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回魂

【日加】A HAIL OF BITTER ALMONDS

青稞豆子

2025/03/27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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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可以只靠空气和想象为生的，只要他有足够的信念。四周只有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在一场以双方的沉默为结尾的审讯后，家族的人从这间特制牢狱离开，并彻底关上门时，沉重的防爆门在地面上滑动引发的巨响，令星期日下意识认为那其实是被挤压碾碎在门缝中的光线发出的哀嚎，冷着脸斜眼看着来自外界的光亮一点点熄灭消散。他们当然不会给他留灯，于是这位曾经位高权重的橡木家系家主便干脆闭上了双眼，反正都是一样的黑。似乎在过于安静的空间下过重的呼吸都会变成一种罪过，于是身体最大限度的放松，放缓呼吸和心跳。但是大脑思维却异常的活跃，不过他没有去估算自己已经被关押了多少时间，更不会如某些人的愿在心中对自己的罪行进行诘问。所以消磨时间的最好方式便是胡思乱想，任由思维在脑海里撷取不同的回忆，拼凑剪辑出各种片花。
希望不会再有人来扰乱他正在享受的宁静。星期日似乎已经感觉不到那些枷锁在自己身上附加的压力。掌心中感受到绒毛的柔软的触感，微微弱弱在皮肤上激起一阵轻痒，随即是温热的温度和表示生命垂危时急促而不规则的跳动。掌心里毛茸茸的可怜小东西，挣扎着从尖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啼叫。是那只兄妹俩想要尽力保护却最后仍然坠亡在窗边的谐乐鸽。紧接着又感觉到似乎是液体滴落在指尖，留下一滩冰冷的苦涩，是从一双青色眼睛里溢出的眼泪，从少女的脸庞上滑落。
天真的孩子许下约定要建造一片每个人都能获得安宁的真正乐园。只要所有人都沉眠于美梦之中，那便不会再有悲剧降临，这是星期日选择的命途，是他应尽的路。哪怕会与最初的理想背道而驰，哪怕会凌驾于所有人的意志之上。人因当是自己信念的主人，星期日永远坚信着自己的正确性。
所以在家族的审讯者问出“你可知罪？”时，被神选中却又因逾越神的规则而被神抛弃的弃子依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一直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曾经的话事人依旧保持着微笑，但接下来的话语，比起回答更像是反击，尽可能地用并不伤人的言语表达着最大的嘲讽。“我必须提醒诸位，明哲保身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橡木家系如果是罪魁祸首，其他家系又何尝不是难逃其咎的帮凶。”家族内部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但在道貌岸然的特性上竟是出奇的一致。“……那些因为这场阴谋而丧命的人……他们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你。”审讯者一阵哑然脸色难堪，比星期日更想尽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审讯。家族对外隐瞒了真相，囚禁和审判也不过是对内的作秀。比起对罪人的裁决，他们其实更想借此时机分食吞并掉橡木家系曾经的地位与财产，然后尽可能洗净自己身上的罪名。
“他们也会盯着诸位的。”星期日半眯着金色的双眼打量着曾经的同僚们，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不明。然后又是半晌的沉默，直至审讯者们从这间监室中离开。
他们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你。
这句诅咒在耳畔萦绕，星期日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在最阴暗的角落一直注视着自己，视线并不炙热反而是彻骨的寒意，盯得人发毛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星期日睁开双眼，四周还是熟悉的黑暗，无法判断那股视线是来源于哪个方位，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轻声踱步逼近，又像是什么东西轻轻飘过。那细微的响声越来越清晰，只能表示那个躲在暗处的东西越来越近。一阵阴风忽然袭过，带来更深的寒意，像是刀刃划过肌肤。那个不怀好意的存在已经完全来到星期日的身后，冰冷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露出獠牙，几欲咬断他的脖子。
“啊！”除了一声充满恐惧的呼叫，锁链因为身体剧烈的颤抖而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也一时响起。当然也得感谢这些铁链的束缚，不然永远高傲的天环族怕是要失态地从这张座椅上跳起。
他是会看见一张血肉模糊被剜去五官的脸还是会看见一具没有实体的魂灵？……好在脑海里闪过的那些恐怖的画面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刺目的灯光。从未如此失态的天环族喘着粗气，缓缓抬起头试图看清这场恶作剧的罪魁祸首。
随即模糊的视线便捕捉到一头柔软而又杂乱的棕发，对上一双像是晚霞一样的红橙色的眼睛，而后是下巴上没有修理好的胡渣、脖子上散乱的红色领带、丰满柔软的胸脯、暴露在手臂上的疤痕……星期日终于看清站在他面前的家伙，这些显目的特征只会拼凑出一个人的存在——加拉赫——同样也是一个已经被破解的谜题。
命运总是这样反复无常，曾经与星期日亲密无间的敌人又站在他的面前并为他打开了悬于房顶上的灯。
星期日确实是见鬼了。
加拉赫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并不比对方要少的狼狈。“好久不见了，家主大人。”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加低沉嘶哑，带着致命的疲惫感。一个系统时前，他偷偷潜入上星穹列车，为年轻的无名客们留下一份道别的信笺。然后又立马赶到监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支撑多久，不过他可以完全坦白刚刚吓人的恶作剧确实是出于一种近乎幼稚的报复心。
“该死的丧家犬，你不是应该和那个「钟表匠」一起下地狱了吗？还有你是如何溜进来的？”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天环族再一次从这个骗子的口中听到那个尊称。愤怒从心底爆发蔓延至全身，气得耳羽都在发抖。
“我确实已经「死亡」，不过只是刚从地狱爬回来。怎么进来的？我当然是穿墙而入，需要我给你表演一下把头拧下来再重新安装回去的绝活吗？”曾经的治安官仍保持着那副随性散漫的态度，他微垂着脑袋双手抱臂身体倚靠在墙上，支撑起疲惫的身躯，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见对方没有信自己这个骗子口中难得的真话，便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他们绝不会苛待你，也不会让你好过。但是……身陷囹圄失去自由的感觉如何？”加拉赫刻意加重了自由二字的发音，期待着对方的回应。红橙色的双眸一直盯着被禁锢在牢椅上的星期日，眼神虽显疲倦但仍带着猎犬捕食时伺机而动的凛冽。
“所以你特意从地狱爬回来只是为了来看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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