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徒有虚名的Beta

rustylock

2024/11/19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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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也睁开眼大概有两三秒，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出现了朝自己看下来的一张脸。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临也还麻木地流连在安逸的昏暗中，慢慢辨出了四木的相貌。他的眼睛刹那间瞪得极大，在惊恐发作的边缘憋住了一道破碎的叫喊。
四木垂眼看着临也，有点莫名其妙。他的表情保持着基本的尊重，只发出一声隐喻了惊奇与嗤笑的模糊鼻音：“折原先生，你不认得我吗？”
临也无声地颤抖起来，冷硬的Alpha气味剖开甜美的昏迷，把他活生生扯了出来。临也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僵硬地笑着叫了句：“四木先生”。
四木平静而淡漠地观察着他：“你脸色不太好，难道受了重伤？”
临也很茫然地望着四木，然后他想起自己应该是躺在新罗家的床上。他忽然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清醒了，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自己一睁眼看到的不是新罗或者赛尔提，而是四木。
“我……不太清楚，”临也感觉着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他意识到自己只要多用力回想一下，就能知道自己最要紧的伤是哪处，可他就是不愿多用那一点力。他小幅地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确实还在新罗家。他问，“新罗呢？”
“岸谷医生不在。”四木的一边眉毛稍稍耸起，“你自己受的伤，自己不知道轻重？”
临也呆滞地眨了眨眼，看向天花板。他的语气轻快且嘶哑：“四木先生又有何贵干呢？”
“我找医生有急事，按门铃没人应，我就用他给的备份钥匙进来了。”四木背着手看了看周围，又看回临也身上，“没想到是折原先生你躺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看来四木先生来得不巧。”临也虚弱地笑笑。新罗还没回来，四木站在他望向房间门口的目光的正中间。
四木一言不发地看着临也，也笑了。“不，巧得很。”他说，一点也听不出外面还等着个负了枪伤的手下。
床边有把椅子，四木坐下来，十指松散地交叉起来，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
人越虚弱就越显得可信，虚弱本身是一种说服力。相对的，人在虚弱时更容易做出顺从他人的举动，换言之，也更容易说实话。临也感觉自己像个快要被屈打成招的囚犯，明明四木什么都还没问。
四木板着瘦削微陷的腮帮坐在那里，终于开口了：“有两个明日机组的人今天找上了我们，说是昨天晚上弄丢了他们组重要的货物，因为怕被灭口所以来投靠粟楠会。你有什么头绪？”
临也隐约有着这件事的思路，同时感觉到自己的思绪靠近到了一个危险的领域。他说：“我要怎么知道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呢？四木先生，您太高看我了。”
四木对临也说：“我不是高看你，是不敢小看你。”
临也任由四木怎么试探敲打自己，只想着四木什么时候能走。四木不再抬举他了，四木往椅背上靠去，问：“又和那个平和岛静雄打架了？”
临也看着四木的嘴一张一合，然后说出了那个名字，他眼前泛起斑驳的黑点，忽然不能再听见任何声音。他回到了午夜的旧码头，他的手肘和膝盖前前后后摩擦着水泥地，轮船惊叫着开走了。
四木真的只是随便一猜，他伸手在临也眼前晃了晃，临也在耳鸣覆盖下血流的杂音中听到，仿佛很远的地方有人叫着自己，开始是“折原先生”，后来变成了“临也”，他艰难地眨眼，四木的脸换成了新罗。
临也突然从被子下伸手抓住了新罗。新罗的手腕被勒得生疼，完全没料到一个重伤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和力气。他坐到床沿，用另一只手覆住临也用力到发白的手背，反复轻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临也先是目光发直地盯着新罗，随后逐渐恢复过来，松开新罗的手腕。四木还没走，他闻得到。“你回来了？”他若无其事地对新罗说，“那你先去忙，去吧。”
于是新罗回到客厅，快速地为躺在沙发上的四木的手下取出一颗位置侥幸的子弹，“折原君有点脑震荡，还没恢复好，四木老大不要见怪。”他一边解释着。
“我本打算喊医生你起床的，结果打扰了你的病人，我的做法也有不妥。”四木谦逊地颔首，让新罗打了个哆嗦。
新罗结束包扎之后，四木示意自己的另外两个手下将伤员抗起来，新罗将他们送到了门边。四木已经要转身朝电梯走去了，忽然又停下来。他问：“这附近有Omega住着吗？”
新罗茫然地回道：“我知道的几家邻居都是Beta啊。”
四木转身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仿佛是不太明确自己当下的举动。新罗徒劳地绷紧了全身，他不确定四木要干什么，只知道自己拦不住。然而四木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就接着电话带着他的人走了。
新罗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关上门，回到临也躺着的房间。现在他也闻到了。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就差一点……你要吓死我了，”新罗捂着心口说，“我以为四木老大要……”
临也身上掠过一阵轻微的痉挛，新罗所体验到的后怕在他本人心里放大了数倍。他感到自己仿佛又要再次陷入刚才的那种状态，新罗察觉后立刻又坐到床边，扶着临也的肩膀安抚：“没事了，已经过去了，他们已经走了。”
临也急促地呼吸几秒，慢慢平复下来，“我知道，”他动了动肩膀，露出轻微厌烦的神情，“这麻烦的信息素。”
新罗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临也知道瞒不下去了。他问：“我一个Beta突然闻起来像个Omega了，你就不奇怪吗？”
“……是抑制剂的效果过去了吧，”新罗迟迟疑疑地猜到，其实根本都不算猜，“我刚才去了尼布罗的研究所，听我爸说了你的情况。“
临也想自己应该要生气的，但他不知为何却像放下了一点担子。他又问：“你去那里干什么？”
新罗有些事他还不能对临也说，他斟酌着道：”我在给你换药的时候，在你的直肠里发现了一个洞，我打算去借用一些试剂和仪器——”
“洞，我被捅漏了？”临也懵懂而神经质地笑了一下，快要抑制不住声音里溢出的颤抖，“我成废人了？”
新罗看到临也本就不好的脸色唰地白下来，心想自己说错了话，“别紧张，你没坏，你好好的。”新罗几乎是哄着他似地解释，“我后来知道了，那是生殖腔的入口。因为你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导致退化萎缩的Beta生殖腔开始发育，像分化前期的Omega一样。”
临也沉默良久，视线由新罗的脸出发，沿一边墙角散漫地游向另一边，久到新罗以为他根本没听进自己刚才的话。他的身体泄气似地松弛下来，最后他说：“你能不能正常说话，别恶心我。”
“哪里不正常了，你怎么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新罗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一点，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向临也询问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他不问，临也当然也不想说。临也只是感到奇怪，自己来的时候还能与赛尔提谈到平和岛静雄，怎么四木提那个人就不行？
“赛尔提去哪了？”他问。
新罗的脸色沉下来，于是临也猜到了答案。赛尔提大概是去找静雄了。“我不想让她去的。”新罗带着忧愁的苦笑说，仿佛赛尔提是要去见汉尼拔那样的人物。
临也想了想，也许不是不能提那个人，只是他自己得要有准备。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眉头阴冷地微颦起来：“她，还有你爸，他们知道了吗？”
新罗反应了一下，才敢确定临也在问什么。
“赛尔提如果知道自己的朋友做了那种事，应该会很难接受吧。我不会告诉她的。”新罗由于对自己脑海中的赛尔提产生了怜惜，顺带也浮现在了表情上，“我爸那里也不用担心，他只知道你被打了一顿。”
临也自己也宁愿当做被打了一顿。他还是要继续注射抑制剂来赌那70%的概率，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再不济就像森严说的那样，让新罗给自己动个小手术。他眼里Beta的生殖腔就像是阑尾。他现在希望自己赶紧恢复，起身到处去做点事，而不是躺在床上一惊一乍、颤颤巍巍地说话。
“新罗，”临也舒展了自己的五官，甚至透露出细微的笑意，“我要感谢你。将来我如果杀了人，一定不会叫你处理尸体。”
新罗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镜片折射出一点伤感凛冽的钝光。
“偶尔一两次也就算了，”新罗挺认真地回答，“虽然我还是希望你最好不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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