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 随笔 - 文岛 Wland

随笔

红

流茗lm

2025/03/25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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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红的吗？我想，只有外焰才有如此的热情。就像是展现在外界的假面一般，掩去内心的空虚罢了。
血是红的吗？我想，只有鲜血才保持着这种活力。干涸的血，随风褪去了生命的色彩，残留的只是枯萎的褐黄。
玫瑰是红的吗？我想，只有绽放的花才拥有这抹艳丽。那些还未能绽放便已夭折的生灵，终究无法构成引人驻足的风景。
我一度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真正的红，正如我坚信世间没有真实和永恒。
直到我遇见两个怪人。
你大概不会习惯交际舞池的喧闹嘈杂。男士清一色的黑色西装，个头参差不齐，相貌举止也大相径庭。烟雾从几位蓄着胡须的绅士口中吐出，如同他们的对话一般令人捉摸不透。真像一群乌鸦——相信我，这不是贬义。
女士则习惯于浓妆艳抹。虽然高饱和的唇色和厚重的眼影极具舞台效果，但人人如此，反而引起审美疲劳。量身定做的孔雀王般的金翠色长裙、蓝宝石似的绸缎鱼尾裙、夹竹桃样的曳地百花裙舞作一团，若你恰好饮过几杯酒，必然觉得眼前一片重影。
啊，舞池中摇摆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总不外乎就是那个样子。比起跳舞，他们更看重的是交际。明明看似含情脉脉地盯着舞伴，心中却在不停谋算。你看呐，他们紧紧地相拥，他们疯狂地亲吻，他们携手疾步走出舞池，去享用垂涎已久的美餐。
是一如既往的灰色的世界呢。就算我们的肉体可以紧密结合，心也早已死了吧。
直到我听见一阵舞鞋细跟击地的声响——奇怪，在一片嘈杂之中竟如此清脆明亮，轻易便穿透了闷热又污浊的空气。整个世界似乎刹那间黯淡下来，只有一束耀眼的光芒照亮那两人的脸庞。
两个女人。
两个很像的女人。
着西装的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过肩长发，在脑后系了个俏皮的蝴蝶结。她身姿修长而挺拔，步伐轻盈而稳健，戴着洁白手套的右手微微前伸，珍宝一般地托着舞伴的左手。
而她的舞伴则由一袭简约的红色螺旋舞裙勾勒出亭亭玉立的身姿，手勾臂套垂下的两条缎带随脚步的移动而飘荡。她的发型并无其她女郎的时尚，不过是显得有些复古的盘发，却别有一番雅致。
二人的妆容契合她们的服饰，只是淡淡的红。但那笑容和略带青涩的面孔，却透露出无比的幸福。
真是两个怪人。
我这样想，是因为毕竟交谊舞池从来都由男人与诱惑主导。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我这样想，是因为突然意识到品头论足的态度实在是对她们的亵渎。
一支舒缓的舞曲奏响，听节奏像是狐步。我大概不是唯一一个目光被她们牢牢吸引的人。
躯体如此自然地紧密相依，只有亲人之间才做得到吧。不论是女步的展示还是男步的引带，都能令人感受到其中的力量，就像是二人早已对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控制自如。看到这二人虽有汗珠滑落却始终带着陶醉微笑的面颊，你会恍然意识到，这里原来是跳舞的地方。
鼓点下流畅优美的舞步，如同壁炉中温暖的火苗般令人舒适；黑发中随之舞蹈的头带，好像涌动的鲜血般充满生气；旋转时扬起展开的裙摆，恍若悄然绽放的玫瑰般惊艳四座。
其他舞者的舞技并不拙劣，只是这二人更加高明。
然而我不免觉出奇怪的地方。一曲将尽，男步却始终没有松开过女步的左手——正常来说一支舞中总该有几次分离的展示。
曲末的重音，二人做出最后的展示。大概是妹妹的女步向后舒展腰肢与脖颈，将头偏向我的方向，而姐姐平稳地托着她的双手。
在轻微的喘息声中，我看见她黑洞般失去了一切光泽的双眸。
很美。这并不妨碍二人成为舞池中的一抹亮色。
虽然她的世界本应是漆黑一片，但她的生命中不曾缺乏色彩；正如外表光鲜亮丽的人们，掩饰不住内心的灰暗。
我似乎看见了真正的红。
“人在出生和死亡时都一无所有，所以我们究竟为什么奋斗？”这个问题一定是我一生的困扰。我曾以为能一心奋斗的人们，都是想明白了的。可事实上，我很清楚，对于缺乏信仰的人而言，这个问题永远无解。所以我钦佩乐观地活着并与人生风浪搏斗的勇者。为着某种幸福的羁绊而毅然面对未知甚至痛苦的生活，其实也有些令人羡慕吧。浑浑噩噩的人无可厚非，因为上天本来也没有给出人生意义的答案。而羁绊，明明也是带不走的东西，却能填补这份空虚。
是的，羁绊无关乎终将腐朽的肉体，而是两个永恒存在的灵魂的相互慰藉。
如果幸福的羁绊有色彩，那一定是红。
202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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