璃球。他的胸腔像是破损的旧风箱，吸气送气都带着呼啦啦的杂音。锻刀淬火，一切冷却后余下的点点火星，这代表生机的光芒在枫原景春的身上已经日渐暗淡，这把刀是满含杂质的。枫原万叶跪坐在父亲的病榻边，凑近了他的耳畔。

“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父亲。”

他低低发问，但对方无法低低回答他，枫原景春用尽全力偏了偏头，他的目光看向合拢的窗。

枫原万叶读懂了他的目光，他站起来，走过去将其打开。现在是晚上，有光落在窗棂上，飘进屋子里。他站在窗边，仰头看了半晌梢头残月，形影单只地卧在朦胧的云雾里发着单调的光。感觉到脖颈的酸痛后他转回头，枫原景春的目光已经凝固了。他的眼睛也像月亮，孤零零蒙了一层寒夜的霜。

父亲和母亲都追着月光去了遥远的地方。送走最后一位来吊唁，而枫原万叶对其没有半分印象的客人，他拖拽着脚步回到安置沉眠至亲的堂屋，还未遣散离去的家仆和旁系早已在年轻的掌家人安排下歇息。难言的昏暗与沉默里枫原万叶点起幽幽逸光的长明灯，窗外院中，皖城的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眼睛】

达达利亚结婚了，和枫原家的小公子。哦不，现在应该是枫原家的少家主了。

没什么十里红妆也没有教堂钟声，枫原万叶从置物柜的角落翻出母亲离世前一针一线钩织出的和服羽织，拍去浮灰，在阳光下晾晒几天就可以穿上。将衣服挂上晾绳时他恍惚想起来这好像本来是要留到他的成人礼再用的，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大出一截，挂在身上空荡荡地晃。但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名存实亡的台子戏，万叶也就不再多关心。硬要说他只觉愧疚，似乎要辜负了母亲寸草心。

但人生在世，尤其是乱世，死规矩总要给活人让路，枫原万叶不是不懂变通之辈。跨进别苑门槛，他侧首看向身后跟了一路的副官。叶卡捷琳娜向他微一躬身，脚步声由近及远，一定距离后被马蹄铁敲击路面的声音取代。万叶心下清楚，这礼算成了。如今匆忙离去，大概只是要给那位新婚夜也离不开前线的少将汇报一声任务完成。嘛，也罢，也罢。枫原万叶转过身来，推上原本也只开了半扇的门。

院子里有棵枫树，枫树边站着人，看穿着打扮，多半是先前就待在这里的佣人。应该是早先就得到消息，所以看见他这个陌生人进来并不意外——噢，可能还是有的，枫原万叶没错过他进门时站在最前面的女人眼里一瞬错愕。他的性别还是他的年纪？也许二者皆有。但女人很快垂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再和他对视，只上前一步低头行礼，端的是一派眼下处世所需的多做事少说话。然后是她身后的两个女孩，她们有着和母亲一般的姓氏和虹膜颜色，清澈好奇的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枫原万叶身上。

“……万叶。”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对女孩们微微笑了下。

这就算是初步认识了。

建筑确实是白色的，他站在报纸上经常作为地标性建筑物出现的军督厅前。白色的立柱，白色的穹，凸起的浮雕花纹，它们也是浅淡的。只有摆在最顶端的等比放大徽章是彩色的，浓烈的红蓝灰组合在一起，标志这栋楼的主人是谁。枫原万叶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视线移向黑亮的皮鞋面，然后再移回面前不远处不时有人进出的，欧式风格的建筑。

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和军方扯上关系，尤其是战时的军方。可他别无选择而又走投无路，枫原万叶数不过来这是最近一段时间来他在心里叹的第几次气。向前来接待的女人道明来意，跟随对方走向待客室时他还是被刚刚一句称呼砸的有点缓不过神来——不去追究这之后究竟是尊重更多还是戏谑更多，昔日的小少爷现在也是要被称一句枫原家主的了。

虽然他并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多好。枫原万叶没有动自称叶卡捷琳娜的女副官倒下的茶水，几句客套后直入正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近况如何颓唐现状再如何萎靡，枫原万叶所执掌的也还是曾在皖城已然完整的经济体系里杀出一条血路站稳了脚的枫原家。更何况是牵扯到这些军队根本的东西，兵源和武器。前者枫原家没有那个条件，后者对人脉路子宽泛，又本是锻造起家的枫原而言却是简单许多。

几番交锋拉扯下来，叶卡捷琳娜原本放松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悄悄攥紧。初步试探后彼此都在心里有了算量，谁也不肯再轻举妄动，谈话便陷入胶着。枫原万叶毕竟是枫原家唯一又堂堂正正的继承人，与枫原景春身为慈父为他挑梁无关，他从前不多参与不代表他对这些一问三不知。一边是初露爪牙的幼虎，另一边能在凶名远扬的军阀愚人众里爬到副官位置，也不可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抱歉，枫原家主。”女人似乎真的是在为此感到抱歉和遗憾，面罩下牵起的唇角弧度却是虚假的，“很高兴能看到您展现给我们的这些诚意，但我也只是一个副官而已，军督厅的最高裁决者是‘公子’大人——”

枫原万叶对于叶卡捷琳娜的推拒并没多意外，或者说他原本的目的也不在于此：“原来如此，那么关于此事后续，在下是否能请这位‘公子’阁下于百忙中抽出片刻……”

“不必了。听说皖城这边有句俗语，没记错的话是叫择日不如撞日？”

这句还算流利的通用语音调起伏得奇怪，更像是混杂了方言口音，就算是在皖城生活已久的枫原万叶也要一愣。他背对着声源，只能凭音色感觉这人应该像是树顶覆雪的针松林，雪粒与针叶摩擦沙沙颗粒分明。他没有印象，但在场总有比他要熟悉这声音的人。叶卡捷琳娜面色一凛——就算上半张脸被遮挡，唇线瞬间抿紧枫原还是能看见的。两人同时起身，他转身时女人则是鞋跟并拢相撞啪的一声立正站好，抬手给不知何时开始便站在门口的人敬了一个军礼。

“公子大人。”

比起叶卡捷琳娜的敬重谨慎来人显得随意得多，原本半倚着门框的高大青年颔首算是回应，收回支撑的一足站直身体，几步走进会客室。她心领神会不多逗留，路过枫原身边离开房间时顺势带上了门。枫原万叶抓住这短暂的间隙抬眼粗略打量这向自己走来的，那位传闻中的公子。

硫磺，化学品，对方应该是刚刚脱离战局不久，大衣领子上灰白色的几缕长毛被凝固的血渍粘成一股，枫原万叶略过这身反季节的军装，他的视线被公子戴着的单边耳坠吸引走了。切割整齐的剔透棱晶用细链系起，一同被金色的钩针钉在软嫩的耳垂肉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万叶眼睛里折射出同色调的光。他眨眨眼睛，恍惚从那小小的多面体里看到了自己，而面无表情地与之对视的还是他。

两个枫原万叶重合在一起时，他听见了陌生的呼吸，公子在他面前站住了。枫原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仿若没有刚刚那一段失神般将下颔稍稍扬起，没办法，平视他看不全这人的脸，现在又不好后退。他先看见的是公子略勾起的唇角弧度，再往上是镶嵌在深邃眼眶里的静谧的蓝，他有着他家乡人们的全部外貌特征。枫原万叶并非没有与皖北的人打过交道，极北的寒风和坚冰共同雕琢出的轮廓是他们，残酷的自然赋予他们抗争与掠夺的本能。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公子，自然不能再以过往经验评估，只怕是要更危险，更难以相处。譬如说从一开始就落在他身上的，带着兴趣而锐利的捕食者视线。枫原万叶其实很不喜欢这种目光，仿佛他是砧板上的鱼肉待人切割，但这种眼神这几个月来他见之多矣，已经接受良好。他伸出手，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礼貌的笑：“公子阁下，幸会。”

“幸会……枫原万叶？”公子摘了手套与他短暂交握，枫原万叶感受到这人手上有武人都熟悉的粗粝的茧。他听得出对方已经在努力模仿他名字发音的腔调，为了保证准确口型有些夸张，“我是公子，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阁下，”他从善如流，这句话是用皖北的语言说的，“我听得懂皖北语。”

“是吗？那可真是帮大忙了。”他对面的人弯着眼睛，声音带上爽朗的笑意，“我不太擅长这方面，果然还是家乡的语言听起来更亲切啊。”

家乡的语言，枫原万叶对此忽然有些微妙的共感。公子不必精于此道，有求于他者自然会去学习他的语言，这是公子的自信。而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他以前所熟悉的那些发音了。那位唯一会用家乡话叫他枫原少爷，将他被迫的成长揭下的老仆已经去世了，枫原家剩余年长之流也习惯了皖城的一切。新生代从未见过朱紫绯樱，自然不会懂得本源的语言，只会怯生生地叫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枫原万叶：家主大人。可追根究底，他们都是过客，世间不存在永远的家乡，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枫原先生？”

达达利亚微扬语调，叫他。枫原万叶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歉意地抬眼，想要把话题引回正轨：“抱歉，公子阁下，我……”

橘发青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枫原先生，场面话就免了吧——叶卡捷琳娜已经出去了，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了吗？”

万叶瞳孔猛然缩紧，他下意识攥紧了垂在身侧虚握的手，抬起头来。但他的视线只捕捉到了对方军装毛领上最后一簇灰白随脚步在空气中扬起的弧度，达达利亚已经绕过他身侧，在他身后那张叶卡捷琳娜坐过的沙发上落座。

“噢，对了，这里应该是说‘请’。对吧？”青年的声音再次从他身后传来，枫原侧首，达达利亚折回一足架在另腿膝盖上，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摆出邀请的姿势正对着面前的沙发。他的笑容依旧没有卸下，眯起的眼睛里凝实了兴趣盎然与探究寻索。直面这样的目光，枫原万叶深吸一口气。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达达利亚前脚迈进军督厅的大门，气还没歇几口水还没喝上一杯，便有警卫员上前报告，说是叶卡捷琳娜的指示。他捏了捏鼻梁，脸色算不上好地扫了对方一眼，心里却也明白以自己那位女副官的风格来讲不会拿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于是示意让他有话赶紧说。

“枫原家的新任家主前来拜访，说是有新的合作可以提供，叶卡捷琳娜副官正在会客室会见对方。”

枫原家……达达利亚皱眉，试图在记忆里挖出些相关线索来。动荡时期背井离乡的外来贵族，不久前才上任的年轻家主和居心叵测的内忧外患，这些因素层层叠加使得枫原家在外人眼中就是个定时炸弹，没人愿意承担其风险，倒是乐于见他们衰落，毕竟这块蛋糕可不小。他和枫原景春在那些所谓的名流上层聚会上见过几面，只记得那是个儒雅而带着一股坚韧的中年人，对这位深居简出的少爷闻之少矣，没想到对方掌权后第一个会来找上他。

不过客观来说以枫原万叶目前处境，会选择他谋求合作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也是很大胆，很聪明的一步棋，达达利亚愿意称赞这样的决断和与之相符的勇气不假，但他没有必要因为枫原万叶展现给他的这些就去贸然冒险。现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枫原家他相信枫原要比他更清楚，这无疑是一趟皖城商业界的浑水，他投身战场前线，没有多余的精力也没兴趣再分给这些事情。

所以枫原万叶今天是要失望的了，达达利亚想，他走过砖石铺的地面时刻意收了脚步，站在门边瞥了一眼那背对着自己，被沙发挡住露出的半个脑袋。他听见年轻人不疾不徐的语速和游刃有余的语调，听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便判断出叶卡捷琳娜看似强势实则隐落下风，这才开口打断。

但枫原万叶转过身来时他还是有点吃惊，倒不是因为对方长得有多惊艳，达达利亚自己也是不少姑娘倾慕的对象，可要说还是和他那张脸脱不开关系。万叶生了一张单纯的娃娃脸，没完全显现出棱角的面部线条还是柔和，他微微偏了点头显得伶俐又乖巧，两人身高差距一个头还要多点，达达利亚险些在他身上看出几分托克的影子。

但他比托克成熟得多，在泛着冷意的交锋里毫不怯懦，平和而冷静。他比起托克又太单薄，像是深秋寒风萧索里枝梢的残叶。西服领带挂在他身上不算合身，少年人身形还不能完全撑起黑白的版型。除去刚刚那一身锋芒乍露，他大概本该是某家富养的，埋身于书卷堆中目不窥园的小少爷，古朴而寡言。达达利亚的目光落回到那一对鸽子血的眼睛，深沉颜色聚成两点，淡漠而平静，好像真的是无机质的宝石。但枫原万叶的眼睛里没有与他语言相匹配的东西，达达利亚略有遗憾，他还挺想看看那样的色彩在这双眼睛里会是怎样的光辉的呢。

枫原万叶不是没想过会被看破的可能性，他本不是爱绕弯子的人亦不善于伪装，只是讶于他与达达利亚不过短暂一个照面这人便敢断言。但与爽快的人打交道总要比工于心计来得简单，暂且不去追究这份爽快是否单纯，既然主人家发话万叶也没有再推拒的理由：“公子阁下眼力过人，实在佩服。如此再遮掩是万叶不敬——听闻皖城战时封锁，唯一开放渡口掌控权在公子阁下手中。”

“枫原家主已经站在这里了，我今天就算是否认也未必能让你相信我吧？”达达利亚反问，“传闻是真是假，枫原家主自己心里该有个判断。”

“……我需要公子阁下向枫原家开放两次港口。作为条件，枫原家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于力所能及处无条件帮助愚人众。”这次他答得干脆，回答也和达达利亚心中猜测大差不离，可他又分明看见枫原万叶的眼睛依旧是风过而不起波澜的湖面，他挑了挑眉：“理由呢？这种许可即使是我也不是随便就能给出去的。而且，小少爷。”达达利亚调整了下坐姿，后背倚靠在沙发背处，声音带了点漫不经心，“皖城不是枫原家的皖城。你给出的条件对我，对愚人众而言，并非必要。”

他报出几个姓氏，等待着枫原万叶的反应，他确信对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枫原万叶只稍微抬了抬眼，好像还是看在这些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份上，片刻后同样报以不在意，或者说不值得在意的态度，轻声道。

“多谢公子阁下对枫原家内部事务挂念，我相信既然他们有拿取的勇气，那么就应当有承担的本事。”

话音未落，他便察觉那原本已经移开的，属于雪原狼的视线再度聚焦在自己身上了，枫原万叶不知应该评价为是好是坏。他成功引回了对方的注意和兴趣，但此刻他真真正正地赤手空拳了，是否还能坚持与凶兽下一轮的博弈？

枫原万叶听见了笑声。一开始是低的，压在喉咙里，声带沉闷地振动摩擦。但确实是在笑的，然后逐渐放大，再放大，直到冲破最后一层桎梏。他眨了眨眼看向对面的公子，毕竟这里再没有其他人了。达达利亚是在笑没错，他笑得耳坠也晃得厉害——达达利亚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枫原万叶的眼睛里看不见那些东西了，那些名为野心和决断的颜色。可能连枫原万叶自己都没意识到它们的存在，抑或是自知却粉饰太平，它们沉睡在他的身体里并不轻易苏醒，但同时又是不容置喙而凌厉的。像刀刃，只要触及，稍有不慎就会被划出淋漓的血痕。这一切都昭示着他面前的枫原万叶绝非池中物，但是达达利亚遵循的主义向来和大多数人背道而驰。

“枫原万叶。”这是他们谈话以来他第一次正式地叫出万叶的全名，组成他名字的这些发音在达达利亚的舌尖滚过，随着嘴唇开合倾吐，达达利亚伸出一根手指，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这是附加条件，我不追究你的理由。”

枫原万叶微微蹙起的眉头略放松：“愿闻其详。”

“嫁给我。”他利落道，然后如愿以偿看见了枫原万叶原本淡然而波澜不惊表情的破冰——是生动的惊讶困惑，刚刚和他交流自如的人此刻发音都有些艰难：“……阁下说什么？”

“愚人众在皖城是外来军阀还是什么，就要看枫原家主手里的筹码了。”达达利亚答非所问，却没有再好心重复的意向，他侧首去看墙上古典样式的挂钟，最长的指针绕过表盘两周后仍然没有答复的声音也不着急，军人的素养让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枫原的抉择，即使这只藏匿于层层雪粒和林影间的聪慧雪兔的后脖颈已经完全暴露在身后头狼的视线下。

“……军不参商，商以财消灾，二者协议平衡古来便有。公子阁下若只为渗透势力，缔结联盟便好，万叶自认并非为最佳选择，何必多此一举。”

“枫原万叶，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二。你的那些人脉路子认的可不是枫原家吧。”达达利亚将枫原家三个字咬的极重，“我同意与你交易是因为你的价值——当然，我也不介意把所有人的命运都捆绑在一起，这样也方便不少。”

不似笑脸相迎而背后针芒，他将威胁施压也说得直白，这人爽快的有些要过头了。枫原万叶在心底叹气，知道他不能再等了。迈进军督厅那一刻起他便没有归途亦没有其他选择，内心的天人交战不过最后徒劳无益的微弱挣扎。他站起来再次伸出手：“枫原万叶。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达达利亚。”万叶的妥协自然在预料之中。他伸出的手被达达利亚牵拢成绅士礼的姿势引至左肩侧下轻轻一点，恍如古时君王的授职礼。他察觉纤细手指下意识蜷缩，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初，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达达利亚抬眼，万叶半垂眸静黯看着他的举动，平淡温凉一如画外人。

TBC

后记

啊啊啊啊啊赶上了赶上了520我不允许家里cp没人做饭！！本来想一发完既然如此续篇写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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