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提瓦特养鸟日记

提瓦特养鸟日记

5

Miss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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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所以，是哪个仙人说他没有欲望的？”

染着喘息的轻柔的吻落在眼睑上，他强迫自己睁开眼，滚热的景象烙在他眼底，烫得发疼。

那些声音在他耳边肆意地嘲笑了千遍：对，妖魔，就是这样。撕扯，侵略，释放；你是暴虐的杀欲、累世的罪孽、无极的贪枉，千百种怨魂的痴渴活在你身上。你杀戮的东西都没有死，我们借着你复生，每一点丑恶的欲里，我们成百千万倍地滋长。

因此他有时候会厌恶自己伸出的手。有人教他用这双手虐杀无辜黎民，有人教他调转血腥的兵锋，将孤老与幼儿护在身后。但还没有人教他怎么放下枪，用这双手去触碰柔软的事物。他没有愿望，从不想拥有，从不想得到，也从不想伸手解开某个人飘扬的发辫，让散落的青丝穿过自己的指间。

一个声音冷笑：说谎。

他的手太谙熟掠夺与摧毁，只在月光般的丝缎上留下青与紫的伤口，汩汩流血，淹没他徒劳顽抗的自我。快慰，满足，蚀心裂骨。令他一阵阵晕眩反胃，恶心透顶。挣扎的理智在骨髓里颤抖，用尽气力克制，仍只化为对方肩头一道深深的齿痕，甘冽的血腥气溢满唇齿。

好凶啊。他听到一个轻飘飘的笑声，施力揉着他的发顶。咬之前还要先舔一下……你们金鹏、连捕猎都这么讲究吗？

湿润的双眸映进他发红的眼底，含情含笑，唯独没有厌恶，没有恐惧。

如果我是猎手，你为什么还不逃？他的话音哽在喉间，因为对方眯着双眼发出微弱的轻哼。被掐出淤青的手臂抬起来，握住给予他一身伤痕的手。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那个人呢喃地说着，脸颊蹭在他仍然满是血污的手背：你不会真正伤害到我的。忘了吗？

……是啊。

那是风。是尘世间仅余七位的执政魔神之一。

很少有人能伤害到他，就算是堕为妖魔的自己也不能。

帽檐上的花晃落了，那人随手接住，索性叼在唇边，轻柔的吻送上来，分享他口中残余的血腥。

他的舌卷过那人的舌尖，牙齿咬住脆弱的花枝。清淡的香气，盖过血腥与蔓延的苦。挣扎与罪负如雪般融化，煽动更顽劣的火。

来。交握的手放在柔软的小腹，几乎能感受到这里被撑起的幅度。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魈，过来抱抱我吧。

霞光倒转，他将自己的侧脸轻贴在皮质的束腰上。花香将他整个包裹，纤瘦的腰身在他的怀抱里，微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隔着柔软的腹腔传到鼓膜。清浅的呼吸在头顶，一只手落在他的发，温和得像是错觉。

魈是在塞西莉亚花的香气里醒来的。

佑宁抱着他的手臂趴在一边，小小一只团子，只占了床的四分之一，很不安地抱着魈的手臂，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泪水。床头放着那束佑宁与“朋友”一起采回来的花，他们一起施加仙力，将它们保藏了下来。魈怀着一丝私心，特意留下塞西莉亚的香气，任佑宁将花束安放在枕边。

头还有点疼，他花了点时间回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昨夜他例行巡夜，在无妄破附近注意到了异常的波动，靠近探查才发现，是几个深渊法师带着一群丘丘人，正在向某个方向跪拜。他察觉到不对，暗中观察那群魔物的仪式，见到它们在数拜数叩之后，从角落里抬出一个尚在挣扎的女孩。

这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了，魈杀进仪式中，将这群魔物全部剿灭。然后他走近那个女孩，试图解开她身上的术法。风元素力注入的同时，那个女孩睁开眼，看向了他。

那双眼中只有一片黯冷的黑。仅仅一瞬间，长久不曾作祟的业障侵蚀骤然翻涌起来……

魈按着突突发跳的太阳穴，凝神感受自己的身体。情况还不算糟，除了先前除魔时受的些许伤，只在侧腹有一个较大的创口。丝缕风元素正勾连于血肉间，促进它快速地愈合。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将手臂尽量轻巧地从佑宁怀里抽出来，身形一动，向客栈的屋顶而去。

2、

前一夜，荻花洲。

刚刚入夜，佑宁在窗口探出一个脑袋。今天是她和朋友约好去探秘的日子，确认今天天气晴好，不会有突如其来的雨丝把羽毛弄湿，佑宁拿起长枪，展开双翼，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风精灵带着一把可爱的小木琴，在荻花丛中等着她。见她远远飞来，它弹弹头上的叶子做脱帽状，飘摇在琴弦间，用轻盈的身体弹奏起欢快的迎宾曲。湖泽边的青蛙与白鹭都在探头倾听，佑宁吹了声口哨，当空化为流风，穿过竖琴，配合着奏出最后一个激昂的七和弦。

“我们今天去哪里呢？”佑宁恢复人身，抱着小木琴落地，伸手托起姗姗降下的风精灵，“归离原？天衡山？还是去轻策庄找洛蒂娅姐姐玩？上次用荻花杆做的笛子坏掉了，我想去找一支合适的短竹子，做个新的！”

“竹子可不像荻花杆那样轻盈，吹出来的音色会有所不同哦。”风精灵随着她收拢的手攀上木琴坐好，“当然，竹笛也有自己的美妙，婉转、悠扬，就像是有情人的倾诉一样。”

“能像你的琴声一样，叫来好——多好多的小动物吗？”佑宁怀抱着木琴与木琴上的精灵，驭起风向轻策庄飞去：“为什么我就不行呀，上次我带着笛子去桥上吹，把河里的鱼都吓跑了……”

风精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吹奏笛音可不能一味地用力，技巧之外，情感也是很重要的哟。将心的话语放进乐曲里，风才能替你传达一切。慢慢练习吧，只需要一点小小的领悟，你就可以做到！对于风与音乐的珍宝来说，用曲声和自然对话，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听起来好复杂啊……”佑宁若有所思，“比起旋律，我还是更喜欢节奏。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敲敲打打就行啦！”

娇憨的宣言散在风中，风精灵换了个姿势靠在木琴上，笑着摇摇头：“唉，那我们也算是各有所长吧！下次的森林巡演，邀请你来做我的嘉宾，可以吗？”

“当——然——可以——！”

他们降落在轻策庄脚下的梯田，风精灵飘飞在佑宁身边，教她辨认田地里的植物，讲述有关农人生活的故事。他们躲在田埂边，用口哨声唤走盘旋在田地附近的飞鸟，又沿着山坡慢慢向村庄走去。佑宁出于好奇咬了一口绝云椒椒，被辣得当场化风满山流窜，风精灵一边捂着肚子大笑，一边带着蔫哒哒的小鸟去寻找山间泉水，掬一捧清冽来缓解口中的辣意。

“你好坏啊！”佑宁眼泪汪汪地蹲在木桩上，“怎么可以嘲笑我呢？”

“哎呀，对不起，一不小心笑得太大声了。”风精灵的眼睛都笑成两道弯，“我赔礼道歉好不好？刚才上山的时候，我找到几段很合适的竹子哦。”

风精灵飘到一旁，闪亮展示几段又细又长、形状极为漂亮的竹子。佑宁鼓着脸，轻轻地“哼”一声，抱着风精灵的赔礼扭头：“才不要这么快原谅你！”

“欸，不原谅吗？”风精灵悠哉游哉地跟在气鼓鼓的幼崽身后，“帮你把竹子挖空呢？还是不能吗？帮你打磨钻好的孔呢？也不能吗？那，帮你编那种最复杂、最漂亮的小辫子，再亲亲额头呢？这次可以原谅我了吗？”

“这是你说的。”抱着几根竹子的小小姑娘回过头，脸上红扑扑：“契约已立，说话算话！”

风精灵轻笑一声，落到小姑娘的肩膀上，亲了一下她的额角。“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在所有风精灵之中，我是最有信誉的吟游诗人哦。”

他们悄悄溜进熟睡人家的厨房，用自己捡来的干柴生起炉灶，将略带弯曲的竹子烤热、调直。风精灵教佑宁怎么适当地操控风刃，慢慢将竹子挖空，钻出一行比例适当的小孔。星野四合，夜幕渐深。原本今天的外出就该到此为止，风精灵头上的叶片突然动了动，身体转向山脚的某个方向。

“怎么啦？”佑宁从他身边探出头来。

“飔小仙君，”风精灵的语气有些严肃，“你的哥哥好像遇到麻烦了。”

他旋起一阵小风环住佑宁的手腕，拉着她飞出了窗口。

不仅麻烦，而且还是大麻烦。佑宁不是第一次见到魈被业障折磨的样子了，在她完全不记事、尚是只未化形的幼鸟时就已经保护过那样的魈一次。但饶是如此，她也没有见过这么残忍血腥的场面：阴森的松林，满地都是断臂残肢，脑浆涂地。仔细看去，那些肢体甚至都还很稚嫩，惨白的颜色，和她自己的身量相差不大。

佑宁有点害怕地退了一步，撞到了某个温热的躯体上。吓得刚要跳起来，背后的存在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她的身体，流动的光羽把她的眼睛也遮挡上：“别怕，是我。”

“风精灵？”她疑惑地出声，“你好像变大了……？”

“嘘，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还记得我教过的吗？让风代替你的眼睛，去看，去探听真实。”

佑宁听话地屏息凝神，努力将心神从感官中抽离，融入身周无处不在的风。四溢的元素在她的脑海中形成立体的图画，她果然捕捉到了隐藏在假象下的真实：漆黑的领域如污泥般从远处的某一点流泻下来，形成铺盖满地的幻象。在风的视野里，周遭只浮动着森森鬼气，而在鬼气的中心，肃杀的青风正在与数个如有实质的黑影缠斗，在他背上还趴着一个人事不知的女孩，应该是幻象中残肢断臂的主人。

魈的一只手必须用来护着背上的女孩，单手持枪，杀招仍然凌厉，但佑宁看得出他有太多虚招，仿佛所面对的不是面前的几个鬼影，而是千军万马。那些鬼影似乎极了解他所面对的幻象，进退之间极为默契，总能从魈的防线弱点中突击，在他身上留下不少漆黑的伤口。

“看清了吗？”背后的声音冷静而稳定，“以守护为骄傲的疾风，是时候发挥你的能力了。用你的风去保护他的身体，你的枪去指引他的眼睛，能做到吗？”

“可以！”

“去吧，后背交给我。”肩膀被人轻轻按了一下，佑宁抬步冲刺，举起长枪，悍然杀进鬼蜮的中心。

佑宁的天赋不在杀伤，这是魈教导她不久后就得出的结论。此时她的枪法更多是为了突进，难免的疏漏之处，也会有箭矢挟着光羽呼啸而来，替她挡开可能的伤害。佑宁开头还有些心惊肉跳，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前冲，终于切近魈的身边，召出风环将他围在其中。极速流动的风与尝试侵蚀魈的邪祟硬碰硬地缠斗，将阴森黑气驱逐出去，快速治疗魈身上的伤口。鬼影扑聚而来，佑宁举起枪尖，凝结的风元素成为深黑泥淖中唯一的亮点，直刺鬼影所在的地方。

魈的身体骤然轻盈，神智也跟着清明了几分。视野中的亮光指引出真正的杀机所在，踏着不知从何处升起的、承托的风，他的力量发挥到完全，局势立刻翻转。

这下战斗结束得很快，佑宁踩着滚到她脚底下的骷髅脑袋，犹自不解气地跳了两下。魈收起枪，脸上的傩面如流光碎去，低声问：“……佑宁？”

“魈哥哥！”佑宁立马踢开骷髅头，扑过去一把将魈抱住。“朋友说你遇到麻烦了，我们才赶过来找你……”

佑宁一回头，却完全没再看到风精灵的身影——他与魈背上的那个女孩一起消失了。魈“嗯”一声，摇晃了两下，终于是支持不住，晕倒在佑宁面前。

3、

魈落在望舒客栈的屋顶。

吟游诗人果然在这里。刚欣赏过日出的绚美，趁着天光，温迪正在打磨一支竹笛。魈轻巧地站在他身后，犹疑片刻，盘腿坐了下来。

“你醒了。”温迪没有抬头，微笑说道：“看样子，佑宁应该还睡着？”

“她消耗不小，需要休息。我没有惊扰她。”

“很聪明的孩子，现在能帮上的忙也不少了。我教得还算不错吧？”温迪将打磨好的竹笛递给了魈，“这是答应要给她做的，帮我放在她床头吧。”

魈接过那支竹笛，想到自己照着记忆中的音调所做的那一支，收紧了手。

“怎么了？”带笑的瞳孔抬起来，漾着两汪清澈的碧水。温迪托着脸，仰头望向他：“你好像有话要问。”

的确有话要问。魈看着温迪抬起的眼，话语蕴在胸腔里，即将出口的时候，却又无端退怯。

……他怎么问得出口？

压制已久的邪祟，除了心魔与邪魔的残怨，偶尔也会带回他因业障发作无法自控时、分不清真幻的记忆。这件事他不曾告诉任何人，许多时候，他在极度痛苦中做下的杀业，会被不论真假、一并收纳为肩上的负罪，沉默地自己咽下。

但这次不一样。

邪祟带给他的不是血腥的虐杀，而是太过甘美的梦境。他不敢再不辨真假地照单全收，那些温柔，那些过度的容纳，那些……连在他的想象中也根本不敢越雷池至此的亵渎举止，都是私欲的倒影。

是真还是假，是虚，还是实？

那些本就不应存在的欲望……那些僭越的、放肆的、本就不该属于他的欲望，究竟出于邪祟的蒙蔽，还是……蕴藏在他的身体？

魈太清楚业障的本真，他与那种东西缠斗了千年，清醒明白地知道，它们只能煽动他的罪恶，激化他的心障，却不能凭空编造出他从未经历过的幻境。无论如何，温迪在他的心障中，仍然是温迪。攫取的欲望、独占的渴求……颤抖地攥住他腕袖的手，都是那么强烈而真实。如果他的心真的清白无垢，业障纵使酷烈，又能从哪里找到撬动他的缝隙？

现在他想不知廉耻地发问，那些卑劣的妄想，有没有一分的可能是现实。

荒唐无稽。

他复杂的心理活动没有丝毫流露到脸上，温迪只看出他在沉默。他伸手在魈面前挥了挥，担忧地问：“是不是业障的影响还没有彻底消减？现在荻花洲有我，暂时替你守上一守，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你也该去多休息一会儿了。”

“我无妨。”魈摇了摇头，迟疑着坐到了温迪身边，像他那样两腿垂下来，在风中摇晃。温迪没有阻止，甚至挪了一些，为他让出一个视野更好的空间。正在猜想魈下一句会是道谢还是道歉，护法夜叉沉默了一会儿，提起的话题是：“说起佑宁，我还从未问过，佑宁的身世如何。”

“……我还以为你不怎么感兴趣呢。”温迪讶异，“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佑宁幼时，很喜欢黏着来投宿的年长女性。前几日一户人家住进来，在望台读书游戏，她看了许久。”这也都不算是托辞，佑宁再乖巧也是孩子。旁人都有父母，她与魈饶是相依为命、亲情笃厚，对父母的几分盼望总是有的。“再长一些，就是该问及父母的年纪了。我不知道如何说，只能问你。”

无父无母的风精灵“啊”了一声。

“我想即使她父母亡故，总有故事留下。讲给佑宁听，也不至于叫她失望。”魈眼睫轻颤，“我自己不知父母，已是遗憾。一样的遗憾，我不想佑宁也经历，还望你……成全。”

……有些风精灵天生地长，对父母亲缘实在缺乏体会。温迪蹙起眉，开始回想人类生命中父母缺位会带来的种种后果，终于不得不承认，魈的担忧很有些道理。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提前编好故事，只能先打着哈哈：“哎呀，这个嘛……我当时只找到了佑宁的胚胎，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去顺着当时的痕迹找找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这也完全不是假话，他发现佑宁的时候，只有一团小小的生命力在腹腔跳动。她是从他的身体里分出来的风，就是温迪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没有血缘上的联系，佑宁仍然可以被视作他的延伸。

“最初寻找到佑宁时，她已然有所不同吗？”魈又问，“若如此，或许她是精灵的后代。”

“这个啊，没有。只是很普通的一颗鸟蛋而已。”温迪想起那些时光，抱着鸟蛋取暖、为鸟蛋编织毛衣、叩叩蛋壳与小鸟说话的经历，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只不过，送来你这里之前，它跟着我生活了很久。也许是接触神力太过频繁，让她有了一些异变吧。”

合理又自然，找不出任何可质疑的缺陷。魈想起温迪沉睡之前，那个短暂而充满温度的拥抱，开始怀疑当天的一切都是幻觉。

“非要这么说，佑宁是我孵出来的小鸟，叫我一声妈妈也不算错？”温迪笑意盈盈地看着魈，“就这么告诉佑宁吧！蒙德也曾有人将巴巴托斯称为‘父亲’或者‘母亲’，虽然只是修辞意义上的赞美……但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小小的身份。”

越是这样无所谓的坦诚，越是让魈确定自己的判断。他不禁想，就算佑宁真的是温迪的孩子……对于一位神明来说，又能意味着什么呢？

多少子民在他的膝下诞生，成长，衰老，至于死亡。凡人缔造一个生命，几乎要耗尽自己的一生，孩子的每一声号哭都伴随着牺牲；但对神明来说，付出的区区几十年时光，只不过是弹指的一瞬罢了。也许一个孩子于他，不过是一种特殊的造物。而养育这个孩子，更像是随手为之的恩典，出于神对子民的怜惜——这份仁慈与恩惠，绝不独属于某一个人。

佑宁与他曾见证的无数生命，皆是同等。连魈自己，不也在蒙受这样的爱与悲悯吗？

他却像望月的井。拥有一片倒影，就想将整轮月亮锁在怀里。

魈不想再想了。他敬重神，不想用自己的私欲亵渎他的慈悲。将手中竹笛收入袖口，魈说：“不必了。你能陪她一段，我已感激不尽。”

怎么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温迪狐疑地凑近，看着魈的眉眼，直看得他不动声色退后，耳根也开始泛红为止。看不出什么端倪，温迪若有所思地点头：“或者，你也可以让佑宁去叫摩拉克斯一声爷爷。从祖辈开始解决亲缘问题，是个好主意吧？”

“……这等不敬帝君的话，下次也莫要再提。”

“说不定老爷子会很高兴呢？”平白长邻国执政一辈，他就偷着乐吧！温迪坐回原位伸展肢体，坠在腰间的神之眼飞进他手里，化为木琴。“许久没听我弹琴了吧？难得偷闲，给你唱一段吧。是我最新写的曲子，还没在任何地方表演过哦。”

佑宁还在楼下睡着，温迪托起风障，将声音隔绝在两个人之间。魈闭上眼睛，聆听吟游诗人的歌声，天上的月亮皎洁柔和，倒影在他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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