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滂沱大雨的彼端

【超懿】你为我带来雨雪的夏天

铃木

2025/03/17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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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夜晚很长，长到月亮的光芒被拖出影子，撕扯着割开天空。
　　星星显得格外耀眼，仔细一看才发觉是路灯的反光。一点小小的欺骗，竟令人开始怀疑月亮的真实性。
　　在做梦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切。
　　
　　司马懿逃走了，从令他心生情愫的人身边逃走了。
　　脚是自己动起来的，步频比平时快了不少，向着设定的目的地走去。等到发现自己不知所以地拿起了书包，出门想要回家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落下了最重要的东西。
　　“解离”。他看向自己向前衍生的手掌，空抓了几下，手不归属于自己的陌生感令人作呕。
　　他想起来了刺穿神经的杀意，他想起来了脑中轰鸣的死亡警钟，而后一切忽然归于静谧，初春的清冷由脚底传到手指尖，伴着路灯，透过走廊窗，散落在他的脚底。踩上去的时候，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嘴里一阵苦意涌进喉咙，想去咽下，来自于嘴角伤口的血腥味重新弥漫开来。
　　被少年搓揉过的衣角依然皱巴巴，再去抓握，模糊地看见了熟悉的手腕。抬起头时，风拂过他脸颊，提醒他应该恢复理智。
　　曾经在黑夜里深思过的，自作清高的目的——他不想看到马超依赖自己，他不想看到喜欢的人因为自己感到伤心。
　　为了着虚掩的目的所作的一切，看到马超因为自己的谣言，去和曾经避而远之的人对峙的时候。他狰狞的表情，他迷茫的表情，他想抛下一切的犹豫，全部，都想要占有。全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马超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司马懿知道。于是提前把病情告诉了他，让他心里叠上一层又一层名为“怜悯”的高塔。最后，被一群人簇拥在墙角的时候，被讥讽和嘲笑掩埋的时候，轰得一下倒塌。碎石砸出了铺天盖地的灰尘，掩埋了一切，空留下嘴角带着笑的司马懿站在空白的幻境中央。
　　他的眼神移不开了，所有所有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只剩下对方而已。这种感觉，和被掐到窒息的时候一样……
　　对啊，对啊。是我，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啊！
　　手在抖，嘴里的苦味仍未散去。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马超面前。心之所向，玻璃扎入脚心。
　　如果这就是我的爱的话，为此做什么都没有错的，不是吗？
　　
　　“去哪。”
　　他知道因为周围空无一人，话语才能显得这么清晰。
　　眼前的少年已然开始抽条，同被童真包裹着的情感一起，发芽，生枝，对未知和本心的渴求不断伸长着茎秆。
　　
　　 ……

出了网吧，马超说要送他回家。最后开黑的约定还是不了了之，看着马超一切安好的样子，赵云脸上露出来一点释怀的表情。
　　我们都没有错，无论从何时开始。
　　马超这小子刚刚在自己腿上哭了一通，现在装作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在给谁做样子。我全部都知道的，你心里最阴暗的一面，掏出来给我看吧。
　　见他还是不作为，路已经走到了一半。又到了那个熟悉的桥边，这里的风很大，令司马懿不禁有一丝头痛。
　　“我太喜欢指挥别人了。”靠在桥边，烟雾任由风飘散，烟灰蹭着扶手滑落，像雪一样化在溪水中。“看起来很自以为是吧，好像在假装为别人着想一样。”如果我先把心剖给你看呢？
　　正值十几的少年长得很快，刚见面时他才刚刚到自己肩膀，如今眼睛已经几乎可以平视了。期待是随着对方的眼神蔓延开来的，他觉得对方可以看出自己一贯的俯视下隐藏着的，被雪藏在心底的愤懑、悲伤与渴望。
　　我们是一样的人啊，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弹了两下烟灰，眼神不再移动，狠力抓着对方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自己。
　　“不说话了？你也觉得这是我的缺点吗。”
　　马超只是盯着他背后的远处假装发着呆，又一步步向前，想离得司马懿更近一些，别让风把气息吹散。
　　司马懿于是也往前走了几步，拨开他眼前的刘海，好让紫色的瞳孔能装下自己的全部。“可我想要看的就是这个。”
　　“我想要看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厌恶我的样子。”
　　他吸了一口烟，侧过头去看向模糊的远岸，尼古丁在气管旋绕旋绕，些许落在了马超的脸上。烟雾缭绕间，显现出的是他的笑容。与平时不同，来自本心的，由衷的笑容。
　　用恨解释不清楚的情，不妨称作为“爱”吧？
　　
　　不常见的语气，仿佛是褪下了一直以来披着的皮，“老师，你猜猜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识破你的计谋的？”很高兴的样子。
　　“这很重要吗？即使你什么都知道，还是义无反顾地落入我的陷阱了。”
　　“从你在店门口路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马超没有理会司马懿的辩解。
　　正因为今天的月亮亮得晃眼，他才能看见河水里飘摇的影子。曾经想要抓住的东西，放手了就是放手了，我的生活里无论如何不能出现你这样的一个人。不习惯，太奇怪了，太幸福了，太过在意了，又太过飘摇不定了。
　　“那又如何。”
　　眼前开始晕乎乎的。这是他要把事情快点讲完的预警。今夜太冷风太大，时常准备的外套又被掠夺。半小时前的他在想，这是绝佳的机会和马超坦白，自己已经没有未来，自己的存在只会让他受伤。
　　他开始痛恨自己是一个天生的机会主义者。
　　“懿哥，不想让我再受伤这种话，是控制不住任何人的。我，还有你自己。”
　　刚想开口，司马懿感到一阵暖意从背后袭来，不是那件外套，而是一只毛毛糙糙的白狼，他颈边的两个小辫在后颈上蹭来蹭去，呼吸落在耳侧，格外清晰。
　　第一次被亲人以外的人拥抱在怀的感觉，连绵，包容，又带着限制的意味。和曾经母亲父亲传达的感情截然不同。马超没有问他是否同意，自己也没有拒绝，仿佛一切顺水推舟。
　　手上的烟被夺走，马超的指腹摩擦着司马懿的喉结，“老师，喜欢吗。”
　　一切的动作都被默许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司马懿心头。“喜欢什么。”马超的眼神没有离去，淡然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眸，或深或浅，想要占有的意思毫不隐藏。
　　“喜欢我，慌张迷茫的表情？”司马懿呼吸一滞，却留下了轻浮的笑。缓慢地深呼吸，好像故意在给月色的到来留出空当，慢慢吐出两个字，“喜欢。”，飘荡在月光中，碎裂。
　　他不是一个渴望拥抱的人，代表挽留的、代表保护的、代表安慰的，他都不喜欢。可现在，这种名为“占有”的拥抱，令他感到新奇。不讨厌。
　　“司马懿。”
　　“嗯。”
　　仿佛是感受到怀里人呼吸越来越深，甚至有点脱力，他抱得更紧了点。
　　“我以为我可以和你感同身受，我以为你会在看见爱人想要寻死的时候一样慌张，我以为你一直以来对我了如指掌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你说你想自杀的时候，我真的好崩溃。你把一切都留下，把一切都抛到脑后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的对不对？”
　　我的身影在你的眼中崩塌的时候，你的瞳孔止不住地颤抖的时候，我原来也在心痛啊。
　　“如果没有您的话，我大概已经死了吧。在某一个没办法接受现实的夜晚，和现在一样的夜晚。”
　　“如果您感受不到我的爱的话。”把脸埋到颈窝，贴着他的耳朵，呼吸全数落在了他的听觉里。
　　“至少，让我闯进您的生活吧。”
　　怎么能这么自信啊，说出来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夜色在他的眼里慢慢淡漠，少年俊俏的脸庞悄然占有着他心中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对自己的本心不屑一顾，甚至感到恶心的时候，从没想过正眼看待它。
　　真正期盼的东西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原来会这么让人喜悦吗？
　　“亲都亲过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
　　“因为听说相爱的人的亲吻都是甜的。”
　　“那是被你咬出来的血盖过去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我的生活不能全是你，但早就处处都有你。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司马懿问道。
　　“嗯，从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一见钟情。”
　　路灯的光闪了几小下，“居然不反问我吗？”司马懿从他眨巴的眼睛里看出了期待。
　　“我怕老师是因为我装出来的样子喜欢我的。”
　　“那让你失望了。不过你居然会吃自己的醋。”
　　马超饶有兴趣地旋绕着司马懿白色的发，时不时用手搓了搓，“所以是什么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日久生情？可能吧。硬要说什么让我下定决定的时候，就在刚刚。”
　　“所以懿哥同意了？当我……男朋友？”
　　司马懿顿了一下，才发现明明嘴上没有明说，心里却都很自然地跨过了这条界限。于是马超接着问：“那为什么说不爱我。”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吗？”
　　马超突然放开了他，晚风直接吹到了司马懿身上，但他无暇顾及冷风——因为马超对着栏杆一踩，直接坐到了桥梁护栏上，差点没扶稳，往后仰的那一下，司马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咽了几下口水，整理好了情绪。他开始在脑中分析马超这样做的原因，以及自己是不是太过相信他了：“你今天表白就是为了在我面前自杀？然后让我记一辈子？那你还是太……”
　　“不是！！！”马超突然开始大叫，让司马懿原本心里刚刚平静下来的水又翻滚了起来，“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他大声地好像要把底下的河水也掀起波浪。
　　“叫这么大声有病吗？！”
　　明明离得很近，声音也没有变小，“如果！懿哥！你不同意的话！”马超狠狠再吸了一口气。
　　“我就从这跳下去！！！”马超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砰砰声，冰凉的空气吸入肺，却没有浇灭体内沸腾的血液。
　　“我他妈不是同意了吗？！！！”说完司马懿就开始后悔，不知道自己怎么也被带着一起激动了起来。
　　
　　可能是心满意足了，发红的脸才终于淡了下来，“对，所以我没跳啊。”
　　这下司马懿又开始疑惑了，他看着马超就这样轻盈地从栏杆上跳下来，站到自己面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甚至还拍了拍有点落灰的裤子。
　　司马懿感觉自己眉头发紧。“如果你真跳下去了，还活着的话。”马超注意到他脸色有点阴沉，刚刚还感觉总算做了点青春洋溢的事情，和去冰水里面游了一趟一样舒爽，结果现在就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我会把你的头按到水里，然后说‘如果你十分钟之后还活着我就和你交往’。”
　　“那不是还是想和我交往吗，结果差不多。”“你在水里憋十分钟还能活着？”“说不定呢。”
　　那个不常见的笑又出现在了马超的脸上，司马懿不禁感叹，要是一开始马超就这样对自己，先手表白的就不是他了。唉，没办法，喜欢就是喜欢吧，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这样闹了一通，感觉还不赖。
　　
　　只是天气太过寒冷，风从面前吹过来的时候，司马懿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马超，借宿一晚。”也不知道是处于新关系的期待，还是真的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没辙。
　　还没从自己筹划的盛大表白中抽离的马超好似被当头一棒，眼睛止不住地眨巴。“会不会……太快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再不回去我真的要发烧了。”于是马超急忙从背包里掏出他的外套，同自己身上的那一件一起披在司马懿身上，他甚至想直接把司马懿抱起来奔回家，“我自己能走。”
　　路灯的灯光在黑夜中常亮，司马懿轻车熟路地拐进别墅区大门，弯弯绕绕间用最短路线进了马超家里，比马超走得还快。马超才迟钝地发现，无论是并排走还是一前一后的时候，司马懿都在刻意放慢步伐。
　　家里的暖气常开着，来了这么多次，他把包挂在玄关，换上属于自己的拖鞋——还没收走，直接进了客房。马超还在客厅斟酌着些什么——发展是不是不太对，明明刚刚能算半个男朋友，一通操作下来像是已经同居好几年了。
　　对哦，那就不应该进客房啊。
　　马超勤勤恳恳接了杯热水，顺带把司马懿的包也一同带到了客房里，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
　　“最大的隔层内侧，左边的网袋，药盒。”
　　手上的动作很利索，眼睛里的怜惜却藏不住。“对不起……是不是我刚刚让你太激动了。”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止痛药。”
　　“懿哥要不还是去我房间睡。”
　　一口热水咽下药片，“睡沙发会着凉。”“睡得下的，比这里暖和多了。”司马懿知道自己犟不过他，顺带要了套备用睡衣。
　　
　　跟着马超一起来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冲进房间然后关上了门。“咔哒”，甚至还锁上了。
　　“就十秒钟！”房间的隔音还不错，语气是几乎吼出来的，声音却很小。
　　熟悉的地方，他曾经抱着利用的心情来的地方。说起来，第一次有人在自己身边陪伴这么久，仅仅是这一点就值得他眷念万分了。
　　一旁的秒针清晰地走了好十几下，门锁才被解开。司马懿也是毫不羞涩地拉起被子就躺了下去，胀痛的大脑总算歇停了点。
　　“懿哥你真的不怕我夜袭你？”
　　“……有病？”我还没计较你刚刚那十几秒在收拾什么，怎么轮到你问了？
　　药逐渐起了作用，连带着困意一起袭来。“我装监控了，你敢我明天就发论坛上。”
　　“不是注销了吗？”
　　“……逗你玩的而已，随你吧，我睡了。”听到司马懿呼吸逐渐平稳，马超才小声说道：“我知道。”
　　对以后的生活太期待了，马超睡不着。
　　
　　翻滚了几下，想伸手去探他熟睡的脸庞，却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他在想这场表白是否应该更盛大一点，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明亮的未来，无悔的过去，白雪皑皑，风流倜傥，没有他人，只有两个逐渐靠近的身影，和自远而近的夕阳。
　　橙红色的日光会化在脚下的白雪里，映在爱人湛蓝的瞳色里，又会是怎么样的颜色呢？他还是想念司马懿并不多见的笑容，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话，那太幸福了。
　　可我们都太脆弱了，两个相同的小心思，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事到如今却落了一个草率的结尾。
　　房间里太暖和，只能把窗帘的白色当成家乡的细雪。时间也太晚，只能把洒在你熟睡脸颊的灯光，当作淡红的残阳。接着恍然发现在这短暂的日子里，我能够拥有的只有现实，还有眼前的你。
　　好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现在啊，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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