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降落（二）

【食物语】让他降落

一念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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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室里娇养大的小公主哭的这么凄惨，要不是他亲眼见过伊木清遭遇了什么，保准立马对她有求必应，也不知道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爹娘和食魂怎么跟她描绘了一番空桑没有哥哥的悲惨未来，给吓成这样。

但是易牙很快恢复了正经严肃:“虽然觉得你也该有点骨气离开那个鬼地方，但是我得跟你说实话，鹄羹说你这次回去，他们会考虑减轻你原来的工作负担，过去那些恩怨对错也不会再追究，这是伊挚的意思，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意思。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不改变想法？”

【宿主欲擒故纵要有限度，依你家人的风格，第一次把姿态放这么低只为了接你回家，你总不能因为后来的一点误会否就否认多年的感情。】

“不追究？这意思是原来他们还想等我一回去就算总账？”伊木清没理会不知道到底想作什么妖的系统，转过去拿出下一张白纸。

“那是我的罪过了，我心胸太狭窄，他们都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不能。”

易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是无奈的摊手:“说来奇怪，但我真感觉你从上次郭保友他们上门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是吗？可能是因为死过一次了吧？”

陆槐方听到伊木清的回答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紧紧的盯着他，好像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到谁。

易牙注意到陆槐方的可疑行为，但他没心思去细究，只咕哝一句这俩人从空桑食魂那天来要人开始都怪怪的，就尽职尽责的去当伊木清的传声筒了。

【宿主你已经不只是在重蹈覆辙，你这样得理不饶人……】

“我很惊讶，你在露馅露得只剩一层净皮的时候是哪里来的脸说‘我’在重蹈覆辙？是真觉得我是傻子还是以为我记忆只有七秒？”

【……】

易牙一走，屋里又只剩下两人，只有笔尖摩挲过纸面的细碎独白。

伊木清停下了动作，看着纸上病态歪曲的字迹，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问陆槐方。

“为什么一直守候在身边的总是最被厌弃，拼命想逃离的却要千方百计抓回来呢？”

没有人回答，也没人能回答。

易牙这次怎么打发的没人知道。但从这一天起，“遍体鳞伤的空桑少主留在宴仙坛并与空桑恩断义绝”这一消息轰动了三界。

伊木清虽然摆脱了空桑的摧残，但常年的操劳和伊挚的毒打已经彻底摧毁了根基，在宴仙坛得到的治疗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若非这具身体有一半神的血脉，只怕易牙在雪地中发现的就是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残疾带来的不便严重削弱了行动力，在此基础上躲避空桑不死心的食魂和每天忍受病痛让伊木清省不下精力关注其他事，也是因此，等他突然收到多封来自于幽冥司，东海，青丘等地内容惊人雷同的信件，他被迫迟钝下来的神经才又稍稍有了点对外的知觉。

【家丑不可外扬，我早就劝过你，在他们亲手递台阶的时候识时务抓住机会，你局限于自己的一口怨气不顾大局，现在事态已经愈发严重，空桑名誉受了极大损害，你就是反悔回空桑，在被你伤透心以后他们还能对你没有怨言吗？】

“这完全属于你自己的责任不是吗？你自己想要让人配合你顺顺利利演出完，一开始怎么会选中我的？你怎么不干脆拉原来的伊木清或者自己上？”

【……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在回顾那些你给我的记忆时我就感觉不对，因为亲身经历的喜怒哀乐和见闻别人的经历，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对这个伊木清的所思所言所为违和感太强烈了，就像一个读者看故事中与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角色，只不过那时我没往这里想，直到后来陆槐方直接就问了出来我才一下想通了。”

陆槐方最先发现，连易牙都察觉到了伊木清态度变化的突兀，但那些从伊木清不记事就同他朝夕相处的家人却始终没有一个发现异常。

“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你想要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单纯想帮人改变悲惨结局，那你何必大费周章找另一个人来篡改记忆哄骗我，直接跟伊木清本人商量不就好了？如果你只是想选一个演员为你演完一场戏，就算原主因为什么原因不行，那你挑一个性格差不多好拿捏的也可以，所以为什么是我？”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被戳穿了心虚，直接没了声，伊木清也没浪费时间跟它扯，立刻拿起纸笔用差不多的内容统一回复关怀的信件。

还是……好啊，可以直接群发信息，他左手真的吃力。

所以什么东西可以群发呢？想不起来。

伊木清的回信一到，这些位高权重的故交这下坐不住了。原本他们只是听到些风言风语，伊木清怎么会在宴仙坛？好像还受伤了？空桑的人找他回去还一直拒绝，虽然不知真假，很多细枝末节也不清楚，但无风不起浪，伊木清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所以先写信询问一下伊木清。

至于伊木清自己想要离开空桑，谁会信？除非他跟易牙相爱。

而等他们悄悄拜访宴仙坛见到本人后，都被伊木清的惨状吓了一跳，因此后者再次当年亲口解释完来龙去脉并表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之后，他们例行谴责完空桑的令人发指，就积极帮伊木清计划起了未来的打算，当然每人都表达出同一个意思——希望伊木清搬去他们的地盘，以后的日子和他们携手度过。

青丘的统治者用茶盖磨着一杯茶水表面，表情十分凝重:“我们这么久的交情，我还是得把话跟你说明白，我们跟空桑保持这么久的往来确实有部分是因为你，但主要也是基于同空桑的交易对我们有利无害，现在你一走，你那个小妹妹坐不坐得稳这个位置你也清楚。到时候不论是我，还有幽冥司，东海他们，都不会一直无偿的扶助空桑，我们也是要养一大家子的。”

伊木清却对她这幅严阵以待的模样很不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已经不是空桑的人，与空桑的事你们大家应该去同新少主，再不济也是食神大人商谈，再说了，在商言商本就是原则，就是我还是空桑少主的时候，外交我也是以空桑利益为先的。”

苏青一时竟无言以对，半天才苦笑一声:“我现在才是真的相信你对空桑没有任何留恋了，就凭你以前对他们那个全心全意的劲，我们盼星星盼月亮你哪天能醒悟过来离开那群白眼狼，等你真做到了，我们又觉得怎么可能。”

伊木清也笑开来:“因为以前那个全心全意的是空桑前任少主，少主已经死了，我不是空桑的少主，我不该插手空桑的事，也不该插手别人对空桑的事。”

在看到有人一直倾其所有却只得到对方的冷待和伤害时，一般人总是会觉得这个痴情人弱小可怜又无助，那是因为大家常常只看到他对他爱的人如何奉献，没看到这样的人对爱他的人来说是多么深重的灾难。因为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爱的那个人，根本就顾不上其他人，而爱着自己的人定然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心尖上的宝被别人糟践，他又不肯离开那个伤害他的人，就只能一直补贴，最后被拖着和他一起被他至死不渝的爱情吸干血。

苏青他们虽然没少看在伊木清面子上给空桑输血，但之前伊木清管理空桑颇有建树，也算是一直互惠互利，但是伊木清一走，内定了这样一位新的掌权人……伊木清要对得起他们的情谊，就不能陷他们于不义，绑架他们背上义务之外的负担。

“说真的，明明样子没变，但你离开空桑后真的像由里到外换了个人呢？”苏青托腮认真凝视着伊木清，“就感觉……你的人生从你离开空桑到宴仙坛那一刻被劈开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之前那部分是空桑少主，现在则是伊木清，跟空桑没有关系的一个叫伊木清的人。”

伊木清笑而不语。

伊木清最终选择在宴仙坛落脚，“落选”的小伙伴们退而求其次得到了有空就来聊天的恩准。以易牙为代表的宴仙坛手下最为喜闻乐见，本来都准备接受自家大人一腔深情全部喂狗的现实，但现在总算比最坏的结果好了许多，至少一转攻势成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一方。

但是接下来的走向就很让人郁闷，伊木清开窍把一群菜男人倒进垃圾桶之后，陆槐方那满满的爱意就好像也跟着当垃圾扔了。虽然还是照顾陪伴着伊木清，但完全没有之前那个深情男二的劲，反而像是陪一个关系不好不坏的熟人完成每日任务。

易牙纳闷，易牙想吐血，莫非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得到了就索然无味？可他家彭祖大人不是这个风格啊？唉，男人心海底针，他除了惯着这两个祖宗又有什么办法。

总而言之，伊木清真的放飞自我，那一群原本看他就只会忽视和蔑视的，反而像突然被人拨了某个按键，突然又一副没了你我们全都活不下去的做派。伊木清直接躲起来边都不让挨着，全部拉进黑名单一劳永逸，把不想见的人丢给宴仙坛甚至是偶然来宴仙坛探望自己的无情俞生苏青等等应付。这么做一方面是真的说到做到，不想跟空桑有一丢丢牵扯，另一方面，他感觉到这具身体每况愈下，虽然陆槐方和易牙努力的找人医治，但衰败已经是必然的趋势，伊木清能做的，就是让余下的时间不要被渣滓玷污。

万万没想到，某个早就被伊木清遗忘的叉烧爹会在不批评不打骂他的情况下主动上门来找他。

“我告诉他我会转告你，但见不见他全在于你。”陆槐方解释。

伊木清选择去见一面，陆槐方没说什么，推着他去了大厅，伊木清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拄拐杖步行，只能坐轮椅让人推着。

伊木清看到了记忆里那位威严的食神父亲，但是伊挚比起记忆中苍老了很多。用老形容一位神是很有语病的，毕竟神的头发不会干枯发白，皮肤不会粗糙黯淡，身体也不会变得脆弱佝偻，但伊木清是真的觉得他老了，整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的疲态掩饰不住，身体很硬朗，但整个神魂却萎靡不振，再不复一套拳脚把不孝子打残的威武霸气。

“小清，你……过得还好吗？”伊挚那疲惫中带着痛心，痛心中又带着殷切的眼神让伊木清感到一阵恶寒。可能因为这个父亲的所有温情是一直只有母亲和妹妹才配享有，所以这个身体没习惯才会觉得反胃吧。

“劳食神大人挂念，够不错了，继续在空桑我怕是苟活不到现在。”

伊木清虽然足不出户，但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反倒是易牙和陆槐方不确定他会不会反悔，一直告诉他空桑的动向。所以伊木清知道很多，比如被丈夫保护得太好的姚季骤然发现儿子不愿再退让以维持自己引以为豪的幸福美满，本就不够强键的身体和精神雪上加霜，任伊挚和屠苏酒饺子怎么费心医治也没有起色。又比如新少主没有经受任何训练学习就迷迷糊糊的被架上了少主之位，24k纯门外汉做领导会是什么后果可想而知，但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是那些空桑忠心耿耿的食魂，伊木清在位的时候恨不得把他宰了给小少主腾地的样子，小少主真上位了他们却一个个不务正业，专注于来跟宴仙坛扯皮争取烦到伊木清。

伊挚一边要照顾一蹶不振的娇妻，一边还要包揽空桑繁重的业务给爱女撑起一片天，终于不得不屈尊降贵来找伊木清，怎么看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你受了很多委屈，都是爹的不是，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食魂们服侍你多年，你娘和你妹妹也很想你，你连见他们一面都不愿了吗？”伊挚并没因为儿子极其不端正的态度乱方寸，稳当的回他一个痛心疾首的眼神。

看着伊挚更有起伏一些但总体上还是稳如老狗的情态，如果伊木清是个置身事外的观众，真恨不得站起来以掌声和鲜花致敬，表演功底简直吊打那群食魂，但这糖衣炮弹是冲着他本人来的，他就没那么津津有味了。

“我需要纠正您一点，只有我是个不能做事的婴孩时才算他们服侍我，之后一直是我在伺候他们和你们所有人。至于夫人和少主，劳驾转告她们，没有用的，就算我现在去了空桑，也不过是让空桑多养个废人罢了，没法帮她们维持清闲的生活了，请回吧。”

伊挚察觉到伊木清要走的意图，急煎煎的上前又被陆槐方挡住:“我今天来是因为听说你身子骨实在不好，大家都很担心，就算现在不想回家，至少让屠苏给你看一看，说不定好得快些呢，听话，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跟我们闹脾气了！”

瞧瞧，一代食神就是能屈能伸，没有伊木清挡着灾，被各路麻烦折腾累了，招架不住了，终于怀念起自己生出来就不想管的那块叉烧，就上门来和好，儿子不同意？没事，他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不认亲人也不能不认屠苏酒的医术。

可是他想到的问题，伊木清自己会想不到？陆槐方和易牙在发现伊木清已经药石无医时便想到了屠苏酒，伊木清当时便表了态。

“我从空桑走得干干净净，没拿走不属于我的任何东西，我失去的所有就当砸在你们空桑了，我就是死，也不想受空桑的任何恩惠或者补偿，我现在只想你们空桑的人都离远点，莫来挨我。”

伊木清强撑着汹涌的倦意被陆槐方送回房间，熟睡前他想，空桑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派人来找他了。

当然来找也没用，他现在疲倦和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多，活动的范围已经缩小到了自己的小院。他只能抓紧自己清醒的时间，用好容易习惯的左手写写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语，从哪里知道的东西，以及名字和样貌都想不起来的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徒劳的记下这些已经不能去寻找的东西做什么，只是想在死前把自己还记得的用能用的方式刻下来，能让它们，或者他们少消逝一些。

系统不再出来骚扰他，许是彻底对他这个冥顽不灵的宿主失望了，愿它下次挑宿主的时候多一点脑子和眼力。

离开空桑后又一个普通的日子，伊木清的精神奇迹般的恢复了一片清明，精力也旺盛了许多，他意识到这可能代表什么，今日便没有伏在书案写画，而是让陆槐方帮忙把躺椅搬到了院中，看着院里的花草树木，听着四周的风声鸟鸣。

寒冬早已远去，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正值美好年华的花朵被微风一带动，纷纷花枝乱颤的点头欢笑，像在为伊木清庆贺什么。

伊木清不肯采撷花枝，为了满足自己那点不值一提的附庸风雅之趣，将它们摘取后禁锢在瓶中，撒一点清水供它苟延残喘，等到它的生命和光彩流失殆尽，不在能满足那自诩的雅意，就无情的将尸首扔在肮脏的角落，与污秽一同腐烂。

草木皆有荣枯时，因此伊木清希望它们花期结束时，花瓣也应该从容体面的凋谢于枝头，安宁的回归生长的泥土长眠，而不是在被短暂拘为摆件，注定失去被把玩的意趣后丢弃，遗体流向脏污聚集的沟渠。

陆槐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坐下，不说话也不看他，与他一同注视着满院的姹紫嫣红。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就在伊木清以为陆槐方会一直沉默，他突然开口了。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就这么陷入仇恨无法自拔，但他出现了，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给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束光。我不想让他泯灭在空桑那个会把他吃的骨头都不剩的地方，我一直都有考虑，不管他愿不愿意，绑也要把他绑出空桑，在我身边不受到伤害，这是最痛快的方式，我也有这个能力，只要我一提出来，易牙他们肯定会支持我。”

“可是我如果真这样做，我跟空桑那些口口声声说着爱却不断伤害他的食魂有什么区别呢？也辜负了他对我的救赎。所以我还是选择一直在他需要时守护着他，劝解他，教会他自己爱护自己，保护自己。这条路最漫长，最艰难，而且我的心意很可能全部白费，易牙不能理解，说过我很多次为什么不能先把他拉出空桑那个地方再徐徐图之，但我还是坚持这样，我不能扯断他身上的木偶线再装上我自己的，还说是为了他好。我更想让他自己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一年，我想等他有一天心甘情愿的来告诉我，他不想在空桑，他要离开，那时候我会马上带他走，不管是在宴仙坛还是去别的哪里，我都会支持，也许这个时候遥遥无期，一年，十年，百年，我等得起。”

“我对自己的选择从来不后悔，我只是在想，他就这么离开了，连句话也没有留给我，也许我在他心里就是个路人，在他最后的时刻也不会想起关于我的任何东西？”

“不。”

伊木清只是静静地听着，但陆槐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你在伊木清的心里，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相反，在他最后的记忆，你在空桑之外给他温暖和希望的人中，对应了他独一无二的感情。”

“真的吗？”陆槐方和伊木清对视，看起来难以置信。

“我没必要用善意的谎言安慰你。”

伊木清并未说谎，原主虽然没亲口告诉他任何想法，但他接收的原主记忆中自然包含了原主伊木清对自己遭遇的情绪，感受。陆槐方的印象从一开始简单的父亲的故人，空桑的对家，到后来逐渐变得丰富，温柔，关于空桑的记忆逐渐变得晦暗绝望后，虽然还有苏青，俞生，无情他们，但陆槐方一直是最温暖的那一抹亮色。每一丝改视都是陆槐方用陪伴和尊重换来的。

“谢谢你告诉我。”陆槐方面容本就俊美，难得一笑起来比春日美景更加明媚，伊木清第一次在不在回忆里直面陆槐方真心的笑颜，惊艳又难忘。

“说真的，我总是想起一些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东西，还有一些我想不起来的人，不过我在原来的世界应该是有个恋人的，你跟他很像，尤其是你刚才说的话，我几乎都要以为你就是他了，但我知道你不是，就像你。”

“原来是这样吗？你还记得其他什么吗？”陆槐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故，有了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的兴趣。

“我的记忆被删干净后全部替换成了伊木清，但是我原本身边的亲人，恋人还有朋友一定是跟空桑那些人截然不同的，因为我那天醒来后察看灌输进来的记忆，就总是觉得这根本不是我会做的事，就像……完全违背了我的本能，我坚决离开空桑也是一样，很有可能，我本来的家人宁可我直接死，宁愿我自私自利，也不肯让我做空桑少主那样卑贱的伟大者。”

“那……你觉得你会与他们团聚吗？”陆槐方把头转回去看着枝头的桃李和雀鸟。

“我累了。”

伊木清终于再次感到困意袭来，这一次比前面的每一次更加汹涌，他阻止了陆槐方要把他送回房间的举动。

“我就在这里睡一会，我想多看看屋外的风景。”

“那好，你睡吧，我一直在这里。”陆槐方没有劝伊木清，把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就坐回位置上继续陪他。

此时已是傍晚，日光不如晌午明亮，但莫名更加的让人舒适安宁，伊木清断断续续的闭眼昏睡，偶然清醒时有零星的花瓣随暖风离了枝头向他奔来，降落在他发间。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伊木清看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花瓣，恍惚间呢喃起这诗句，好像不大应景，但他太倦了，懒得再去纠正这些问题。

他清醒的意识越来越短暂，终于感觉自己整个人像飘零的落花，被微风拂离了枝头，精神被轻柔的托着，缓慢降落于永恒的安睡。

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伊木清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声音。

【宿主孤身一人直至死亡，未与家人和解团圆，空桑未得到及时挽救，被各方打压导致全面衰落，任务失败，准备开始下一周目。】

————————————TBC————————————

我认识的读过红楼的人基本上对林妹妹这个人物没什么好的评价，说到她也总是限于小气，矫情，善妒，抑郁这类词，我个人也更喜欢宝姐姐，但是因为《葬花吟》这一重要情节，我对她始终讨厌不起来，大概因为这一点我跟她有相同的想法，有时候甚至觉得也许林妹妹才是整个红楼里最温柔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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