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

相簿｜短篇合集

同霜

2024/12/23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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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SamaelxGabriel**
以及少量**MichaelxLucifer**
有点奇幻的伪paro
以及一如既往的标题和正文无关

萨麦尔在睡觉。
　　
爬行动物的冬眠总是很长的，尤其是在黑暗又潮湿的洞穴里，很容易滋生僻静的睡意。
在山谷中挖开的地下巢穴如同凿开的巨龙腹部，被施加魔法的墙壁将土壤压实，仍然有寒冷的微风从其中的微小缝隙流出，混合着湿润的汽水，将大蛇的鳞甲打磨得漆黑油润。
不过这些没什么作用，不见光的条件就足矣将这些从未暴露出的美丽扼死在幼苗期，除非有又笨又瞎又倒霉的生物从外面掉入这鲜为人知的洞穴，恰好还有一双能在黑夜中给物品打光并发现奇特之美的眼睛；这种千载难逢的奇迹简直比龙族生出一头不爱金银财宝的龙的几率还要渺小，毕竟迄今为止，没有一头龙能斩钉截铁地保证自己对那些闪亮亮的玩意儿从未有过兴趣。
　　
萨麦尔盘着自己颀长的躯干，很有技巧地将那些带有邪异尖刺与死气的部分朝外；它的腹部也算不上什么舒适的地方，刀锋一般尖利的骨翼从中部的皮肤里破出，显得格外凶猛。它用尾部弯刀般的骨刺勾住没有用处的翅膀，将这些狰狞的东西移开，至少不让它们在睡觉时与自己的鳞甲玩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游戏，还有——
　　
骨翼根部裂开的缝隙像是摔裂了它腹部覆瓦状的鳞片，露出乌黑的骨以及迸裂状盘旋的杀气，被纤细、柔软的羽毛密密一遮，洁白又在尾尖染着淡蓝的羽翼更像是被吃干抹净后拖进来的战利品，衬托得它更加崎岖、狞恶起来。
　　
就像一头巨蛇缠着没有它竖瞳粗细的百合，与其推算百合惨遭毒手的概率，不如猜测百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当场夭折。
　　
加百列气息均匀，绵长的吐息与羽毛的振动有规律地起伏。它和冬眠的萨麦尔浑然一体，形成了一个同频共振的结构，它的羽毛没有被对方的鳞甲逆向拨弄哪怕一次，十分默契地依偎一处，成为了奇迹的具现。
　　
不过这种悄然发生在某个角落的奇迹显然不符合剧本的戏剧化，所以洞穴的一角突然亮起昏色的火光，一盏镶嵌在墙壁上的银质镂空烛台燃起淡紫色的火焰，像是黎明时的第一颗星星，保持着稳定、大煞风景的光辉。
　　
萨麦尔的尾巴尖勾着从腹部扯出的一截轻薄骨刃，转了两下，最后掷进了身边的泥土——它很想将这扰人的东西废掉，但加百列挺喜欢这盏灯，总是将自己变得小小的蹲在上面，像一团锦簇的奶油花，看起来十分可口。
　　
好在路西法也不是乐意来的，没有实体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对上萨麦尔在黑暗中散发幽光的双眼，明亮的瞬膜令他深青色的眼瞳像两团鬼火，格外瘆人：“我只是来看看情况。”
　　
法师言简意赅：“有消息说有冒险者弄来了龙巢最珍贵的财宝，米迦勒很担心，我来看看。”
　　
米迦勒并不会贸然闯入萨麦尔的地盘，以人际关系和得来消息的结论而言，他会先去联系加百列。米迦勒和加百列关系甚好，犹胜血脉同胞。如果贝利尔没有那么特立独行，他们三灵在第一日维系起的紧密联系或许会是世间独有的一部分，即便现实他们的关系惨烈极深，米迦勒与加百列之间仍然存在一些无法被旁人触及的关于贝利尔的秘密。
除了沉睡的贝利尔，他们的故事除了自己，也只有神知道究竟是怎样镜花水月、镌心铭骨的往事了。
路西法是不屑打探隐私的，他是个极为自尊的灵，所以同样尊重米迦勒的隐私。他自信自己不会让米迦勒伤心，也就不欲做会勾起米迦勒心事的举措。米迦勒总是很快活，无瑕如同白昼天光，丹心可鉴；若是他显露疲态，路西法不会吝惜一块臂膀，若是他依然热烈，路西法只希望他如此开心下去。至于极力撬开对方的全部，让对方丢盔弃甲地献上一切，并将对方的崩溃视为甜蜜的爱情战利品这一作为，路西法向来鄙弃。这种神经质的侵略令他感到不耻。或许一个全心全意依靠自己的米迦勒足够具有诱惑力，磨平雄鹰利爪得到一只残喘家禽的快感足以抵上万国宝库，路西法也深知他于米迦勒的心意绝不是一场殊死搏斗；他固然骄傲，争强好胜，但绝不该用输赢审判他与米迦勒的关系，用征服定义他对米迦勒的爱。
他认为要让米迦勒至黄昏之前，伴随“路西法”这个名字留有的都是轻松与快乐的记忆；光之君主携这些美丽的故事欣然沉眠，不含阴霾，依然是璀璨夺目的太阳之光，这便是路西法对爱情最为完美的诠释了。
　　
米迦勒要找加百列，多半要把加百列从萨麦尔的巢穴里挖出来——就算他不这么做，加百列也会欣喜地跑出来同他见面；萨麦尔见不得阳光，但对加百列不成问题。不过以加百列的性格，手腕上八成还要缠着一条形容怪异的黑蛇。
不像米迦勒和路西法彼此间进退有度，加百列和萨麦尔向来黏糊得令人怀疑死亡和生命是否是严丝合缝长在一处的；不外加百列死过许多年，萨麦尔又是直接承担这一后果的刽子手与受害者，许多朋友虽对他们这副不顾他人死活的生活态度大呼眼疼，也明白他们这样也情有可原，久而久之已经完全可以无视他们随时随地出现在彼此身体上的情况了。更何况，比起米迦勒和路西法早已确定的爱侣关系，加百列和萨麦尔还停留在感人至深的惊天动地挚友情，这点颇让目睹了他们骤然分离又以一种异常的方式阴阳两隔的朋友们为他们感到遗憾，如今在他们黏腻的氛围里那些唏嘘逐渐转变成了不可多得的恶趣味，至少针对他们二人何时互通情意的赌局，千百年间没有断过，也算是某方面促进了娱乐的发展。
加百列事事都没有瞒着萨麦尔，他性格比起路西法的细腻多思，显得格外奔放。其实米迦勒也从未拒绝路西法介入他的“秘密”之中，只是“贝利尔”这个名字过于特殊，米迦勒和加百列心知常人不会接受再谈论起这位摧毁一切希望与仁爱的黑暗君主；他只是破坏了所有灵平静生活的残暴狂徒，一个高高在上充满轻蔑的疯子。即便他们对贝利尔的失望超过所有灵对贝利尔怨恨，甚至不愿再看他，他们也无法抛弃第一日那千百万时光确切的存在。比任何灵都年长的寿命给予了他们更多的回忆与温柔，也同样给予了他们无法怨恨的痛苦。
贝利尔对于所有的生灵来说有百分之两百的凶恶疯狂，对米迦勒和加百列来说，仍有百分之一的部分与众不同。将这部分与他们百分之两百的失望相加，米迦勒和加百列对贝利尔有百分之两百零一的感受。那份独特的早已风化在时光中的百分之一，是他们心上永远无法结痂的伤口。
光与暗与水，是创世第一日谁也无法化解的诅咒。即使贝利尔沉睡，消失，灭亡，他也始终用他极端的尖利伤害他眼中不该存在的米迦勒与背弃本源的加百列。
　　
路西法不乐意去撕米迦勒的伤口，他知道贝利尔给了他太多难堪，与其让米迦勒回忆贝利尔给予的痛苦，不如拉米迦勒落入名为路西法的温柔乡，用欢愉与甜蜜覆盖旧疾的疼痛。
这并不代表萨麦尔就喜欢撕加百列的伤口；加百列开朗健谈，时常自说自话也能讲整半天，萨麦尔从来用心听着，并不多作评论。路西法有时会烦恼如何在第二世界与第三世界的间隔找到平衡，第三世界的守护者对贝利尔的深痛恶绝几乎是从灵魂的缝隙里钻出，而第二世界的守护者则与贝利尔关系复杂，米迦勒总是顾念所有灵的情绪，为神周全一切，路西法却不想米迦勒委屈自己。但涉及到贝利尔，路西法再怎么样，也不想米迦勒在自己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也许米迦勒并不介意，甚至会在路西法面前落泪，有时太了解对方也会成为步履维艰的原因，高傲的路西法低下头，小心又再小心，轻轻避开米迦勒独自舔舐伤口的时间。贝利尔是世界的禁忌，作为第二世界守护者的米迦勒想起贝利尔都会成为一种罪过，被任何灵注视都会使他羞愧难言。这样狼狈又纯粹的米迦勒令路西法怜惜，爱得无法自拔。守护者跨界谈恋爱的麻烦就是如此。
　　
萨麦尔就不用想这么多，他既是死亡的君主，亦是烈毒的魔鬼，虽与黑暗渊源颇深，追根溯源却印刻着生命与水。他只要将水的天使拥入怀中，就足以抵过任何良药。
可死亡中黑暗的本性迷惑了他，他在神明的考验中选择了错误的决定；加百列饱受水下暗影折磨，黑暗用本能的冰冷与无生机污染他的权柄，生灵怀揣着一生浓烈情愫的眼泪朝他的灵魂倾诉，所以狡诈的黑暗学会装模作样的呼唤与悲鸣，将背弃第一世界的逆贼拖入深渊；加百列洞悉谎言与真知，透明的水波却无法逃离凄厉的哭嚎，失控地卷起波涛，荡起千层巨浪，水之君主如同失落的亡灵呜咽，灵魂泛起陆离的光彩，冷汗涔涔地压抑被黑暗挑起的凶暴本能。萨麦尔本以为自己的离开会令加百列好受，就像那些追求长生的生灵以为生命该远离死亡，水就会褪去黑暗；结果比他设想得任意一个结局都要糟糕，他依然做错了决定，在爱与力量的磨炼中一败涂地。独留加百列一灵，浑身溢血，在黑暗的作弄下成为癫狂的被诅咒者。
他是邪恶的魔王，做了许多暴戾、傲慢的事情，深深伤害了他。
所以只要还能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萨麦尔用稍微柔软一点的下颚轻柔地蹭了蹭熟睡的小鸟，浅色的鸟喙微微开合，在羽毛间发出呼噜的声响；加百列轻哼了几声，睡得又香又沉。
　　
若是加百列知道米迦勒要来找他，估计会高兴地跑出去与米迦勒玩上好几天。
飞鸟入林犹如游鱼归海，那是它们生来最绮丽的部分；萨麦尔喜欢看他在空中，或是水里，加百列独特得像晴空中最洁白美丽的飞鸟，或像海中最灵活绮丽的游鱼，他生来绚烂夺目，如同光中最灵动的存在——生命亦是光明与黑暗中流光溢彩的月，是无法被取代的橄榄枝使者。
加百列离开时一定会带上他，但米迦勒在的地方多半路西法也不会缺席；因为贝利尔而动乱的世界刚刚重归平静，路西法虽迫不及待地放开那些世俗烟气，可惜他的伴侣米迦勒依然是属于俗世的神明骑士，是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彻底撒手不管，只能勉为其难地爱屋及乌，处理起那些没有任何益处的政务来。
由此可以预见，路西法那里一定会时不时冒出一堆拖油瓶，实在无用碍眼。
电光火石的思考时间，即便是不近人情世故的萨麦尔也明白路西法为何愿意屈尊降贵，掘地三尺来找他与加百列的住所，毕竟和爱侣共度的时光比任何地狱的杂事或者旧友的茶话会要来的珍贵。他回想路西法的问题，看了一眼加百列，白蓝羽毛的小鸟趴在他的身边睡得正香，因为有些缺氧，圆鼓鼓的胸腔起伏，像是白色的浪花：“……他在睡觉。”
　　
加百列的羽毛湿漉漉的，湖下的土壤饱含的水分格外偏爱毛绒绒的生物，露珠一颗一颗挤在加百列翘起的羽毛上，让萨麦尔想起过去基路伯幼崽躲在加百列羽翼间的样子。
可惜的是加百列的羽翼已经在他异化时腐烂得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对，加百列转生数十次才养好了一些；萨麦尔后来仔细保养，才让这最后的幸存羽翼重新恢复当年的光彩与美丽。
　　
萨麦尔深深注视加百列，路西法随之而来的火不知何时熄灭了，整个巢穴恢复了无光无声的状态。他伸出蛇信，乌黑柔软的细舌认真舔舐小鸟羽毛间沁凉的露水，将加百列翘起的绒羽一点点抚平。
蛇信的苔面是光滑的，因萨麦尔的体质特殊，无论是分泌的粘液还是蛇信本身都含有剧毒。不过水是自净能力绝伦的元素，水的君主加百列自然不怕这些足以放倒世间九成生物的毒素；他轻轻哼着，似乎被顺毛得极为舒服，原本趴着的姿势歪歪扭扭，最后被舔得翻了个身，就顺势仰躺着继续酣睡。收拢的羽翼放松地耷拉下来，覆在萨麦尔的身上，被舔过脆弱又蓬松的腹腔，也只是梦游般用羽翼的肘骨拢了拢萨麦尔的吻部，像是下意识的一个亲昵摸摸，他睡得安稳极了，整个灵魂都散发着宁静香甜的味道。
　　
好像他们二灵之中，需要冬眠的对象进行了对调。萨麦尔清理干净加百列身上的湿气，重新收拢躯体，将他的飞鸟捧在漩涡之上；加百列对此一无所知，它只是又翻了个身，在萨麦尔把头伏上躯干时，带着浑身软绵绵的羽毛贴在了蛇的眼睛边。
蛇青色的眼珠静止不动了，透明的瞬膜隐隐能看见一些鳞片的纹路。
至于它究竟是睡着了，还是一直在看着这座龙巢唯一一颗剔透玲珑的珍珠，只有冒险者真的闯入这个暗无天日的秘密洞窟后才能知道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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