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重山万里人不还

【穹恒】异世界龙尊攻略手册

行者亚美-游历中

2025/02/20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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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河灯是特质的防水蜡纸折制，莲花样层层叠叠开来，灯芯坐着小小的烛火。

穹和丹枫各自拿一盏，在内城的河道里放了，并肩坐在靠河的阶梯上。

昏黄的路灯投下暖澄澄的光晕，把两人面前临水的小平台照的柔和又温暖。

丹枫望着渐渐飘远的河灯，手里摩挲着穹翻出来的小木盒。内河水面平静，耐不住晚来东风，眼瞧着明明灭灭的河灯被吹翻在水里。穹跳起来，口里叫嚷着，“什么鬼天气，好好的非要起风，不算不算，我再去买两盏。”

丹枫摇头，把盒子里的木人一个个取出来，放在两人面前，下巴搁在膝盖上对他说，“太卜司的藏书阁里有经典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又说‘天意如刀’即便心有所愿，听你祈求的未必就准许，到头来担心受怕，自寻烦恼。穹，你过来，我们说一会儿话就回去罢。”

穹点头，乖乖在他身侧坐下，两个人肩旁相依，彼此的体温隔着织物传来，即便微凉的春夜也不觉得寒冷。丹枫看着木头娃娃，开口说，“其实我记起的都是些模糊片段，具体事实如何，恐怕随着白珩的消亡就此被掩埋。不过你既然要找长生之种，知道或许有用。”他顿了顿，道，“步离人受长生赐福，战士百伤不死，死亦还生，仙舟诸国的兵卒却是血肉之躯，持久拉锯，自然难以匹敌。腾霄将军告诉我，约摸五年前，我从古籍推断出长生赐福与血涂狱界中一株名叫建木的古树有关，那树中有一颗浸染长生之毒的种子，或许就是这场浩劫的祸根。”

穹道，“腾霄将军告诉你？”

丹枫点头，“是，你慢慢听我解释。”他接着道，“为斩断步离之患，腾霄将军厉兵秣马整整两年，于三年前的春末夏初点兵二十万，同我、及你眼前这四人，出兵北境。当时，曜青的月御将军得到罗浮的密报，曾派出青丘卫指挥使飞霄率部往血涂狱界，想作为前哨为罗浮大军收集步离人动向。那地方瘴气遍布，诡谲危险，青丘卫只停留不过五日就匆匆离开，劝说我们打道回府。”

“飞霄瞧出来血涂狱界哪些毛病？”穹好奇地说。

“我亦不知。”丹枫道。“不过那时腾霄将军与我十分笃定，并未将她的劝告放在心上。她便找到白珩，想让她联合镜流一同谏言将军。谁知就在此事上，白珩与镜流起了分歧，镜流同意飞霄的观点，认为该保守行事，白珩却毛遂自荐，想领一只先锋队往瘴气中心探查。”

“那你——”穹说。

丹枫道，“将军命我与镜流等人一同在大帐等待。可我背着众人，和白珩一同进入了血涂狱界。那之后——我被发现浑身是血的晕倒在瘴气外围，昏沉沉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不仅失去全部记忆，还沾染上长生之毒引起的心疾。太卜司和丹鼎司花费许多功夫，让我渐渐在梦里想起些许零星的片段，可关于我真实身份——来罗浮之前的事，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他看了穹一眼，“白珩和跟随我们一同前往寻找建木的云骑军士们......”丹枫叹口气。“一个也没能回来。事后镜流曾擅自闯入瘴气，找到许多罗浮云骑残骸和白珩的弓箭......却不见她的遗体......”

“连尸体都没有找到么？”穹打了个寒颤。

丹枫点头，“正因如此，为防止后续有将士冒险进入血涂狱界，我所著的《血涂狱界地域考》才被作为禁书销毁。”

“你所著？”穹惊讶地说，“那本书是你写的？”

丹枫道，“严格来说，是五年前的丹枫所写。我记起血涂狱界的始末，想探究当日在血涂狱界，我、白珩、那些将士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费尽心思才从司辰宫弄到一本，谁知竟然缺损了最重要的几页。”

“司辰宫中的书也和太卜司书库中的一样？会是谁拿走了最重要的部分？”

“不知道。”丹枫道，“将军，竞天太卜，云华司鼎，涛然龙师，这几个我醒来时围在身边之人都有可能。我拿到书后，心里知道放在鳞渊境并不安全，便把白珩从前在星槎海的小院子买下来，与应星在这里相聚，想找到心中的答案。”

他伸出手，拿起狐人娃娃。对穹说，“现在想，白珩校尉从前对我十二万分的热情关切，我却没能以同样热情的回应她，实在是非常不该。她心中挂念家乡，为罗浮的安危以身犯险，我既然从血涂狱界中出来，该还她一个明白的真相，也该替她守护家乡。还有瘴气里那颗建木，无论怎样凶险，我都要查明白，告慰所有将士们的英灵。至于长生之种......”

他深深看了穹一眼。“我心底有模糊的猜测，这猜测有些骇人听闻，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你只需知道它和我的心疾有关。你要查它，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向我保证，绝不能自作主张跑到血涂狱界送死。”

“这哪能啊。”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谁会想不开跑去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即便要去，也要拉着和你一起。你想想，你能写出《血涂狱界地域考》这么厚一本书，对那地方该有多了解，说不定哪天睡着，一梦就梦到什么关键信息，问题就水到渠成的解决了呢？”

他见丹枫脸色哀伤，迟迟没有从沉重的回忆中醒来，伸手搂住他的肩头说。“你说的那个白珩校尉。看你和镜流都这么喜欢她，肯定是一个千好万好的人。她这么好，即便是死了，定也不忍见到你伤心。知道你想帮她找出死因，收拾叫建木的破树，一定拍手叫好，心里夸你这个朋友没白交。”

他缓缓吸了一口起，接着对丹枫说。“你既说了你的事，我便也说说我的。在这罗浮之外，有万千银河组成的星系，宇宙之中蔓延着一种毁灭文明的病毒，其实就是你们这儿的长生之种。这东西被一个不负责任又十分了不起的疯子弄出来，肆意转播，什么都被它毁了。我呢，有个老板，为解决这个破病毒一脚把我踹到罗浮来。”

穹接着道，“我老板和你还有点像——当然不是指人像，你温柔又漂亮，待我特别好，自然是比她强不知道多少倍啦。不过呢，她总觉得自己是顶顶聪明的大科学家，天天想着拯救宇宙，你呢，和她一样，好好的把罗浮之重压在心上——这是你们这种特别能干的人的通病。不过，连我老板都知道找一个智械好好先生搭伙儿，你就非要逞强？我不要你‘帮我’，我们互相帮助，无论是血涂狱界，还是建木，长生之种，所有这些，我们一起弄清楚，然后一起离开罗浮，回到我们本该属于的地方。”

“你知道我属于哪个地方吗？”丹枫犹犹豫豫地问他。

“当然。”穹自信满满，“我的厉害和聪颖你简直想象不到，总之我们肯定特别有缘分，你看宇宙那么大，偏偏我们两个倒霉蛋在罗浮遇上，简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丹枫被他逗的笑出声。

“听你说话我好想打你。”他笑着说。

“别呀，刚夸你温柔呢。”穹说，“暴力手段要不得，揍我你自己的手也会疼的。”

“好了，别油嘴滑舌。”丹枫作势要起身，被穹一抓抓住。

“就这么走了吗？我们才刚刚进行完初次约会的第一步互诉衷肠。”

“谁跟你约会了。”丹枫的脸唰地红了。“都说了我不是女孩子。”

“有什么关系，我约你出来看花灯，怎么理解都是约会吧，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那下次多叫几个人。”

“绝对不行，想都不要想。下次不看花灯了，得想新的约会内容。”穹伸出手，八爪鱼一样想把丹枫缠住。

“快放开我，再磨蹭下去借鳞渊境的护卫要到了，找不到我他们会在整个星槎海和长乐天搜查的。”

“真麻烦。”穹哼哼唧唧的松开手，“这就是和龙尊谈恋爱的坏处，你就不能滥用职权把我弄去鳞渊境吗？镜流大统领怎么说也曾经是你的朋友吧。”

“你怎么这么多事。”丹枫窘破地推开他，试图把被压住的衣摆从穹屁股下解救出来。

“鳞渊境去不了亲我一下总行吧。”

“......不要得寸进尺。”

“哎。知道了。”穹站起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只能勉为其难地主动亲一下你。”

说完，他飞快地凑上来，他丹枫脸上嘬了一口。“哇，好香！嗷！痛痛痛，别把我打傻了。”

“......”丹枫无语地看着捂着脑门的无耻狂徒，别过脸快步朝星槎海赶，穹追上来，从后面拉住他的手，他甩了两下没甩开，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穹斗气动手，只好任他拉着。两人走了几条街，从一前一后变成并排同行。月上柳梢，吃过晚饭来街面上看灯的人多起来，他们十指相扣手走在拥挤的人潮中，随着人浪的波涛，轻轻的碰撞，散开，又碰撞，手心出了好多汗，黏糊糊地，却没有松开。

“就到这里。”丹枫停下脚步，指了指小院门口。“我自己过去。”

“行吧。”穹唉声叹气，“咱们下次在哪儿见呢？”

“我想想。”丹枫说，“我被龙师、医士和腾霄将军的人盯着，一时没办法去血涂狱界，不过飞霄指挥使曾去过那儿，我打算私下约她见一面。”

“我等你消息。”穹点头。“今天来接你的侍卫是不是有点少？”他数了数。“一个、两个......五个，往常怎么也得有十个以上吧。”

“无妨，人多了反而不自在。”丹枫和他告别，过星槎海内河的小桥往门口走。穹站在路灯下看他，心底期望他走的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可他偏不，眨眼间就飘去那辆绣着持明龙尊徽章的马车边。

“哎。”穹打道回府，没走多远，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丹枫一路从乾坤街，经过地衡司广场走到星槎海，沿路别说巡逻的云骑，就连职夜的地衡司官吏也没遇上。

打斗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他耳朵里。

“丹枫！”穹大喊。河对面，洁白翻飞的衣袖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亮。

饮月龙尊正被五个云骑和一群黑衣人围攻，且打且退。

他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赤手空拳加入战团。

“你快走。”丹枫并不领情，一掌将他击退几步。

“他们是易容的步离人，去找救兵，离我远点儿。”

“步离人？你怎么知道，这些人怎么看都和罗浮人一模一样啊。”穹不死心，想靠近帮他。

“长生天的先知莽古思说的不错，他果然能感受到我们。”人群兴奋地起哄。

“没错 ，就是他。长生的使者，赐福的恩主，请回应我们的请求，展示您不可思议的伟力，示现先知所见的预言——长生之种虽然离开，却并非弃它的子民而去，相反，它要赐予我们更多，叫仙舟广袤富饶的土地，尽归步离人的统治。”

语罢，他们调转刀尖，恶狠狠盯住摇摇欲坠的丹枫。

穹的呼吸一紧，顿时感官凝结，耳畔的打斗声，呼喊声，连同武器刺入肉体的声音都消去音量，世界归为初始的黑白， 唯独丹枫胸口绽开殷红的花。

一切发生的如此快，生死轮转在几个呼吸之间。

他踉跄着走近，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周围，得手的人群围绕着遇袭身亡的丹枫，挣脱束缚展露出獠牙怒张的狼相，它们对着月亮呼嚎，庆祝久违的胜利，如此狂乱而欢喜，连穹的突兀出现都毫不关心。被他们围在中心的，尖刀刺入心脏，本应顷刻毙命的丹枫，他鲜血淋漓的胸口散发出微弱的，莹亮的绿光。一株植物的嫩芽从心脏的位置伸出，抽条生长，开出白色的小花，盘踞，包裹住他潞潞渗血的创口。受到血水滋养，那些花枝顷刻的壮大，开的热烈又绚烂，于是绿光越来越盛，和着狼群激昂地的狂欢，将星槎海的一角染成阴森可怖的碧色。

“咚！——”

太卜司方向传来低沉而不容质疑的雷霆之音，覆盖整个穹霄，弥散罗浮人心底深处的恐惧。

那是大衍穷观阵，竞天太卜在阵心设放仪器，观测罗浮境内长生之祸造成的熵能异变。

“长生天呀！我们总算找到您！”狼群的呼声满含喜悦。穹充耳不闻，目不专睛地盯着丹枫胸口的花，看着它们变小，枯萎，灰化消失，留下平整的肌肤。衣服上鲜血仍在，撕裂的丝帛后，雪白的皮肤宛如初生般细腻——他的大脑飞速转动，既尝试着理解一切，又阻止自己深入思考，最后，只能祈祷丹枫睁开眼，又害怕他在此时睁开眼。

“嗖！！——”

一道箭矢掠过穹的脸侧，绵密的箭雨随之而至，步离人们惨叫着散开，还未站稳就与冲锋的军士们杀做一团。穹趁乱把丹枫抱到不远处的紫藤树下，俯身听他的心跳。

“咚，咚，咚”

强壮有力。

与平日并无分别。

“发生何事？步离人怎会出现在星槎海？你是——穹——？”流星般飒踏的狐人女子挽弓退敌，带领一支曜青服饰的兵卒到场救援。

“饮月君？椒丘，快看看饮月君怎么了？”

“等，等等。”穹慌忙阻止，“他没事，心疾发错晕倒了，别惊动他。”

“心疾？”飞霄看了眼丹枫胸前的血迹，挥动手中的战斧砍杀步离人停滞片刻。“貊泽，你联系云骑。”

“不用。”暗卫回答，“人来了。”

话音未落，马匹的嘶鸣声由远及近。

镜流带着自己的副将同一众云骑精锐到场收拾残局，问说，“飞霄指挥使，这里发生何事。”

“不好说。”飞霄收起武器。

“我在竞天太卜处喝茶，大衍穷观阵心的钟忽然响了，他老人家说附近恐怕有长生之力，叫我速速带人过来。我们循着指引到此，见到一群步离人正围着晕倒的饮月龙尊跳舞，这家伙也在。”她指了指穹。

“十王司说绥园一役已经尽数剿灭了潜伏在罗浮的步离爪牙 ，星槎海怎么还有步离人？”镜流的语气如临大敌。

“他们伪装成鳞渊境护卫的模样蹲守在此，等着丹枫回来。”穹终于开口，“有人透露了丹枫的行踪，是持明内部的人，除了鳞渊境里，没人知道丹枫今天晚上会和我出门。”

“和你？”镜流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又移向丹枫胸口的血渍，脸色黑的像烧糊的铁锅。

“来人。”她说，“云骑士卒穹，私通步离乱党，致使罗浮龙尊饮月君遇袭受伤，将他拿住，押往神册府交由将军发落。”

“我——”穹欲解释，一群云骑蜂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他五花大绑。

“别冲动。”黑塔突然开口。

穹的话语僵住，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似的，不敢张口回答。

镜流也好，飞霄也好，腾霄将军，哪怕是月御将军和他们仙舟那个什么元帅，谁知道了都不可怕，但黑塔不一样，而她已经知道。

“你怎么在这里。”他听见自己沙哑的的嗓音。“不是叫你忙去了吗？”

“我从你说我哪点都不如丹枫的时候就在了。”黑塔的语气平稳——她从来都缺乏人类感情特征。

“恭喜你。”她干巴巴的对穹说。“这么快就能找到，我很意外。”

“找到什么？”穹开始装傻。“我不明白。”

“当然是长生之种。”黑塔的语气至少没有欣喜若狂，这算不算是好兆头？

“我和螺丝咕姆找了那么久，自从丹恒失去联系，我们几乎查遍了所有罗浮境内的熵能异常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儿呢？他是唯一一个直面血涂狱界的熵撕裂后存活下来的精神体，多明显的提示，我竟然没有怀疑过他。”

“黑塔。”穹虚弱地叫她。“别说了。”

“你找到了。”她不管不顾。“病毒的源代码，支撑着所有人苟延残喘的目标，它就在那儿。有了它，就能找到高效的攻克方法，终结增熵病毒带来的浩劫——在丹枫，不，是丹恒的精神体，他的心脏里。”

树枝头的紫藤花离开花萼，打着旋飘落丹枫肩头。

多可笑呢。

亿万万的希望与未来，寄托在几乎燃烧殆尽的灵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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