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跌落 - 文岛 Wland

星星跌落

渔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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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梦到了，又或者说，回忆起了他在还在教令院读书时的经历。他和艾尔海森真正熟悉起来是因为一场高烧，当然，那个高烧的是艾尔海森，在梦里他几乎要被搭在自己肩上的艾尔海森灼热的呼吸烫伤，然后煎熬着醒来，发现周身依旧被热意环绕，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他动了动身子，几乎整个人都被艾尔海森禁锢着，卡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滚到艾尔海森怀里的，但是还没来得及深思，就注意到了别的事情，艾尔海森体温很高，那不是正常的体温，他抬头看，自己正对着艾尔海森的下巴，可以看到他因为高热而缺水的嘴唇有些皲裂。

他试图推开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醒醒，你发烧了，松开我，我去给你煮药。”

艾尔海森眉头蹙得很紧，显然不太舒服，他紧了紧臂膀，卡维猝不及防贴上了他灼热的胸膛，第一反应是，原来是软的，他甩了甩头，把奇怪的想法抛掷脑后，废了好大劲才把自己从艾尔海森怀里撕了出来。

梅赫拉克被这边的动静吵醒，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说道：“怎么了，卡维？”

卡维看到梅赫拉克醒过来，连忙招呼道：“艾尔海森发烧了，你快去村长爷爷那里问问有没有退烧药，我先把他扶上床。”

梅赫拉克彻底醒了神，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准备跳出去找人，被卡维拦下，穿好了鞋子才放他出去了。

卡维有些费劲地把人扶上床，打了盆清水，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打湿了帮忙擦拭艾尔海森身上的汗水，物理降温，早先旖旎的心思不见了踪迹。村子里只有些见效慢的草药，梅赫拉克自告奋勇帮村长煎药，卡维就忙忙碌碌地照顾生病的艾尔海森。

等到了下午，高热退了下去，艾尔海森这才有些精神，捧着一杯热水啜饮。声音还是哑的，他开口道：“谢谢。”

卡维正低头搅着药液，时不时吹口气，闻言头都没抬一下，噗嗤笑出了声，说道：“真要感谢我，你不如叫声学长来听听。”

艾尔海森没了动静，卡维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其实不叫……”

“学长，谢谢你。”卡维愕然抬头，看着艾尔海森，高烧的太厉害，他的眼尾有些泛红，接着说道：“你想起来了，是吗？”

卡维不做声，搅动的手停了下来，而后长舒了一口气，用药碗换走了水杯，说道：“一部分。”确实是一部分，他想起了他们还在教令院读书时的一些往事。

对于艾尔海森来说，他对卡维最早的印象是那个被管理员拜托了之后不懂拒绝的蠢货。而维对他最早的印象，是那个独来独往的孤僻少年。彼时卡维在研古建筑，恰好碰到了一些古代符文的解读，那些古老的文字实在是晦涩难懂，研究难以展开，他的导师建议他去寻找知论派的学生合作，被誉为妙论派之光的卡维自然是选择那个同样享有盛名的知论派学生——艾尔海森。

卡维为此跑了很多次室罗婆耽学院，向同学打听艾尔海森在什么地方。被他拽住的同学在他表明来意之后，面色古怪，告诉他或许可以去图书馆碰碰运气，但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卡维在优秀学生榜上找到了艾尔海森的照片，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没放在心上，借笔的事情早就被他抛掷脑后了。卡维在图书馆蹲了三天，终于等到了艾尔海森，冲上去把人拦了下来。

那时的艾尔海森还没有彻底长开，甚至比卡维还稍矮一些，脸上还带着些稚气，看到这个冒失冲上来的蠢货，有些不耐烦：“这次又是什么是事？”

卡维没有注意到又字，开口表明自己的来意：“我是刹诃伐罗的卡维，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我应该算是你的学长，我想邀请你……”

“我没兴趣。”不等卡维说完，艾尔海森抱着书就要往图书馆走。

“请等一下！你先听我说完，我向你保证这将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情急之下，卡维抓住了艾尔海森的手腕，却被掌心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你——等等，你发烧了？这么高的体温怎么不好好休息？”

艾尔海森吐出一口浊气说道：“这和你无关，我说了我不感兴趣，室罗婆耽还有很多优秀的同学，我想他们会对你的演说更感兴趣，现在请你放开我，我要去还书了。”

卡维无奈之下只好放开了手，关切道：“你真的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帮你还书。”

聒噪，艾尔海森皱了皱眉，没有理会这个自称学长的人，自顾自地去还书，而后又借了几本书出来。艾尔海森在借记卡上签名时，卡维趁他不注意，拿走了他放到一旁的书，热心地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万一在外面晕倒了怎么办？我送你回家吧？”

艾尔海森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原本发烧就头疼的厉害，现在被吵得更头疼了，他懒得和人争辩，说道：“书你留着吧，记得还。”说罢转身就走。

卡维怀里还抱着一卷图纸，勉力抱着艾尔海森的书有些不知所措，看到人要走，连忙放下自己的图纸，拜托管理员代为照看，晚点过来取，然后抱着书追着艾尔海森跑了出去。

一路上，卡维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跟着艾尔海森一路回到了家。到了门口，艾尔海森站定，向他伸手说道：“可以了，现在我到家了，请你把书还给我，然后从这里离开。”

卡维磨磨蹭蹭地递过书，扒着门口的栏杆说道：“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相信我，这会是个很棒的课题！”

“不感兴趣，再见。”

艾尔海森转身准备开门，门却自己开了，一位发色花白的老妇人打开了门，说道：“海瑟姆，你回来了？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艾尔海森有些无奈道：“奶奶，您怎么出来了？”

奶奶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担心你，发着高烧还要去图书馆还书。”

卡维眼前一亮，不等艾尔海森介绍就开口道：“奶奶好！我是卡维，也是教令院的学生，应该算是艾尔海森的学长。前来叨扰是有事想和他商量一下，却没想到他生病了。”

奶奶有些嗔怪道：“海瑟姆，人家热心送你回家，好歹请人进来坐一坐，喝杯水再走。”

艾尔海森转移话题道：“奶奶，我看你像是要出门，是要去做什么吗？”

“哦对，是家里的退烧药快没有了，我正准备出门买一些呢。”

“我去吧奶奶！我要回教令院取点东西，”卡维说道，“正好我认识一位生论派的老师，他最近研制了特效退烧药，之前给我家送了些过来，比市面上的药要好用，我给您带过来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奶奶本来要拒绝，几番推辞之下，还是接受了卡维的好意，感叹道：“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卡维匆匆忙忙取了药，抱着图纸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接过了药开口道：“谢谢。”

卡维有意逗他说道：“真要感谢我，你不如叫声学长来听听。或者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课题？”

两人站了很久，艾尔海森才有了反应，他抿了抿唇，说道：“学长，谢谢你。”

卡维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艾尔海森开口道：“三天后，图书馆见，让我听听你的课题是否值得研究。”

卡维顿时眉开眼笑，说道：“放心吧，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我保证！”  水杯里的水已经凉了，卡维摩挲着杯壁，他也回忆起一些之后的事情，他偏过头和艾尔海森讲述着自己回忆起来的部分，而艾尔海森则是代为补充。

之后的事情很明了，那些年教令院风气不好，很多称号都是徒有虚名，今天这位是妙论派之光，明天那位是知论派的希望，而很多人意识不到这背后的水分，对此沾沾自喜。艾尔海森自然也对妙论派之光略有耳闻，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要拒绝卡维——与其去相信一个徒有其表的妙论派之光，还不如把这些时间拿来读书。

但很快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卡维是有真材实料的。两人在图书馆会和，卡维抱着一卷图纸，带着艾尔海森来到寂静园的一处凉亭，这里鲜少有人经过，倒是适合进行一些演说。

卡维摊平图纸，舒了口气，试探开口道：“那我开始了？”

刚开始，卡维还有些拘谨，但是到后面就逐渐放开了。他看着卡维对着自己的图纸侃侃而谈，那般自信而又张扬，而他的学识足以和他的自信相匹配。他本来对这个课题没抱有太大希望，教令院多的是自以为是的天才去开展一些毫无意义的课题研究，可是随着卡维的讲解，他提起了兴趣，专心致志地听着，时不时会指出一些解读错误的古老符文，卡维认真记下，又展开新一轮的探讨，他看着卡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深深地陷入其中，却不知道自己眼中也是那样的灼热。

这场探讨堪称酣畅淋漓，卡维和自己的组员讨论这些时，往往是在解释，又或者是引导，然后组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艾尔海森不同，他跟得上卡维的思路，并且能够指出其中的谬误，又或者是些摇摆不定的东西，他往往是在听，而后尖锐地提问，字字珠玑。

太阳西沉，一番探讨下来，卡维口干舌燥，他标记好谬误和存疑的部分，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路边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给二人镀上一层柔光。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卡维后知后觉到这场探讨竟然持续了这么久，他有些不好意思，耳垂爬上一层绯红。

“抱歉，我本来只是打算粗略讲讲的，没想到太投入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不算耽误。”

卡维有些踌躇，问道：“所以……我可以邀请你加入我的课题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我可以加入。”

“……跟你讨论这一下午也收获很——等等！你说什么！？”原本还蔫头耷脑的卡维猛地抬起头，那双赤色的眸子紧紧地盯住面前的人，满眼都是兴奋和不可置信。

“如果你没听清楚的话，”艾尔海森眼里漾起笑意，“也可以当作我什么都没说过。”

“不！我听清楚了，天哪！小吉祥草王在上！”卡维激动到手都在颤抖，上前一把抱住艾尔海森，“我太高兴了！艾尔海森，欢迎你加入我们！”

艾尔海森猛地被抱入怀中，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身子，卡维身上笔墨特有的味道侵入鼻腔，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推开他还是回应这个拥抱。好在卡维没有让他纠结很久，很快就放开了手。

“为了庆祝这场合作，我请你吃饭吧！”卡维很兴奋，连声音都带着雀跃，艾尔海森头一次觉得这个声音没有那么聒噪，他本来没打算答应，可或许是卡维的兴奋感染了他，他点头说道：“好。”

一路上，卡维叽叽喳喳，自顾自说着课题的事情，并不管艾尔海森是否回应，他的思路天马行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跳到了自己的理想，艾尔海森偶尔侧脸看着他，时不时附和几声，那样明亮的眼眸，简直比星空还要夺目。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有些加快，他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一切如常。

卡维润了润嗓子，又给两人添了些热水，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声如蚊呐：“应该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艾尔海森挑眉，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虽然是你……”卡维顿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艾尔海森乐于欣赏他这副模样，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是我？”

“是你先吻过来的！”卡维破罐破摔，耻意爬上面颊，眼尾透着红，像是被欺负狠了。

两人正式达成合作之后，卡维带他去见了其他组员，艾尔海森没有明说，但是看到其他人时，隐隐觉得这场合作或许会不那么愉快。

课题刚刚开始的时候，课题组里不乏浑水摸鱼的人，有人借着课题的名义进组，却对着卡维展开追求，卡维不胜其烦，索性说自己喜欢男人，却没想到此言一出，原本追求者都是些脸皮薄的女孩子，现如今又多出来一些男生，一个学弟看他困窘，便变本加厉地追求他，步步紧逼。

一天，学弟将他堵在研讨室，趁着没人向他告白：“卡维学长，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们试试看好不好？”

卡维一个头两个大：“我们不合适，真的，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学长，你就答应我吧。”

“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真的！”

“我不信，你天天跑来课题组，怎么会有男朋友？”

卡维被逼到窗边，退无可退，突然有人拉开了那位无礼的学弟，然后把他揽入怀中，说道：“那你现在信了吗？”

卡维猛地跌入陌生的怀抱，听到声音之后放松了下来，是艾尔海森，没由来的信任让他松了口气。

那位学弟显然不相信：“艾尔海森？别开玩笑了，就算是学长真的有男朋友，也不可能是你。”

艾尔海森懒得和他争辩，索性捧住卡维的脸，卡维满眼慌乱，不可置信地看着艾尔海森向自己一点点靠近，呼吸交缠，从那位学弟的视角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缠绵的吻。

艾尔海森抬头，把卡维按入怀中，淡淡说道：“眼见为实。”而后不管宕机的学弟，拉着同样呆愣的卡维离开了。

卡维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手心里全是汗，甚至分辨不清到底有没有亲上，直到艾尔海森放开手，他才回过神来：“你……你怎么在这？”

艾尔海森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书，不言而喻。

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艾尔海森看着他，好心提醒道：“那次并没有吻到。”

卡维的记忆含混不清，他的确不记得当时到底有没有亲到，但是他知道，那个时候确实有什么情绪在心中破土而出。他胡乱掖了掖艾尔海森的被角，搓了搓自己红透的脸说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你该好好休息了！”

艾尔海森应下，说道：“那就祝我们的大建筑师一夜好梦吧。”

卡维踉跄了一步，回头瞪了眼艾尔海森，转身离开。

不管是现在的卡维，还是年少的卡维，都忽视了一点，如果艾尔海森想的话，他完全可以凭借那张嘴帮卡维挡掉烂桃花，可他却选择了最为极端的一种方式。他就像一个老成的猎人，布好了饵，等着猎物毫无自觉地落入他的陷阱。

坦白来说，艾尔海森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卡维，或许是因为那颗日落果味的糖，或许是因为谈论理想时眼中炽热的光，等他发觉的时候，目光已经不自觉地跟随着卡维了。他并不是一个会等待机会的人，虽然彼时他还没弄清楚这种心情的来源，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跟随自己的心中所想，放任自己去靠近这位充满着魅力的妙论派学长。

艾尔海森这一病就病了很久，他是该好好病一场，自从和卡维吵架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他就心事重重，有时他也会想自己是否做的有些过分了，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会被自己推翻。

还未来得及思考太多，他就收到了卡维失踪的消息，几乎是在透支着自己的身体连轴转，旁边的提纳里本想劝他几句，但是看到他那双冷淡眸子下的一片青黑就闭上了嘴。艾尔海森永远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可是这样的人，想要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收到消息的时候，艾尔海森正在和赛诺打牌，他本身对这种活动并无太大喜好，而接受赛诺的邀请，无非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去提纳里家，想办法把那位正在生气的学长捞回家里，只不过去的晚了些，卡维几乎是刚刚安顿好梅赫拉克，就马不停蹄跑去了沙漠的工程。艾尔海森扑了个空，又不好爽约，只好隔三岔五和赛诺凑在一起打牌，往往打不了几把。

“艾尔海森，你心不专。”赛诺指出。

艾尔海森捏着手里的牌，看了眼和提纳里玩作一团的梅赫拉克，说道：“那你可以找别人。”

可惜找不到人，喜欢玩牌的几位不是和大风纪官作息卡不上，就是忌惮赛诺的身份，讨好地放水，赛诺牌技一流，一眼就可以看透，除了艾尔海森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提纳里对艾尔海森此行的目的倒是看得很清楚，那二位的感情经历他实在是无法插手。哪一次卡维不是提着酒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和艾尔海森分道扬镳，然后喝的酩酊大醉，抱着酒杯嘟囔着自己一定要让艾尔海森好看，直到有人敲响他家的门，有时披星戴月，有时冒着风雪。

毫无例外的是，艾尔海森站在门外，然后用那双冷淡的眼睛扫过来，说道：“卡维在吗？我来接他回家。”

醉的毫无形象可言的人倚在桌前，看到艾尔海森来了，眼睛亮晶晶，变得极为粘人，艾尔海森眉眼变得柔和，半蹲下来把人背起来，然后向提纳里道别，带着他的学长回家。一位是人间雪，一位是云间月，他们合该是一对，温柔了雪色，也温柔了月夜。

而最后一次争吵，卡维没有喝酒，或许是因为对梅赫拉克的责任，又或许是因为这次争吵确实揭开了他的伪装，把他的内心全都暴露出来，他只是沉默着，手指搭在指根的银戒上摩挲着，偶尔转动几下，说：“提纳里，这戒指可真是太丑了，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审美。”

提纳里听着，并没有搭话，他手指拂过梅赫拉克柔软的发丝，和艾尔海森极为相似的面容一开始会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但相处时间久了就能知道梅赫拉克其实更像卡维。

“可是……”他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卡维也清楚艾尔海森说的都是事实，也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可是他真的很想拥有自己的家人，艾尔海森，或是梅赫拉克。自己无可救药地爱着艾尔海森，可艾尔海森呢？

卡维有些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尽管他们已经结了婚。艾尔海森太像一个静默的观察者，或许他只是想近距离地观察自己的对立面，就像艾尔海森说的，他们是镜子的两面。

“卡维，人总是看不清自己周围的一切的。”提纳里说，“或许你应该冷静下来想想，而不是逃避。”

他总是放纵着自己不去深想，不去疑问，于是那些在酒后的爱意统统被掩藏。如果他能晚离开一天，就能看到那位大书记官披着月色而来，在清醒的状态下听到那句：“我来接卡维回家。”

——如果沙漠里的工程没出事的话。

卡维急匆匆赶去沙漠，错过了艾尔海森的到来。建在沙漠里的工程突然塌方，这种事情并不常见，做工程的人连夜拜托卡维前去考察，酬金优渥，卡维自然不会拒绝。他匆匆赶到，凭借自己的经验，找到了让工程坍塌的矿洞入口。

情况太过于棘手，矿洞深处多了一处秘境，扎根在地脉上，它像是拥有自己的想法，四处游荡。卡维查了文献和沙漠的侦查记录，发现这种异动已经持续很久了，只不过之前没有危害到建筑和村落，就被忽视了。

时间不等人，卡维担心耽误太久这处秘境会跟随着地脉再次变动，毅然踏了进去。在他还未出来的时候，秘境轰隆隆地随着地脉再次消失，不见了踪迹。

于是艾尔海森上午还在教令院记录着地脉异动，下午就在提纳里家里听到了卡维随着秘境一起消失的消息。教令院的人匆匆找上门时，他还以为是卡维回来了，那人面色焦急，看到他宛如看到了救星，踉跄着跌跪在地上：“书记官大人！风纪官大人！卡维……卡维他失踪了！！”

艾尔海森原本半支着脑袋看着手中的卡牌，闻言瞳孔剧颤，绿眸中的一点红像是沁出了血，连手中的卡牌都被捏的变了形：“你说什么？！”

那是提纳里第一次见到艾尔海森方寸大乱，失去了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他几乎是一瞬间来到那人面前，掐着他的肩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提纳里连忙把人拉开，说道：“艾尔海森，你先冷静下来！你让他把话说完。”

那人几乎称得上语无伦次，语序也颠倒错乱，艾尔海森近乎机械的整理着已知的信息，看起来似乎毫无异样，可赛诺和提纳里看得出来，他的理智已在崩溃的边缘。艾尔海森先是拿出自己的积蓄委托旅行者代为照顾梅赫拉克，又在冒险家协会和镀金旅团发布了高额的悬赏去寻找卡维，随即跟着风纪官的队伍动身前往沙漠。

一路上艾尔海森嫌其他人脚程太慢，于是甩开了所有人，只身前往沙漠深处。他随着地脉和秘境的动向移动，突然有一天，地脉的异动停止了，秘境的出口在一处地下河的岸边，那河岸极高，他只在出口发现了卡维的神之眼，以及……一滩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

他眼前一黑，喉口冒着腥甜的味道，连日的奔波本就透支着他的精力和身体，于是身体摇摇欲坠，似乎要随着卡维一起掉进这万丈深渊，好在一路追着标记过来的赛诺及时赶到，扶稳了他，告诉他卡维已经找到了。艾尔海森的思维甚至有些呆滞，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艾尔海森养病期间，卡维和梅赫拉克亲近了很多，他看着给梅赫拉克讲故事的卡维，没有说话，有些事情如果卡维不愿面对，那戳穿了也没有什么意义，直到有人找到了这个偏远的村落。

彼时卡维正在给孩子们讲课，艾尔海森坐在教室外看书，那人就不顾村长的阻拦，莽撞地跑了过来。

“书记官大人！您在这里，那想必卡维先生也在吧！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你们了，”那人眼中闪着光，亢奋地开口道：“能不能——”

“不必叫书记官大人，我正在休假。”艾尔海森打断了他的话，冷淡回应。

“好的书记官大人，我们想请您和卡维先生去沙漠里的工程瞧瞧，您知道的，那里出了问题。”

“写好书面报告交到教令院就好，会有人处理的。”

那人激动地向前走了几步，说道：“可是大人，那边除了您和卡维先生，谁都无法胜任。”

艾尔海森眼中透出几分不耐烦：“请按程序办事。”

“大人——”那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被打断。

“没什么非谁不可，首先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其次你们应该知道，为了你们的那个所谓工程，你口中的卡维先生差点丧生在沙漠里，而他现在正在养伤。”

艾尔海森周身的氛围愈发冰冷，他无法遗忘因为卡维失踪时自己恐慌的心情，眼下想起这件事，眼中已透着不虞。

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艾尔海森抬眼过去，看到卡维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那人眼前一亮，又追到卡维面前要说些什么，被艾尔海森拦了下来。

他语气稍有缓和：“怎么出来了？”

“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你们声音太大了，能不能离得稍远一点，吵到孩子们上课了。”卡维偏头看着艾尔海森，没有分给旁人眼神。

那人喊道：“卡维先生！您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吧！”

卡维看向那人，又瞥了眼艾尔海森，有些犹豫道：“我们……认识？”

对方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艾尔海森再次拦下，下了逐客令：“你可以离开了。”

几番僵持之下，那人败下阵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卡维看着艾尔海森那双冷淡的眸子，有些踌躇：“艾尔海森……”

“嗯？”

“不，没什么。”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

等到了晚上，艾尔海森正在房间里看书，一旁的梅赫拉克已经睡熟，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咚咚咚”，听起来没轻没重的，艾尔海森起身去开门，就看到卡维站在门外。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赤念果酒的味道，仔细看就能发现卡维脸颊微红，嘴唇红润而又光泽，显然已经微醺，艾尔海森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卡维没有回答他，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艾尔海森，我们得谈谈，不，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艾尔海森看了眼熟睡的梅赫拉克，拉着卡维向他的房间走去：“有什么事去你屋子里说。”卡维没有反抗，乖乖地被他牵着走，视线飘忽，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段路很短，回到房间艾尔海森就松开了手，果不其然，桌子上散落着酒杯和已经开封的赤念果酒，他盯着卡维，说道：“玩什么？”

卡维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酒，正要喝下去，被艾尔海森拦了下来，他摩挲着手中的酒杯，说道：“猜拳回答问题怎么样？输了的人要回答喝一杯酒，然后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该把这种事情寄托到运气上。”

“好吧。”卡维低下了头，起身准备离开，被艾尔海森拉住了手。

艾尔海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仅此一次。”

游戏开始了，两个人并没有问什么太出格的问题，卡维输多赢少，艾尔海森随意提问着：“你已经全部想起来了，是吗？”

“是。”卡维眼前已经有些昏，他又喝下一杯酒，“再来。”

这一局是卡维赢了，艾尔海森喝下一杯酒，淡淡地看向卡维：“你赢了，要问什么？

卡维醉眼朦胧，似乎是终于攒够了勇气，他跌跌撞撞扑进艾尔海森怀里，仰视着这个淡漠的男人：“艾尔海森，你爱我吗？”

艾尔海森没有说话，像是怕他没有听清楚，卡维又重复了一遍：“你……爱我吗？”

“怦——怦——”是谁的心跳如擂鼓，好像连轻声话语都被掩盖住，卡维听到艾尔海森好像笑了，连胸膛都在跟着震动。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艾尔海森轻声说。

卡维有些不解，只是执着地盯着他，哪怕眼前已经看不清楚。

“卡维……”

……

天亮了，卡维难受地动了动身子，整个人都被人禁锢在怀里，他揉了揉额头，因为宿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随即有人拿开了他的手，力道适中地揉着，他眼中透着茫然，昨夜发生了什么已经全然遗忘，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被艾尔海森揽在怀里。

他有些慌乱地推开人，连耳朵尖都红透了，连声道：“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艾尔海森打了个哈欠，：“或许你应该问问自己。”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喝醉了！”

“不错的借口。”他伸手去碰卡维的耳朵。

卡维有些抗拒：“你干什么！”随即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被挂在了耳边，是艾尔海森的耳机。他听到里面有沙沙的声音，似乎是调试好了，有人开口说话，是艾尔海森。

“好了，你把刚刚的问题再说一遍。”

“为什么要再说一遍？”耳机里传来自己的声音，有些失真。

“我怕我们的大建筑师卡维明天又忘了这件事，然后赖账。”

“我才没有赖账！”卡维打了个酒嗝，接着说道：“那我问了？”

艾尔海森扶住了卡维的腰，等着他开口：“嗯。”

卡维揪着他的领口，再次询问道：“你爱我吗？”

“爱。”

“真的爱我吗？”

艾尔海森有些无奈，说道：“真的爱你。”

卡维有些兴奋，他眸子亮亮的，轻快地唤道：“艾尔海森！”

“嗯？”

“我也爱你”

艾尔海森轻声回应：“我知道。”

“你真的……唔——！”

像是终于无法忍受卡维的聒噪，艾尔海森掐住卡维的下巴吻了过去，唇齿间满是赤念果酒的甜味，把人放开时，卡维的眼神愈发迷离，艾尔海森眸色很深，他伸手揉//弄着卡维红肿的唇瓣，说道“……聒噪。刚刚你多问了一个问题，所以该罚。”

说罢，他含了口赤念果酒，深深地吻了过去。

录音有些失真，卡维只能听到些粘//腻的水//声，和一些分不清是谁的沉重喘//息和轻//吟，他面红耳赤，摘了耳机就要扔掉，被艾尔海森拉住手，耳机依旧牢牢地挂在自己耳朵上，他几乎有些羞愤道：“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说道：“先听完。”

卡维被禁锢得动弹不得，只好接着听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自己嘟囔道：“艾尔海森，我们回家吧。”

“好。”

“吧嗒”一声，耳机像是掉到了地上，后面的声音再也听不清楚，录音戛然而止。艾尔海森松开了手，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吓到已经红了眼眶的学长。

他说：“卡维，我来带你回家了，回我们的家。”

教令院下派的教师团队姗姗来迟，在秋天快要来临的时候，才到了这个村庄，一同前来的还有提纳里。提纳里来到的时候，看到卡维正坐在地上，脑袋歪在艾尔海森的膝上，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提纳里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轻咳了一声，如愿以偿地看到卡维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弹了起来，面色通红。

提纳里笑眯眯地开口：“和好啦？”

卡维眼神飘忽，说道：“我才不会和他那种无趣的人一般见识。”

艾尔海森没有多说什么，淡淡地刺了一句：“你最好是。”

“艾尔海森！你什么意思啊！”

眼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提纳里扯住了自己的长耳朵，连忙把卡维推到一边，说道：“好了好了，我这次来是有事要做，卡维，你来帮我打下手。”

卡维轻哼一声，跟在提纳里身后，询问他要干什么。

提纳里说道：“你知不知道村尾有一个独居的小姑娘？她很怕生，几乎不出门。”

卡维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虽然他不曾去过那边，但是也听村长提过几句。

那位小姑娘——或者应该算不上小姑娘了，十几年前她因为贪玩在沙漠里失踪了。村里找过她几次，没有找到，原本她家里人都已经放弃希望了，结果约莫过了一个月，小姑娘就自己出现了。

她倒在村口像是耗尽了自己的全部气力，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封染血的信函，衣服也破破烂烂，像是奔波了许久，她家里人喜极而泣，把人带回家悉心照顾着。

只不过从那以后，小姑娘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本开朗活泼的丫头变得沉默不语，整日呆在房间里不出门，为了能够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她的父母即便是如今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也还在外面讨生活，拜托了村长送一日三餐过去。

提纳里说道：“ 我回去和赛诺说了这件事，赛诺说应该有蹊跷，那段时间不单单是那个村子，其他的村子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失踪的小孩隔了一段时间突然回到了家里，变得怕生，智力似乎也停止了发育。上次我来这边的时候和她有过短暂的交流，她似乎并不怕我，所以我来碰碰运气，兴许能帮上赛诺什么忙。”

卡维点点头表示理解，也为这个姑娘的遭遇唏嘘不已。

“到了，”提纳里敲敲门，“有人在家吗？”

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一双警惕的眼睛露了出来，打量着来人，提纳里往后退了退，让她看清楚自己，表明自己并没有恶意，卡维好奇地看着门缝里的人。

突然，门被打开，那位姑娘扑进卡维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喊道：“卡萨维尔叔叔！”

卡维僵住了，那似乎是他父亲的名字，他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反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那个姑娘紧紧环住他的腰，说：“卡萨维尔叔叔，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他们再把我抓回去。”

一旁的提纳里也有些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才好。

卡维压下心中的慌乱，安抚道：“卡萨维尔是我的父亲，我是卡维。不用害怕了，你现在很安全，没事的。”

小姑娘逐渐平静下来，似乎有了些清明，她噔噔跑回房间，拿出一封泛黄的信件，信件的一角还沾着陈年的血污，她看着卡维，有些兴奋地说：“卡萨维尔叔叔，信件我保存的很好！我把它还给你。”

卡维很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可是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从未想过再次听到父亲的消息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提纳里见状赶忙找来艾尔海森把人带走，独自安抚那个姑娘。

艾尔海森带着木头一样的卡维回到房间，梅赫拉克正在看书，看到两人过来，眼睛亮了起来，正准备喊人，被艾尔海森示意噤声，他乖巧的点点头，抱着自己的话本悄悄出去了。

房间里没有热水了，艾尔海森烧上一壶，坐到了卡维的旁边，他牵过卡维颤抖着的手，一根根揉搓着他冰凉的手指，轻声询问道：“不打开看看吗？”

卡维抿唇，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封信，年代久远，信纸已经有些发脆，他生怕不小心把信扯坏了，他其实很想知道父亲为什么去了沙漠之后就杳无音讯，为什么不回来，而现在又是否安全，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还是这般希冀着——父亲只是失踪了，并没有出事。

很可惜，这些信里都没有交代，这只是一封再简单不过的家书。

亲爱的法拉娜，和我亲爱的卡维：

见字如面，你们在须弥城还好吗？

这已经是我来沙漠的第三个月了，很抱歉，事情有些超乎我的预料，超出了约定的时间。我买了很多沙漠的特产，随着信件一起寄了出去，希望可以取得你们的原谅。

小吉祥草王在上，我敢发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夜景，广袤的沙漠和夜色融为一体，你会觉得人是如此的渺小，这种波澜壮阔是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带你们亲眼瞧瞧。唯一能与他相媲美的，我想就只有我们在水天丛林露营的的那个夜晚。或许卡维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想法拉娜一定还记得，那可真是个美妙的夜晚。

卡维，我亲爱的星星，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有做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吗？妈妈很辛苦，我们都要爱她，呵护她，这是我们说好的不是吗？

……

爱你们的卡萨维尔

信件的中间写了些什么已经看不清楚了，陈年的血污掩盖了信件的下半段，字迹带着卡萨维尔惯有的苍劲有力，看得出来至少在写这封家书的时候他很从容，谁也不知道这封家书上的血污从何而来。

有人轻声叹了口气，手中的信纸被轻轻的抽出，卡维有些呆愣的抬头，随即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触感落在眼皮上，他条件反射的眨了眨眼。

“别哭了。”艾尔海森吻去他的泪水，像是有几分无奈，“怎么到了沙漠，就变得这么爱哭？”

他哭了吗？卡维不知道，他只是紧紧地抓住了艾尔海森的胳膊，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回温，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有一段时间，其实是在怨恨我的父亲的，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卡维有些哽住，可是有时候这种情绪就是不受控制，到后来，这种怨恨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父亲又怎么会去沙漠？

艾尔海森抚了抚他的背，回应道：“这当然不是你父亲的错，但是卡维，这更不是你的错。哪怕在场的是你的父亲，他也会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不是出于安慰的说，而是斩钉截铁的认为。卡维又何尝不明白，父亲去沙漠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自己的理想，这点他和他的父亲像了十成十。可是他怎能不怨呢？年少时无数个午夜梦回，在父亲摸上自己的发顶时骤然梦醒，然后就能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是他尚未入睡的母亲为父亲留的一盏灯，他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父亲怎么会回不来呢？母亲又怎会如此伤神？层层的枷锁压抑着他，到最后连自己都迷失在这无止境的自责之中。

这封迟到的家书，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信上说的那个夜晚他还有些模糊的记忆。他絮絮叨叨地和艾尔海森说着：“那天晚上星星很亮，我看到湖里星星的倒影，很担心地问我的父亲，星星怎么掉进去了？他笑着说，那只是星星的倒影。艾尔海森，我似乎明白，我的父亲想说什么了。”

艾尔海森低头看着他，旋即被人吻住了唇，颤抖着，像是在寻求认可一般。他任由怀中的人吮/咬着他的唇。

“星星是不会跌落的，对吧？”

天亮了，也是时候重整行装向过去告别了，卡维婉拒了村长要为他们举办欢送宴的好意，和他们挥手告别，然后转身奔向了艾尔海森和梅赫拉克，向着自己的生活走去。

他曾经一度认为自己跌落泥沼，万劫不复，也一直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希望自己做一颗星星，但是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年少的卡维不曾领悟到的深意。

星星从未跌落谷底，它只是倒映在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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