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茨】咫尺之遥

睡不醒鹤鹤鹤鹤x

加载中……

初雪连绵了几日有了封山之势。
那群之前还吵嚷得厉害的小妖怪们被磨去了新鲜劲儿，如今不知猫在哪里躲懒，大江山许久都没有这般静谧过了。

新雪掩去了一切痕迹，目之所及都是白皑皑的。
酒吞乐得这份清静，坐在廊下自顾自地烫酒喝，细微的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着簌簌雪声落在耳里别有一分意趣。

酒是好酒，香气醇厚，辣不呛喉，回味悠长。
是茨木之前特意给他带回来的。
那个聒噪的家伙，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是如何费了番工夫才从那个什么源博雅处把酒弄来。

听得他烦不胜烦。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茨木童子和那帮人类关系这么好了。

不甚愉快的回忆连带着酒也变得难喝起来。
酒吞将酒丢在一边，重又启开一坛。
是茨木从伊吹山带回来的桃花酿，好一股清冽的冷花香。

“你倒是省着点喝，这大雪要是封了山，可不好出去给你弄酒。”星熊摇摇头抱怨着酒吞又乱丢酒瓶，恨铁不成钢地收拾着残局，嘴里还叨叨着他和茨木之前酿的酒还需一段时日才能好。
酒吞不以为意地继续豪饮，丝毫不把星熊的话放在心上。

“说来茨木这次出去有些久啊。”星熊望着这似乎不打算停歇的漫天飞雪，语带担忧。
酒吞喝酒的动作稍微顿了顿，算来茨木那家伙，确实是有足足半个月没来烦扰他了。但这也不至于让妖担心——

“他又不是小妖怪，不会有危险的。”酒吞淡淡地。何况茨木本就不是依附于他大江山的妖怪，强到足以称霸一方的大妖，无论是走是留都来去自由的。
倒是大江山上下的妖怪们，都太过依赖茨木了。

“下雪可真冷清啊。”
星熊叹到。

酒喝见了底，雪不但没停，反倒愈发肆虐起来。
既无事可做，酒吞终于从酒坛里抽身，拎起鬼葫芦准备外出。
对上星熊探究的眼神，他颇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风雪太大，本大爷去看看小妖怪们的情况。”

重建过的住所坚实牢固，风雪无虞，酒吞确认过后，径直下了山。
他离不开酒，自然是要下山去弄些酒的，既下了山，那便勉为其难去寻一寻那家伙吧。
即便是自称的挚友，可除了那家伙也没人敢自称他的挚友了。

罗生门那地方，也该有好酒吧。

他冒着风雪一路疾行到罗生门，半个茨木的影子也没见着，只有几分若有似无的茨木的妖气。
酒吞隐约记得茨木是有个罗生门之鬼的称号，罗生门有些微茨木残留的气息也并不奇怪。

但他耳尖，路过客栈门前的时候听着里面喝高了的声音嚷着什么罗生门女鬼，便脚步一转进了店。
只听一人绘声绘色地讲道——

“也是这样一个漫天飞雪的日子。”
“那源氏军队讨伐大江山凯旋。”
“途径这罗生门——”
“突然从风雪中冒出个白衣妖女。”
“听说那妖女容貌极美。”
“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可惜遇上了那源氏的利刃。”

“那岂不是一场恶战？”

“那是自然。”
“他们战得震天撼地，风云变色。那血啊，将积雪都染得红透了，骇人得很呐。”

“妖怪的血竟也是红色的？”
“谁说不是呐，竟与人血是同样的颜色。”
“听说那妖血经久不散，后来又引来许多小鬼作乱。最终还是请了高僧做法，才将那恶瘴清除。”

“那妖女可是败了？”

“那是自然。胜利当然是属于源氏的，源氏如此强大，岂是区区一个妖女能战胜的？”
“你忘了朝廷给他们的封赏——封印了大江山鬼王可是举世皆知的大功绩啊。”

“说了这么多，那妖女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夺回那大江山鬼王的头颅啊！”

“源氏如此强大，这妖女还做这不自量力的事？不怕死吗？”
“听说啊——那妖女来时身着白无垢*，那大江山鬼王该是她的情郎。”
“她这一行，怕就是为了以身殉那鬼王。”

“可惜了那绝色美人哟！”

夜黑风高，杀气大盛，大凶。
酒吞就是这时砸开安倍晴明那阴阳寮大门，搅了全寮人酣梦的。

酒吞被这一寮上下的大惊小怪吵得头疼，抓了安倍晴明的领子气势汹汹地：“茨木呢？”
安倍晴明被鬼葫芦的血盆大口呲着，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小白忠心护主，及时张开了守护结界保护他，他这才有余暇应付道：“茨木不在这里。”
酒吞这下更生气了：“他可是在那什么源博雅那里？”

“冷静！冷静！”拉住眼看着就要去砸了源博雅府邸的酒吞，晴明好声好气地劝道：“鬼王大人稍安勿躁，不如请八百比丘尼来占卜一下茨木童子的位置吧。”

“酒吞童子大人怎么突然如此关心茨木童子大人了？”那个高深莫测的笑面虎女人，不怀好意地打趣道。
“是啊，酒吞童子之前不是还躲着茨木童子的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突然心下大动，担心起茨木的安危来。
为什么在觉得茨木有危险的时候，会愤怒得想要用鬼葫芦烧尽一切呢。

“鬼王大人应该最知道如何找到茨木，又何必来问我？”
她这般绕着弯子打机锋酒吞本是要恼的，但脑海里突然一声清脆铃响拉回了他的理智。

是了，铃铛。
他来找他他总是知道的，铃铛一响，他就知道他从哪里寻来了。

铃声，铃声。
“啪”，厚雪压断樱树枝发出刺耳的声音，无端打断了凝神静听的酒吞。
八百比丘尼好声劝道：“鬼王大人还是快些赶去伊吹山吧。”

茨木与伊吹山渊源颇深，除了大江山，那里仿佛成了他第二个家，三五不时地，便要去上一趟。
茨木也乐意同他讲些伊吹山的事，总状似无意地同他提起什么佛寺的神子，话里话外满是赞赏——他不明白茨木一个妖怪，为何会对这样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感兴趣。

而当酒吞踏上伊吹山时，本能地觉察到熟悉的繁盛之景早已逝去，留下的只剩衰败与死气。
原来茨木口中的，尽是当年。

铃响得愈发急促起来——起初他从京都方向赶来时，还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召唤。
但此时他能感觉到茨木是如何焦灼地，在接连不断地摇响铃铛，昭示着他有多需要他立刻赶到他身边。

酒吞熟门熟路地循着小径上山，山间精怪纷纷让道，避之不及。
伊吹山顶是破败的佛庙，他脑海里还隐约记得此处曾经是如何的香火繁盛。那时候啊，络绎不绝的香客排着长队，从山顶顺着山路排到山脚——只为能听上神子诵一句经文。
原来与伊吹山渊源最深的，是他自己。

“茨木童子，让本大爷亲自出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酒吞毫不犹豫地入了佛庙，庙里瘴气浓重得异乎寻常，佛像斑驳脱落，已然沾染上几分妖邪之气。
而茨木就身在瘴气最浓重的地方，他无措地、甚至带着绝望，机械地摇着他从脚踝处取下的那串铃铛，口中不断地呼唤着挚友。

他这模样看得酒吞心中异常柔软，缓了神色快步向前，温声道：“茨木，本大爷来晚了。”
迎接他的，是一记地狱鬼手。

酒吞堪堪避开，尖锐的鬼手还是在他胸前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茨木的妖气灼烧着他的皮肉，啪嗞作响。
酒吞童子从未见过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茨木——他面前的茨木，向来都是一副笑模样，用那双能流出蜜来的金色眼睛凝视着他，将世间最美好的语句堆砌着赞美他——以至于他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茨木这里受到冷待。

可茨木扔旧摇着那铃铛，口口声声确实在呼唤着他的挚友。
他就在这里，茨木却对他不予理会——难道茨木童子的挚友，除了他酒吞童子，还有旁人？

酒吞心中火起，抓起鬼葫芦，喷出几口瘴气在茨木脚边。
茨木的动作因为四起的酒吞的妖力而僵直了一瞬，酒吞沉声问道，“你挚友是谁？”
茨木闻言自豪地：“当然是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

酒吞心下疑惑，“本大爷就是酒吞童子。”
“胡说！”茨木生气地一爪攻来，““吾的挚友乃是世间最强的鬼王，你这小妖竟敢冒充吾的挚友！”
茨木认不出他来，着实奇怪得很。酒吞于是不再刺激茨木，与茨木拉开些距离，果然茨木对他兴趣缺缺，又困在原地摇着铃铛打转。

酒吞这次听清了，茨木这么迫切地找他，并不是需要他，而是念叨着要救他。
茨木或许，仍旧被困在当年那场噩梦里。

这佛庙中蓄积了太多怨念与污秽，已然成为一个妖阵，茨木入了障，所以认不出他来。
酒吞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又一次试探，期盼茨木能自己清醒过来：“茨木童子，你声称是本大爷的挚友，却连本大爷的妖气都辨认不出来么？”
“你的妖气？”茨木闻言嗤笑，“你的妖气虽伪装得与吾有几分相似，但想要冒充挚友实乃不自量力！”

他身上有着茨木的妖气——他早该想到的，茨木为了复活他所付出的代价。
他虽没有身为鬼王的那段记忆，但却记得刚苏醒时，虚弱的茨木如何草木皆兵地过度保护着那时不堪一击的他。

他那时只觉得茨木的寸步不离叫他烦躁，只觉得茨木过分的热情吹捧让他窒息。
他失去了力量和记忆，无法回应茨木的期待，他害怕看到那双熠熠的金瞳。

茨木所执着的，所追逐的，不过是逝去的幻影罢了。
是那个回不来的酒吞童子。

酒吞喉咙干涩，心头一阵泛苦，“不是你将妖力分给了本大爷么？”
茨木闻言愣住，为这说法而感到混乱，酒吞趁机又道：“哪怕本大爷妖力大不如前，既是挚友，你也不该认不出来。”

茨木动摇起来，困惑地望着酒吞，仍旧对他感到陌生：“你说你是挚友，你有什么证据？”
“你要什么证据？”

“挚友与吾，何时何地相识？”
“……”

“挚友与吾，第一次在何处饮酒？”
“……”

“挚友与吾，可有什么信物？”
“铃铛…”
“那挚友赠吾铃铛的时候，吾对挚友说了什么？”
“……”

“吾的挚友不是你能冒充的。”

“你的挚友他忘记了你，你忘了吗？”
他也不想忘记的，可是他就是忘了最宝贵、最重要的。
“他不仅忘了你，还想尽办法躲你，还对你恶语相向。”

“不，不……”茨木痛苦地转身想要逃离，不想再与酒吞继续纠缠，“挚友还等着吾去救他，你莫要再打搅吾了！”

“你已经把本大爷救回来了啊！”
酒吞掰着茨木的肩膀将人抓回来，与他直直地四目相对，“本大爷现在就好好地在你面前。”

“哪怕力量和记忆都不在了，本大爷也是你亲手救回来的酒吞童子。”
“还是说……”酒吞苦涩地笑笑，微微放松了对茨木的钳制，“这样的本大爷不配做你的挚友？”

“怎…怎么会……”茨木犹豫起来，因为过载的信息量而陷入混乱之中。
酒吞见状咬破自己的虎口，趁机捉了茨木的下巴，将自己的妖血喂进他口中。
茨木起初还在挣扎，随着酒吞的妖血的融入渐渐平静下来。

“想起来了吗……”酒吞故意又咬了茨木一下，“本大爷与你，是这样的挚友。”
茨木被他弄得双颊酡红，目光发直，傻了一般地瞪着他看。

半晌，他眼里终于有了光。
“挚友……”茨木突然为难地、一脸窘迫地低下头，似是无颜再面对他。
他太习惯用天花乱坠的浮夸辞藻来赞美酒吞，但除此之外的，却十分不擅长。
挚友了半天也憋不出个所以然来。

“闭嘴吧。”酒吞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打断茨木，果然茨木愈发不安起来，惴惴地观察着他，绞尽脑汁地想要补救这状况。
酒吞当然不需要这个，于是他牵过那只竟然会因紧张而变得汗涔涔的大手，将那串铃铛重新挂回茨木的手腕上——
“回去再罚你。”

Fin。

——————————————
*为了防止误导人还是说明一下：
我知道茨木穿的不是白无垢，文中是故意写错的。
客栈谈天部分除了茨木的衣着也故意歪曲了一些其他信息。传言太过真实本身就是一种不真实。八卦都是越传越邪乎的，看个乐子就好。
就好像他们口中被封印的鬼王，不就在几步之外听着他们嚼自己的舌根么。

【酒茨】咫尺之遥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酒茨】咫尺之遥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留言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