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思】拾遗

过去

思青令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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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九月，寒意渐起。虽说谪仙岛上也没什么四季之分，日头渐短，还是添了几分凉意。顾听雷有些不情愿地执着一把扫帚，竹柄指着他面前的师兄怒道：“你也住在这里，怎么好意思偷闲？上次也是我洒扫！”

“上次是因为你输给我，而这次是因为本该轮到你？”赵思青恬静一笑，提醒对方上次可不是自己偷懒。

这事不提也罢。上次顾听雷输了赵思青半招，郁闷了几日，现在赵思青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他更加火冒三丈。他举着扫把不服气地叫：“你别得意，再来，这次我必然不会再输给你！谁输了，谁就扫这院子一月。”

赵思青知道自己师弟心性，刚刚那句话也不是特意激他，只是顺口说出来的。若比剑师弟又输了，岂不是又要一个人生几天闷气？赵思青想了想，看着顾听雷怒发冲冠模样，心念一动。

他做出让步姿态道：“听雷如此说，我怎能不应？”不等顾听雷丢下扫把拔剑，赵思青话锋一转，“不过，这次我们比比别的，如何？”

“比什么？”顾听雷疑惑出声。龙吟不比剑，还比什么？比炸酥点吗？

“剑道在于剑心，磨砺剑心即是磨砺耐心，耐心则细致。”赵思青循循善诱，顺其自然引出他一时兴起想出的比试：“我们便比一比谁能在这院中拾起更多……落发。”

这确实是一个古怪的提议，也怪不得顾听雷叫起来：“什么？”其实赵思青只是刚刚看着顾听雷恼得头发炸开的样子，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把捡树叶改成了捡头发。

但赵思青决意不让顾听雷看出来他自己也觉得这提议有些胡来，面色不改道：“发丝极细，不仅考验眼力，更考验收集时的心态。”他细细打量顾听雷几眼，又笑道：“我猜你掉的头发更多。”

这院里最近只有他们二人住着，但赵思青自己自然也不曾尝试过分辨地上不多的头发都是谁的。既然他们头发差不多长，差不多直，又差不多黑，到底是谁的便是辩不出答案的问题。他这是给顾听雷下了个套，也知道这么一激，师弟绝不会不应。

于是乎，这仿佛酩酊大醉时打的赌一般有些荒诞的比试就这么开始了。本来只是老老实实在地上搜寻那些不起眼的发丝捏进手里，后来变成为了抢一根掉落许久的青丝连过几招。有些可怜的在此过程中再遭腰斩，凄然断成两截落在两个人手里。事已至此，赵思青不得不与顾听雷约定只有超过15寸的收集物才作数，不然此次比试怕是绵绵无绝期。

凉风习习，本是能驱散几丝心头的躁意，却也可能让人恼火其将马上到手的头发吹飞了。这院里种着些绿植，也知该噤声不去扰了忙碌的主人，只时不时瑟瑟抖下几片枯叶，落叶却比落发多。谁叫这二位剑中佼佼者总不安分在房中歇着，非要在崖边雷中练剑练得忘我？不过一柱香时间，师兄弟都有点像是没头苍蝇在庭中屋里乱转，顾听雷扫视了许久，再未找到半根，下意识挠头，被赵思青遥遥说了声：“听雷，现在认输，我只当我赢了下周一周。你倒不必揪你头上那些凑数。”

“虚张声势，你就一定能赢我？”顾听雷气势不落分毫，不客气出言回呛，又把抓着发丝的左手用自己身体挡得严严实实。赵思青自己话音刚落，突然一愣，又有了些不正经的点子。他们并没有约定过捡的过程中不能制造新的落发。倒不至于为了这种小比试特意伤了自己的头发，但……

赵思青突然几步靠近顾听雷，顾听雷刚有警觉，就见自己师兄剑已出鞘，剑气直指自己发冠。这一剑来势汹汹，速度却比平时比试时慢了些，大约是赵思青不出声突然出剑，所以放缓剑招给师弟做个提醒。顾听雷反应也是极快，立刻抽剑格挡，行云流水连拆几招，发现师兄次次出手都是意在拆散他束起的头发，总算意识到了赵思青为何突然发难。他脚尖点地，避开又一次闪着雷光的剑招，翻身上了屋顶。他从高处瞪着下方的赵思青：“师兄你怎能如此投机取巧？”

赵思青微笑，在顾听雷还握在手中的轻剑前慢慢蹲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拾起了些什么。顾听雷定睛一看，又摸了摸自己发尾，更加不忿。很快两人又缠斗在一起，与此前数次的比试没什么不同，只是招招式式精妙绝伦，只为取对方项上人头……上的青丝，怕是被其他小师弟师妹看了去都要哭笑不得，不知平日无比崇拜的两位师兄还有如此孩子气一面。

最终还是赵思青先收手。这场闹剧本就是他一时玩兴大发提出的，闹了这么久，终于想起作为大师兄自己今天有点太胡来，不够稳重。不过他本就只在听雷师弟面前才会展露几分符合年纪的少年心性，倒也不觉得如何羞愧。他寻了机会，躲过顾听雷的攻势，拉开距离，突兀收剑入鞘，朗声道：“差不多了，来比比谁拾的多吧。”

两人已经交手一柱香有余，赵思青束发的带子先前已经被顾听雷刁钻一剑挑断，满头乌发失去束缚，现在显得相当凌乱。而顾听雷头发虽然还好好扎着，却被赵思青灵活剑气削了几丝下来。谁也没讨着太多好，硬要说起来，还是赵思青看起来更狼狈，略被顾听雷压了一头。

顾听雷哼了一声，同样收剑，大步流星朝赵思青走过去。两人同时伸手，两只手心里放着的两小把头发粗略看去不相上下。赵思青心说不如叫个平局，以后便还是按排序轮着清扫院子，但顾听雷较真起来，分别仔细数了一遍。末了，他带着得胜的喜悦，大笑道：“师兄，你输了。”

赵思青叹了口气，点头承认：“这一月我来扫吧。”他将顾听雷手上的那把头发也拿过来，去拿先前被顾听雷丢在一角的扫把和畚箕。

微风卷起院里的落叶，在地上打着旋，赵思青看着有些出神，手里扫把停在一处。一缕头发被吹到眼前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头发散了，也忘了先去整理好仪容就开始打扫。他正欲进屋拿一根新的发带，就听见顾听雷从背后走过来。很明显，他现在心情极好，脚步声都轻快不少。赵思青默默笑了笑，低头专心扫起来。

顾听雷在他身后停下，不客气地拍肩打扰，赵思青余光看见他手里抓着根布条，耳中听见他说：“师兄，先把头发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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