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少女与绑匪（上）

云端的法则

惬意的幽灵鲨

2025/05/13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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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尘躺在沙发上休息。她身旁，叶献愁眉不展。
“来，都下午了，先把面吃了吧。”锡奴从厨房出来，把热腾腾的阳春面端上茶几，“我多放了你最喜欢的葱花哦。”
付丧神不需要刻意吃人类的食物，叶献见锡奴在厨房捣鼓半天，没料到竟是给自己的。
“可我没胃口……”叶献蔫蔫应道。她正为落尘的事情牵肠挂肚，此刻食欲全无。
锡奴听罢，一脸严肃坐在她对面，竖起眉毛双手托腮：“咳咳。今天我要分享一个受用终身的人生法则：无论发生什么，哪怕天塌下来，都一定要先把肚子填饱。知道了吗？”
明明心情不好，叶献听完都被逗乐：“真有这种法则？”
锡奴笑着递来筷子：“要不试试？”
而就在此刻，没有人注意到落尘的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锡奴姐，我们有办法救她吗？”饭后，叶献问。
“我检查过了。她需要服药静养，但现在的条件不允许。”锡奴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喃喃，为落尘擦去泪痕，“看见海柳会让她情绪激动，由他们来照顾适得其反；这里环境陌生，她也不适应；而现在召集修补师与她结缘也太仓促……”
“那如果我留在她身边，落尘会好些吗？”叶献自告奋勇举手，“你也说过，我能分担她的痛苦。”
锡奴沉默稍许，最后开口：
“你和她萍水相逢。丢下她离开，或者留在她身边，怎么选择都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我看得出她不会夺你性命，但容我提醒，贸然与陌生付丧神接触还是有风险的。”
“我懂的。她可能信不过我，还会伤到我……”在武力方面叶献自知弱小，有些底气不足。
“不是哦。我所指的风险，”锡奴偏头望向窗外，看不清她的表情。窗外蓝天映衬，白鸟飞过，“是介入与自己无关的因缘，会付出与之相应的代价。就像精密咬合的齿轮，一旦开始，之后便会环环相扣，无法停止。你可有准备？”
“落尘之前附身过我，她可能知道我的身世。”锡奴的话题突然深奥，叶献不太理解，但没有心生退意，“这么看来我和她不算陌生人，可能因缘早已结下。我帮她，也在帮我自己。”
“我知道了。你很勇敢。”锡奴微笑起身，“我们现在就走，上三轮车。”
“去哪？”叶献也跟着慌忙站起，无头苍蝇般手足无措。
“既然你决定留在她身边，那必须要回到她最熟悉的环境。”锡奴笑容依旧，“很巧，我知道她平常住在哪。”
十分钟后，叶献站在楼房的废墟之间，目瞪口呆。
在她眼前，一栋楼房毅然耸立。哪怕墙漆剥落，杂草丛生，玻璃残破，屋顶的那抹红色依旧醒目。
这正是之前林下提及的闹鬼房屋。
“她平常住在这？”至此叶献心中已有答案：工地工人看到的少女鬼魂，恐怕就是在屋内游荡的落尘。被目击应该也是她故意为之，好散播恐惧阻止施工。
可她又觉难以置信。周围民居都拆迁殆尽，估计屋里也早就断水断电，一派年久失修的残破光景。落尘究竟为何要死守空屋？和她记忆里的那对母女有关吗？
一旁锡奴扶着昏昏沉沉的落尘，似乎看破叶献疑惑：“这里就是落尘的家，她一直住在这。如果还有问题，不妨问问她本人呢？”
话音刚落，落尘揉揉眼睛，踉跄稳住身子。
“你看，没骗你吧。”见落尘下意识挣脱开自己的手，锡奴倒不生气，“你需要休息，所以我把你送回家了。叶献姑娘会照顾你。来，这些药是我特别准备的，今晚要全部吃掉哦。”
说着，锡奴不知从哪拎出一包草药，放在落尘脚边。
“对了，我给你留些药膏吧！如果伤口还疼就用它！”她再塞给落尘一堆膏药。
“差点忘了，我这有定神安眠的线香，怕你休息不好，一并送你得了！晚上点燃就能睡饱一整晚哦！”又是一系列爱的馈赠。
落尘刚拉开架势准备打架，就被锡奴这番洗礼弄得发蒙。
叶献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这就是所谓的化干戈为玉帛吧。
稀里糊涂收下这些礼物，数小时之前还凶神恶煞，满城找黑衣男子行凶的危险少女，此刻居然像刚收到表白情书般杵着身子，面红耳赤。
“谢……谢谢……”憋了许久，落尘才细声回答。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锡奴凑来，那副猫嘴露出坏笑。她偏过脑袋，把手抵在耳畔，摆出一副费力聆听的姿势。
“我说谢谢啦！”落尘被逼到绝境，只能羞红脸大声回答。
“嗯！看来很有精神。”锡奴这才放过落尘，正色道，“我没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人，这些药品我也不索分文。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在今晚照顾好自己，同时保护好叶献姑娘。成交吗？”
“你究竟图什么？”沉默半晌，落尘这才声音发颤道。
“图我自己开心。怎么样？”锡奴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就像刚刚睡醒的猫咪。
落尘哑然。她看了看身旁的叶献，又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棕发少女。最后，她默默点头。
“那锡奴姐你呢？不留下来吗？”见锡奴收拾东西转身要走，叶献问。
“我就不啦。我说过的，我只是一个路过的送货员。送货员第一重要的职责，是完成自己的使命。而第二重要的职责，”说到这，锡奴回头看向女孩们，淡淡一笑，“就是完成使命后，安静地独自离场呀。”
目送锡奴离开后，叶献与落尘面面相觑。气氛很是尴尬。
在锡奴出现前，她们的关系就是绑匪与人质。现在造化弄人，她们仍然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身份却天翻地覆：绑匪变成了虚弱的病人；人质则摇身一变，成了要照顾绑匪的护工。
落尘慢吞吞开门，领叶献进屋。
叶献本来都屏住呼吸，准备直面屋内狼藉光景。没想到地板的确残破，每走一步脚下都嘎吱作响，墙面也因渗水而斑驳脱落，但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蛛网都无处可寻。不仅如此，其他家具虽说老旧，但一应俱全。小到桌椅板凳，大到沙发床铺，缝缝补补，拼拼凑凑，破败之余，竟有些许温馨。
阳光透过钴蓝色玻璃窗，照进屋内。窗上裂缝清晰可见，被黄色胶布仔细粘好。
时间在这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但也仅限于此。
“你随便坐吧。”落尘比叶献还要紧张。此刻她僵着嗓子开口。
叶献落脚之处，正是落尘记忆里的红沙发。她也发现茶几上除了烧化的红烛，还放着花花绿绿的小玩具，一看就是留给孩子的。除此之外，还有几瓶啤酒。
可一看生产日期，已经快有十年了。
叶献疑惑，看向落尘等待她的解释。
“好啦，别盯着我看了，我喝药就是了。”谁知落尘会错了意，没好气嘟囔，把中药一饮而尽。
“这些玩具和酒，是你妹妹与妈妈的吧？”叶献好奇道。
落尘闻言，黯然点头。
叶献顿时心安。既然她们并非落尘臆想而是真实存在，肯定知道这付丧神平日的喜好与作息，若能向她们讨教点经验，照顾落尘肯定事半功倍。
“但她们出去了。我在等她们回来。”
“她们去哪了？旅游？工作？上学？”叶献有点为落尘打抱不平。落尘把你们看作家人，结果你们远走高飞，留她独自一人做钉子户，这也太过分了！莫非是拆迁款没谈妥，她们就让落尘据守屋子，给施工方施压？
“我也不知道她们去哪了。”喝完药后，落尘翕动嘴唇，打断女孩的胡思乱想。
“你也不知道？”叶献更迷惑了。
落尘转头。顺着她的目光，叶献看见墙上挂着一个相框，相框一尘不染。落尘语气温柔起来：“那是一位我看着她长大的女子，与她生下的女儿。我把她们视作我的母亲与妹妹。”
照片上，是那位母亲与年幼女儿的自拍。母亲正用梳子给小女孩梳头，那梳子就是落尘。
照片上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
“那她们为什么要离开你？”
“因为有一天，妹妹突然不见了。”说到这，落尘脸上浮现出苦笑，“我还记得那天。那是休息日，妹妹一个人在楼下玩，母亲在屋里做家务。平常只要母亲把头探出窗户喊一声，就能看到妹妹，她也就会自己跑回。可那天，母亲太忙了，等做完家务，再怎么喊妹妹都没有回答她。”
叶献捂住嘴巴。
“妹妹不知道去哪了。她平常很乖的，才不会乱跑！母亲都要急疯了，她问了邻居们，大家都不知道。终于，有人说看到妹妹被一个老婆婆牵走了，没人认识那个老婆婆。母亲也报了警，但是没有下文。”
也对。林下说过以前这里是城中村，想必环境复杂，有些地方根本没有监控，要找出犯人行踪难如登天。
那小女孩太可怜了……叶献心如刀绞。
“但没关系。”没想到落尘竟又露出笑容，“因为我最了解妹妹了。虽然她那时还小，但她很聪明，记忆力也好，我相信她一定能自己回来的！”
落尘的乐观让叶献震惊。
但叶献能感觉出，她是真的坚信不疑，坚信那个被拐走的女孩明天就会回来。
虽不知这份自信从何而来，叶献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她当然很在意自己的身世，但至少今晚，叶献决定先放一放。现在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陪在落尘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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