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琉璃蝉 - 文岛 Wland

琉璃蝉

2

沧海一笑

2024/11/26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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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墓门打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古人相信可以分隔阴阳，经过这扇门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横梁，墓阙，画像石，都是「门」。”
一切陈设栩栩如生，宛如昨日主人刚离开。水汽凝结在汉白玉上，龙蛇交缠。他不由得拉紧了旁人的手，
“你要注意，千万不要跨过去。不要迷失在那里。”

“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们家的车。”
“哪里哪里，都是给公家做事……”
——再说我敢说什么嘛。车内气氛凝重，成锦蓉偷偷瞄一眼副驾驶，人生中头一次感到自己窝囊。乖乖不晓得啷个生气咯非要跟来，我说他还不乐意，本来放假要加班就够让人头大，幺儿又去补课了也不在屋头，搞得我像有啥子事一样……后座还在说如果不是这次开的车不够，怎么也不需要借用成主任自己的车。渝庆突然打断了他，“李教授不客气，是我们愿意帮忙的。你要是找我爱人有啥子事，你就直接说吧。”李教授把旁边处于呆滞状态的成锦蓉看一眼，答道，“也没啥大事，额跟老成以前是……同学。”取下眼镜，“这次有个考察点离市区比较远，我说我就搭高铁去算求，老成非说要送，我一想带一堆测量器材也不方便，又人生地不熟，就安排其他同事去市区，学生挤满了一辆，我就来这辆了。”
“是撒，成锦蓉也说了是跟公家干活。”考察团一大班人，开始有老师学生叫院长的，昨天他听见李镐京让大家都叫他李老师或李教授。渝老板转过头去，“青白江沟沟里一去一来再啷个也要一天多咯。我正好也有事，帮忙开个车你不介意嗦。”
“不会不会，太麻烦你！”
“你学生楞个开那么快，他们晓得路哇？”
“有向导在不要紧。”
“……长安，有啥子事你就说吧。小渝在旁边不要紧嘞。”
车忽然一脚刹去路边，渝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旁边。见成锦蓉这么说，李教授也打开手机，“你还记得这个吗？”
“琉璃蝉。怎么了？”
屏幕上是一只小小的蝉，年代过于久远金箔脱落，像刚出土还长不完全。古人将它放在墓中，是因为蝉有「重生」之义，代表对来世的美好向往。
“这件文物前些日子意外损坏，市里正赶紧修复，发函发到陕西找我……我想起送过你一件仿品，还附有尺寸，能不能借我一用，过后再还你。”
“楞个重要嗦？”副驾驶凑过去看，瞥眼道，“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听起来越快越好——诶！成锦蓉别个问你话呢。”
“真是不好意思诶，那个东西我早就处理掉了。”
“你扔了？！沃日，这玩意你都能扔……”成锦蓉意味深长看了看旁人，李教授好像早就猜出如此回答，不徐不疾又道，“你再想想，你说过不会丢的。我只是借去复原，别无他意。”饶是渝庆也听出不对了，反问道，“大哥，不是我不相信你。你说藏品丢失，展馆应该都有备份资料，何必找他这么个门外汉要东西呢，‘成老师’他都楞个久不搞正事咯，读的书也早就还给大学老师了。你指望他！”
“不是的。”李老师笑道，“我认识老成的时候他又有想法又会写，我也着实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渝庆不悦，“你说这话啥子意思撒。”“好咯好咯。”成锦蓉及时打断，把手机还回去，“李教授，我这点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你还是跟博物馆再联系一下，像我爱人说的应该有备份——”
“好，你想起啥了随时联系我，电话号码我发给你了。”李教授指着车前的数字道。

—锦官，你相信吗？
深夜。经过方案讨论，复原图上的蝉翼振翅欲飞。他合上笔记本，揉眼接茶水道古人之所以经常随葬之，是因为相信带着它能给自己带来第二次「生」的机会——如果是你会做甚。旁人坐在他身边笑道我么，我不太相信来生，“那时必定不是「我」了。”而重生之所以美好……

“妈，啷个只有你来咯，老汉儿嘞？”“你老汉……出差去了！”一瞪眼，标准钟馗模样，“爪子，我不能来？”“不是楞个说嘛——”姑娘说昨天不是在电话里讲你们哪个都不用来，渝庆瞥到对面家长，手臂自觉拦到成子川面前。老师简述一下情况，出具两张谅解书。成子川家长说谅解书可以签，娃娃医药费可以赔，歉不能道。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眼见对面教导主任脸都绿了，成子川心里只想发笑，此情此景跟当年妈老汉对簿公堂她在旁边站着的情形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气氛紧张严肃，成子川还在下面嗑瓜子呢！不过上次是渝庆成锦蓉闹离婚争夺抚养权，这次是一致对外，哦，有点不一样……少了个人。她立马想到放假结束前家里的情形，想这两人又开始了，那会儿渝庆还问她万一离婚她想跟哪个，成子川眼睛一瞥，“你们又想离婚嗦，这回又闹几天？”老娘眉毛一竖，“正儿八经问你，你老汉这两天魂不守舍滴看不出来？又是扯瞎！”姑娘就看指甲，“回去吵架不要吵到我哈，我没惹你们。你们爱啷个就啷个，我反正不得劝。”渝庆气不打一处，“真是跟你勒死老汉儿一样莫得良心！”

“对不起老师！”——这时候有人进来了，是气喘吁吁的成锦蓉，“有，有事耽误咯……诶沃日（擦汗）”走到老婆孩子旁边坐下，“小渝幺儿你们咋个都不和我讲喃。”渝庆睨了他一眼，用只有成锦蓉听得到的语调说，“爬。”

几天前。
“自从那个李教授来了，你的眼睛天天就跟粘在他身上一样——啷个，这么想就跟我把婚离了同人家去过撒！”
“我哪有天天盯着人家看嘛，人家现在也有家有口的。我是怕你误会了撒子不高兴，眼睛一直放在你身上三……”
“嗨呀，那李老师那点现在要是没得人，你还不早就飞过去咯，倒是劳资挡了你的路蛮？！楞个讲，我们明天就去登记处申请离婚，从此互不相干！”
“哎小渝你要讲道理嘛！”
一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吵架，当时还有同学在家里玩呢，被吓得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成子川听到就跟没听一样，调大了电影声音。反正妈老汉在隔壁关着吵的，为免打扰她还自欺欺人锁上了房门。但是他们连姑娘有朋友来都不知道——同学一脸惊悚，旁边没事人的成子川甚至把中午没吃完的凉菜端进来了，“七撒，哎呀没得啥子事，他们自己会好的。”正儿八经，“「外人」不要干预夫妻关系，不然小丑就是自己三。”
那厢战况正酣，只听得反方说，“那个时候年纪轻啥子都不懂，晓得什么‘感情’嘛！斗是说起耍嘞。”
“说起耍嘞。”正方跟进，“刘彘那时候跟他姑妈说‘金屋藏娇’，那也是说起耍嘞。”
“嗨呀咋个能比三！”反方急了，开始赌咒发誓，“乖乖你晓得我心里只有你跟幺儿嘛，不是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诶！”
“那后来是没有娶迈？”正方不依不饶，扭头战术喝水，“滚出切站到。”
“小渝……”
“出切！！”
一万个不服，多亏耙耳朵血统优秀成锦蓉才能屈能伸从地上爬起来向门外走，还没出房门就听到卧室内嚎得撕心裂肺，“成锦蓉你出生！！劳资生儿育女为哪个你转头就跑，狗东西，你个没得良心的老王八！！！”立即滑跪回去给歪恶婆娘擦眼泪，“没得的事嘛，你看你就是多想。我只有乖乖一个撒，快不要哭了，再哭就变丑了……”
对此成子川的评价就一个词，「恶心」。
她早总结过自己老娘是大女主外表下的娇妻本质，看起来比谁都嫌弃老汉儿其实比谁都离不开老汉儿，娃娃就是爱情的附赠品。
“你一点都不担心嘛。”朋友问她。“放心，吵得越大越说明莫得事。”成同学嚼着折耳根奶茶，“我早就习惯咯。”

“成先生，之前说今天孩子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了，但是您爱人拒绝，您看呢？”“对对我晓得，这样吧——我给孩子道个歉行不？我道歉！”“我们家哪个都不道歉，今天就把事情说清楚。主任，你的儿你清不清楚我不晓得，我的儿我自己清楚，她绝对不会无故打人！医药费我们赔，歉我们不道，我也不怕你讲得丑，我以前就是‘犯过事’，个人还是活到今儿。你怎么处置我们家娃娃都随你意，我也可以接着跟她转学，‘人在做天在看’，娃娃犯错是我们个人没教好。”本次事件最终如此总结，“既然她都没错，我们当父母的更是娃儿坚强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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