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3 “真相面前”

Euphemia

2025/03/19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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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站在滴水嘴兽面前。
他一路从礼堂门口跑到校长办公室，这会儿累得只能伸手扶着墙喘粗气。还没等缓过来，他就听到耳边的石兽问：“口令。”
“我怎么知道！”德拉科气冲冲地说：“叫哈利·波特给我出来，我知道他在里面！”
石兽定定地看着德拉科。
“你不会传话？”德拉科小声埋怨道：“那你和公共休息室的石墙有什么区别？石墙还不会用它蛤蟆似的眼睛瞪我！”
石兽用蛤蟆似的眼睛瞪着德拉科。
“我都说了，叫波特出来就行，我不进去！”德拉科气得跺脚。
石兽一动不动。
德拉科心里的冲动开始熄火了。他知道，石兽只认口令。现在德拉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儿等，直到一个知道口令、又好心到愿意帮他开门的人路过。
这个人会是谁呢？教授们肯定都知道口令，但他们都太守规矩了，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德拉科放进去，也不可能为了帮他叫哈利就给他开门。他们一定会说，“真高兴看到你俩关系变好了！”然后免不了一番揶揄和肉麻话。德拉科可受不了这个，所以他宁可一个教授也不要来。
如果不要教授来，那还有谁会知道口令呢？
德拉科仰起头，看着滴水嘴兽圆滚滚的凸眼，看着它背后的那面墙。哈利·波特就在这面墙的背后，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人。
**哈利……**他们好些天没见了，可德拉科几乎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他，于是德拉科只好逼着自己把斯内普的《高级魔药制作》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但是这书渐渐也不起效了，因为他开始想：这本书也曾经是哈利的东西……**哈利……**他不敢想象哈利知道那个可怕真相时会是什么反应。他常常见到哈利发脾气，但都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至少德拉科自己没法感同身受到那些愤怒，他只恶毒地感觉有趣）。所以，哈利的脾气差得要命。德拉科可不想看见他像个被点着的扫帚一样，乱蹦乱跳，把火星甩得到处都是……**哈利……**
——你干嘛躲在里面，就不能出来吗？
如果哈利现在自己走出来了，那德拉科就不用蹲在这儿等门打开了。天知道他还要等多久……**哈利……**他当时是怎么进去的呢？他进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别人念口令帮他开的门？既然这样，那他应该也知道口令吧……**哈利……**
“告诉我……告诉我……**哈利……**”德拉科闭紧眼睛，不抱期望地搭建起远程精神链接，向哈利的精神图景呼唤，“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真的不管这事儿了。不然，你就告诉我口令，让我来找你……告诉我，口令是什么……”
“毛麦克步恩……”一个声音在德拉科的耳边响起。
“什么？”德拉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毛麦克步恩！”那个声音好像知道他没听清楚，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德拉科茫然地跟着念道：“毛麦克布恩？”
石像马上跳到了旁边。墙壁打开一道缺口，露出里面向上的阶梯。
德拉科呆住了。在他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腿已经开始迈步往里走。
校长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哈利根本不在。这里的一切陈设都井然有序，除了桌子上摆着一个突兀的空瓶子，但德拉科根本没注意到它。他刚一进来，就盯着椅子背后的那幅画像，无法移开视线了……
德拉科走到那副画像面前，低低地呼唤道：“邓布利多……”
“是的，我在。”邓布利多和蔼地说：“看来今天大家都有满肚子的问题。没关系，我现在时间很充裕……”
“你还记得多少？”德拉科急切地打断邓布利多，他再也忍不住了，“那天的事，那个……那个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邓布利多遗憾地说：“我记得你杀了我，德拉科。”
“那不是……那不是真的！”德拉科激动地喊——
是斯内普，是斯内普杀了你！他对你用了索命咒！
可这真相的话语却被卡在嗓子眼里，德拉科却说不出口。
斯内普的确是最终动手的那个人。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没有亲自动手，德拉科就可以心安理得？他就可以昂起头颅，高傲得仿佛澄清一桩冤罪一样，反过来责怪邓布利多记错了吗？他做不到，他在邓布利多的画像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斯内普不过是代替他做了刽子手。而他却打算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斯内普，自己快活。
德拉科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了办公桌。桌上的空瓶子没放稳，顺着桌面滚落下去，掉在地毯上。可它没被摔碎，只是发出了砰咚一声。
做点什么事都好，直接逃走也好，德拉科不想再继续面对邓布利多的魔法画像了。他今天到这儿来绝对是个错误，彻头彻尾的错误……他蹲下身，拾起那个瓶子，打算把它放回桌上后就离开。他不能在这儿多待一秒钟了，他受不了……
“我知道。”邓布利多对他说：“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德拉科。其实你并没有杀我。”
德拉科感觉自己都没有听懂邓布利多在说什么。但他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了，他仰着头，错愕地朝邓布利多的画像望去……
“为什么……”
邓布利多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因为哈利相信你，德拉科。”
德拉科垂下手，现在他彻底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呆板地重复问：“为什么……”
“德拉科，我很高兴看到你变得柔和很多、收敛很多。看来，过去的那一年里你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我宁可一点也学不会柔和，学不会收敛。德拉科在心里这么想着，可他只是安静地听。
“我相信你现在明白自己过去做过的事都意味着什么，你也已经准备好去承担一切的后果了。有一件事，在我死前的一件事——尽管那段记忆似乎被掺了太多的假，是吗？但我非常相信这部分是真的——我们谈了好一会儿，我希望你还记得我当时说的那句话，德拉科……”邓布利多顿了顿，仿佛是再一次对德拉科发出郑重的邀请，“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和哈利站在一起，这才是能保护你自己的办法。”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说波特就站在正确的道路上！”德拉科终于找到了一点能辩驳的话来，“现在又不是之前的情况，战争都结束了！我承认你赢了，你们上一次是站在正确的道路上没错。可是现在——”他摊了摊手，仿佛在找寻什么看不着的东西似的，“你觉得我又做错了？邓布利多，你觉得我又站在你们的对立面了！可我什么都没做——”
“是的，你打算什么都不做。”邓布利多说：“我听说你在躲着哈利呢，对吗？”
“哦，他来跟你告状了是吗？一个成年巫师因为他的小伙伴准备跟他绝交，就来跟他已故的老教授告状了吗？”德拉科开始埋怨哈利，好像这么做就能让自己不那么心虚。
“他应该这样。在过去的六年里，我是唯一能进入他精神图景的向导，哈利就应该在情绪混乱的时候来找我，他做得一点没错。”邓布利多和声和气地说：“如果你不躲着他，那么他本应该去找你，可你却打算什么都不做。德拉科，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不想和哈利站在同一边？”
“这又不是战争！”德拉科大声说：“别说得好像我现在是在凤凰社和食死徒中间做选择！”
“你从来只面对一个选择。”邓布利多说：“——是在哈利这边，还是哈利对面那边？”
“你不能……你不能说波特就一定是正确的……”
“不，我没有说哈利一定是正确的。我说的是，这条正确的路是要由你和哈利一起去走的。”邓布利多说：“如果你觉得他不是正确的，德拉科，你们为什么要精神结合呢？如果你觉得他不是正确的，德拉科，作为和他结合的向导，为什么不说服他选择去你的那一边呢？”
德拉科垂着脑袋，他又变得不敢看邓布利多了。
“你心里有一个答案，而且你很清楚这个答案。可是，你还没做好准备到哈利这边来。”邓布利多说：“我只是比你提前做出了这个选择。在哈利和‘除了哈利以外的东西’之间，我可以很容易地就选择哈利。因为我知道他也经历了足够多，成长到足够可靠。”他像在哄生闷气的孩子，“他相信你，胜过相信自己的记忆，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也相信你呢？这个选择并不困难。”
“看来，我没白救他。”德拉科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一声，“这就是我想要的——大家都相信波特。只要波特愿意相信我，那大家也会相信马尔福，相信马尔福是好的。”
“哦，德拉科……多以向导的身份考虑问题，而不是马尔福的身份，好吗？”
“马尔福就是最好的向导。”德拉科小声咕哝。
“但不是所有的马尔福都是哈利的向导。”邓布利多说：“只有你，德拉科。只有你……”
“这一点上，我确实给马尔福蒙羞了。”
德拉科低低地笑了出来。一种奇妙的、甜蜜的滋味开始蔓延，让德拉科愿意承认这是一句反话——实际上，他为自己成为哈利的向导而感到骄傲。而他这次的笑容，也源于一种发自内心的愉快。
“那么，你准备好履行作为向导的职责了吗？”邓布利多问：“坚定地站到哈利的这边来？”
“或者把他拉到我这边来？”
“当然。可你们必须得站在一起，德拉科。你知道失去向导的哨兵会有多痛苦……”邓布利多说：“不论你选择和哈利一起探寻真相，还是你要让哈利和你一起停止追究真相——你们都得在一起承担后果。这就是结合的意义。”他温柔地说，仿佛这是个缱绻到只要说出口就足够隽永的誓言，“一切都共同承担……”
“共同——共同承担。”德拉科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德拉科想到很多。德拉科也已经承担了很多。
卢修斯不在的那一年里，他开始承担马尔福家的荣誉和未来；战争结束，他要承担马尔福家站错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他知道自己承担的东西比起父母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光是这些就已经快把他压垮。他一直不是一个人，一直有爸爸妈妈在陪伴他，可他也只有爸爸妈妈在身边。
现在，这场精神结合让他的背后又多了一个哈利·波特。
成为哈利的向导，尽管这意味着要接触更多更危险也更麻烦的东西，但德拉科也有勇气去面对他原本不敢承担的事情了。那是即使卢修斯和纳西莎会永远支持他，他也不敢面对的事情——
德拉科鼓起勇气，看向邓布利多。
现在，他好像可以说出那句话了。那句他曾经在哈利的精神图景里哭着说出的话，他曾经哭着请求。
“我……你，我……”
德拉科感到嗓子又被哽住了。他说不出话来……可邓布利多好像对此早有预料。
“我都知道的，德拉科。我早就知道。我在那一天不就说过了吗？”邓布利多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杀人的人，我早就知道……所以你不必……”
德拉科沮丧地靠在桌子上。他还是不敢说出口，他就是说不出那句话。邓布利多再这么一打断，说出了近乎是原谅他的话来，他就彻底泄了气。
“波特是个圣人，他一定是跟你学的……”
德拉科拼命地眨眼睛，可是眼眶里还是蓄起了泪水。
“不，我想他没从我身上学到过这方面的东西。这是他自己的品格，我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可以很容易地就选择他。”
“说肉麻话也是和你学的……”德拉科慌慌张张地把眼泪擦掉，“我——可是我现在找不到他。格兰杰说他在这儿，我才来的。结果他……他来过，但是又走了，是吗？”
“你要找他，也许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咒语。”邓布利多指了指德拉科手边的那个空瓶子，“哈利刚刚用嘴碰过这个瓶子的瓶口。”
德拉科愣愣地看着这个空瓶，瓶子内壁上还粘着少许泛着淡金色——是什么东西？德拉科看不出来，不过应该是什么魔药。如果格兰杰说的是真的，哈利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那他应该喝的是普林斯药剂才对——但哪有这个颜色的普林斯药剂呢？
可不管怎么说，看样子哈利是把里面的东西喝掉了。而哈利正处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下，那么瓶口上一定沾有他的信息素……
德拉科抽出魔杖，对准瓶口，晃了晃手腕。
“*留息寻影！*”
从瓶口立刻飞出两条湖蓝色的线段。一条朝着屋外的方向飞去，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可另一条就奇怪了，它对准德拉科的口袋钻了进去——留息寻影咒追踪哈利的气味，却追踪到了德拉科的口袋里？
德拉科赶紧把自己的皮口袋翻出来，顺着那条线段在里面一通好找。最后，他掏出了一块皱巴巴的鹿角兔绒来。
那是布雷斯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个信息素储纳网。售价是五十个加隆，乔治·韦斯莱扬言卖给他的话会加价到八十个加隆。从拿到手的那天起，德拉科连拆都没拆开过，直到哈利在里面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
“为什么——为什么会追踪到这个？”
“哦……这并不难解释。留息寻影咒追踪的是气味，而不是人。当我们用这个咒来找人的时候，它就会把你引导去气味最浓郁的地方。”邓布利多说：“看来，哈利在这个储纳网上留下了足够多的信息素，多到几乎和他自己平常携带的气味一样多。”邓布利多愉快地笑了，“也就是说，魔咒以为哈利在你的口袋里呢。”
“真不错，只有我巴掌大的波特。看我把他捏烂。”
德拉科一边说着，一边追着另一条湖蓝色的线段向外走。可刚刚走下螺旋阶梯，德拉科就忍耐不住了。他捧起这团柔软的鹿角兔绒，凑到面前，用力地吸了一口……
那是浓郁的、温暖的、令人幸福到可以坚定地选择站在哈利身边、不再迟疑、绝不会后悔的气味。那是日晒冬青木的气味。
那是哈利·波特的气味。
“等着……”
德拉科把兔绒塞回口袋。他踏出校长办公室的门，石墙关闭，滴水嘴兽重新回到原位。没有后退或者回头的路了，德拉科只能看着眼前那条延伸到楼下的湖蓝色线段，那指示着哈利所在位置的方向标……
“等着吧，波特……现在就来找你。”

哈利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漆黑的办公室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精神图景里的别墅小楼。
在客厅里，陈置着两幅魔法画像。右边壁炉上方的画像属于哈利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此时画像里空荡荡的，没见着一个人，但西里斯的缺席阻碍不了哈利的决心。
哈利转过身。现在，他再一次面对西弗勒斯·斯内普。
“你总是一次次做出可笑的错误选择，波特。”斯内普不耐烦地把目光移开。
“我还没做成过，教授。”哈利说：“在做成之前，我不可能知道它是不是一个错误。我必须去尝试，我没有选择……但至少这并不可笑！”
“看来邓布利多把你哄好了。”斯内普讥讽道：“瞧瞧你，波特。你还活着，可你的情绪却如此轻易地被死人摆布……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的选择是可笑的错误。这不是一个黑暗哨兵该有的样子。”
“原来在您这儿，黑暗哨兵的标准是‘遇到困难就退缩的胆小鬼’。”哈利顿了顿，又问：“您也是这么看待伏地魔的吗？”
“如果你喜欢把合乎逻辑、几乎滴水不漏的谨慎称为胆小的话。毫无疑问，是的。”
“可最终取得了胜利的那个人是我，教授。”哈利说：“所以您不能拿曾经失败过一次的‘谨慎’来要求我了！”
“你想把那场胜利的功劳归结于你的鲁莽？”
“我从没这么说。可我要是在面对伏地魔的时候没有选择站出来，没有选择赌上性命，那所有人的努力就都在我的退缩下白费了！”哈利说：“教授，我才是取得了胜利的那个人。我能做成一次，就能再成功第二次。”
“如果你曾经做过一次，最好的做法是离第二次越远越好！”斯内普咬牙切齿地说：“还是说，你很喜欢把自己的命系在刀刃上？即使现在根本没人需要你搏命！”
“我不喜欢搏命，没人喜欢活在死亡的阴影里。可是教授，我已经这么活了很久，活了整整七年。我讨厌这样，可我不害怕这样，我不害怕去面对它。”
斯内普黑色的眼睛里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昏黄的烛火在闪动。那烛火多微弱啊，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下一秒，就要在哈利面前消逝了。
“教授，我知道您是在我面前死去的。如果您不说，您一定要守住您所有的秘密，那我这辈子都会继续活在死亡的阴影里，活在被夺走生命的阴影里。可我甚至不知道您曾经做过什么，不知道您是为了什么而死的，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听起来很不错，这似乎正是我想要的。”斯内普冷笑道。
哈利没有灰心。虽然斯内普轻飘飘地挡下了他的这番说辞，可哈利的脑中自然而然地已经有了下一句话。福灵剂知道要怎么回答。
“但是邓布利多不这样认为。”哈利后退了一步，“如果邓布利多认为我可以随意地遗忘您，如果邓布利多认为我不必知晓您的一切，如果邓布利多认为您对我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您不存在更好。那么，他就不会把您的魔法画像放在我的精神图景里。就在他死前的几个小时，他是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所以才一定要把您留给我……”
斯内普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斯内普教授，您不认同邓布利多的观点吗？这么说，您现在选择站在邓布利多的对立面……”哈利又后退了一步，直到退到壁炉前，退到西里斯的魔法画像前。西里斯的画框上还别着波特夫妇的魔法相片，相片上的莉莉和詹姆拥抱、并朝着哈利微笑……哈利看着他们，轻轻问：“您就这样，想把我们都推到您的对面去吗？”
“我从一开始就没和任何人站在一起过！”
“所以现在我想过来，教授。”哈利说：“让我和您站到一起去，还有我们所有人。如果您一开始就没有和任何人站在同一边过，那么您怎么知道这不会是幸福的呢？？”
斯内普的脸色好像更糟了。他紧紧盯着哈利，可过了好久都没给出一个回答。
不能再等了，福灵剂催促着哈利继续说下去。不能停下，现在要一口气往前冲，冲到对面，冲到斯内普的身边才行……哈利深吸一口气。
“教授，为什么他现在不在这里呢？”
哈利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怀念地看向西里斯空荡荡的魔法画像。
“您说过，西里斯现在不在这里，是因为他认为以后和我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一个魔法画像，他可以永远陪伴在我身边，直到有一天我的肉体和精神都消亡。可是……他已经死了。西里斯已经死了，我很清楚这一点。就算我能够见到他的画像，我可以听见他的声音，可我想要的是他的拥抱，我想要他切实的陪伴，这些我永远都无法得到了。”
哈利将卡在西里斯画框上的魔法相片取了下来。
“还有……还有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死了，我在没有他们的日子里渡过了将近十七年。直到现在，我还是没能习惯这样的日子。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他们，我过得既痛苦，又幸福。”
斯内普终于有了一丝动摇。他微微阖上眼睛，像是不敢和哈利对视。可哈利的内心却异常的平静。
“十一岁以前，我的姨妈一直骗我，说我的爸爸妈妈死于车祸。我不知道他们是被谋杀的，所以我也没有一丁点的仇恨。我不了解他们，只是偶尔会感到悲伤。可十一岁以后，我开始知道真相了，我变得不仅悲伤，而且还痛苦——就像现在，现在我也对您的真相全然不知。那么，斯内普教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一定要隐瞒这些，是因为您觉得我会因为得知真相而痛苦，因痛苦而面临失控的风险。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永远一无所知下去，永远活在单纯的悲伤和疑惑里？
“——您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知道您曾经做过什么事，这就和我十一岁以前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是为我而死一样的？
“——您是不是觉得，既然死亡是一件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在将来的日子里，就可以不必去怀念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您是不是觉得，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对我是好的？”
“停下，波特。停下！”斯内普忍无可忍地打断哈利，“停止你愚蠢的猜测，我没有——”
“我和您的想法不一样，教授！”哈利大声说：“从知道我的父母是为了我而死的那天开始，从知道关于他们的真相的那一刻起，我的确感觉很痛苦，我痛苦得快要死掉了。可现在我却觉得，我一生里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拥有这种痛苦！这痛苦其实像——像跳跳糖一样甜蜜。”
哈利恳切地注视着斯内普。
“我需要真相，教授。我的妈妈不会是一个死在车祸里的人，我应该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而牺牲的，我有权利知道这个……教授，我知道，您一定也是和我妈妈一样的人，**您一定和我妈妈一样……**”哈利微笑着说，“所以告诉我吧。像让我知道我妈妈的快乐和悲哀那样，让我也知道您的真相，让我知道您的快乐和悲哀……”
哈利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凉了，那种热度随着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信心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福灵剂的效果消失了，可斯内普仅仅只是流露出了一丝动摇。甚至比起动摇，哈利觉得那更像是厌恶，他感觉斯内普并不喜欢自己这么说……
他失败了，他搞砸了。福灵剂没能帮上他……
哈利绝望地垂下了手，他现在全身的力气仿佛只能捏住那张魔法相片，让它不必从自己的指间掉落。
果然，斯内普闭上眼睛，回答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明明有的可说，你干嘛不……”
哈利惊讶地看到，伏在斯内普身后的那条黑狼——或者现在该叫它黑犬了，这黑犬弓起背，矗起身子，足比一个成年人都高。它绕着沙发椅的背后晃了一圈，变成了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西里斯面带愧疚地向哈利点了点头，在斯内普的身后站定。他低下头，从后面看着斯内普，轻轻说：“你干嘛不告诉哈利，是你保护了我呢！”
“自作多情！”斯内普的手用力地交握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凸着，显得非常狰狞，“布莱克，我想要保护你？多可笑啊，你知道我让他保护的不是你，他——”
“他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你只需要透露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比我更清楚什么该说，什么该让他自己去慢慢琢磨！”
斯内普腾地站起，往后躲了西里斯一步。他刚要说什么，可西里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以前也一直在等一个真相，我在阿兹卡班等了十三年，逃出那里以后又是两年！我们本来有的是时间可以说清楚，结果我们一直在错过。你从没给过我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直到最后我们都死了！现在，哈利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你不要让他直到死都来不及知道一切，不要让他跟我一样，行吗！”
西里斯绕过沙发椅，走到斯内普的身边。斯内普的脸色发白，他低着头，没能躲开西里斯捉住他的手。西里斯抓住他了，好像抓住了那个他生前等了十五年都没能来得及知晓的真相。
“我们已经因为死亡而错过太多东西了，西弗勒斯。可是有些东西，应该能超越死亡……”
哈利看到斯内普的胳膊在用力，他想挣开西里斯。可西里斯不跟他客气，他攥着斯内普的手腕，把斯内普的手扭到一个没法用力的角度。这看上去真疼，哈利仿佛看见那个蹲在斯内普身边用信息素攻击他的十六岁的西里斯。他多恶劣啊……可是西里斯的现在眼睛里闪烁着十六岁时不曾有的恳切与悲伤。
斯内普彻底阖上眼睛，咬着牙说：“把手……”
西里斯突然狡黠的笑了，他眼睛里的悲伤一下被得逞的笑意挤占。可斯内普没有看他，也就没发现。他朝着哈利眨了眨眼睛，急切地说：“把手放上来，哈利。像小马尔福上次那样，快！”
“不——”
斯内普惊恐地睁开眼。他用力甩开西里斯，可来不及了，哈利的手已经碰到了画布。
一片空白闪过，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接着，哈利出现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窗户上钉着木板，门也被封死了，到处都落着灰，显然这儿很久没人来过。
哈利艰难地睁开眼睛扫视着周围。他来过这儿，他不久前好像还见过呢。可他来不及思考，一股力气拖着他的膝盖，让他重重地跪了下来。
那是他曾经做过的事，哈利的记忆迫使他重新经历一遍自己做过的事情……哈利跪了下来。
然后他伸出手，用手指堵住了斯内普朝外涌血的脖颈……
哈利想起来了。这儿是尖叫棚屋。他刚刚在福灵剂的作用下平安地拉升了五感，得到的就是这一段记忆。在这段记忆里，他见到斯内普死在他的面前，现在，他又要再经历一遍……
可即使不是第一次经历，哈利依旧感到一种巨大的痛苦和悲哀。他依旧慌乱、依旧不知所措，他笨拙地试图用手指去堵住那个可怕的伤口。
“入侵……入侵我……”
斯内普抓住哈利的巫师袍，把他拉得更靠近了。他用破烂风箱般的声音干枯地说：“入侵我……精神图景……”
“不行……”哈利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同样沙哑，“我不能……我是黑暗哨兵，你会死……”
“**那就杀了我，波特……我宁可是被你杀了……**”斯内普的声音细得像一条钢丝，快要变得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可它逼着哈利往上面撞，撞出带血的勒痕。那如钢丝般细弱而坚韧的声音说：“**看着我……**”
哈利看着斯内普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化为一道影子钻了出来，顺着他的眼睛、嘴巴和鼻子钻进他的脑袋。一股熟悉的剧烈疼痛侵袭而来，意识被撕扯着，哈利几乎不能分辨哪里是现实，哪里是精神世界。
入侵……哈利熟悉这滋味。他第一次被入侵是在十一岁，德拉科在禁林入侵了他。在这之后，他学会了建立精神屏障，自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能进来了，他们会被撕碎……
斯内普竟然在入侵他，在这种自己危在旦夕的情况下！
哈利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黑暗哨兵的本能立刻反扑了回去。就像当初斯内普对他摄神取念，而他下意识地使出铁甲咒保护自己一样。这一次，哨兵的本能让哈利通过入侵来反击……
在进入斯内普的精神图景前，哈利看到他满足地笑了。

斯内普的精神图景是一片荒芜的树林。这里的一切都在凋零，似乎预示着精神图景主人的生命已经走向了尽头。
哈利的脚下是一道干涸的河床。皲裂的泥缝里散发出一种绝望的黑色，哈利从里面嗅见了潮湿和阴冷。
有风刮起来了。这风很轻，很慢，可又很疼，好像几百支锈蚀的刀子在往哈利身上刮。哈利迟钝地迎着这风，沿着干枯的河道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他走了很久，好像经过了一百年，终于走到了河床分叉的地方。这条河在这里变成两条支流，但可惜的是，两条河道里同样一点水都没有，只有黑漆漆的泥缝，只有让人能联想到死亡的东西。
紧接着，哈利看到有什么东西接近了。
他先是看到一点银白色的亮光，沿着左边的那条河床朝他走来。那东西接近，直到走到岔口，哈利才终于看清楚——
那是只银白色的牝鹿，她昂首骄傲地驻停在哈利的面前，安静地等待。
哈利认得这只牝鹿，他见过……这是带他找到格兰芬多宝剑的那道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哈利难以置信，可这一定就是真相了……
“是你……你找到的宝剑，是你带我去那里……”
牝鹿向哈利点了点头。她看向另一条河道。
这时候哈利才注意到，原来在右边的河道上，还站着一只黑漆漆的大狗。它很安静，周围又没有光，这让哈利没能发现它的到来。
哈利跳下河道，奔向对面。牝鹿也跟着他跑了过来，停在了哈利的身后。她像是哈利最坚实的后盾，像是决心要永远保护他。
在牝鹿银白色的光辉下，哈利终于看清了。他嗫嚅着，再一次惊呼道：
“大脚板……”
那只模样和大脚板简直一模一样的黑狗仰起头，走到了哈利身边，亲昵地蹭了一下哈利的掌心。一瞬间，哈利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和他们的声音被挤压在一起，纠集成了一个巨大的雾团。它膨胀着、扭曲着，随着黑狗的触碰而顺着哈利的掌心钻了进去，钻进了哈利的脑袋里——
“再让我更加相信你吧，求求你了，让我知道邓布利多当年的担保至今还是有效的！十二年，我在阿兹卡班的十二年，整整十二年都在想着那一天……”
——是西里斯的影子。哈利看到西里斯的身影，这是和西里斯有关的的记忆……
“不到最后关头，不到绝对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哈利知道。现在，西弗勒斯，请你听仔细了。到了某个时候——在我死后——在一切就要结束时，再告诉哈利……”
——是邓布利多的声音。哈利看见邓布利多，那是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之间发生的事……
“我不行，我现在做不到了！他会杀了我！”
——是德拉科。德拉科用无助的、悔恨的、憎恨的眼睛看着他，他也在那里……哈利看见了，那是他、德拉科、还有斯内普之间的回忆……
这些是——
**The Prince's Tale./“王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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