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记之四·收妖

【龙剑】少年记

轻阴阁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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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篷内，龙宿歪在靠枕上，闲闲翻着一本当地方志，刚看几页，就听剑子在外面喊：“龙宿！龙宿啊！快出来帮吾一下！”
龙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当做没听见好友的呼唤，继续专注于手中书籍。没奈何剑子缠人的功夫向来一流，得不到回应更不罢休，一声声“龙宿”唤得千回百转，在初秋的靡靡细雨中显得格外缠绵。
龙宿被他扰得心浮气躁，只得暂搁下书，撑起伞，从低矮的船篷探出身子。
烟雨蒙蒙，小舟缓缓行驶在水面上，放眼望去，接天莲叶无穷碧，佛剑与剑子一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皆在为今夜的晚餐食材而努力奋斗。
他们三人原是为捉拿附近作乱的水妖才在此守株待兔，然而等了好些天，水妖像是提前探到风声，知道有人要来收它，忽然变得安分守己迟迟不肯现身。倒是剑子，整日对着一片片成熟的莲蓬，终于按耐不住，向它们伸出魔抓。
雨下得不大，剑子顶了团莲叶聊作遮挡，南方早秋季节依旧潮湿闷热，衣服穿得单薄，少年人柔韧的身段在半湿的单衣下若隐若现。龙宿将伞往剑子那边倾了倾，目光扫过剑子又窄又细的腰，才看向一旁堆得高高的莲蓬。
“叫吾出来，不会是帮汝剥莲蓬吧？”
船尾空间窄，莲蓬又占地方，没摘多少，便要堆不下，剑子说：“哎呀，龙宿，你果真是吾的知心人！你与吾分工合作，必然事半功倍。”
龙宿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悠闲地撑着伞：“汝可以学佛剑，凝水成剑采莲剥子，如此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剑子道：“佛剑是为修行，吾采莲是为纯粹的乐趣。吾担心好友一直闷在里面太无聊，才叫上你一起分享快乐。”
龙宿不为所动：“水光秋色，烟雨泛舟，品茗一盏，读书几卷，亦不失为一种快乐。”
剑子捧着新摘的莲蓬，一双赤足浸在水中荡来荡去，阳光折射下白的刺目，说话时，腾出一只手轻轻扯住龙宿的袖摆，身体微微后倾，仰起脸看向他：“有时候也需要体验一番不同的乐趣，来吧来吧。”
龙宿向后躲了躲，微愠道：“剑子，汝的手是湿的！”
剑子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哎呀，真对不起，左右你的袖子已经湿了，快来吧，水凉凉的，很舒服喔！”
剑子缠人的功夫，果真登峰造极。
架不住这一番软磨硬泡，龙宿无奈地在他身边坐下，对此也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
船尾空间狭窄，两人紧挨在一起，伞架在后方，挡得住斜风细雨，却挡不住身边人的挨挨蹭蹭。没过多久，龙宿衣裳也湿了小半。
一把将人按住，龙宿道：“适可而止。”
剑子笑得眼睛弯弯：“才这么点，怎么够？”
龙宿微眯起眼：“吾指的不是莲蓬。”
“莲子也不够，龙宿啊，你剥得好慢。佛剑那边，想必已经远胜咱们一大截了。”
“剑子。”
“在。”
“贪心太甚，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喔，如此正好，下一顿也不用愁了。”
两人正拌着嘴，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波涛，船身摇荡不已。
水妖一直潜伏在暗处观察，看准他们此时松懈，再也按耐不住，猛地窜上水面偷袭。
铺天盖地的水花淋到身上之前，一把伞已撑在前方。
剑子手腕一转，伞面疾旋，无数水剑飞出，织成细密的剑网，将那张血盆大口拦截在半道。
水妖狡诈谨慎，一击不成，又要潜入水中逃遁，忽地湖面掀起数丈高的水帘，彻底封住水妖退路。
同一时间，银白身影飞掠而至，金色法印当头压下，水妖这时候才意识到中计，却已进退无路。
折扇一展，无形风刃荡开飞溅的水花，龙宿翩然摇扇，姿态如赏景一般优雅闲适：“佛剑出手，势必终结此妖罪恶的一生。”
剑子立于他身侧，点头应和：“放弃抵抗放弃挣扎，佛剑分说会为你度化。”
水妖一面要应对佛剑的攻击，一面又要躲避不时袭来的水剑与风刃，再听两人在船上嘴炮，不由气得暴跳如雷，破口怒骂：“卑鄙无耻！胆小鼠辈！有本事下水一战！”
下水是不可能下水的，更何况明明在船上就能打为什么要下水？
水妖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被暴揍一顿之后，只能求饶。
剑子说：“你作恶多端，若放你归去，岂非愧对曾经受你残害的无辜百姓？”
水妖说：“吾愿意为他们做事赎罪。”
剑子问：“如何做，展开说说。”
知道眼前人不好忽悠，水妖咬牙道：“放过吾，吾可护此地五十年风调雨顺，无祸无灾。”
剑子道：“妖途漫长，五十年太少，五百年。”说着手中化出一张白纸，上面浮现几行金字，“这是契约，签下就放你走。”
万万没想到卖身契一翻就是十倍，水妖猛地抬头，目露凶光，龇着獠牙冲剑子低吼：“你——”
未及动作，头顶金色法印又压下数寸，佛印无视对方狰狞的表情，一脸平静地出声提醒：“你心绪浮躁，应三思而后行。”
龙宿摇着扇子，困住水妖的风刃又强几分，瞬间剜下几片灰鳞，只听他闲话家常一般问道：“剑子，汝今晚想吃生鱼片吗？”
剑子说：“生鱼片容易感染寄生虫，还是喝鱼汤吧。”
水妖：“……”
片刻后，水妖恨恨磨牙：“吾签！”
剑子满意点头：“这才乖，今晚鱼汤有你一份。”又转头对龙宿说，“算起来吾已经好久没下厨了，这鱼汤就由吾来做吧。”
龙宿摇扇的动作一顿，笑着劝阻：“怎敢劳烦好友。”
剑子目光闪闪地望着他：“你帮吾剥莲子，礼尚往来，吾做鱼汤，也是为你分担工作。”
看剑子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样子，龙宿也不好继续反对，只能由他去了。
等到晚上，鱼汤煮好，剑子给龙宿和水妖各盛一碗。
亲眼看着龙宿喝了一口，剑子期待地问：“味道如何？”
龙宿拿帕子擦了擦嘴，说：“很鲜。”
因为佛剑不喝鱼汤，水妖便成了另一名试吃员。
剑子又对水妖说：“别客气，你也尝尝吾的厨艺。”
水妖在水里虽能兴风作浪，上了岸却是可怜弱小又无助。前不久还对他喊打喊杀的人，此刻忽然笑意盈盈地热情招待他喝鱼汤更是惹妖生疑。水妖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的尾巴，在剑子的再三催促下，才闭上眼一咬牙，也不管有没有刺，猛猛灌了大半碗。
“咳咳咳——噗！这鱼汤……”水妖瞪着剑子，脸色铁青，话到一半，忽觉脊背一寒，对面投来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硬生生咽下剩余半碗鱼汤和未出口的话。
看水妖反应奇怪，剑子忍不住追问：“这鱼汤怎么了？”
锐利的目光如芒在背，水妖苦着脸，违心地赞美一句：“很美味。”
剑子疑惑：“那你方才？”
水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龙宿，僵硬道：“从未尝过如此佳肴，吾喝得急，呛到了。”
剑子对自己的厨艺向来有着迷之自信，闻言心情颇好：“既然喜欢，再来一碗？”
水妖：“……”
龙宿淡淡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喝完剩下的鱼汤。
相较之前，进步已经很大。至少鱼没糊，汤也没干。
龙宿在心底默默评价。
只有佛剑，全程不发一言地捧着一碗清甜可口的莲子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整个人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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