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雨

燕一下

想吃草莓布丁蛋糕

2025/04/0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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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if

那天沈义伦忽然听到雨声，落在屋檐与窗棂上嗵嗵的响，连带着寒意也吹过来渗入骨缝。但他本不该听见什么，朝生暮落环抱的茧密不透风，足够吞掉一切响动。大抵只是朝生暮落喜欢阴冷，此时显得更加躁动，菌丝无声地漫延过来，水一样就要缠上脚踝，这才让他意识到天在落雨。
有时沈义伦会做梦，在一堆乱七八糟又混混沌沌的梦里看到幼时的自己，以及永不缺席的阿郑和阿阮。于是这场匆匆的雨渗进他的梦里，让他念起些蒙尘的过往。
故事的画面始于一同登山。事到如今他早已记不得上山的缘故，许是去寻些蹊跷奇珍，许是单单一场心血来潮的登高，又许是没什么旁的缘由，小孩子想做什么总是不需要太多由头。总之，某个太阳并不太刺眼的夏日午后，三个不大的孩子在蝉鸣里踏上山路。
这山不大也不远，只是无数次从山脚下经过却从未深入。最初郑鄂牵着挚友和妹妹，他总是更成熟更有想法些，摆出个小大人的模样叮嘱他们不要乱走，后来干脆一手一个的拉着，三个人就这样占路贼似的挤在小小的山道上，不出所料得了郑阮的抗议。
更小的孩子总是更活泼些，叽叽喳喳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沈义伦从旁的探出个头，举起那只空闲的手替她担保：“阿阮一定不会乱跑，我保证。”这份保证书得来郑鄂一个回头，目光里有些无奈有些埋怨，最后轻轻叹气做了许可，松了郑阮的手，却把他抓得更紧，回头低低地说阿沈，你不要总是偏向阿阮。语气闷得可以，活像是赌气，这下倒像是个孩子了。
就这么向上走，郑阮在最前面蹦蹦跳跳，他们在后面牵着手。一早沈义伦就觉得那被抓着的姿势别扭，于是转动手腕跟郑鄂两手相扣，许久才意识到除了孩童与父母，只有邻里姐姐跟相好的才如此牵手，腾得一下生出些羞赧，手心都要冒汗。偷偷瞄向郑鄂时又见他神色如常，甩开倒显得他大惊小怪，只得这么牵着，一路上听着心跳和蝉声交织的嗡鸣。
兴致勃勃的小姑娘采了捧花，挑了枝开得好的飞回来招呼沈义伦弯腰，踮着脚别在他发间，说这是谢礼，哥哥没有的。他下意识地想摸那是什么，郑鄂却先他一步抬起手，沈义伦感觉到滑软的布料蹭过他的脸颊，然后是对方明显带了笑意的声音：“戴歪了。”大概也知道自己憋笑的声音不太高明，郑鄂随即摆出个认真的表情，诚恳地说，很好看。

后来天公不作美，他们登山的计划泡汤在夏日变幻莫测的天气里。乌云密布看不到太阳的天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随即愈来愈大。他们在雨丝里向山下跑，在半山腰发现座破庙，看起来废弃许久，不想被淋个透也没旁的法子，只得警惕又狼狈地闯进去。幸而那确实无人，这才松了口气。沈义伦跑得心脏怦怦跳，后知后觉地才发觉郑鄂还抓着他的手，指尖别扭地动了几下得来对方如梦初醒的卸力，手就顺势滑下来。
沈义伦悄悄用余光看过去，发现郑鄂也在偷看他，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对上眼，又惊弓之鸟似的移开目光。好吧，想点别的。沈义伦急急看向四周：这破庙也不知道废弃多久，房梁都有些断裂，屋檐上漏了个洞滴进来雨水，香炉打翻在一边，连神像都少了半个脑袋，只剩一只眼睛看向他们。幸好这神像并不可怖，不然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他们在破庙里挨着坐下，待了好一会儿雨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又没人说话，显得沉沉闷闷，沈义伦和郑鄂各怀心事没觉得不妥，郑阮反倒先受不住，跳起来说她想到一个很适合现在讲的故事。
一个破败神庙里发生的恐怖故事，也不知道这胆大的小姑娘从哪个话本子里看到，被吸引又完完整整记下来，现一板一眼地学着那说书的模样摇头晃脑讲出来：“都说人有三盏灯……”雨太大了，把除了这庙之外的事物都吞掉了似的，安静得多余的声音一并消失，只有郑阮刻意放低了的声音混在风和雨里，一同砸在屋顶，嗵嗵嗵嗵。
沈义伦平时没多怕精怪鬼神，但这种气氛下难免生了怯，只觉得缺了半张脸的神像都面目可憎地盯着他似的，最后缩缩脖子不自觉地扯住身旁人的衣袖。感受到对方意外地一愣，随即阿郑又轻轻地笼住他的手。
风从歪斜的窗棂潜进来摸他的脖颈，在小姑娘的故事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沈义伦忽然觉得有人拍他的肩膀，不是挨着郑鄂那侧。那一瞬间他浑身冒出鸡皮疙瘩，故事里肩头阳火的理论从脑海闪过去，炸得他头皮发麻。可沈义伦平日不信神佛，犹豫一下决定回头，下一瞬便跟不知什么时候竟把脸凑得极近的郑鄂四目相对，吓得他发出声短促的啊。
这下沈义伦明白两个人策划了个恶作剧，甩了好友的手，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下涨红了脸。好嘛，这回轮到郑鄂着急，殷殷扯住沈义伦的袖子，近似于撒娇地道歉：阿沈，好阿沈，原谅我吧，再也不会了。那边郑阮也晃着他另一只胳膊，用一对水汪汪的眼睛请求他的原谅。
好吧，好吧。沈义伦想别过脸去，却没憋住笑声，这下两人是明了他没生气，便一同笑起来。

闹过笑过雨也渐小了，只是仍旧滴滴答答的下，又弹成催眠曲的曲调了。或许只是他们太累，雨天总是适合睡眠。年纪小又挥霍太多精力的郑阮先打了个哈欠，随后便传染到沈义伦身上，郑鄂忍了许久，也没抵抗住困意。于是昏昏欲睡的雨天，他们在神像下紧挨着睡了个好觉。
沈义伦睡得更浅些，再睁眼时候两人还没醒，他被兄妹俩夹在中间，阿阮靠着他的手臂，阿郑倚着他的肩膀。沈义伦朦朦胧胧中觉得太近了，他能感觉到郑鄂的手与他的相扣，发丝贴着他的脸颊，又清清楚楚地听到郑鄂的呼吸，明明雨声那么大呼吸那么轻，他却听得一清二楚，听得耳尖都要烧起来。
彼时他不懂那些情情爱爱，只在逼着自己再坠入梦境前迷迷糊糊地想，时间好长好长，如果可以他希望一直这么长。
缺了半边脑袋的神像微笑着，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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