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阿特洛波斯

【杰佣】玫瑰再序

雾屿千刀

2024/11/22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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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忒弥斯的军刀】           
            
  面前高大的实验人员拿着针管面无表情地朝他走来，小男孩下意识地想逃跑，四肢使不上力，他低下头看见冰冷的铁链将他束缚在椅子上，数不清的输液管像蛇一般缠绕在他身上，把冰凉的液体灌入他的身体里。    
      实验人员不顾他的挣扎把药液推入他的血管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脱离了控制，瘫软的四肢无法作出任何反应，而大脑却无比清楚。    
      小男孩从椅子上被绑到了床上，实验人员推着他走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刺眼的灯光照得他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他偏过头，床边的台子上摆放着锋利的手术刀和大大小小的止血钳。一群穿着蓝色手术服的人涌入这个房间，他们都带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躺在床上的小男孩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他只有五岁，还没法区分这些大人。    
      还没等他打量完这间房间，一阵强烈的电流瞬间通过他的身体，有感觉的、没感觉的身体部分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脑袋又麻又痛，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思绪像被人捻成一团麻绳，疼得灵魂都在哭喊。    
      电流抽去后好一阵他才缓过来，实验员对他的表现似乎很不满意，皱着眉头将手伸向了器械盘里。手术刀雪亮的刀锋落入他的眼中，顷刻间手术室里的仪器一齐响起警报声，猩红的灯光在洁白的房间里反复闪烁，像被鲜血染红的雪花一般倒映在他的眼眸间，将这一刻的画面无限拉长，逐渐扭曲成模糊的光影。   
      “少爷，”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到了。”   
      杰克睁开眼睛，绯红的眼瞳迷蒙了一瞬才清明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这个场景了，在经历了漫长的失眠过后，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拒绝回想起这段经历。   
      真是……恍若隔世的记忆。    
      他推开车门，面前是一座破旧的老式楼房，不锈钢牌匾上落了一层灰，只能依稀看清写着“马戏团”几个字。大门没锁，杰克推门进去，楼房里空荡荡的，办公室的门紧锁着，一旁的休息室的桌子上堆着没吃完的食物、乱七八糟的包装袋和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看起来这里的主人上一秒还呆在这里享受休闲时光。后窗大开，窗台上印着几个脚印，将逃离的痕延伸至热闹的地下城主街。   
      杰克哼笑一声，跑的倒挺快。 
      麦克躲在酒馆的竖立灯牌后，五颜六色的灯带照得他的脸极其诡异。他四下张望没见到疑似追击的人后才松了一口气，说:“好像没追过来。”   
      蹲在书摊前的奈布把挡脸的消遣小说放下来，纳闷地说:“里佩尔家的人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诺顿你是不是那天晚上没把人给甩掉？”    
      书摊主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诺顿盘腿坐在摊前装老板，忍无可忍地把奈布手上的盗版小说倒过来摆正了塞回去，说:“我当然甩掉了，就算没甩掉，裘克不是已经把后面的烂摊子处理干净了吗？”    
      裘克坐在酒桌上，卖酒女郎热情地给他推销店里的酒，他盛情难却地端起来喝了一口，摩挲着下巴说:“唔……客户的尾款还没打过来，所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的信息二次加密处理。”    
      三个声音从不同的地方一起响起:“什么？！”    滴的一声，裘克拿起终端看了一眼，蓝色的全息屏幕上有几个数字飞快地跳动了几下，他喜出望外地说:“现在打过来了。”    
      奈布正想说什么，酒馆的前方闹起了一阵骚动，杀手的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他举起书挡住了大半张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围堵在一块的人群，其他人也屏息着盯着那个方向的动向，随时准备撤离。   
      闷热的地下城扬起一缕风，熟悉的玫瑰香从背后缠绕而上，瞬时席卷他的全部感官。奈布猛然回头，撞进一双瑰丽的红色眼眸。    
      零点一秒的迟疑后他一把丢下书飞速起身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混乱的人群里冲出几个衣冠楚楚的保镖，个个荷枪实弹，肩上挂着里佩尔家族的家徽，正朝他跑来。奈布撑着地借力一个急转闪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狭窄的小巷里七七八八地横躺着烂醉如泥的酒鬼们，他们看到人就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抓，数十只手一齐抬起，看起来就像末世小说里描写的丧尸。奈布踩在他们之间的空隙里，轻巧地穿了过去。踏出暗巷时他回头瞟了一眼被醉汉们缠住的保镖，再回过头时一阵劲风袭来，奈布侧身躲了过去，他紧贴着墙从后腰出拔出一把军刀，光滑的刀面倒映出他充满警惕的眼睛。   
      “放轻松，亲爱的，”杰克拿出一个小巧的通讯终端抛了过去，说:“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和你聊聊。”    
      奈布接过终端放到耳边，裘克的声音从中传出:“奈布，情况好像有变，我们先回马戏团汇合。”  
      杰克谢绝了裘克的咖啡招待并表示想和奈布单独谈一谈，马戏团的门口由里佩尔家的保镖把守着，裘克三人坐在休息室里，探究的目光快要把门窗紧闭的办公室盯出两个洞来。    
      奈布坐在办公桌前，以往都是裘克坐在这个位置和客户谈工作，身份的转换让人莫名的有种颠倒感。    
      “名字，目的，以及幕后指使，”杰克率先开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前两个，按照约定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最后一个都答案呢？”    
      奈布硬邦邦地开口:“时效已经过了。”   
      “你可没有规定时效。”  
      两人对峙着，最后奈布先忍不住偏过头，泄气地说:“我不知道……这种事你应该出门去问裘克。”   
      说罢他在心里腹诽一句，说不定裘克自己也不知道。   
      杰克挑挑眉，拉长了调子:“哦——那你一开始就是在骗我。”    
      “反正阿德里安我已经杀了，幕后指使我也不知道，”奈布往椅子上一靠，说:“被我骗到是你自己的失策，我才不负责。”  
      杰克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一个两面三刀唯利是图的商人而已，幕后指使我大概也能猜到，都不重要。”    
      奈布一哽，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那你来找我干吗？谈交易找裘克，他现在应该很乐意给你打折。”    
      杰克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推到奈布面前，笔记本外观看起来和他看到的那本《忒弥斯实验室工作记录》相差无几，只是这本封皮上什么也没印。   
      “沙拉瓦蒂——也就是你的母亲——在主城的最高学府毕业后加入了忒弥斯实验室，并协助巴尔克完成了二十六号系统的设计，阿特洛波斯计划使得忒弥斯实验室分崩离析，你的母亲带着重要的实验成果逃离了主城，隐姓埋名地在赫尔城生活了二十五年。”   
      奈布皱了皱眉，翻开了那本笔记本，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他看见用黑色墨水圈起来的一行字:人类的神经高度发达，人们对于大脑的开发不足百分之一，这是否意味着人类可以承担起更大的信息处理量？   
      “阿特洛波斯计划是什么？”   
      杰克嗤笑一声，说:“一个妄图造神的痴想罢了。”    
      “拥有无限财富的里佩尔伯爵开始觊觎权力，所有城邦居民必须服从系统的命令，这条公约于他而言太碍事，但是换一种角度来看，如果能让系统听命于他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奈布呼吸一滞。     
      “系统的运算法则与保密程序是一代代科学家累积下来的，直接攻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在一筹莫展之际，他手下的研究人员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入侵主控系统，将人类的神经与系统的主控模块相连接，以人类的意识去指挥系统下达的命令。”杰克自嘲地说:“于是里佩尔家的私生子，也就是我，成了这个倒霉的幸运儿。”    
      刺鼻的消毒水味和不间断的电流刺激组成了那段灰暗时光，一个永远不会背叛里佩尔家的棋子和掌握所有城邦的权力，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了。  
      奈布想起极少出门的母亲，问道:“这个计划成功了？”    
      杰克闻言笑了起来:“并没有，所以阿特洛波斯计划后面转变为武力控制忒弥斯实验室，通过操控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来篡改系统底层逻辑，让系统下达对里佩尔家有利的命令，从而使得里佩尔家能够拥有今天这样一手遮天的地位。”    
      克罗托泡了红茶放在托盘上稳稳当当地从茶水室滑到了杰克的脚边，杰克拿起精致的茶杯向它道谢，克罗托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出了开心的表情。   
      奈布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裘克可没有给克罗托设置什么自动招待客人的程序。    
      杰克往红茶里加了一勺糖，正悠闲地搅拌着。    
      水雾氤氲，他听见那个伪绅士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特洛波斯计划失败了，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并没有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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