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国太]无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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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驶进了隧道。
车厢里灯光亮起，对面黑漆漆的车窗上映出了国木田和太宰的影子。国木田像往常一样端正地坐着，旁边的太宰斜靠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肩膀，似乎睡得正熟。
太宰一上车就嚷嚷着昨晚没睡好，拉着国木田坐下，说要在车上补眠，到这时已经睡了多半程。国木田肩膀被他压得酸麻，又不能活动，只能忍着麻劲僵坐着。虽然非常想批评太宰在任务途中睡觉不务正业，但国木田暂时还不想吵醒他。
国木田闲得无聊，望着映在对面车窗上的太宰出神。睡着的太宰难得的十分安静，闭着眼，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长长的刘海斜着耷落下去，遮住了一只眼睛。窗外时不时地掠过一盏昏黄的灯，像一道黄线把外面的黑暗分割成上下两半，列车轻微地颠簸着，车轮轧着铁轨，传来规律而沉闷的空咚声。听着催眠似的声音，国木田被列车晃得也开始犯起困来。
迷迷糊糊地，国木田觉得映在车窗上的太宰似乎变了一副面孔，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模样，少年穿着一身乌木一样颜色的黑衣，从额头到右眼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遮住了小半张脸，黑色刘海下露出的左眼空洞地向着前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座椅下的双脚半悬着，似乎很扭捏地互相勾在一起。国木田自己也变成了14岁的样子，腿上放着一个箱子，手心里攥着汗，因为第一次替敬爱的老师跑腿而紧张得要命。
车厢里的人并不多，除去三五个女中学生、两对情侣、一对母子、穿黑衣的少年和国木田自己以外，就只有一个独自坐在车厢一角的中年男人。年轻妈妈怀里的婴儿看到缠着绷带的少年，吓得大哭起来，少妇一面不停地道歉，一面抱着孩子转到了另一节车厢。
少年似乎无动于衷，仍然直直地望着前方，看起来和窗外不断掠过的行道树没有多少区别。
国木田抱着箱子，向少年身边挪了挪，坐在与他相隔一个座位的位置。这一次少年的眼睛向他转了过来。
“你没事吧？”国木田不无同情地问。
少年没有回答，灰褐色的眼珠转了回去，继续望着前方。
“你的眼睛怎么了？”没有得到答复的国木田不屈不挠，又问了一次。
少年转过脸，看着国木田，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表情。
“被父亲虐待。”过了一会儿，少年冷冰冰地回答。
听到这个答复的国木田吃了一惊：“你的父亲怎么能这样？一定要去报警！一会儿你跟我一起下车，咱们去报警，然后让警察先生和你父亲好好谈谈。”
国木田说着就伸出手去抓少年的手，却被少年非常迅速地躲开了。
少年看着国木田的眼睛，空洞的左眼中似乎有了一点神色。
“我从父亲家逃出来了，要去……”少年顿了一下，“妈妈……那里。”
“你的母亲可以保护你吗？”国木田问。
“嗯。她会报警的。”
“我和你一起去，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国木田说到一半，发现少年正盯着自己腿上的箱子，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他想到出门时老师叮嘱过自己要尽快把箱子送到，又想到老师也曾经教导自己在个人的事和帮助弱者之间有冲突时应该以助人为先，不禁陷入了矛盾。
“不，我自己可……哈……”少年拒绝了国木田，句尾却化成了一个呵欠。
看着被一个呵欠引出了一脸倦意的少年，国木田恍然大悟，原来少年之前的表现并不是冷漠，而只是因为睡眠不足。国木田低头看看自己腿上硬邦邦的金属箱，又朝少年坐得近了一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倚在我肩上睡一会儿吧。你要在哪一站下车？我在到站之前叫醒你。”
少年瞥了国木田一眼，并没有接受他的提议。
不知过了多久，国木田听到少年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是一个车站。
“去那一站要在下一站下车，换……”国木田被少年的眼神制止，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他又想起了老师之前说过的话，好心地提醒少年：“我的老师说那个地方最近经常有黑手党活动，你一个人要小心点，别去没人的地方，最好出了车站就直接去找你的母亲。”
少年盯着国木田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向了已经起身站在门口等待到站的中年男人。电车将停时，少年也站起身，幽幽地对国木田说了一句：“再见，你是个好人。”
随着车门打开，电车里的广播报出了站名。
国木田被报站声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睡着了。列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隧道，明亮的阳光穿过行道树从对面的车窗里照进来，星星点点地洒在他身上。他伸手揉了揉酸麻的肩，发现原本枕在上面的太宰的头已经不在了。
“国木田君居然也会在任务途中打瞌睡啊。”太宰坐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地笑道。
国木田狠狠地瞥了他一眼，手上继续揉着被太宰压酸的肩。他抬头看了一眼站牌，下一站就是目的地，这时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和太宰要去的地方就是当年那个少年告诉自己的车站。
“下一站就到啦，”太宰似乎很愉快地说，“那个车站附近的仓库以前发生过很大的爆炸，当时死了不少人呢。”
发生那场爆炸的日子就是国木田见到少年的那一天。
第二天国木田在新闻上看到了这个消息，听老师说，有一个黑手党的敌对组织集体葬身在了那场爆炸之中。国木田有些担心自己前一天见到的少年有没有被爆炸波及。报纸上刊登的遇害者照片里有他在电车上见过的中年男人，却没有那个少年。后来老师告诉他现场的尸体里并没有未成年人，他也就没太在意，直到又见到这个熟悉的站名，才终于又想起了这件事。
那个少年应该还活着吧，国木田想，他后来有没有找到母亲，有没有得到保护呢？
车厢里再次响起了那个站名，列车缓缓驶入站台，准备下车的人们已经等在了门口。
“走吧。”太宰像往常一样笑着站起身，抓住了国木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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