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中】听山

北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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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就是阳光，无论是波状还是粒子形态都不会影响这个事实。可明明是同样普照万物的光，在城市、在钢筋所铸的僵硬人心间，它显得既乏味又庸俗，赶走一个又一个让人能稍稍喘息的夜晚；而在群山环绕的此处它又如此妩媚，和风霜雨雪构成画卷，道不尽其中温柔缱绻、悱恻缠绵。

茶已经凉了，中也一口饮尽，唇齿间余香不散，是暑气的天然克星。

身后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接着换作木屐落在地上沉闷的震动沿木板传到胸口。“哐啷”，一瓶清酒摆到他身侧。太宰甩两下湿漉漉的手，很是夸张地叹着气，紧挨中也坐下来。

这是刚才三小时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吵架通过的：

中原中也可以做菜，但太宰治必须打下手。“打下手”可以包括很多，比如洗菜切菜端菜，再比如调制酱料、处理剩饭和擦桌子洗盘子。一言以蔽之，就是除了掌勺外的所有事情。

“砰！”酒瓶被充满怨气地打开了。

日头在以分秒计地西移，蝉尚未入睡，四下里蛙鸣渐起。一时间没人说话。

“好啦，”半晌后中也认输般开口，“给你做蟹肉汤，行了吧？”

含糊的“嗯”大概在说满意，但还是咕噜噜随酒沫子灌进肚里。

“饭前喝这么多会醉吧。”

“哈啊……夏天就后该享受美味的清酒哪——”那人完全文不对题，还过分地凑到他耳边喷吐出温热酒香。

“混蛋……”骂了一句，他草草闭嘴。刚才让山下送食材上来时原本点了两瓶清酒的，但被太宰以“带了上好的茶叶”为由削减至一瓶。结果一篮子河鲜蔬菜送过来时酒瓶却早不见了踪影，反是滚烫的陶杯直往他手里放，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太宰没辙，给放在门厅前的凳子上。

“酒呢？”

“不能喝酒的人就消停点啦。”

“不行，还给我！”他好端端坐着，此刻恨不得跳起来。

“中也。”

头上忽然被点住，是泡了热茶而发烫的手指。

“……干什么，想讲什么就直说，别神秘兮兮的。”

这个人立在近处，把坐着的他掩在阴影里。脑袋本在阳光里昏沉，此刻眯起眼睛仰视，咫尺的面容却晦暗不清。

但是午后时片刻打盹太过舒服，中也没有动，就着微微仰头的姿势，等着。

额上的手指倏地撤走，如来时般突兀。

“……喝茶。过会给你看个东西。”

话音未落太宰身形一晃走进房里，光失了阻塞，径直涌入视网膜中。

东西？……令人眩晕的日光里，他又侧头睡去。再醒来时，茶已经甘凉可口。

夜里山间降温降得厉害，原本嫌厚的浴衣此刻倒刚刚好了。蛙声和各种舒扬的虫鸣穿透木墙壁，与晚风一道包围这处人类居所。

唯一亮灯的地方是厨房。太宰那家伙洗完碗就跑到门口不知鼓捣什么去了，他则对着一册说明书钻研面前崭新的榨汁机。

最终成功拥有了两杯西瓜汁——嘛，其中一杯自然是不小心多做的。

端着托盘用手肘关灯，瞬息间连小小一隅灯火也熄灭，融入绵延千里的大黑暗里。

“啪嗒”，中也正摸黑朝外边走着，玄关的灯忽然亮了。他手中一晃果汁四溅。

太宰从门后探出半个头来，“哎——中也怎么和幽灵一样走路一点声音没有，吓死人了。”

“突然开灯的混蛋才更吓人吧。”

庭中小虫叫得比他响亮。虽然不想承认，但今天确实是累了——或者说这几个月来，他的疲惫感就像六月阴雨绵密不绝，引发潮湿的阵痛。

刚把杯子在案几上放好，一只手兀地覆上双眼。中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清脆的一声，大概是把灯灭了。

“搞什么啊……”

太宰的手是凉的，或许是夜风吹得太久的缘故，半拢在眉下惹得他不住地眨眼。睫毛扫过掌心，听觉在此刻无限放大。

隔着棉麻织物后面的人悄然贴近，体温于夏的黏腻中交织上升，声带震动时随脊背直传到胸膛。

“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中也在心里说，没有问出口。他只知道现在这个姿势很舒服，可以向后靠在那人身上借一点力，放松、再放松，因为没有什么理由不去放松。

呼吸声淹没在满山松涛里。半晌，又消融在眼与指间，后颈与胸膛中，心脏和心脏内。

“好啦。”

太宰挪开手，指关节轻敲他下巴示意他抬头——

看天。

天上能有什么呢，不过星星而已。一颗，两颗，人们并不把它当回事：作为亿万光年外的天体，星星帮不上他的忙。

——十。百。千。万。

于是星星变作银何，银河又变成宇宙；中也想，对了，这就是我所在的世界。这里大多是贫瘠的沙土，荒芜与孤独亘古不变；并非每一个星球都有王子，玫瑰种子常常尚未破土便无疾而终。

但无生命的、空荡荡的宇宙，怎么仍美丽让人垂怜？让他必须屏住呼吸三秒，腾出空地放置这颗这震颤的心？

太宰不知什么时候悄声离开了，把装着果汁的玻璃杯放到他手里。

“中也……觉得怎么样？”

望久了眼睛有点发酸，他抹一抹，一边想一边应答。

“怎么样——我说不清楚。”

“我不知道。”

话语在心中盘桓打转，中也只好闷一大口西瓜汁。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东西吗？

——说到底，你现在出现在这里，究竟又该用什么来解释？

几乎就要问出口了，他却忽然不想知道了。

“我困了。”他咬着吸管含糊道，口里甜凉上瘾。

“那就去睡吧。”太宰说。

未完待续.

会尽量三天一更的（）算是暑期特供的时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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