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博】血肉之躯

明日方舟-合集

00CaFFEINE

2024/12/28 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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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使，过来。”
博士的声音很轻，他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敲击着，大脑缺氧让他开始反胃，这具脆弱的身体一如既往行走在天灾的边缘，混在滂沱雨幕里他的声音几乎快被掩盖，但博士知道送葬人会听到的。
送葬人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和脸侧，突如其来的冷雨打乱了萨科塔一丝不苟的节奏，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将铳收到腰后外褂下。他身后金属的翼张开，钢铁般的锋锐菱面在空中翻转架构，博士熟练地钻进送葬人的怀抱，萨科塔单手揽在博士的腰腹前，冰冷的危险翼翅向上内收将雨水遮蔽，平整的侧面反射着尚蜀建筑上镶嵌的人造光源，映成亮白的光片。
送葬人微微仰首，博士正好能看见他刀切般冷厉的下骨骼线条。从钢翼间泄露的小块白光打在送葬人的喉咙上，这弱化了陷在阴影里的皮色，又让萨科塔喉间的白如同程序设置里的色谱，呈现出一种机械化的纯粹和严谨，倒也符合执行者的言行举止，但唇齿间淡淡的白雾鲜明地展示着萨科塔的血肉之躯。
“博士，您的体温很低，同时心律失常——请放慢呼吸节奏，减少口腔进气。”送葬人脱下被雨水浸湿的手套，手掌托住博士的下颚上抬，让博士能够更顺畅的进行呼吸。
“出发前凯尔希医生说过您的身体从伊比利亚回来后便并未好转，请问您是否需要药物治疗？”
送葬人感觉自己手指上有博士额角的冷汗滑过，他注意到博士的肢体末端正无意识地痉挛着，指尖呈现出失温性的冰凉，但他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喘息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别动、稍微…哈、过会儿…就会好的…”
“我明白了。”送葬人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博士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他费力地呼吸着，却感觉下颌被扣住，两根手指突然侵入口中，雨水和火药的气味一瞬间窜进了鼻腔，博士掩藏在护目镜下的艳蓝色瞳孔被刺激到收缩成针状，他几乎以为喉咙里被塞入了黏湿的硝石和木炭。
“失礼了，我需要进行人工催吐。”送葬人以反暴级别的力量迅速压制住博士的挣扎。
“既然您拒绝服用药物，那么依照凯尔希医生的嘱咐，我会刺激您的迷走神经减缓心律，请不要反抗。”
博士被迫仰起头，送葬人的手指精准地压住舌苔抵在小舌附近。他仔细观察着博士喉结颤动的幅度，颜色浅淡的蓝眸冷静而专注，在霓虹灯下像是电镀后的金属。他微微张开手指间距抵住黏膜，在博士忍耐到极限前抽回了手指。
“请不必担心，只是刺激咽喉而已，并不会真的让您吐出来。”
“唔呕...咳咳咳咳…”
博士在送葬人收手的瞬间弯下腰捂住嘴，他咳嗽得厉害，送葬人以手肘固定在博士胸前以免他脱力跪倒，隔着制服他感觉到博士身体剧烈的颤抖，口腔带出的热气在护目镜内侧凝出薄薄的一层白雾。送葬人稍微将手腕下压，博士的口涎顺着他的食指和中指滑落，滴在两人脚前的水坑里。
“咳哈…呼...啊…”博士从干呕的晕眩中逐渐缓和过来，他直起腰推开送葬人手臂，有些狼狈，更多是无奈：“哈啊...虽然这也不失为一种手段，不过还是选择温柔点的方式吧，我的天使。”
“已确认博士的个人请求，下次将履行追加内容。”送葬人点了点头，他擦掉博士额角的冷汗，和将沾上对方体液的衣料用刀裁掉一并收入隔离袋，将手探入雨幕冲洗后甩了甩水滴准备戴回手套。博士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拉了下送葬人的衣袖，萨科塔随即停止动作任对方把自己的手拉了过去，他抽出兜里被水汽沾得湿软的纸巾，将送葬人的指甲缝隙也一点点清理干净，心中记下以后一定要让医疗部在便携急救包里放几支特制的压舌板。
“天使，凯尔希难道没有告知你绝对不能在皮肤上残留我的体液吗？回去后第一时间去医疗部做彻底清理，不要靠近阿戈尔，去找华法琳或者凯尔希，她们没空的话就去找可露希尔要一份溶剂——报我的名字她就知道取哪个系列了，稀释后让手泡够三十秒。”博士捧起萨科塔的手仔细查看，眉峰微蹙：“还好我们现在位于大炎境内，这场雨倒也算是及时雨了。如果是在伊比利亚，罗德岛就该考虑如何向公证所交代为何一位萨科塔会离奇失踪了。”
送葬人在博士放下手后重新戴好手套，隔着深色的防护合成玻璃，萨科塔目不转睛，仿佛能直视对方浓艳到恶心的虹膜。族群的本能在大脑中喧嚣，尖叫着控诉眼前个体存在的本身即是在违逆拉特兰的主，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更也没有信仰。送葬人冷静地压下骨血里的冲动，胃袋仍在神经质地抽搐，面部肌肉始终绷成平滑的线条，他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适。
“凯尔希医生建议我以防暴力度对您的腹部进行拳击，若您呕吐就远离您并等待至结束后您自己爬起来，若您昏迷就找裹尸袋运送您到目的地。”送葬人少见的犹豫了一下，“我认为博士您不会喜欢那种方式，很抱歉进行了擅自更改。”
“…不，感谢你的温柔，亲爱的费德里科。”博士嘴角轻微抽搐，是他低估凯尔希的医嘱了，也是，毕竟她无所不知，怎么可能没有事先提醒送葬人。
“算了，虽然大炎的雨也称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总比被司岁台找上来得好些。”
博士眯起眼看着被雨幕模糊的霓虹灯光，后退了点更往萨科塔的翅膀下躲，送葬人配合地将金属翼抬高了些。他看到博士几乎缩成了一团，被雨淋湿的身体失温极其明显，衣服和发丝一同黏在皮肤上，紧抿的嘴唇泛出淡淡的乌青。
像是淋湿了皮毛的菲林。
送葬人不合时宜地想到，但记忆里红云龇牙咧嘴的表情让他很快删除了这个念头。他揽住博士的肩头，金属翼集中到一侧聚拢成扇状，送葬人垂下的眼里依旧是淡淡的情绪，同他的体温一样恒定。
“这种时候可真羡慕你们强悍的身体素质，萨科塔也好，萨卡兹也罢，那样的身体能力实在是作弊，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燧发枪。”博士索性整个人贴在了送葬人身上，身体因寒冷而产生的颤抖逐渐平息。
“恕我冒犯，不过我判断博士您才是作弊的那一个——阿戈尔的血对您非常亲近。”送葬人的声音依旧没有波动地阐述道。
“是吗，在你看来是那样的么。”博士的声音里流淌着浅淡的笑意，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送葬人感觉到一种无名的情绪，那像是在抚摸即将崩裂的山脉，眼前的生物不再是人类的躯体，只是蒸腾的浓蓝云雾骤然冷却后的某种固体。
“...是的。”送葬人在漆黑的金属遮蔽下凑近博士，博士没有拒绝，他只是抬头朝向萨科塔的方向，无言地接受对方的手拉下自己的防护服窥测。送葬人的手点上博士的颈侧，潮冷的湿气爬上温热的皮肤，没有任何血管起伏的信息传递过来，存活所需的生命特征在对方身上被无限削弱，萨科塔缺乏色素的浅金发丝近到快要挨上博士的前额，他嗅到大海的咸涩，拥抱冷厉的风，目睹静谧的眼，天使陈述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论是萨科塔还是萨卡兹，我们都不过是血肉之躯。”
“子弹打穿胸骨会剥夺你们心脏的声音，弹片能削去你们的皮肉，火药的炸响会烧伤你们的神经。”博士手指蜷起，指背轻轻撞上送葬人的左胸口，像是嶙峋的山脊轻轻贴上文明的造物。他始终敛着眼睛，不让自己眼中的颜色破坏造物的完整，尾端也泛出蓝的睫毛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几乎将要闭合的样子。
“乌萨斯的白桦林在最深的夜晚被染上红色，卡兹戴尔的荒草上惊飞的信鸽难觅踪迹，浪涛也卷不走被硝石熏黑的污渍，战争后的墓地没有幸存者送上的鲜花，只有被遗忘的制式武器和残缺的耕耙，在长着猩红毒花的地方，玻利瓦尔的廉价蒸馏酒也会成为硬通货。”
“是啊，是的，我当然清楚，我见过无数回，你们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
博士低哑的笑声在两人铸造的狭窄空间里回荡，金属的遮蔽外雨势渐起，暴雨轰鸣，潮气氤氲。送葬人记起干员炎客曾说博士是这片无药可救的大地本身，干员棘刺却说博士是被腐朽尸肉填充的深海，两位干员在茶水间背靠着门板，用词恶劣地谈论着他们的现任上司，但神情却称得上是平静的。
“不要担心长生者的存续，我亲爱的费德里科。”
博士的声音刹那间变得极轻，送葬人感觉博士屈起手指用指骨撩开了自己耳边的碎发，将耳麦掩住，博士闭上了眼，过轻的声音让话语听上去像是叹息。
“枯荣生发，栽枝求路，历史不缺乏勇敢者，文明的存续自有普罗米修斯燃身为炬，思想与意志一代又一代地冲刷在你们的血肉里，至于长生者，祂们也不过是提灯者而已。”
他拍了拍送葬人的后背，温柔得像是炎国诗词里记载的送子远游的母亲，那距离既亲昵又遥远，送葬人再次感到了那种无名的情绪，而这次他抓住了博士的手腕，在雨水噼里啪啦的四溅声中，萨科塔的声音似乎永远清晰而恒定。
“您也是血肉之躯。”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却又很快地放轻，“您不是提灯者，您现在就站在我们中间。”
在一阵无言的沉默中，只有雨幕长久地落下掩盖的淅沥声，霓虹灯的光色落在水塘里，闪烁的亮色似乎扭曲了时间的长度。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知道吗，可露希尔认为你是机器人，我觉得她看人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博士像是听了什么维多利亚冷笑话一样突兀地笑出声，他笑弯了腰，带着点缓不过气的促音，一边说着一边捶了捶送葬人的肩。
“有所耳闻，不过可露希尔小姐所猜为不实之谈，我判断博士您从来没有误解过，因此没有特意解释的必要。”送葬人的手臂垫在博士腹间，稳稳地扶住这具嶙峋的身体。
“嗯，走吧，费德里科，再不走这雨就真的会把我们困在这里了。”博士单手戴上防护罩，声音里还含着没有缓和掉的笑意。
“时间还很长，我亲爱的天使，不过要是任务不能准时完成，凯尔希会先杀了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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