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レオ】れおくん的丑娃当然是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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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时都不玩这些的。”

震耳欲聋的跳舞机音乐间，乔庄打扮的濑名泉吃痛地捂着脑袋。旁侧同样包裹严实的朔间凛月噗噗地笑着，将他往娃娃机的方向连拖带拽：“小濑可不要忘了今日的初心，陪你来一遭真是好不容易的，可不要白费我的苦心呀。”

……你当真是为了我吗？濑名泉对此半信半疑，这种存疑尤其在他眺望到那处——日常崇奉节能主义的朔间凛月有所不知的（大概他真的不知情吧），在推上疯转的“朔间凛月的梦”的娃娃机时，达到了顶峰。而所谓梦嘛，分为美梦和噩梦两种，当自告奋勇挤上前的朔间凛月瞠目结舌地张嘴，面对仿佛为他天造地设的，不知何故塞满了衣更真绪和朔间零的丑娃的娃娃机时，濑名泉不动声色地背过身，送给ES的粉丝们一个完美的“素人”侧脸，身体因感到好笑而剧烈颤抖——

若非偶像行走世间的自持所限，他很想嘲笑、轻笑、大笑，还要蹲下身子毫无形象地拍打朔间凛月的小腿才算好。纵使他易容到了看不出本尊的程度，却也秉承了公共场合应谨守的礼节，于是对着自投罗网而进退维谷的友人，他只得绷着一张脸，笑得活像哭。

“喂，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虽然这也是你的作风没错了……快，拿出你方才对我赶鸭子上架的那副架势，冲呀——佐久间律君，我会为你应援的，呀吼——”

看热闹不嫌事大，更要在旁煽风点火，濑名泉捏出一副女性嗓音，学着朔间凛月女粉的模样挥动着空气应援棒——唯有在友人面前，他能够像个二十岁的少年（呃，二十岁还能称为少年吗？）展现出人间烟火的一面。他极不愿承认的是，对待世间大多数人，甚至包括父母和恋人，他都难免端着一副架子，不会轻易舍弃本不必要的自持的。

……说到这个，即便对れおくん表白、交往，二人间却总有一层疏离的隔膜。他同样不知对方究竟喜欢的是如何的他，却知肯定不会是这副与友人踢来打去的模样的。近乎于一种近乡情怯的心理，面对月永レオ时的他与真实的他差之毫厘，最终导致谬以千里。纵使对方会扬着晶亮的眸子，每天不重样地说着喜欢道着爱，而这份沉甸甸的好意也终究让他恐慌、畏惧。安居于他温暖海水般的爱，被其裹起涌潮般游荡，却料不到这份好意终会抽身而退后，留给自己的将是何等的情状了。

念及此，仿佛身处欢笑打闹后的贤者时间，濑名泉板起一张脸，略显颓唐。而听闻“佐久间律”，有几位女性粉丝不时疑窦丛生地回望而来，被他坦坦荡荡地看了回去。纵使如此，在朔间凛月内心斗争之时，濑名泉也感到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他迈步，在对ES大楼林林总总的偶像们依照各种类别分成的娃娃机间逡巡，视线在其间搜罗着心之所向——准确而言，月永レオ的丑娃。

——怎会有如此可爱的生物呢？头一次在推特上刷到它的宣传时，濑名泉便左思右想想不明白，乃至稀里糊涂地“坠入了爱河”。丑娃之所以称为丑娃，一大原因便是它很丑，这种丑不是普通的丑，是一种特别的、能够徒增萌点的丑，于是第一次见它的濑名泉，便瞬间被自己恋人的那只憨态可掬的模样戳中了心窝——惟妙惟肖的两撇短眉，如本人般上扬的唇角，呆滞无神的双眼……简直，萌爆了，可爱翻了！

濑名泉抱着臂，一台台机器看过去，突然间，不详的预感在他心尖浮现——ES大楼的拱火营销策略在方才朔间凛月那台机器上可见一斑，恨不得让两拨同人女在娃娃机前线下PVP。等量代换那便会是……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呀，濑名泉在内心中微笑，如此便不存在所谓“濑名泉的噩梦”，四舍五入都是自己赚了……咳咳，可我是专为了恋人的丑娃而来，并非为了包括最亲爱的弟弟在内的其他人，他在心中提醒自己。而若是手一抖夹上了游木真的，气鼓鼓的月永レオ多少会让自己徒生负罪了，但れおくん生气的模样不止有几分可爱，不失为一种双赢……于他心猿意马之时，脚步停滞住，在人气仅次于方才朔间凛月的那台机器前，他透过少女们的发饰瞥见一抹熟谙的橘。

没错，他沉心静气从人缝中望去，却意外地探宝般又发现一抹灰——与方才的营销截然相反，这次是把几乎最热的一对RPS，即他与月永レオ的丑娃，胡乱地堆在了一起，比起拱火，更像是吸引CP粉的一种策略。透过闷汗的口罩与厚厚的镜片，走近的濑名泉这下看得更为分明了，这的确是自己那款丑娃，憨态可掬的，与れおくん的丑娃挤在一起。这下他顾不上朔间凛月的战况了，抱着臂旁观女孩子们夹丑娃——控制杆下探，卡住れおくん的圆脑壳，再摇摇晃晃地上抬、左移，而后一哆嗦，れおくん重重下落，砸在旁侧的濑名上，弹跳着蹦开。

——嘶，仿佛两人的脑门“咚”地相撞，他动作极轻地捂头，不适时地与丑娃产生了通感。算在ES大楼的暴利营销中，它果然与其他娃娃机别无二致——四肢无力。对着玻璃缸边角叠在一起（月永レオ压在濑名泉上）的丑娃，女孩们啧啧称奇，争先恐后掏出手机拍照——这有什么好拍的，濑名泉颇感好笑。一不做二不休，他挤入女孩子间握过控制杆。今日的濑名泉戴着一顶纯黑的假发（他和朔间凛月相约了互换发色），一副深蓝色的美瞳，用朔间凛月的话来说，看起来就像个平平无奇的后宫漫男主，泯然众人矣，至少从出挑的帅哥沦为了普通的帅哥。

“真稀奇呀，这里能看到男生。是少见的男粉欸。”女孩们声音高而亮，凑在一起嘻嘻笑着，“您也喜欢レオくん和濑名吗？”

濑名泉想了想，用假声回答：“我对男性偶像没什么兴趣……我在给女朋友夹，当作送她的礼物。”

“哇，您的女朋友也喜欢他们呀？”

“何止。她还吃他们的cp，叫什么，‘いずレオ’。”

几位女性一瞬捂住嘴，面露难色，甚而对他投来警惕的一瞥。这让濑名泉十分受伤：除了这对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作为这对RPS中的本尊之一，他断然不允许其他情况发生！他便专注于眼前的娃娃机，也不曾深入细想，顺带着竖起耳朵听她们聊天，说到什么“逆了”之类云云，他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详细。喊来工作人员将那只橘色丑娃摆到最近位置，却屡战屡败，实在夹不上只得换只目标——围观助阵的女孩子来了又走换了几批，小推车里自己的丑娃摞得小山高，一小时内他独占着那台“レオ＆濑名”的机器，汗水淙淙而下汇成了小溪。

“这就是小濑的战况吗？你也太过于自恋了吧！那什么，‘那喀索斯情结’……”

被朔间凛月催着走（再不走就要掉码了），顶着路人纷然的注目礼，拎着礼品袋中鼓囊囊二十余只自己的丑娃，濑名泉硬着头皮辩驳：“没有，怎么可能，我就算自恋也不至于爱上自己的丑娃吧？要怪就怪れおくん的脑壳太大。”向娃娃机里砸进一餐饭钱，却近乎颗粒无收。夹娃娃机实质上与赌博无异，高回报低投入，却又总有小恩小惠让自己燃起一丝希望的篝火。

他拎着一兜自己的丑娃回到了暂住的月永家，同月永双亲与小琉可点头打了个照面，趁社交恐怖分子月永レオ在短暂的回国间隙又外出约人玩耍，他侧身把丑娃们一股脑儿地塞进对方甚少会打开的床头柜。他们向家庭出柜后，月永家已然大度地拿他当第二个儿子，对方家的每个边角他更是再熟悉不过。即便他的事业已然有了起色，不必再拿月永宅当作落魄回国时的落脚，每逢回日本都上门拜访几日，却也习惯成自然了。他做贼心虚地回身，猝不及防被月永レオ扑了个满怀，两人重重地跌进沙发间，他却面无喜色，惹得对方歪着脑袋好奇地上下打量。

当天晚饭，他如同丢了魂般心不在焉，疲于应对月永レオ喷涌而出的inspiration，只凭本能一句句地捧哏，更是一反常态闷头吃完了月永父母为他夹的所有菜后，才觉得肚子撑得不得了。在跑步机上运动完毕，涂完水乳敷面膜，乃至钻进月永レオ的被窝闭目深思时，眼前都无数次浮现出那只被控制杆夹起摇摇晃晃凑近他面前，而后啪地掉落在玻璃壁，再反弹到遥远的对角线的丑娃……橘色的小辫子如猫咪的尾巴在他的心上瘙痒。而他被现实物理地扰醒：用被子蒙住脑袋的月永レオ探头探脑，在他身畔拱来拱去。

“濑名怎么不为所动！这太反常了！”小狮子委屈巴巴地嚷着：“难道濑名出轨了吗？！”

——怎么可能，他想。一只破毛绒玩具罢了，正因为那是れおくん的丑娃，所以才会徒生意义与价值。“我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喜新厌旧的れおく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见异思迁的，他姑且这般认为，虔诚而笃定地盯向月永レオ嫩芽般的绿眸，亲身往内注入些许堪称温柔的元素，直至将月永レオ逼出个大红脸来：“濑名这样好看的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杀伤力未免也太大了点！”

又是唱歌又是睡前故事，好说歹说把月永レオ送进了香甜的安眠。他托着腮望向吹出个鼻涕泡的恋人，心中也未免柔软了些许，却发现被恋人徒留在了清醒的世间，与事关丑娃的贪欲与邪念做抗争了。不愿停留在类似于见异思迁的心境中，他躺进被窝望向窗外眨着眼睛的星星，见它们忽闪忽闪地同他问好……

此时此刻，他确信自己置身于梦境中了。长长的暗巷通往唯一的光亮，趋光的人向前迈步，直到看见心心念念的那只丑娃的放大一百倍的实体——那尊丑娃的足底有他一人高，橙色的发辫遮天蔽日，发出令人生畏的“咪咪”叫声。不待他有所回应，他便双脚离地，猝不及防地被丑娃的触手般的双臂（？）裹起身体呈到它面前，如此不像是丑娃之神了，倒活像是克苏鲁。他被强劲的力道扼住脖颈与胸膛，被勒得无法呼吸……

“……濑名，濑名，醒一醒！”几近窒息间，他被月永レオ连连推醒，睁眼便是恋人放大的脸孔，胳膊刚刚好压在他的前胸和脖子上，绿眸间盈满了担心与恐惧，“太吓人了，濑名一直在发出恐怖的笑声！”

“什么啊……有多恐怖？”他揉着脑袋坐起身，感到清醒状态下要比方才混沌的梦境中要更神清气爽，或许是自己睡了片刻的缘故吧。

“‘丑娃，丑娃，诶嘿嘿嘿……’就像这样！”

“什么东西……我倒是梦到了触手。”

“难道濑名中邪了，思维被人控制了？那叫什么来着，摄魂术……啊，莫非是那个！”月永レオ眼神一亮，“古神的低语——”

“你相信吗，れおくん？”他打断恋人，“我刚刚与丑娃之神会面了。”

“什么，丑娃？”

“就是那个，”濑名泉烦躁地揉揉头发，虽然对方早已见怪不怪，但现在的自己头发一定像鸡窝，“ES大楼最近推出的那个吉祥物。”

月永レオ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你和我相处久了，受到我的影响了吗？”他笑得哎呦连天，上气不接下气，而后扑过来拥住了他，“比起这个，濑名——”他的声音甜糯而清亮，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胸膛，像猫儿在撒娇，“你有好几天没有抱我啦！”

如此的暗示……明示，今夜他已不是第一次收到了，早在对方如八爪鱼般缠上他时，他便算着日子想起自己是该交公粮了。每当濑名泉留宿在月永家，论理都会做些奇怪的事情，却总要碍于对方天使般纯洁可爱的妹妹就睡在隔壁而难以为继。憋久了对皮肤不好，濑名泉如是说，好不容易劝着月永レオ放下羞耻心，打开闸门又总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为了避免纵欲过度，他们便像已婚夫妇那般掐准日子来进行。

濑名泉恍然大悟——因今日丑娃的插足，他便把预定的日期淡忘了。而面对恋人灼灼的期许，他眼前不适时地浮现出丑娃之神的凝视，便没来由地感到寒气从脊背上涌，整个后背发冷。“算了，今天我有点累……”他摸摸月永レオ的头，再低下头亲吻他喷香的橙发，眼神盈满怜爱，“可能是在娃娃机把一餐饭钱都花掉了，有点心有余悸吧。”

——肾虚，总在过度劳累后。他连哄带骗，好不容易说服将信将疑的月永レオ消下火去睡觉。翌日，不知是否专为给他们营造二人世界，月永父母贴心地带着月永琉可回了老家。留守东京的二人一同走亲访友之时，路过了昨日的电玩城。今天不曾乔装打扮的濑名泉再没勇气迈进半步，殊不知昨日的他已然成为抓娃娃界的一大传奇——为了给女友抓上她cp的娃娃可谓是劳心费力，更是几乎抓空了箱子里的所有濑名泉丑娃。回归至现下，墨镜下的二人不时见到欢天喜地地捧着一只月永レオ丑娃的女孩与他们擦肩而过——她们究竟是怎么抓到的啊？！

濑名泉用胳膊肘碰碰月永レオ：“你看，就是那样的，再大一些，就是‘丑娃之神’了。”

月永レ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问了个直抵他灵魂至深的问题：“濑名，我和我的丑娃，你选哪个？”

“当然是你了。”他即答，敷衍程度堪比妻子指着路过的美女问“我和她谁好看”。而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纵使是社交恐怖分子月永レオ也无心情继续走亲访友了，濑名泉甚至见他背着自己偷偷和朔间凛月通电话，他的种种担心与疑虑都被濑名泉都看在眼里。

——是否太过分了呢？晾着真正的恋人不管，只为了丑娃失魂落魄……入了夜，月永宅宁静异常，身畔熟睡的月永レオ不再缠着他，只平和地呼吸着，似要在梦境中赴一场约。而翌日清晨，他难能可贵地自然醒（往日他都会被早醒的月永レオ扑醒或吻醒），见宁静的日光流入窗扉，唯有时钟滴答作响。他探向身畔已然冷却的被窝——莫非恋人已然下床为自己准备惊喜早餐了？伸手，却只摸到一只棉花般软软的毛绒手掌。

……等下，这绝对不是人类掌心的触感。他猛地起身，一把撩开被子，只见一只硕大的半人高的丑娃面露傻气的微笑，躺在月永レオ的位置——

れおくん，变成丑娃了？！

“所以小濑打电话给我，又是为了抓不到丑娃吗？”

早已抓得盆满钵满的朔间凛月悠闲地喝着碳酸饮料，须臾后，他一口水喷了出来。电话那畔的濑名泉声音急切：“不是，是れおくん，他变成丑娃了！”

“小濑，你究竟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啊？”听着电话那端难以置信的问询，濑名泉端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另只手不忘握住丑娃的手——这只半人高的月永レオ丑娃居然会走路，被他掐得发出呜呜的叫声。“真的，不信你听！”他把手机凑近丑娃，不明所以的丑娃居然瞬间闭麦，惹得对面疑窦丛生。

“我说真的，它会呜呜叫哦，就像你听我，‘呜呜’，‘呜呜’——”而见他像模像样地模仿，电话那端发出饱经抑制的咯咯笑声，而后便传来某人的声音：“吾辈的凛月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呢~吾辈心情也很好哦，凛月居然送给吾辈自己的丑娃——”

啪嗒，电话挂断了，偌大的居室里唯余他与月永レオ的大只丑娃面面相觑。反正れおくん家没有摄像头，待对方恢复原样后也未必葆有先前的记忆，于是他兀自对其做了一直以来想做却又不敢的事——他一把抱住了丑娃，脑袋埋下来蹭蹭，埋在软绵的布料间大口呼吸。丑娃被他吸得吱哇乱叫，却也在被吸的间隙里欣喜而响亮地发出一声：“啾啾！”

“怎么还会啾啾叫，”濑名泉歪着脑袋，“れおくん是想要‘chu’一个kiss吗？”

丑娃踮着脚，满怀期待地望回来。

“可以哦，”他深思状，“如若是平常的れおくん，我可不保证能这样轻易答应他呢？”于是他蜻蜓点水般吻在了丑娃的颊侧，丑娃挥动着短短的手臂想要捂脸却未果（手臂实在太短了），脸唰地一下变红。真是的，过分可爱了，可爱到即便他在筹备烛光晚餐的事宜时，也要搂抱着丑娃——事关烛光晚餐，是先前的月永レオ时而贴过来，说想要一些“仪式感”。会为了这些事情主动提要求，真不像是れおくん的作风呢？……不过也罢，无论对方（的本尊）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单全收，即便对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不吝于为他登月摘取就是了。

“小濑这副模样，真像个背布兜装宝宝方便喂奶的好妈妈呀~哇，比小的丑娃好rua欸，我可以摸一下吗？”

月永レオ变丑娃一事，连带着烛光晚餐的消息，在与朔间凛月的通话间透露给他一人，没过多久不信邪的留守国内蹭饭三人组便相约上门了。濑名泉警惕以对虎视眈眈的朔间凛月：“不行，这是我的丑娃，是我的恋人吧？”

“欸，真让人寂寞呢，”朔间凛月趴在桌面上，一副快要融化的模样，“分明我平时和月ぴ抱抱贴贴，小濑都能视若无睹。你的占有欲在这时朝着奇怪的方向旁逸斜出了，真不怕月ぴ吃醋吗？”

濑名泉啼笑皆非：“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我说啊，丑娃和月ぴ，你更喜欢哪个呢？”

“……丑娃吧，比较乖巧懂事。你知道的，我最怕麻烦了。”

该说是他别扭惯了，总是梗着脖子与真实的心意背道而驰。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不经思考的言语一经出口，他没敢去看丑娃——实则为真正的月永レオ的神情。好在鸣上岚助他从别样的心绪中挣脱而出：他带来十几件手作的小（大？）裙子，声称是经由在法国的斋宫宗的指导下做成的。濑名泉翻看着那些布料：“怎么全是女装，没有男装吗？”对方娇羞捂脸噗噗地笑：“啊啦，已经是这种魔法成真的境况了，小泉也多做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如何呢？”

言之有理，他便帮忙制服浑身上下写满抗拒的丑娃，费力地为他套上裙裤，方感恋人像极了案板上的羔羊——他的坏心思在现下彰显得淋漓尽致。终于捱到了四人一娃的烛光晚餐，套着裙子的丑娃坐在濑名泉身畔，挥舞着两截圆胖的莲藕般的手臂想要够到食物，只得由濑名泉帮忙把食物放进碗碟，再埋在盘子里嗷呜嗷呜地吃着，残渣滴落在口水巾和身上。再由濑名泉拖着长腔拿毛巾为他擦拭，方感自己提早体验成为爸爸的观感了。

“嘛……虽然你们，尤其是它，很喜欢我的厨艺，我很开心。”濑名泉看着丑娃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呼呼大睡，“它会发胖吗？”

“濑名前辈是devil！与丑娃先生的相逢是一期一会，您居然还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同样吃得肚皮溜圆的朱樱司瞪圆了眼，“发胖又如何？不过是添了些棉质的布料而已！”

也对，他心想。嘛，反正明天就会变回来了，不知怎的，他有这种自信。送走了三人，他拎起睡梦中的丑娃丢进浴缸，而后背对他换衣服（即便已然坦诚相对了那样多次，濑名泉多少也是会感到羞耻的），没曾想衣服脱到一半，他听见丑娃头朝下咕噜噜冒着泡沉下去了。他连忙裤子一丢将丑娃捞上来，按着胸脯为它做心肺复苏，待到它的面上重现血色，他这才放心地为其套上某个盒蛋里的游泳圈手办（没想到真的有用）——

那还是某次前往南国的拍摄，他让视频通话中的恋人选的礼物。彼时他感到对方所选的游泳圈手办毫无用处（当然他无论如何也会买下就是了），没想到今日看来成了以备不时之需。他脱光身体抬腿迈进洒满浴盐的浴缸里，见漂浮在水面的丑娃脸“唰”地红透，不由失笑：“装什么清纯呢，れおくん。我们都看过多少次对方的身体了吧？”

话音落地，却无人期期艾艾地辩驳。要说的话，即便有Knights另外的三人欢笑打闹，今天一整天都过于安静了。听不见对方清亮地唤着一声声“セナ”，世界都黯淡了几分尽失斑斓。他把自己埋在水里吐泡泡，伸手握住丑娃软绵的爪爪：“我说啊，れおくん，你会变回来的吧？”

丑娃歪着脑袋看回来，面无波澜。

“你好歹‘啾啾’或‘呜呜’叫一声，给个回应，而不是把我当空气。”濑名泉叹着气继续泡着，不知是今天的水温过于合适还是心情过于惬意，他闭目养神般在浴缸中睡着了。而待他再次醒来之时，恒温的浴缸水也逐渐冷却，在暗夜间透显出几分刺骨。他伸头去探看丑娃的情况，却见它如一具死尸般漂浮在漆黑的水面上，犹如深邃汪洋上的一樽枯木。他捧着丑娃晃晃脑袋，再次人工呼吸，奈何他怎样努力，对方还是全无气息，更别提发出“呜呜”或“啾啾”的叫声了。

濑名泉欲哭无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れおくん，变成现实物理的真正意义上的丑娃了！

“咪咪——我亲爱的孩子，你有什么急事吗？”

“您好，没想到当真能再次见到您，丑娃之神。”

濑名泉匆忙上前几步站定，这才想起捂裆。慌乱之下只有下身围了条浴巾，且随着过大的动作幅度来回飘摇，全无遮挡的作用。

“难道您和丑娃发生了一些……”丑娃之神看看他又看看天，神情难以言喻，“苟且之事，于是来找我赎罪的吗？”

——怎么可能！濑名泉很想对着这位硕大无比的丑娃之神大喊，但碍于对神明最基本的尊重，他将其按下不表。但说实在的，他再禽兽也不可能禽兽到对丑娃下手吧！而且他笃信着真正的れおくん有朝一日会重返身畔，于是乎没有任何拿丑娃投注过剩的念想的必要。

“我猜到了，是因为月永レオ吗？”与月永レオ的丑娃形象别无二致的丑娃之神，声音极大地动山摇，“这个孩子昨天前来拜访我了。”

“当真？”

“他是哭着来的。”

“哭着……”濑名泉陷入沉思。于他们小打小闹的幸福生活间，他已然甚少有机会能见到月永レオ的眼泪，猛地接收这类信息还会颇感陌生，需要咀嚼消化一阵子，“他怎么说的？”

“他说，”丑娃之神造出月永レオ的哭腔，“‘既然濑名比起我更喜欢丑娃，那就请您帮我永远地变成丑娃吧。即便不能以人形和濑名相处，比起我自己的寂寞，我却也更多地想看到濑名的笑容。毕竟那是至高无上的珍宝，能让全世间的inspiration源源不断地喷涌！’”

……笨蛋，自己和他都是个笨蛋！让月永レオ陷入如此胶着的心境里，当真是自己的罪过。濑名泉垂下头颅，听丑娃之神继而开口：“原本只是一天为限的试炼，没曾想你比起他的真人果然更喜欢丑娃。于是为了你的笑容，他甘愿舍弃了生命，变成丑娃陪在你身边。”

一句戏言居然酿作如此的恶果。濑名泉追悔莫及，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感到如此层级的悔恨了。不愿再深入回忆，于是他舍弃外在形象与行走世间的自持，匍匐在丑娃之神的脚趾边：“拜托了，求您帮我出出主意！您那样神通广大，一定会有办法吧！用我的生命来替换他的生命也可以，请您千万想办法让れおくん的生命重回这世间！数年前，我已然曾有一次一脚踩灭了能让整个世界熠熠生辉的火种……我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涕泗横流，浴巾毫无形象地耷拉在旁侧，大有一种丑娃之神不答应他便不起身的架势，不住地抽噎：“那可是我的恋人，我在世上近乎于唯一的牵挂……就算抛开这层身份，他也是我所热爱的、景仰的，沐浴着上天恩泽的天才，他的存在能为这暗无天日的世间带来一丝可贵的光明。拜托了，即便不是为了我，就当是为了世人……”

“这些话，你为何不当面对他说呢？他对你的重要性，他对整个世间的重要性……”丑娃之神目光灼灼，将他从头审视到脚，“碍于所谓的自持与面子，仗着亲近的恋人的身份，任由真心话退避三舍吗？我这边倒是有办法，但不知道你是否会再次任由大好机会流失了——请你去充满你二人间回忆的地方，对他倾吐你的心意吧。”

“充满回忆的地方？”濑名泉怔住，“哪种？H的回忆吗？”

“咳咳……”丑娃之神汗如雨下，“只能是纯洁的地方。为了过审。”

在月永レオ的床上，濑名泉猛地醒来。丑娃之神的谆谆教诲尚且回旋在耳畔，旁侧的冰冷被褥间躺着一只毫无生命迹象的丑娃。一个算不上伟大的规划在他的心中逐渐成型，在兴味索然的半天后，他推出了一辆闲置许久落了灰的自行车，上上下下擦拭干净。为表自己隆重的心意，他甚至不选择骑那辆臭屁的雅马哈。

濑名泉抱着丑娃，分开它的腿让其坐好在后座。丑娃不是人，因而不必为此吃罚单。于是他站起身来吃力地蹬着自行车（不得不说，半人高的丑娃还是颇有分量的，失去生命体征后又重了不少，嘛，自己种下的恶果，就当健身了），迎着落日的云翳骑上跨海大桥，向着熟悉的地点进发——所谓熟悉，也只是他单方面熟悉吧，当月永レオ在地球的另一端快乐游历之时，被舍弃的人蜗居在夕阳背面的一隅里，面对着覆满垃圾的海滩，聆听着偌大宇宙间独一无二的青春残响。愈行愈远的橙发间化出的耳机线缠上他的脖颈，如同牵牵绊绊的海草，仿佛要证明他被这份言不由衷的爱意所囚禁、套牢。[1]

“不知你能不能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象。嘛，我就当你还能看见就是了……”他穿梭在晚高峰的车流间，惬意的海风久违地拂面。佛罗伦萨不靠海，生长在海边的人已然许久不曾领会到大海的恩泽，“即便那位受人敬仰的丑娃之神断言，现在的你是死物，但我笃信你的灵魂还装在这个傻气的棉花套子里面，能听见、有视觉、会思考——毕竟你可是れおくん啊，那般神通广大。”

丑娃自然没有以“啾啾”或“呜呜”的叫声来回应，更是安静得异常。管他呢，他放慢车速，任丑娃一览橙红绛紫色的瑰丽夕阳。若是往日的月永レオ，定然会眨着星星眼嚷着“inspiration溢出来了！”，而后匍匐在他背上作曲……吧。濑名泉发现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会被愧疚与思念如影随形在后催逼的。

他骑下高架桥，兜兜转转到了目的地——自从ES大楼投入运营后，有着诸位毕业后的现役偶像的名气加持，梦之咲学院除了原先的功用外已然被开辟成了旅游景点，那片海滩自然也得到了精心的修葺，已然不见满地垃圾与石子——美则美矣，却失去几分灵魂。不时有海鸥振翅高飞，兜兜转转再在礁石上落脚。他抱着丑娃在海之家买了瓶饮料，还贴心地为看起来就容易饿的丑娃买了个三明治，罔顾现今的丑娃已经吃不了这些了。

“坐在这里可以吗？哈哈，就算れおくん说不可以，也没有别的选项哦？嘛，也是我一厢情愿这么讲的吧……”纵使海滩已然原型不复，但他无论如何都认得出他常坐的位席——夕阳亲吻大海的景致，只有这处最为辉煌、最为壮丽、最为让人失魂落魄、最为让人感到惶然。

月永レオ变成了丑娃，他的话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多。丑娃面露呆滞的笑容望向大海，针线缝出的眼瞳内窥不见丝毫波澜。要知他有多为怀念那双如水般清澈而荡漾的绿眸了，于佛罗伦萨忙碌的工作归家后，只消得对方的一眼便能让他的一日疲累烟消云散；只有时刻念想着如灼灼的探照灯，他才方能数年如一日在艰难险阻中龃龉前行。

“这么多年了，我偶尔在想，这份单恋——呃，如果真正的れおくん在场，一定会像头小狮子一样扑到我怀里，用亮晶晶的绿眼睛告诉我说不是单恋，你也同样深爱着我，但在我看来，如我前文所言，这段感情里多的是我‘一厢情愿’的因素在内。

“有首歌是这么唱的：‘Cause you'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2]可没错哦，れおくん。”二十岁的濑名泉已然不会唱歌走调，他抵上丑娃的脑袋，若是远眺，似乎便能望见一对眷侣头倚着头看夕阳，“虽然我平时甚少有机会放下架子说些让人脸红的话……不如说，能坦坦荡荡地讲出这些来，也当真不像是我的作风。但正如歌曲中所说：‘因为你是我想要的一切，我所有的崇拜和敬仰’。

“当然是你，而不是你的任何替代品，丑娃啦，棉花娃娃啦，虽然他们是很可爱啦……”濑名泉红着脸，梗着脖子看向海边，泛着白沫的海水翻滚着褪去，带来寄居蟹与贝壳，他的眼睛突发地一酸，有苦咸的泪水涌上来，“好了，要让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到什么时候啊？……限时十二小时，明早七点，れおくん必须回到我身边。”

——如果我变不回来呢？他仿佛听见丑娃源自虚空的发问，于是他吃吃地笑着，用手指刮了一下丑娃的鼻尖：“若是过去的我，就要说：‘你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我会等你回来的。’对于那时的我而言，‘等候’就是我的宿命；现今的我姑且学会了勇敢，要对这种‘宿命’说不——如若你当真变不回来，我就提起行囊去天涯海角找寻你的踪影，再用浓郁的爱感化你，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毕竟我二十岁了，按照日本先前的标准来看也算成年了，也该比那个臭屁的高中生成长一些，不然就太说不过去了吧？”他从来不喜欢用其他的物种代餐月永レオ，现下说到动情之处，便也情不自禁地拥住了丑娃，比起再一次“chu”地吻上（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可不愿意再被人认为是丑娃控），他只是贴在丑娃毛茸茸的耳边，以他最擅长的深情款款的低音，道出一句帅气发言：

“请好好看着吧，我的变身。”[3]

……似乎是潜移默化，说完这句话后，他感到自己居然全身心受到了守泽千秋的影响，或许是前几天和他相约去了意大利餐厅的缘故。言罢，他松开丑娃，发现夕照将丑娃的脸蛋映得红通通的，呈现出几分滑稽来。如释重负的濑名泉于是轻笑，再到大笑，乃至笑出了泪来，没戴墨镜美瞳的人拥住丑娃，眼泪润湿了棉花制的表皮，滋润了两颗心间干涸的河道。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翌日七点，他被陌生又熟谙的音调扰醒。唤醒他的人赤身裸体摇晃着他，见他迟迟不睁眼便使出必杀技：一屁股坐上他的脖子，用手去拍他的颊侧——

“濑名！不许！再！装睡了！我知道你已经醒啦！”

“什么装睡啊，这才早上七点……”他迷蒙着眼拿过闹钟，“我价值一亿的脸上了保险，要是打坏了れおくん可要全权负责啊？”不对不对，现在似乎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濑名泉揉着一头乱发，眼神猛地聚焦在月永レオ身上（颇向捕食中的雪豹锁定猎物，月永レオ如是说：濑名的气势终于回来了，在一两天里陌生的濑名后！），而后双臂卡住恋人的肩头猛地摇晃，以此确认了掌心的体温、触感与分量，于是他紧紧地拥住月永レオ，涕泗横流：“れおくん，你可算回来了……”

他这下来得突然，让对方大惑不解：“咦，濑名怎么知道我六点起来去凛月那里拿我的丑娃，就为了给你一个惊喜！——真是的，都怪我的丑娃的脑壳太大了，或者是发型太放荡不羁了，怕濑名的执念导致掉码，凛月、鸣、朱樱三个人乔装去抓了个通宵才抓上！——好了好了，好不容易抓上来的丑娃，不要被濑名的眼泪给染湿了呀？”

月永レオ慌里慌张地推开了他，而后从枕下抓了一把，递来一只扎上蝴蝶结穿着兔子娃衣的月永レオ丑娃（当然是正常大小的）。跪坐在床上的濑名泉揉了揉眼，双手小心地接过，将这枚数日来感情寄托的对象捧在怀中。此举当然让月永レオ颇不满意，只见他一把夺回了丑娃，一股脑儿地塞回枕头下：“我活生生的本尊可就在濑名面前呢！”而后颇具暧昧意味地钻进他怀中，两枚小虎牙轻轻地在他的锁骨处嘬咬，“我可是等了好久呢……一桩心愿已了，接下来就是濑名的公粮——”

鸟儿欢快地鸣啼着，在他眼前扑簌着翅膀。苏醒的城市慵懒地伸着腰肢，耳畔渐渐响起车水马龙的鸣笛——是梦吗？他看向仅仅掀过一页的日历，嘛，管他呢。濑名泉的一生中，没有哪刻比现下更让他懂得珍惜眼前了，于是他释然地微笑着，拥住月永レオ一同倒进明丽的日光里。

Fin.

[1] 化用自西格德尔·A·马格努松的诗歌《波浪》。全诗为：

我们站在海滩上：

风吹动你那绕在

我脖子上的头发

仿佛要证明

我被你的爱所囚禁

你观看波浪

消失在我们的脚下

而你的嗓音只是回声

当你穿过风

对我低语：

为什么时间是一片海洋？

[2] 出自宇多田光《Fly me to the moon》

[3] 出自《假面骑士空我》，再近一些的话就是出自ES1流星队返礼祭里的台词，因作者很喜欢，故夹带私货引用之

【泉レオ】れおくん的丑娃当然是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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