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英】落英

【苏英】落英

林恩-Lynnsky

2024/11/25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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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种预感，弟弟，凡是名字里带着‘樱花味’的玩意，都很难吃或者难喝。倒不如说樱花这种东西真的有味道吗？我看很可能是商家的设计罢了。”
“哦，我看你是不想排队吧。”
亚瑟搞不懂斯科特的脑回路。他裹着因为忘了熨烫而过于挺直的正装坐在路边长椅上，浑身燥热地等待他哥去冰淇淋车买冷饮回来。当斯科特举着两只硕大的粉色蛋筒、侧身挤过排队人群来到他面前时，对他说的就是这种话。于是他也针锋相对地回应了他。
斯科特笑了笑，手上差点把蛋筒怼到他脸上去。“你看看老子是不是真的不想排队？”
“唔。”
亚瑟懒得理他，走太多路了迫切需要一点水分，就着他的手咬了口冰淇淋咽下去，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哥无言以对又目光深沉的模样还挺有趣的。亚瑟饶有兴趣地观察，这才从斯科特手里接过甜筒慢条斯理地舔舔。
这次出行属于临时起意。一大早，亚瑟正在无所事事地浏览新闻，斯科特破天荒地发了个传真过来，说他中午来伦敦。
“你是要就新地方大臣任职一事来白金汉宫吗？”亚瑟发短信问他，“但是今天陛下就要启程去德国访问了，你可能见不到他。”
斯科特的回复很快：“谁想见他。新大臣不关老子事。伦敦线下的《生化危机4》重制典藏版比爱丁堡的便宜我要来买。”
“……”他应该赞许这家伙心态乐观，还是怒斥他不务正业？
可能是早上没什么烦人的工作，也让他的心情放松，亚瑟随口接了句：“哦，摄政公园的樱花开了，我还以为你来看花呢，游戏宅。”
他的本意只是开玩笑，然而斯科特那里安静许久，直接打电话过来。
“你在邀请我嘛，弟弟？”苏格兰人笑道，“盛情难却啊。”
“？别自作多情！”
他应该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跳。亚瑟后知后觉，但除了嘴上训斥几句，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无不满，反而全身都松懈下来瘫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玩电脑。
如同阳光昙花一现的早春季节，他最近很少有这样自得其乐的悠闲时光。各种新闻都没能影响到他的情绪，他也很清楚斯科特是个行动大于思考的家伙。
助理同样惊奇地发现柯克兰先生不仅罢工了，而且坐没坐样地趴在书桌前看游戏实况视频。
斯科特是在午饭后来的。亚瑟中午不回家，他就径直找到办公室来。一进门，英格兰那个忠诚的助理就对他使眼色，含蓄提醒：“现在是午休时间，先生。”
斯科特放轻脚步走进内室。电脑视频还在播放声音，但某个金毛蠢货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亚瑟似乎睡得挺惬意，半个脑袋埋在臂弯里，凑近了就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看见他脸上自然的红晕。斯科特哼笑几声，拿了他堆在沙发上的毯子披在他肩上，动作不由自主地缓下来。
他搬了个矮椅在亚瑟旁边，继续看游戏视频，视线落在一旁没喝完的红茶上，产生了这蠢货拿恐怖游戏实况当下午茶甜点的怀疑。
他的弟弟睡到自然醒，失去所有警惕让他看起来柔软可亲，迷迷瞪瞪地使唤他：“给我倒杯水，谢谢。”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客气不设防吗？小心老子给你倒一杯子冰块。”
亚瑟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接过斯科特递来的水杯，肩上的毛毯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毯子最终掉在地上前，斯科特俯身抬着他的下颌吻了他。
“唔嗯……”金毛蠢货放好杯子后才开始挣扎，“我还没漱口！”
结果换来的是更加热切的亲吻，直到助理在外间大声咳嗽提醒他们有人来访。
斯科特用力吮了他一口，舔着嘴唇笑。“73号的柑橘柠檬红茶。你换口味了？”
“你这、野蛮人……”亚瑟气喘吁吁地说，在来客走进门口前勾住斯科特的脖颈还给他一个吻，这才将他推走。斯科特砸吧砸吧嘴，熟门熟路地走到内室屏风后。
亚瑟处理完来客提交的事务，眼睛瞟到屏风时，斯科特才从后面绕出来。
“有种办公室偷情的快感。”他煞有介事地点评，“你的丈夫不能满足你了吗？”
回答他的是丢过来的毛毯和一个硕大的白眼。
“怎么样，选了个穆斯林做大臣的感觉如何？”亚瑟一边喝水一边问，“这下你再也不能嘲笑我们的首相了。”
他居然也能把这种事当作自嘲的谈资。斯科特这样思忖着，朝他摊开手状似无辜：“我不知道啊，他演讲的时候我一直在刷打折广告，他任职之后我就去火车站了。”
丢人现眼。亚瑟摇摇头，启动休眠的电脑打开另一个网页：“我午睡前刷到了，感觉做得不错，你看到这个了吗？”
“什么东西还能得您青……我操！塞尔达！”
红发男人兴冲冲挤在他身边，他们凑在一起看了半个小时的游戏实机视频和评论。被手机闹铃提醒之后亚瑟才问他：“你哪来的钱买那么多典藏版游戏？”
斯科特顿时做出深沉表情，亚瑟好笑地看着，向下拉平睡皱的衣服。
斯科特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眼电脑，从善如流拉开椅子。
“走吧。”年轻一些的柯克兰先生微微抬头，趾高气扬地吩咐。
他也没换外衣，也没给手机充电，就这样和兄长一起偷偷翘班去公园看早春初开的樱花。
（“还有买游戏，弟弟。你的游戏库全是老子分享给你的，你看老子宁肯错过塞尔达的首发实机也要来找你，这是多么伟大的……”“行了，斯科蒂，我知道了。”）
斯科特倒是背了个单肩包，亚瑟猜应该是他用来装游戏实体箱的。
走到半路亚瑟就热起来了。他有些后悔但依旧硬着头皮往前走——至于为什么不开车或骑自行车，纯粹是斯科特胡搅蛮缠黏着他。当然斯科特本人的表述更加不堪入目，让亚瑟在走出汗的同时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某种粘腻的燥热。
他不得不解开两粒扣子，站在路边不动了。
上帝眷顾英格兰：一辆冰淇淋车恰到好处地经过他们。亚瑟干脆找了附近一处长椅坐下，顺理成章地使唤斯科特去买冷饮，而斯科特也破天荒地接受了。
“樱花味肯定是营销骗局。”只不过斯科特还在他身边喋喋不休，“老子喜欢桃子味的。”
“所以你买了什么口味的？”
“桃子加樱花。”
“噗……”
“你别笑啊，吃到嘴里还是桃子味！这不比樱花香？”
“你的冰淇淋要流到手上了，哥哥。”
他们往西沿主干道慢慢走。斯科特很快就把冰淇淋吃光，咬得蛋筒咔嗞咔嗞响。亚瑟则是吃相斯文，小口小口地吃着。淡白的粉色赏心悦目，但确实吃起来没什么过于香甜的滋味。
三月以来阴雨连绵，直到月底才有春天的迹象。这时候的樱花应该也才刚刚开一点点，不如四月中旬的花期旺盛，可能也就寡淡如同商家宣传的“樱花味”。亚瑟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思索，完全忽略了自己本来就没什么闲情逸致来公园郊游，甚至还是在工作日，甚至是和斯科特。
他应该宁愿在办公室窝着做仓鼠，就像自己宁愿待在家里吃零食打游戏。斯科特毫不掩饰观察弟弟一举一动的目光，最终看得亚瑟不自在地一口咬掉蛋筒顶端，一些碎屑沾在手上和嘴上。
他在斯科特抬手前匆匆忙忙地擦干净，用习以为常的腔调指点道：“喏。往前走从东南角进去，那边的单瓣樱花开得比较早。”
他吃完最后的冰淇淋，遗憾擦手：“可惜你按耐不住。要是再过个三四周，地铁站入口附近的花园大街和切斯特路上，都会开重瓣樱花，比现在这些小可怜茂盛多了。”
他对此如数家珍。斯科特挑眉：“那我到时候再过来不就行了？五月还有塞尔达呢。”
亚瑟张了张嘴，想说你是不是有点烦过头了，看在他俩相处难得和平的氛围上没说出口。
斯科特见他不想接这个话头，也直接大步走进公园。 他的步伐稳健但迈得很开，亚瑟小跑几步才跟上他。
说是单瓣樱花，而因为樱花树种植密集、数量也不算少，远远望去也称得上是如云似霞了。尤其这类樱花并不是浓重的粉红，反而和他们刚才吃的冷饮一样，透露着清冷的粉白。在新绿嫩叶的点缀下，花枝上仿佛正演奏着淡雅清逸的和弦乐章。
樱花树下有灌木丛和石质喷泉，粉色、绿色与白色交相辉映，赏心悦目。一些游客已经来到公园角落观赏，还有摄影师用专业的照相机，将这春天不经意的一瞬记录下来。
本来斯科特比亚瑟走得快，但最后亚瑟就越过他径直来到樱花树下了。他天生就对这些美妙的自然造物有好感，不由自主驻足、稍微抬头端详那些花儿。
天空多云，气温适宜不寒冷，他们可以吃粉红色的冰淇淋。花开烂漫，他的弟弟站在树下凝视樱花，时间仿佛在此时定格成永恒。
斯科特的注意力不在那些花儿上。他打开了包，又唤了一声亚瑟。
金发青年本能地回头。于是交错的花影、挺拔的树干与绵延不绝的道路，衬着他略显错愕的神情全部显示与留存在红发男人手中的胶片相机里。
咔擦。斯科特按下快门，亚瑟往后挪了一步，踩到环卫工人没来得及扫去的枯叶。
他微微侧着脑袋，好像在斟酌话语又像在观察兄长，终于问：“你还在用胶片？”
“老子硬盘坏过一次后就没怎么用数码了。”斯科特转移镜头，又拍了几张樱花，显得他的举动很是欲盖弥彰。
然而下一秒亚瑟就打消他小看兄长的那些念头了。斯科特直接朝他走来，脚步轻快仿佛中了什么大奖，他隐含愉悦的表情也和周围赏花的气氛有些不太相符。亚瑟警觉，但依旧没怎么动，站在原地看着他迎面走来。
斯科特把他的心情变化尽收眼底，经过亚瑟时更能察觉到他的僵硬。他轻笑一声，绕到亚瑟身后去了。
没等亚瑟收起自己如释重负和莫名失落的心情，他无比熟悉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温暖他绷紧的脊背和逐渐燥热的耳畔。
斯科特在他后面稍稍弯腰，双臂都搭在他肩膀上将他圈起来了。这种公开场合下的亲昵拥抱让亚瑟不太适应，他小小地动了一下，身后人的胸膛就贴得他愈紧。可能是四周花树的美景麻醉了他的神经，斯科特朝他低头蹭到他颈子旁边时，亚瑟居然没想着反抗，而只是在脑内萦绕着：什么？
“给你看看。”
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搭着他，双手拿了相机给他看取景框。亚瑟只望了一眼就不看了，斯科特离得太近，如果他们开口说话，就好像连呼吸都要交缠。
即使如此，他还是小声嘟囔，破坏这种越来越暧昧的奇怪气氛：“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立刻成像。”
“拍立得倒是可以直接成片。但那时候我要抓着你拍照片你又要说蠢了。”斯科特笑道。他心情似乎很好，靠着他慢慢地晃，带动他的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他们都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害怕或愤怒。
亚瑟不说话，斯科特抱了他一会儿也就放开了。于是亚瑟立即转身面向他。
“你……”他刚一开口，对方就朝他伸手。
亚瑟一惊，这次真的有些被吓到，条件反射地缩了脖子；但是斯科特的手却掠过他的眼睛和额头，在他视野投下一片阴影后，装点了一片粉白。
他定睛观察：原来是自然掉落的花瓣，刚才可能是落在他头发上了。
他的蠢货弟弟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斯科特深深地看他一眼，在亚瑟复杂的目光里把花瓣放入口中。
“没味道。”
他笑了，朝他吐了吐舌尖，那种动作甚至使得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平易近人了。
“老子就说没味道。”
“……随便乱捡东西吃小心坏肚子。”
“那你之前就不该吃那个冰淇淋。”
“……”
春意盎然。这种季节即使落英也缤纷，青草更芳鲜。他们都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正在悄然发生改变，彼此心知肚明也不挑破，也不说出口。亚瑟安静地想，等下一次斯科特来伦敦，或许和他去邱园和格林尼治公园也未尝不可。斯科特轻捏他温热的耳垂，又向他伸手。
“等伦敦的樱花全都开了，我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去花开得更好的公园呢？”
他们在花瓣下对视。于是亚瑟也笑了。
“邀请成功，柯克兰先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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