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 蓝溪阁师徒二三事

蓝溪阁师徒二三事

朋友

无风絮自飞

2025/02/09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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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务必先阅读首篇【说明】确认了解并可以接受相关设定（肥肠重要！）**
插播一条（非典型）魏方，年轻时的往事，魏18方16
没细写的背景：民国初，沪城，方被坑来魏所在的戏班（不是蓝溪阁），师父让魏带方练功。**名字不对是因为改过名**

冷水虽然清凉，珍贵异常。水般柔情似郎共我心相印……①
是这么念吧，然后是什么来着？
阿镜维持着落腰②的姿势，身体后折形成一座拱桥，虽然手脚间还有不短的距离，但已经是目前他所能达到的极限了。耗腰的过程很难熬，他常通过背戏词来转移自己的注意。然而随着时间延长，腰间的疼痛越发剧烈，四肢的酸胀也被悉数唤醒，手掌按在沙石地面上的刺痛都变得麻木。注意愈发难以转移，他感觉到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糟糕，比之前的时间要短，怕是要被师父骂了。阿镜心中打鼓，同时试图减少身体的颤抖，但收效甚微。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阿魏看在眼里。听着逐渐乱掉的呼吸，他的表情染上几分严肃，站至阿镜身前，跨立在他的一条腿两侧，双手虚环住他的腰，出声让他起来。
阿镜调整呼吸，重心前移腰腿发力同时双手推地试图起身，但他今天的状态明显不算好，连日来高强度的练功让他的身体积累了太多疲惫，又担心做不好挨打，紧绷的弦几乎不曾放松，如今仿佛达到了极限反而陷入疲软，他颤抖着推了几次，却无法让手掌离开地面。这样不行，阿镜心一横，提起一口气试图强行起身，手刚离开地面脚下却一软就要栽倒下去。
阿魏见势不对，迅速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接着顺着脊背慢慢带他起来。
甫一起身站稳，就有一阵阵的眩晕袭来，让阿镜几欲干呕。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不知为何落腰就会头晕。他浑身酸软，顾不上担心没起来的后果，只能闭着眼睛半挂在阿魏身上等眩晕缓解，然后顺着对方的力蜷缩到地上回腰。
阿魏知道他头晕的毛病，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恢复，等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才开口叫他：“阿镜。”
许是这一声不经意流露了几分严肃，阿镜闻言一凛，慌忙端正姿势跪坐，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在努力尝试了，但真的用不上力。”
……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阿魏觉得有点挫败，不过很快想到了他这个反应可能的原因。
“师父都走了你还那么紧张干嘛。”
阿镜愣了一下，接着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我忘了……”师父已经没在看了。
师父有时会过来看他练功，这时需要拾起十二分的小心，如果只有阿魏的话，气氛就没有那么紧绷。阿镜盘腿坐下，任自己被放松后汹涌袭来的疲惫淹没。
阿魏补完了刚才没说完的话：“起不来就别硬撑，万一摔着头扭着脖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师哥。”
“你刚才说用不上力？是哪里不舒服吗？”阿魏也发现了阿镜今天状态不好，看起来像是身体上的原因。
阿镜犹豫了片刻，还是直说了：“身上疼。”
“哪疼？”
“……哪都疼，身上又酸又胀，胳膊和腿僵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边说边艰难地屈伸着手臂。
应该是练功练狠了，阿魏在心里默默叹气，那老家伙想干嘛，他已经够听话了，还非要逼到这种地步吗，又不是多么着急让他上台。
现在这个样子再继续练效果也不好，阿魏起身坐到阿镜身后，试着揉捏他的胳膊和肩胛，明显感到肌肉的僵硬，手下的人难耐地低呼出声，不自觉地往前躲。
“你别使劲啊，我给你放松放松，你这都僵住了，得活动开才行。”
阿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多是不可置信的惊讶，片刻后，他就转回头，认命般放松了身体。
阿魏似乎在刚才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乞求。
他突然就不忍心继续“折腾”他了。
“算了，你先自己捶捶吧，”阿魏拍了拍他的肩起身，“晚上带你出去。”
“去哪？”阿镜缓缓活动着肩膀，似乎没反应过来就这样结束了。
阿魏故作神秘：“去了就知道了。”
“那，师父那边？”
“他一会就出去，很晚才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不用担心。”

夜晚的沪城虽不如白日喧嚣，却也有几分热闹。阿魏带着阿镜熟练地穿过了几条街，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只是站在门口就能隐约感受到里面湿热的空气。
“混堂③？”阿镜意外。
“怎么，你这个本地人没想过会来这吗？”阿魏揽过他的肩。
阿镜这才意识到阿魏是要帮他缓解疲劳。戏班里最多能冲个凉，没条件泡热水澡，要放松这里确实是合适的去处，他向对方投去感激的眼神。
“小意思。”阿魏打了个响指，这出“外地人向本地人献本地的宝”的戏码，似乎让他很高兴。他过去一直洗冷水澡，来沪城后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既便宜又舒服，所以得空了偶尔会来泡一泡。“正好，你去买筹子④，不然他们看我不是本地人估计又要想办法坑我钱。”
阿镜愣了愣，还是应下了。

他们去的是最普通的大汤池，阿魏觉得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因此看到阿镜用毛巾围在腰间下意识想笑他两句，话到嘴边却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不想被人看到身后的伤，毕竟以他现在三天两头挨罚的频率完全有可能留下痕迹。阿魏一时语塞，凑到阿镜身旁低声问：“那个，还没好吗？”一边轻碰了下他的胯。
怎么在这种时候这么敏锐！阿镜耳尖泛红，偏开头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还有点疼。他身上还有其他痕迹，没法全遮住，等下只泡在池子里好了。

一进入水中，阿镜就感到久违的舒适涌上心间。温热的水浸润着身体，舒缓酸胀的肌肉，身上的每一寸仿佛都在欢呼，连日来积累的疲劳和压力再也无力叫嚣，顺着张开的毛孔逃进了水里。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发出满足的叹息。
“怎么样，舒服多了吧。”阿魏问道，虽说如此，这两天看情况还是稍微减减量吧，如果师父不来看的话。
阿镜眯着眼睛把头靠在池边，声音染上了几分慵懒：“嗯，没想到会这么舒服。”
那就好，阿魏想，却听出了言外之意，“嗯？你没来过吗？”明明是本地人，而且刚才买筹应付堂倌之类的事都游刃有余，完全看不出生疏。
阿镜往水里沉了沉，含糊地嗯了一声。
看他不想多说，阿魏也就没再追问。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到对方膝上的淤青，即使在水中也看得分明。刚才大概扫过几眼，膝盖和脚踝等关节处有硌出的青紫，小腿和后背还有藤条留下的淤痕。自己当年可不至于伤到这种程度，不过也没有他这么大强度就是了。但他很明显不像自己从小就干体力活，肤色更白也没有多少肌肉。
阿魏并不是对男人的身体感兴趣，只是这样确实能看出很多。这个时间大汤池里有不少人，但不会是有钱人，那些晒得黝黑肌肉结实的多半是干体力活的工人，身材干瘦的则可能是靠笔杆吃饭的，再结合听到的聊天内容，基本就能判断出是做什么的。有时还能听到一些有趣的话题，甚至可以打听各种消息，实在是一种不错的消遣，唯一可惜的是他沪语水平有限，有人口音太重或是语速太快他就听不懂了。
但现在身旁就有个本地人，于是阿魏想让阿镜帮忙听听有没有人在聊什么好玩的事，转头却发现他在打盹。
看来是真的累了，不过这水都快到脖子了，不觉得喘不上气吗。
“阿镜？”
“唔，姆妈……”
打算拍到肩上的手顿住了，接着又收了回去。好像听师父提到过，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池沿并不能提供舒服的支撑，没多久，阿镜头一歪醒了过来，正对上阿魏转来的目光，“师哥，我睡着了？”
“别在这睡啊，你困得厉害就回去？”
阿镜摇头，“没事，泡得太舒服了。”他从身体到精神都久违地放松下来，来戏班后还是头一次这么轻松愉悦。
“完了，师哥。”
“怎么了？”
“这下太放松了，再练起来被师父看见又要挨骂了。”阿镜半开玩笑地说。
阿魏轻哼了声，“只要不罚你就随他说呗，他那人就这样，鸡蛋里都要挑出骨头来。你这个年纪才开蒙，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那要是罚我呢？”话刚出口阿镜就后悔了，真是精神太松懈了吗，他不该说这话的，会让阿魏为难。只好试着挽回，“师哥你说了也不算，我就受着呗，你告诉我的技巧有用的，”是挨打时尽量减少痛苦的技巧，“冇问题啦。”
阿魏沉默。师父要罚他多半是让自己动手，他又没那个本事能在师父眼皮底下放水，只能狠下心结结实实落板。对此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私下里会尽量关照对方，也做好了被冷脸相待的准备，但对方却几乎不曾迁怒于他，甚至现在还反过来宽慰他，他作为“刽子手”实在没有立场再说什么。
察觉到搞僵了气氛，阿镜很快聊起了别的话题。阿魏暗骂了师父几句，也不打算过分纠结，他们是出来放松的，就别管那些扫兴事了。

因着阿镜身上的痕迹，他们没有叫擦背匠，只互相帮着简单擦了擦背就继续泡在池子里聊天，偶尔捕捉其他人的对话，也有闲谈无意中飘进耳朵。
“要我说，还是十多年前的阿莹，啧啧，我可忘不了她的贵妃，可惜那么早就不唱了，是嫁人了吗？”
“嫁人？可不是，听说她和男人乱搞被赶出来了。”
“哦？原来也是那种货色吗。”

路过的两人操着很重的沪城本地口音，因此阿魏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只继续大谈师父的糗事，转头却是一惊，身旁的人目光有些空洞，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哪里不适，被热气蒸得泛红的脸也褪去了些许血色。
“阿镜？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听到他的声音，阿镜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没事，有点泡昏头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没有直接回戏班，而是去了附近的一条街，这一带是沪城的粤省人聚居区。阿魏说去吃点宵夜，带着阿镜在一个小摊落了座，他与摊主颇为相熟，用粤语聊着家常，不多时两个盘子被端了上来。
“这是什么？”阿镜打量着盘中的食物，似乎是米皮包着馅料，还配了酱汁。
“肠粉。”阿魏示意，“你尝尝。”
入口嫩滑，清淡又不失鲜香，阿镜惊喜道：“好吃。”
“喜欢就常来呀。”摊主老叔尽力说着不太标准的官话，阿镜也回以微笑。
好像轻松些了，美食果然有用，阿魏心想，他发觉阿镜这一路上有些心神不宁，以为他是有所顾虑，“别担心，师父不会发现的。”
“嗯？……嗯。”阿镜很快反应过来，暗自懊恼，真是放松过头了，仅仅一句可能是巧合的流言，就让自己有这么明显的失态吗，可是……不行，不能再想了，已经被看出来了……
不是担心这个吗？阿魏疑惑。认识以来他在拉近两人的关系了，也确信阿镜不反感，也没有看不起自己，但又时常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就像现在，明明只隔着一张小案，他却觉得抓不住他。他虽然在师父手底下被迫学会了看人脸色，却依然不喜欢揣摩其中的弯弯绕绕。看着阿镜又隐隐有些不安，他莫名生出几分烦躁，变了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这个心不在焉的样子可别持续到明天，不然我也没法手下留情。”
阿镜微微一惊，放下了筷子，“抱歉师哥。”
……天地良心他就说说而已，烦躁悉数被挫败感取代，阿魏还是忍不住直说了：“我的天你别这样行吗，我是带你出来玩的，给朋友点面子好伐？”还刻意掺了些沪城口音。
朋友？仿佛有一粒石子落在阿镜的心中激起了浪花。阿魏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成熟艺人了，资历和年龄都压他一头，但私下里从来不摆架子，与他相处的方式比起师兄弟，倒更像是朋友，反而是他习惯性地顾忌身份，没有踏出那一步。有交心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对方已经仁至义尽地伸出了手，自己也该试着向前迈进了。
阿镜由衷地绽开一个笑，“谢谢师哥。”
“谢什么？”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阿魏摸不着头脑。
阿镜只是微笑着，明亮得如同夜空中的辰星。

“今天多少钱？记我账上，以后还你。”回戏班的路上，阿镜问道，他想至少付掉自己的那份，只是现在没钱。
“不用，”阿魏摆手，“你一时半会可拿不到工钱。”学徒期没有收入，至少要等到学成出台再说。“也没多少，算我请你的，到时候你再请我就是了。”
“那好吧，到时候我请师哥吃本帮菜。”
“行，那可说定了，我会提醒你的。”
“哈哈，好。”
也许是错觉，那一丝距离感好像正在消失，阿魏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懒得去琢磨，反正不是坏事。

墙头，一只鹊鸟盘桓片刻，落在了另一只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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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选自《平贵别窑》
②落腰：即下腰
③混堂：上海对公共浴室的俗称
④筹子：民国时上海混堂买筹洗澡，筹子相当于公共浴室中的流通货币
关于地名：披了个没用的皮减轻一下乱编的罪恶感
清末民国上海有粤剧演出，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像我设定的常驻戏班，姑且演义了下，设定中尽量去圆了，这里不涉及就先不展开了

【补充说明】这个pa的人设**必然ooc**，主要受时代和身份的限制，老魏整体更接近早期蓝雨队长，没有太多适合表现他“没下限”的地方，老方的可操作性本来就很大，我这里给他的人设也比较少见，至少我还没看到类似的（写他的本来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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