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他临走时还随手关了灯

林恩-Lynnsky

2024/11/28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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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1条新的消息====
酒与牙：你的手套丢在我这里了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您是？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哦哦哦斯科特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不好意思……我那天走得比较急，我的问题，你放在我家窗台上就行了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谢谢
酒与牙：嗯
	
酒与牙：你不用每次都向我道歉

亚瑟没看到斯科特发来的最新消息。他正在莉莉娅夫人的魔药炼金店采购原料。
珍贵的辉金石被他挥霍一空，魔药店进货还需时日，亚瑟只能腆着脸在前台猫头鹰那儿登记。这只名叫卡罗琳的猫头鹰脑袋转了三圈，用中年女性的声音问他：“请问您还需要什么？”
最近亚瑟在研究电光药的改良配方，如何用更物美价廉的材料提炼出高阶魔药？这是他那天停电之后又烧坏了斯科特的电脑，痛定思痛萌生的想法，并很快就付诸实践。
亚瑟对猫头鹰不好意思地笑：“我再看看。”
“好的。本店同样提供炼金配方，如有需要欢迎选购。”
没等亚瑟应答，屋顶牵牛花里传来大喇叭般的嗓门：“卡罗琳！别给这小子卖水之花！上次他把老娘的店掏空了就不该放他进来！！！”
要是这家店的主人说话态度和前台一样礼貌就好了。亚瑟遗憾地想。
他在货物柜台间浏览，果然那吝啬的老巫婆已经在水之花的篮子前，设置了一个只针对他的魔法屏障。亚瑟绕了一阵子，决定寻找替代品。
但水之花和风之草都是电光药的必备原料，他不太清楚更换后会炼出什么不可名状之物来……亚瑟胡思乱想着，拿风之草时看到附近的雷蓟。
人类世界的刺蓟和这玩意长得差不多，而亚瑟不常用它炼金只因为这玩意太、硬、了——浑身带刺，茎秆坚韧，脱水之后更是硬如顽石；以前亚瑟处理它都得剪碎了丢坩埚里煮一整天，那尖刺还不带软化的。尽管雷蓟的名字里带个“雷”，捣炼时也电光闪烁噼啪作响的，亚瑟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别到最后炼出来的东西给他房子引雷就行。保险起见，亚瑟只往购物篮加入三份雷蓟。
一只魔鸟傀儡帮他把购物篮叼到结账台。这地方的布局很奇怪，一楼是材料商品和前台接待，结账却在二楼。可能亚瑟来得太早，店内人数寥寥无几，花枝招展的老巫婆正在打哈欠。今天她穿了条青苹果绿的泡泡裙，衬得脸上的褶子更深刻了。
亚瑟向她打了个招呼。莉莉娅夫人哼哼几声，满不在乎地在打字机上敲打，魔鸟傀儡飞快地用喙打包材料。老式打字机艰难吐出一张购物票据，亚瑟帮他拿走了，他感动得流了几滴墨水溅在台子上。
亚瑟见不得别人受苦，（虽然对方并不是“人”），试探着跟老巫婆商量：“夫人。嗯……我是说，老亨德勒也年事已高了，您以后打字的时候，要不轻一点儿……”
“我天天给他上油已经够可以了！”莉莉娅夫人嗬嗬怪笑，“倒是你，小鬼，这回怎么没买大地之心？”
“感觉暂时用不到……最近我在改良其他配方。”
多说无益，还要被老巫婆问东问西。购物袋具有伪装效果，一般人类看起来就是百货杂物。亚瑟拎着袋子走到绿门之外了，才看到手机上有新消息提醒。
*你不用每次都向我道歉。*
道什么歉？亚瑟一抬头，差点被城市难得的阳光晃了眼。他从小到大都是这种习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先口头上说抱歉不好意思肯定没错。如果真的吃了亏，他只会默不作声地记下来，就像当年一声不吭地击败欺负他的那些学生。
亚瑟想不到该对这句话回复什么。再往下翻列表，斯科特在他到魔药店之前，发来了一张手套摆在窗台上的照片和一句“放好了”。亚瑟又回给他“谢谢”。
这人倒是挺细心。
就是这样互相尬聊的氛围实在有点……说到底，他们根本就不熟。
购物后亚瑟打算去店里一趟，看看有没有新生意。他对斯科特“不熟”的印象就在回程的路上加深了。
早饭吃少了饿得慌，亚瑟在便利店买了份热狗面包和甜牛奶。快速吃完抹嘴时，亚瑟从小店的玻璃墙之后看到斯科特在街道对面。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没看到我狼吞虎咽吧？
显然他多虑了。斯科特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尽管他看上去比斯科特年长，此时却畏缩地亦步亦趋，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老鼠。
红发男人神情冷淡，未发一言地推搡他往旁边巷子里走。斯科特没穿西装外套，上臂有袖箍，动作时压抑肌肉的线条，好像正对猎物蓄势待发。亚瑟顿时警惕：配合中年男人惶恐的步伐，这种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法分子勒索威胁……
他留在便利店里，手指弯曲无声释放了一个清音魔法，然后又去买杯牛奶，边喝边听魔法传递的街对面动静。
人心隔肚皮。斯科特表面上对自己怎么样还在其次；但如果此人本来就是个欺凌弱小的恶人，亚瑟今后肯定要跟他划清界限。
昨夜有雨，对这座城市而言稀有的冬季阳光也无法触及暗巷的湿冷地面。斯科特瞥眼身后后人迹寥寥的街道，阴恻恻地笑着拧住中年男人的肩膀把他摁在墙壁上，同时侧身挡住光亮，好像要防止他挣扎和逃跑。
“我们直接说正事，弗劳德先生。”斯科特空着的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叠文件，纸张在对方惊恐的眼睛里抖落得哗哗作响。
“您公司在去年10月向我行申请短期商业贷款300万镑整，但是经过我行一年的商业信用评估调查，已验证您提供的申请材料存在严重问题，其中收支与盈利报表甚至存在粉饰问题，请问您怎么解释这些问题啊，弗劳德先生？”
被称为先生的中年男人完全没有表现出得到对方尊重的样子，紧张得手足无措，在斯科特手下也无路可逃，只得大声争辩：“没、没有什么问题！你们肯定算错了！钱都拨给我们了为什么还要——”
“放你妈的屁！钱是银行的，不是你们的。”
弗劳德先生吓得直哆嗦，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不是我”“没有这回事”。见他如此抵赖，斯科特直接开始翻旧账：
“去年8月23日。申请贷款的前2个多月，英格兰的银行假，你的公司收购了运营良好的维达汽车服务公司。实际上你们以收购之名行造假之事，把亏损的不良资产转移给服务公司。说是转移，大概就是强行施压吧，因为你们的体量还是比服务公司大一点的，对方只能忍气吞声，可还是保留了你们坏账的复印件，让老子看看过去一年里面亏了多少钱？——哇靠，2000万耶！”
“去年9月22日。这天是个星期五，一般是企业扎帐的时间；同时，这还是三季度总结的时期。那你公司这段时间的账目明细同比相差为何这么大？老子觉得就算英国重新加入欧盟了也不会一下子增加500多万吧？啊哈，原来是挂账未登记实际应收款项啊——你们当银行是瞎子和弱智很好糊弄吗？
“今年7月2日。此时你们早已拿到贷款了，很好，很有精神！但为什么你公司和这个凡赛西广告的合作这么密切？而且每次的交易额都不少于140万镑每次的账面项目全都是广告印刷，可是老子和同事在整个夏天翻遍了整个谢菲尔德的张贴栏都没看到你们的广告噢！这么多广告却连对方的仓库都没有发货记录——真奇怪啊，难道全都被狗吃了？
“综上：账账不符、账证不符、账实不符，弗劳德先生，原来你这么迫切地想要和税收总署来次更为密切的交流吗？刚才你是不是说没有这回事？嗯？**给老子说话！**”
中年男人抖若筛糠，不停往后退而只能在后背上蹭一身的墙灰。最后在红发男人近乎暴雷的断喝下，他崩溃地瘫坐在积水地面，神经质地摇头并不停撕扯自己的头发。
斯科特将那些文件丢在他脸上，表情又恢复淡漠，仿佛从口若悬河咄咄逼人的状态中立即切换出来了，绿眼里比巷子深处还要阴冷。
当他走出巷口，走到街道上，阳光肆意地描摹他的轮廓，又如同久远的佳侣温柔抚摸他的发丝与脸庞，即使这光亮也即将因接近的风雨而逐渐消散。斯科特并没有理会被他丢在身后的问题债务人，实际上在冷漠之后他已经充满了厌烦。
他越过本就无人的街道，快步走向一家便利店。推门而入时，只有店主正在柜台后看报。
斯科特敲了敲柜台，礼貌询问：“您好。请问刚刚有一位顾客在这儿买了吃的吗？金发的男孩，绿色眼睛，眉毛很浓，长得很好，穿亚麻色衬衫和牛仔裤。”
店主回应后他继续问道：“请问他……买了什么牛奶？我也买一杯。和他的一样。”
便利店饮料机现打出来的热牛奶，表层还漂浮着居无定所的泡沫。斯科特揭开盖子，凝望那乳白如同月光的液体，无视滚烫热气而饮入一口。
很甜。他想。

亚瑟暂时放弃了通关游戏，整个下午都待在裁缝店，为了还那些欠了斯科特的倒霉债。经过计算，假设不出意外，比如突发洪水火灾等，他需要工作三个月才能完全偿还斯科特那台电脑的费用，不吃不喝露宿街头的话可能快点。
然而人类的货币在莉莉娅夫人的魔药店通用，目前亚瑟得兼顾养活自己的工作和提升自己的事业，应对斯科特的债务就有些捉襟见肘，接下来必须更加努力攒钱。
奇怪的是，斯科特始终没有提出还钱的具体期限。那天他来店里，亚瑟壮着胆子问他，斯科特的回复还是模棱两可。之后亚瑟就不多问了，他不想表现得过于积极，尽管此事确实因他而起。
而且……即使对方不知情，他上午也随意揣测了人家。
上午，亚瑟没等对面那位弗劳德先生回答斯科特的质问，就离开便利店了，临行时带走了食品垃圾。斯科特的态度不像在质问更胜于恐吓，可他的确不是恶人。或者说，他为了履行工作职责而变成了“恶人”。亚瑟对这类人并无谴责之意，毕竟换个角度讲，要是他遇到贷款诈骗可能也气得够呛，能不能像斯科特那样气势嚣张（？）而有条不紊地分析问题，也不好说。
下午，或许上帝垂怜柯克兰，还真的有新客造访裁缝店。并非附近大学的学生，更像遭遇中年危机的夫妻。他们进门起就持续互相指责谩骂，从工作财务状况吵到孩子的早餐配方，丝毫不顾忌这里是别人的店铺。
亚瑟看出他们可能有动手的趋势，连忙丢下暖手热水袋从柜台后跑出来劝架。经过艰难沟通，女顾客终于勉强点了几块布料要做套装。然而亚瑟拿着软尺给对方量尺寸时，男顾客大叫起来：“喂！你的手离她这么近要干什么！？”
“……？”亚瑟慢慢拉直了软尺，像在电脑游戏中拎起软鞭面对小怪一样，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女顾客也立即回头训斥她神经质的丈夫：“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是个裁缝，女士，先生。”亚瑟强按怒意说，“我还没有精准目测人体三围的功能。要是您希望有人能不亲手用工具就给您量身高，那就请您另请高明！”
说完他自己都一愣。他好像很久没这样跟人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明明以前在村里，他的脾气都挺平和，遇到挑衅基本不会直接骂回去，而是事后清算。
可能女顾客还尚存理智，向他道了歉。定好价格和取货时间之后，这对夫妻又争吵着闹闹嚷嚷地离开了。亚瑟抱着布匹和剪刀瘫坐在柜台旁。
啊……和人类打交道好麻烦。
他平复心情投入工作，趴在桌子边描绘涂改，直到天色渐晚才做出一张比较满意的女士套装草图。这会儿回家做饭肯定来不及了，亚瑟按着饿瘪的肚子打开手机，准备寻找外卖优惠券，好几条新消息噌噌地弹出来，如同秋天成熟后迫不及待跳走的兔子草果实。

====您有4条新的消息====
酒与牙：你好[打招呼表情]
酒与牙：这周六你有时间吗？
酒与牙：同事送了我品质很好的红茶，我打算和你分享，周六下午请你来我家做客
酒与牙：如果在忙，看到消息后给我留言吧
是斯科特。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红茶的？由于绘图用眼过度，亚瑟疲惫地揉捏眉心和眼角，下意识随便打了一行字：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红茶的？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呃，不是，不好意思，我是说，我有点受宠若惊……我刚刚在工作
就算斯科特的邀请显得有些突然，谁会一上来就这样硬梆梆地质问人家啊！亚瑟有些唾弃自己的失礼，肯定是下午干活用脑过度让他的反应迟钝，行为也松懈了。
斯科特的反应也很迅速：
酒与牙：你还在店里吗？有没有吃饭？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没……
金发青年犹豫几秒，删掉了句子后面的那个哭哭表情，只发送一句“没”。
酒与牙：稍等
酒与牙：[位置信息]
酒与牙：[店铺评价]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嗯嗯？
酒与牙：我正准备去这家餐厅吃饭，这家的鱼排和烤蔬菜评价很不错，你可以看看
酒与牙：如果感兴趣，我来店里接你一起去
不不不怎么一下子就快进到共进晚餐了！？？
亚瑟惊得从半瘫状态里弹出来，就跟那些到处乱跳的新消息和兔子草果实似的，结果差点摔下手机。他手忙脚乱地调整坐姿端正态度，皱着眉严肃回复。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很受宠若惊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一起吃晚饭，就不了吧……我家里还有点吃的，可以解决的；我周末可能有时间，看周五我通知你吧，这个星期有点忙，要赶设计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不好意思啊，再次感谢[兔兔合十表情]
斯科特没有立即回复。一秒，两秒，三秒……亚瑟紧盯着手机屏幕，生怕呼吸之间错过一丝信号，好像对方隔着屏幕和网络的喜怒哀乐也能影响他接下来的心情一样。亚瑟摸不准斯科特会怎样回应，被两次三番拒绝之后会不会生气？但他确实不太想挪窝，而且跟打交道没几天的人出去吃饭这也太直接——斯科特回复了。
酒与牙：好
酒与牙：第三次了
魔法兔兔炮弹发射：啊？
酒与牙：[语音]
他点开那条语音消息，男人的声音有点哑，但很清晰，在安静环境中听起来如同夜空下悠远的风。
斯科特说：“看来我说的话你是一点也没记住啊，亚瑟。你不用每次都向我道歉，也不必言谢。现在，记住了吗？”
亚瑟惭愧地低头，他就是这个习惯，自幼的本能脱口而出，不太容易改，大家也都接受。久而久之，他们都习以为常。
看起来斯科特不太接受，但他也不强迫，这也是亚瑟一直在避之不及的——斯科特一直在对他发出友好善意的信号，正如他在街上遇到可爱的猫猫狗狗想去摸摸，有些动物是真的会迎上来蹭他的脚跟、高兴地对他摇尾巴。
没来由的，上午目击红发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浮现在混乱的思绪中，简直就是鲜明对比，破坏气氛。
如果这家伙有尾巴，一定是狗……不。亚瑟稀里糊涂地想，一定是狼那样毛茸茸又像刀子似的直尾巴。
他发给斯科特几个表情结束对话，便关店回家了，进家门前取走了斯科特放回来的手套。家里确实有吃的，亚瑟没骗斯科特，但也算不上说了全部的真话。芝士薯条是他昨天做的，披萨是前天吃剩下的，水果沙拉……亚瑟对着不是动物也同样变得毛茸茸的玻璃碗啼笑皆非，无情丢掉发霉的沙拉。
小时候他胡乱做实验，曾经用牛奶上的霉菌炼金，结果可能吸入了什么奇怪气体，肚子疼了三四天，躺在被子里对茉莉奶奶哭。从此以后亚便彻底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奇思妙想的天才发明家或孜孜不倦的生化科学家，他就是个炼金术士而已。
现在还要加上裁缝一职，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类顾客……
他切碎胡萝卜和芒果并加入酸奶，做新鲜的水果沙拉，微波炉的叮咚声提醒他芝士薯条也加热完毕，门铃的叮咚声提醒他有客到访。客人……客人？？？
他在外面孤寡伶仃的能有啥东西登门拜访？
亚瑟没脱烤箱手套也没开门，从猫眼往外看，斯科特刚好回头，正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真帅啊，这男的。
亚瑟感慨一番，下了手套把门打开一条缝，门链还拴着。他惊讶地问：“晚上好？你吃晚饭回来了？”
“吃完了。”斯科特简短回答，提起手里的袋子给他看，“带了点特色菜给你，希望你别怪我唐突。”
亚瑟哭笑不得，正要道谢又想到斯科特那条语音，但此情此景还是让他说了谢谢。斯科特一挑眉，递给他包装看起来就相当精致的食品袋。
亚瑟便拉下门链，接过袋子也接受男人的好意。他往里探了探，烤蔬菜浓郁的香气比水果沙拉鲜美多了。亚瑟不由自主吞咽，抬头看见斯科特还裹着围巾站在冷风里，鬼使神差地发出邀请：
“外面太冷了，你进来喝杯茶吧？”

话音刚落，亚瑟自己一惊，本能垂下眼帘。斯科特则看起来挺消受，马上就答应了。在亚瑟转身时，那双昏暗的深绿眼睛似乎也亮了几许。
斯科特跟在他后面进屋，替他关了门。
亚瑟去厨房放好食品袋，在柜子里翻自己最好的红茶，因为正在煮开水，只得大声喊以防斯科特在客厅听不见：“家里有点乱……你先自便！我还在煮水！茶还要等一会儿但马上就好！”
“不急，按你的步骤来。”
亚瑟愉快地煮茶时，斯科特无声环顾观察四周。这个小蠢货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引狼入室，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
金发年轻人的家具不多，东西却堆得到处都是。懒人沙发里的羊毛毯窝成一团，茶几丢了几本杂志，地毯上还有吃剩的糖罐。待了一会儿，斯科特居然看出了乱中有序的规律，比如日用品和书籍摆在一起，绝不会沾到吃的；有些东西的位置似乎很奇怪，但那只是因为主人方便取用；这年轻人似乎还在练字，贴在墙壁上的便签纸写满了各种字母组合。斯科特端详了一会儿那些炼金公式，安静地移开视线。
亚瑟丝毫没意识到将自己的私家住宅暴露在陌生人面前有多危险，可能斯科特现在已经不算陌生人了。一个有两幅面孔、但对自己还不错——很不错的奇怪家伙，（长得还很好），只要他没有真正的恶意，亚瑟其实乐意交这个朋友。
而且根据上午的观察，斯科特好像掌握了不少银行融资的管理权。现在裁缝店的经营状况不说悲观，但也过得紧巴巴。亚瑟一边清洗茶具一边暗自思忖，和斯科特打好关系也算给自己的小店未雨绸缪，万一将来真的沦落到需要借贷生存了……
“啊！茶好了。”金发青年欣喜地喊道，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快步回到客厅。斯科特起身帮他接下：“小心烫。”
如果不是因为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暴露魔法，亚瑟甚至想用人鱼泪点个魔法熏香，宁静又悠闲。这红茶是他刚到谢菲尔德安顿时茉莉奶奶送给他的南亚货，也算亚瑟喝过的最好茶叶了。他在这里没什么亲密朋友，招待他人时很轻易地就分享了自己珍贵的东西。
斯科特喝茶倒是慢条斯理的，和上午杀气腾腾威胁讨债的样子判若两人。亚瑟捧着茶杯思索，提出一个他好奇很久的问题：“听说你住这儿也挺久了，你也喝茶，为什么没见过你参加社区茶话会？”
“那是什么？”
“呃……就是每隔两周，凤仙花区的社区委员会都会邀请居民免费喝茶打牌……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什么的。”亚瑟捕捉到斯科特眼中真情实感的不解，尴尬地挠了挠耳后。
“你经常去吗？”
“也不算经常……一个月去一次，因为能学到不少刺绣和织毛线的手艺。”亚瑟说到一半顿觉这样好像显得自己很婆妈，连忙补充：“你知道我是个裁缝。”
斯科特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了，那个我确实去过一次，后来不去了。”
没等亚瑟询问原因，斯科特无所谓道：“因为那些人总是给我介绍女朋友。”
“……”
亚瑟无语同时又忍俊不禁。
“敢问您今年贵庚？”
“27。”
只比他大四岁，但年轻有为。亚瑟小声惊呼：“那很年轻啊，难怪了。”
“难怪什么？”斯科特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女朋友。”
“可能因为普通人总是要成家的吧……嗯，你不算普通人。”
“确实。”
他们喝了半壶茶，亚瑟因为太饿就直接在茶几边吃晚饭，斯科特好像也挺鼓励他这样，还教他给烤蔬菜淋酱汁。亚瑟终于填饱肚子后惬意地叹气，斯科特也小坐一会儿便准备告辞了，穿大衣时问他：“你现在还熬夜打游戏吗？”
亚瑟大窘，毕竟他半夜打游戏烧坏人家电脑还历历在目。“暂时不玩了，最近很忙。你放心，欠你的钱我肯定会还的。”
“嗯。”斯科特用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有那双深绿眼睛始终看着他。“这个不是重点，我等你周五的消息。你早点睡觉。”
直到听见隔壁房门开关的声响，亚瑟慢慢坐在懒人沙发里。茶水还依稀冒着热气，吃完的碗碟告诉他今晚的经历不是梦境。他邀请了一个目前对他很好的男人进了家门，他临走时还随手关了灯。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互称名字。
金发青年抱着羊毛毯深吸一口气，指尖翻动，桌上幽蓝的香薰便自动点燃，盈盈在握。

====您有1条新的消息====
酒与牙：晚安。
	
斯科特回家之后便丢下公文包，不开灯也不更衣。他连鞋都懒得脱，伸出双手就着夜色静静地注视他们，缓慢地抓握成爪，仿佛那不是人类躯壳的手掌，而是拥有长毛和尖甲的凶兽利爪。
许久，他垂手又低头，发完消息后将手机丢到一边，跪坐在地毯上保持一种奇怪的姿势，在黑暗中闭目养神。
固定铃声突兀唤起冥思。红发男人睁眼，深绿眸色似乎变得更加透亮，凶光毕露。
他抓过手机接通：“有屁快放。”
“喂喂喂死了没！？”对方粗犷的大嗓门直接炸了麦，“发消息也不回语音也不接我还以为你死了——哦哦今天没说他妈的！很好！看起来还有精神！”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这周有时间过来试一下。老兄，我帮你搞这个可是亏大了，被妖精狠狠敲诈了一笔！你最好真的——”
“谢谢。我明天过来。”
“……嗐，没事。你平安就是整个谢菲尔德平安。”
“老子要吐了。”
“嘎哈哈哈哈——我说老兄，你确定这回就是他……那位？……唉你不吭声我默认了啊，那就可能有点小麻烦。”
“怎么了？”
“他6月底搬来谢菲尔德，7月向治安委员会和咱们公会提交了登记表。委员会那儿没消息，咱们这儿的检测结果，我一直等你现在确定了才敢跟你提。你猜怎么着？”
对方貌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长吐出气感慨万千。
“妈的……炼金水平和魔药学水平都是A-，变形魔法和黑魔法防御水平全是S+！他走之后检测仪直接爆表修了四天也没修好！老茉莉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怪物？”
“不是怪物。”斯科特冷声纠正他，“他是天才。”
“是嘛……天纵奇才，好几个队伍问我要人我都帮你挡下来了，傻小子现在过得还挺自在。你继续盯着？”
“我今天去他家喝茶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跟哥们老光棍炫耀啊。啧，教科书式的引狼入室，哪天别真的被你生吞活剥了。”
对方嘟囔着挂断电话。黑夜重归寂静，斯科特放下手机。
他不再跪坐而是平躺在了地毯上。窗帘缝隙依稀有门廊的灯光，不见星光。他伸手遮挡眼睛，于是那抹幽光也沉寂在尚属于人的手掌之下，仿佛直视更加辉煌的月亮就要流出血泪来。
“……亚蒂。”他喃喃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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