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万波万】塞壬

碎洈

2025/02/14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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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说起来，那时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唯一的老破酒馆里，满脸沧桑的渔夫举着满满的酒杯向镇子里的年轻小伙们吹嘘着自己曾经的“事迹”，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岁月里，在海边长大的年轻人们靠着海生存，也向往着海那边的世界。

香料、黄金、珠宝，无论是哪个，都能让穷苦的贫民百姓脱离现在的生活变得生计不愁，年轻的渔夫也如此梦想着，或者在这时，他更应该被称为一个普通的新手水手。

要获得一个出海的机会并不容易。生活在海边的人们没有一个不会水，因此想要在一众浪里白条的细长小年轻中脱颖而出，还要有足够的力气和活计，最好对船上的事情什么都会一点，如果在摸爬滚打长大的过程中还能解除点其他语言，稍微和外邦人聊上几句就更好了，水手很幸运，他的父亲也曾经是一个水手，在小时候带着他上过船，因为这么点“后门”关系和偷摸学来的补船技术，才让他得到了这次出海的机会，甚至曾经和他的父亲有过共事的年老机工还隐约伸出橄榄枝，给了他一个出海归来就收为“徒弟”的可能性。

“真美啊……”年轻的水手一边帮着装卸必要物资，一边看着大海感慨道。

而资深水手们就不像他这么天真了，船长和大副二副核对着早已确认多遍的航行规划，时不时在检查设备时把相应的机工叫过来对照细节，厨师在招呼水手们把新鲜的食材转移到底仓，剩余的人也被分配到各个位置为出海做最后的准备，也只有他这种纯新人能够在忙里偷闲四处好奇还不被责骂，毕竟老人们都知道这样期待的心情也持续不了多久。

事实上，不到三天，水手就已经看腻了大海上的日出日落，船向着一个方向前进，在同一个位置看到日出，转过身去，又在同一个位置看着日落，朝霞和晚霞在千变万化中沉淀着单调，捕上来的鱼也只有那几个品种，水手在圆桌的角落伸长叉子插起一块奶酪，抹在煎好的鱼上，感觉山羊的膻味和鱼的腥味牵着手在自己的舌头上共舞。

真无聊啊。面对的大副代替水手发出他内心的感慨，然后他熟练地挑起话题，说要让每个人讲一个鬼故事度过长夜，二副当即就借口守夜离开了船舱说要去甲板看看，老机工们虽是兴趣寥寥，但确实也没什么消遣，于是七嘴八舌开始了一场夜谈。

船员的生活没什么火星子，有工作的时候就在海上，中间休息时陪陪家人，成家没成家的凑在一起约着去酒馆喝酒，连风月事都因为要攒钱没几个人有过经历，所以他们的鬼故事也千篇一律，老掉牙的溺死鬼吊死鬼跳崖鬼，显得进山被鬼怪吃掉的故事都与众不同，组局的大副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最后才神秘兮兮地说自己有个新近听说的传闻，据说就发生在附近海域上，而且刚好就在这次航行的目的地周围。

这不会不吉利吧……迷信的老水手走了两个，还拉走了年长的机工，机工师父对水手使个眼色，不过年轻人好奇心正旺，根本没看到师父的小动作。

大副清了清嗓子，将故事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关于人鱼的故事。

人鱼，美丽与财富的象征，无论是骨肉还是眼泪，都在不同的故事里有着无与伦比的价值，大家都说人鱼是假的，可又前赴后继前往每一个有着人鱼传说的海域找寻，多数无终而返，少数客死他乡。

但大副故事中的人鱼并不像一般的故事那样无害，他说那是食人的怪物，会用美妙的歌声迷惑路过的船只，让船员主动跳海身亡，他说人鱼有着绝美的面孔，但是眼神是残忍的，指甲是尖利的，缝隙里充满着陈年的血迹和肉碎，人鱼的每一片鳞片都锋利得足以作为武器，只要甩甩尾巴就能将人类的身体搅碎，然后在一片浮尸中挑选自己喜欢的部位吞食，他说这是幸存者告诉他的故事，那是个聋哑人，全靠断断续续的手语才说清楚这个故事，而且一提到海就摇头摆手，看上去像是吓坏了。

大副哈哈大笑着结束故事，最后拍拍水手的肩膀，安抚吓得不轻的年轻人，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个故事，没有人鱼，也没有聋哑人，不过是小镇上的说书人新编的假话，那家伙还凭这个东西赚了他五个铜板，回去后他可要从水手的报酬里拿走一个铜板，当做是今天讲故事的酬劳。

那一晚的水手睡得不太安稳，死一般的深眠后是反复无常的梦，梦里有听不真切的歌声和海水的摇晃，像是温柔的母亲哄着她的孩子，母亲轻轻拍打硕大的鱼尾，发出沉闷的节奏。

可说到底，梦再怎么也不是现实，醒过来的时间依旧会被日复一日的工作琐事填满，出海是个始终漂流在无边海水中的过程，除非本就定好了要在好几个补给点之间靠岸，否则像是他们这次的行程就是一路直通终点。随着距离的缩短，一向耐心的船长也变得兴奋起来，这艘船上只有包括水手在内的小猫一两只是新手，其他的船员之前都经过这趟航线，那次的收获不算多，主要是因为第一次探索带去的交换物资不多，但是也让每个人都狠狠潇洒了几个月，因此这次的船舱里能放的地方都塞满了东西，一开始的一段路程因为这些未来的金钱，船长只能小心翼翼行驶，生怕一个大浪就让财富打了水漂，也是因为现在食物和水的消耗让船稳当了许多，这几天才能逐步加快速度。

水手数着日子，前三分之一的路程太慢，现在的速度又超出平均，两相加减下他不得不佩服老船员们的预估，想着不到一周就能回到久违的陆地，他连晚餐的干巴黑面包都多吃了两块。

第二天早上，叼着同样的干巴面包，水手听从师父的话拿着空闲的容器来到甲板上接雨水。现在不是风暴月，不过偶尔也会下写小雨，只要不影响风向，船舶们都很欢迎雨水的到来。虽说出海肯定会算好时间带上相应的水源，但为了货物，水源的量都会往底线装，所以能通过下雨多储存一些淡水总归是件好事，哪怕最后没用上，航行日志里也会记下这件事情，当做是海神的某种恩赐。

因为看不见习惯了的日出，水手叹了口气，雨水连成丝线，在远处的海面上串联成白纱般的雾，导航员校准方向，让船身小小扭转了一个幅度，同时也摇晃掉黏在他粗硬头发上的雨丝。

可能是更喜欢晴天吧。面对自己内心隐隐的阴郁，水手这么想着。

雨比想象中更长久，但只是绵细地牵挂着、坠落着，在每个人的衣服外织就冰冷的网。水手在进入船舱前抖落身上的“外套”，蹭起房间中心的火盆，船员们围在一起交谈，主要是上头的几个人在商量日常守夜的事情，水手听了两句就继续发呆，毕竟他总得跟着有经验的老手或是熟悉的人一起，而无论是船长还是机工师父，都对他有一定的宽容。

商量好了事情，船员们围坐在一起喝酒，疲倦的身体放松下来，感觉撑不住的几个只喝了几口就随便找个借口去睡了，最后水手也和第一轮守夜的几个人道别，回到自己的大通铺倒头就睡。

他坠入梦境，又隐约能够感知到梦外的动静，身边的木头发出细微的声音，持续不断地摩擦、扭曲，有人说着话打开头顶的门，人声安静了许久后，似乎是船长的声音，然后身边的人离开床铺，好几个一起开门出去，吱呀的声音愈加激烈，水手却陷在梦境里无法动弹，越是挣扎，耳朵内部越是响起蜂鸣，将他钉死在清醒与昏沉之间，他在虚无的纯黑里四处找寻出口，最后一个打挺，浑身冷汗从床上惊醒。

细微的水流声从很近的地方响起，夹杂着“嘶嘶”像是毒蛇吐信般的漏气声，他转过头，好几层木板的船体中间出现一道挤压的裂缝，海水正从其中向船舱渗入。

和同时间惊醒的其他人一起，新人水手急急忙忙趿拉着鞋子向外跑，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船长。

但一推开有点变形的木门，眼前的场景就惊呆了水手。头顶的出口板姑且还好，但是出口本身却已经变了形状，无法准确地与木门咬合，大厅里空无一人，而头顶的甲板上传来走动的动静。其他船员掀开了木板，瞬间就被猛烈的风雨袭击了整张脸，没有遮掩，呜呜的风声席卷在逐渐破碎的密闭空间里，船长呼喊着他的船员，大部分人都选择登上甲板，水手也不例外，但眼角余光里却看到好几个人向卧室跑去。

比起船舱，甲板上的受灾更是严重。从船长和大副几个人传来的破碎交谈声里，水手大致了解到一些经过，半夜突然加大的风雨吵醒了本就睡得很浅的几个老手，但是吩咐守夜的人去降帆抛锚后却不见船速下降，一开始只是重新叫醒几个人去看看，但是甲板像无底洞一样吞噬了所有前往的人，船长在心慌中叫着大副亲自前往，第一时间差点被风暴卷走，未曾预知到的天灾来得太快，前几波外出的人又不见踪影，攀着栏杆的几个人叫了好久船舱里都毫无动静，直到方才风雨才稍稍和缓，刚好船舱的人终于是回应了呼唤顺次爬上甲板，现在至少先把帆降下来抓紧换个方向随便找个附近的海岛补船，不然明天这么漏水下去那真就全完了。

没经验的水手等着船长的进一步安排，可这时突然又刮起了风卷起了雨，几根粗硕的闪电柱在天际那段劈下，随之而来的隆隆雷声掩盖了一切的人声，水手几乎以为自己是被雷声震聋了，但又不止如此，汹涌的浪向着船席卷而来，把所有人都推到船的另一头，不堪重负的桅杆从第一个支撑不住的节点断裂、倒下、砸在甲板上，撞出又深又长的裂缝，但是已经没有人去管它了，缥缈的歌声在雷声的末端掀开面纱，随着风雨一起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

没人再去管什么帆或是锚，无论是惊慌的还是气急的还是仅仅抱怨的话语都一并消失，风雨依旧，只是人声一片死寂，支离破碎的船只从船舱位置塌陷，舱板试图用柔韧的幅度抵抗自身的毁灭，但最终只是断裂开来，把船舱层的一切进行了一个物理性的压缩，水手没听到任何一声惨叫，或许是死得痛快，也可能那些来不及逃出的人们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成为了被魔笛所操纵的老鼠或是孩童。

所有人都落入水中。

而愈加狂妄的风雨中纳婉转吟唱的歌声正在发出召唤，过来，到它的身边来，用尽全力。

年轻或是年迈，富裕或是贫穷，在不知名的吟唱中都只留下身体的本能，就像是游子总要归乡，迁徙的鸟儿死在出生的树林中，他们拼尽全力驱动自己的手脚，向着歌声所在的地方游去。

海浪拍打着身体，脆弱的肉体在水流和船只的残片中只能依靠运气求得生机，在税收模糊的视野里，闪电一次次撕扯开天空与海的黑暗，将混杂着血肉和碎片的惨剧呈现在他的眼前。

水手被某片宽大的木板推挤着，沉重的木板漂浮在水中，从侧后方不断敲击他的手臂和脊骨，最后在一个浪头打来的瞬间，他被木板和海水夹击着撞上露出尖头的礁石，只来得及感受到经年的苔藓与水草和脸颊亲密接触的冰冷感，就因为撞击果断晕厥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醒来，但睁眼就看到昏暗的天光向着天的另一头缓慢蜷缩，他被固定在木板和礁石的缝隙中，运气很好地只是受了点刮擦和挫伤，而木板的另一头还有另一个人死死攀着，定睛一看，正是同时掉下来的船长。

水手用嘶哑的声音叫了好几声船长，都不见他回应，直到他敲打木板让船长察觉到另一头传来动静，船长才把目光从某个方向收回来，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比划着在木板上打了个叉。

即使试图向船长询问，但是再怎么比划也没法顺利交流，船长只是重新把目光倾注在方才的方向，水手也因此产生了好奇。

天光阴暗，且雨后的雾气仍然笼罩在海面上，没有破晓的霞色穿透浓重的云，却有另一个存在刺破了它，回旋在深渊般的海水上空。

在低垂的浓云中隐约能看见墨色的身影穿梭，来回带起乱序的拖尾，那样的身影渐渐画出盘旋的轨迹，一圈圈环绕着，将云层与海面一同聚拢出旋涡的形状，水手仍旧被卡在间隙中无法动弹，而船长则死死抓住木板，不让自己被飞速流动的海水卷向远处的旋涡中心。

身影在盘旋中降低高度，划过的轨迹也愈加指向中心，浓云旋涡的中央逐渐露出暗沉纯净的天色，在那片几近黑暗的天空中，暗沉的深红色星星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水手听见了熟悉的吟唱声，轻缓、温柔，却与风暴和死亡紧密相连，他并未像在船上那样失去意识魂不守舍，而吟唱声也并未掀起风浪，它婉转地与海浪一同，从旋涡的深处蔓延而出，合着那样轻盈的吟唱，略微低沉的哼鸣于高空下坠，像是保护珍珠的贝蚌，将柔软锁在坚固的城堡中。

月已落，日未升，只有暗淡的星辰铺洒在动荡的海面上。随着两缕幻音逐渐重合，水手也终于是看清了海面上的图景：展开巨大黑色双翼的鹰身妖盘旋着向下，幽暗的眼神与闪着寒光的爪子一样锐利，它低沉的歌声搅动着云与水，而在旋涡形成的海面中心，下沉的空洞海水与漂浮的尸体中露出错落不齐的高低礁石，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将卷起的泛白水沫层叠推到外围。

不，那并非泡沫。

在旋涡边缘时而出现，如同白纱般的涌起，终于在礁石的背面展露出真面目，一条庞大的深蓝色鱼尾。

鱼尾的主人轻巧地跃上礁石，划破海浪，在空中甩出珍珠般的水痕，那美丽的白纱随着海浪浮沉，是薄软而宽大的尾鳍，而飘带一般在尾鳍周围环绕的，是纤长柔美的腹鳍。水手几乎要将腹鳍旁丝缕的绛红色认作是鲜血，但仔细一看却是华丽的血色长发，或许是人鱼，也或许被叫做海妖的异人对着天空歌唱，风吹起它极长的霞一样的发丝，星照亮它明媚焰色的双眸，在它的朱红薄唇上依恋地停留，它将吟唱的语调蜿蜒流淌，如同挽留爱人的少女，低低倾诉，于是爱人历经千难万险来到身边，垂下宽大的羽翼爱抚，亲昵地碰触它露出长发、透明浅蓝的鳍耳。

人鱼依恋地用脸颊贴上它的羽翼，那划过水面就足以将漂浮的血肉尸体轻易斩断的羽翼边缘被它小心收起，只用最温暖、柔软也最脆弱的绒毛包裹恋人冰冷的芙蓉面。鸟身的塞壬停下哼唱，用它薄而无情的双唇虔诚地吻上人鱼轻皱的眉心。

仿佛被安慰了一般，人鱼的尾巴轻轻拍打在水面上，绚丽的尾纱如月光铺撒在水面之上，它又用肩膀蹭了蹭翅膀，随即一甩尾，轻巧地环绕礁石一圈潜入了水底，起伏的漩涡水面中不时翻涌出血液的深红与尾鳍的珍珠白，仿佛夜空绽放的烟花，零星点缀空虚的天幕，塞壬用目光追逐着人鱼，看它捉迷藏般四处冒头，看它在久违的自助放题面前挑挑拣拣，最后人鱼又回到它的身边，两手撑着礁石，长指甲在坚硬的石头和潮湿滑腻的海草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塞壬发出短促轻柔的声音，旋律重复得温柔，似乎是在呼唤名字，人鱼也回应着它的呼唤，从喉咙中发出轻飘的吟唱，细细地缠绕在恋人的呼唤之上。

像是热恋的情人共同分享圣诞的一根长棍糖果一样，红发的人鱼轻轻叼着人类断裂的手指，仰头向它那长着双翼的怪物同伴发出无声邀请，在湿润柔软的唇与唇之间，手指皮肉上嵌着的那枚结婚戒指被月色照耀出冰冷的银色金属光泽。

水手认得那圈戒指，上面镶嵌着相当渺小的一颗红宝石，但却是老机工努力一生的成果，他用这颗宝石思念他永远在码头上等待的妻子，几乎每晚都将手指压在心口处睡去。

而现在，他已然陷入了永恒的深眠之中。

没有怪物盘旋着的天空，旋涡逐渐随风散去，暗淡的星辰一并隐入云后，海中的漩涡也一点点平息，天亮前的黑暗最是难熬，水手的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听见偶尔传来人鱼的细碎吟唱声，能闻见海风海腥气之中夹杂的血腥气，能感受到袭来的海水中那不真实的血肉的温度。他觉得自己等得太长，可时间又毫无动静，甚至不知道天光什么时候被初升的太阳所接管，只是在一线的海平线上看到太阳中不知真假的黑影，那块礁石随着旋涡的完全消失而隐入海中，让一切的残酷和美好都归于幻觉，只有路过的大片鱼群追逐分食着意外的美餐，将他初次出海的勇气与温情一并葬送在鱼腹中。

和失聪的船长一起，水手攀着木板在海上漂流了一天才被浪潮冲上一座无人荒岛，岛上只有荒芜，全靠着一同冲上岸的几点小鱼小虾才又撑过两天等来了路过的商船，船长船也毁了船员也亡了，更别说一舱的货物，到头来忙碌半辈子变得欠债累累，只能和半点出海心思都没有的水手一起当起了渔夫，年轻渔夫和老渔夫搭伙一起干活，给人送了终后忙碌终日，最后也成了脸上浸透沧桑的老渔夫。

“所以说，当时你们去了哪片海域？听说人鱼能泣泪成珠呢，说不定附近就能捞点珠子起来。”

“不是吧你还真信？老头子都说了几十年老掉牙故事了，没见别人有过这种倒霉遭遇啊，要我说就是遇到坏天气，船撞石头上把货和人都撞没了，你还不如问问船沉哪儿了，指不定真能捞点东西上来。”

老渔夫摇了摇头，倒置酒杯，把杯底最后一滴混浊的啤酒倒进自己嘴里，鲜活的年轻人们还在吧台聚成一群吵嚷喧闹着，而他衰老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样的热闹，比起喝到天亮，还是这样小酌一杯回去啥也不想就是睡更适合他。

海边的风一如既往带着腥味，老渔夫走在路上，被擦肩而过的年轻人碰了下肩膀，他无奈地皱眉，继续往家走去。

年轻的过路人是两个喝了酒的小伙子，勾肩搭背聊着镇子上家长里短的八卦，其中一个感受到有股风从额头前吹过，他眼皮一跳，感觉眼角好像闪过了什么硕大的黑影，于是回头看去……空无一物。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我说……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红色长长的东西？”

同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海边的礁石被月色照出一片湿润的光亮，潮水拍打着石头，击打出白纱般的水雾。

“是什么鱼？算了，你看错了吧。”

“啊……估计是看错了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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