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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犬】36.5度的怀表
怀表
青稞豆子
2025/03/23 07:38
大众
主要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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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受当地居民欢迎的调酒师加拉赫有一块精美的怀表，他一直把它佩戴在胸前，从不离身，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上一眼。除了伤痕累累的身体外，这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唯一的东西，但据他本人所说这并非是战利品。这个从太平洋战场上凯旋的英雄，很少会主动提起他在枪林弹雨中与命运搏斗的故事。这个如猎犬般强壮的男人并没有患上PTSD，但他的心中确实有一层神秘的阴霾。别试图旁敲侧击，也别妄想用酒精灌醉他，对一个身经百战的调酒师来说这样的挑战简直如同儿戏。他曾拒绝了政府为他颁发的代表荣誉的勋章，但这个早已停止转动没有任何收藏价值的怀表却被他保养的很好…… 1942年 瓜达尔卡纳尔岛 新兵在战场上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视死神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自己身边的战友倒下，或者目睹自己被流弹击中要害。如果还剩一口气，那就把口中沾有鲜血与火药的泥土咽下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给子弹上膛，像野兽一样飞扑过去，咬碎眼前的一切。只有消灭敌人，才能保全自己。 但偶尔也会有例外。加拉赫愤怒地看着眼前的士兵，对方正因自己严厉的苛责训斥而瑟瑟发抖。他看着也太年轻了，谁知道他是怎么混进队伍里的？这个新兵刚走两步就被从耳旁呼啸而过的子弹吓得晕了过去，他被同伴唤醒后嘴里还一直喊着“妈妈”然后准备往外面逃。但若是把他直接当作逃兵予以严苛的惩罚，加拉赫也实在是于心不忍。他自己到现在都不太适应热带雨林的气候，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水汽，衣物和毛发似乎从没有干过，像是生活在水里，加拉赫感觉自己都要长出腮了。这对他过于灵敏的鼻子来说一点也不友好，湿润的空气里全是鲜血与死亡的味道，他当然不会忘记那一双双眼睛……好在历史也会记住他们。 加拉赫把自己的那份罐头扔到士兵的怀里——他一整天都没有领到属于自己的口粮，这个惩罚已经足够了。 “别浪费了。”加拉赫的声音仍带着些许怒意与无奈。 “……谢谢长官！”新兵反应过来连忙敬礼称谢时，加拉赫已经离开了这里，准备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感觉有人进来，米哈伊尔从画满了标记的地图上抬起头，下次行动的时间已经确定好了。有时候最底层的士兵们无需知道太详细的作战计划。但在面前的是他最信任的副官更是他无可代替的挚友。“让我猜猜？你又把自己的罐头给他们了？”他习惯性地把手搭上加拉赫的后颈开始轻轻地抚摸，并看向对方的眼睛，这总能让他想起热烈的晚霞。哦，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他似乎有些不满地说：“用不了多久这群小鬼就要抱着你喊妈妈了。” “你不是也把自己的那份分出去了吗？”加拉赫并不排斥米哈伊尔这样的触碰，只是打趣地反驳着。他也注视着米哈伊尔的眼睛，那是和自己一样的眼神。年轻人总想着壮怀激烈。 “家里给你寄信了？”加拉赫忽然看到桌上已经被拆开的信件。 “是啊，我父亲准备竞选下任市长，所以我必须回信提醒他一定与约翰·南斯·加纳保持一些距离。”米哈伊尔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些慌张。那个“仙人掌杰克”和现总统罗斯福曾是政坛上的搭档，但终究是世事难料。 “你自己也小心一点吧。”加拉赫想起最近在营地里总能看到一些特殊的身影，他们同样身着军装但未佩戴军衔，他们也从不带来噩耗或捷报，这些食腐动物只是在暗处观察，等待能让自己中饱私囊的时机……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在尸山血海爬过的人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比起胜利那些人更在乎谈判桌上的利益。 “难道叫米哈伊尔的就只能是俄国人了，我要是还会手风琴的话，那我一定就是苏联人了吗？”他自己当然也听到了那些荒谬的流言蜚语。 “我不想你被他们带走调查，那太危险了。” 米哈伊尔点了点头，意思是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再出现像之前顶撞师长的情况了。 米哈伊尔拿出望远镜并给加拉赫一副——他之前一直在抱怨自己为什么没带上自制的小型天文望远镜——然后对向璀璨的星空。“……我想总有一天人类能登上太空。”加拉赫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两个从学堂到战场，从家乡一路朝不保夕到这里。那些看起触不可及的理想将他们的命运绑在一起。如果真的能登上太空，他们俩当然也会并肩作战。 那是一个星期五。米哈伊尔收到了从家里传来父亲入狱与家业被封的噩耗，随即他自己也被急召前往军部，然后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确切的消息。直到两天后，加拉赫见到了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 “你们是来调查我的，还是希望从我嘴里知道他的什么事情？”加拉赫以为自己能见到挚友，他近日心急如焚夜不能寐，语气里充满了敌意与愤怒。 “不，先生您很安全。我只是给您送您战友的遗物。一块怀表，36.5度，我是说上面还有他的体温。”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说到，情绪没有任何起伏，一条人命仿佛就这样无足轻重。是啊，这种人根本不会让自己手上沾上血腥。 遗物？这个词给加拉赫带来当头一棒，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想起米哈伊尔曾和自己说过： “我可不想被埋在这里，加拉赫，要是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烧了然后把剩下的骨殖带在身上，带我回家。” 在战场上把战友的骨殖带在身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加拉赫拍着桌子，那力度差点震断这张木桌。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所谓的军纪与体面了。 “只能怪他父亲站错了队，当然他自己也有问题——他来往的信件中有一些最后都署上了C的敬礼，这个证据足够盖棺定论了。”加拉赫早就知道米哈伊尔的秘密，他从不对自己掩饰他的政治倾向，在慷慨激昂时他总会高呼着“为了全人类！”政府老爷们当然不会让这股力量在自己的军队里生根发芽，所以他就这样被除名了。 “那他流过的血受过的伤又算什么？！”米哈伊尔家的家业与地位，以及他自己用生命坚守的正义与荣誉就这样进了这些政客的腰包，说不定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加拉赫的拳头已经砸到那个人脸上，后者的鼻梁骨被打断，鼻血喷涌而出。“你们这群混账！” 对方原是想以升官加爵邀加拉赫入伙并提醒他注意缄默，但加拉赫拒绝得很彻底。 …… 加拉赫被关了几天禁闭，他的军衔被撤到了最低。战争还在继续，他开始留起了胡子，每次上阵冲锋前他都会轻吻那块怀表。 1961年 美国 酒吧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但剩下两个的客人还在谈论着现在的微妙而危险的世界局势。 “战争结束后，和平真的会如约而至吗？”加拉赫和米哈伊尔也曾这样彻夜长谈过，但他们相信世界终会改变。 “再不回去的话，您的夫人又要把您和马关在一起了。”加拉赫对其中一个轻声说道，提醒他时间的流逝，另外一个人投来感激的目光，他也早就想回去了。 送走了最后的两个客人，加拉赫并没有着急打烊。他在等另一个客人。 一个穿着大衣帽檐压低的人推门而入。 “您要喝些什么？”加拉赫问到。 “一杯午后之死加一杯尼格罗尼再加一杯干马天尼。”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这足够使您宿醉。” “那就再来一碗醒酒汤。”年轻人给出答复。 听到设定好的回答，加拉赫巡视了一圈屋外的环境，然后关上了门窗与灯盏，带对方上了阁楼。 加拉赫藏有一块停在3时55分的怀表，那是他挚友的遗物，上面已经没有那个人存在的痕迹了，但记录下了加拉赫自己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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