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兽岫花 - 文岛 Wland

兽岫花

01

梁幸禺

2025/03/30 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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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听你的事，还是我的事？”君海尧坐在神木之下，把梅剑时抱着。狠狠吸一口他身上清淡的花香。

梅剑时翻个白眼，但没有挣扎。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先说你的事吧。”

“好——不过我的事可能比较无聊。”

——

君海尧自幼无父无母，到处流浪，无名无姓无家无乡，坑讹拐骗样样在行，行不正走得歪，活得像路边碍脚的石子，无人在意却又很碍事。石子，不过是占据路面的垃圾而已。

十六岁那时自以为自己从来没被人抓到过，已然是江湖神偷。越偷越猖狂。

有一天盯上了前往京城的镖车。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上鬼的——于是撞上了因为有鼻炎，让君海尧的迷香失效，恰好醒来上个厕所顺路来查看镖车情况的狂人镖头君绍臻。

君绍臻见君海尧手脚伶俐，底子不错。一问原来是天生天养，功夫自创。君绍臻对这小孩来兴趣了。觉得稍加训练，是个不错的料子。

也是从那天开始，小偷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君海尧。

义父说镖人流浪江湖，漂泊一生。从高山到大海，无我是终点。

君心似海星河叹，声声波澜月升平。

希望戒骄戒躁，积极生活。故而叫“君海尧”。

也是从那天开始，君海尧第一次拥有“家人”。

君海尧流浪时候养猫就猫死，养狗就狗死。身边有人有物皆归于尘埃。君海尧以为注定一生孤独。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君海尧以为诅咒已经消失了。

可是四年后，义父死了。君海尧再次成为孤儿。

诅咒没有消失。

义父只留了一间镖局和一堆债务。来不及伤心，君海尧就要去面对追债人。不得不为了还债，接过义父的老本行，开始独自走镖。

到了及冠之年，君海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因为君海尧为人可靠，做事认真，长相还算俊朗，挺多姑娘对其暗送秋波。不少媒人硬着头皮向君海尧推荐。

可君海尧并不认为自己适合婚姻。毕竟自己是干镖局的。隔三差五就外出，一去就是半个月以上。让好姑娘独守空闺，多糟践人家。不合适不合适。再说——

义父的病逝一直是君海尧的心头刺。总觉得义父的短命是自己害的。

我不配拥有家人。

二十六岁那年接到拍卖行的单子。任务内容是护送珍宝去拍卖行。

由于东西之珍贵，拍卖行还特地派人一起来护送。

其中一样在清单里写的是“人鱼”。

君海尧只觉得惊奇，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人呢。想掀开最大的物件上那个幕布，却被那个随着拍卖行一起走的奇怪书生给喝住。

听拍卖行的负责人说，人鱼是那个书生卖给拍卖行的，人鱼所得的价位将是书生与拍卖行二八分。

区区书生竟一身铜臭味。君海尧只觉得很厌恶。见他走过来，心底很抵触。

“这只人鱼的魅惑厉害得很，怕您中招。”他眯着眼睛笑，却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怪恶心的。

“真有那么厉害？我不信。”

“您别不信！那个人啊，像赤玉一般惊艳。而且是混血。”

“混血？”君海尧松开了手，看向那个书生。

书生点点头，神秘地凑近低语：“那是海人跟仙人的混血。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里面那个恰恰是仙子身。”

“他们说是你把人鱼卖给拍卖行的，你是怎么得到的？”

“啊？啊……呵呵呵”他装傻地笑着。不愿意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写他的出生地是你们那个地方挺有名的青楼。你拐骗他出来的？”

“才不是！是我救了他！把他从那种地方解救出来！”

“然后把他踢进另一个深渊？想不到你这么一个腐臭书生道德败坏。干起坏事来，人还挺狠的。”君海尧双手抱胸，昂首俯视他。

书生被如此嘲讽后，脸都青了，说话都开始不利索：“少、少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我们！你你这个外人懂什么！我差点被他给榨成人干！我差点、差点就死了！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勇气才决定把他送走吗？！我不送走他，我就会死！差点就死了……”

书生双眼空洞，嘴里不停念着。可见他心理阴影应该挺大。可到底遭遇了什么？

“真那么厉害？”

“厉害极了。你要是能见他一面，你就会明白的。他整个人就是春药，看一眼都会上瘾。要是与他结合……”他那脸上的恐惧突然转化成冷峻，他抬眼瞪君海尧，咬牙道，“我必须卖掉他！只有卖掉他，我才能活下去！我必须卖掉他！……”

神经病。

君海尧怕书生突然发癫，只好赶紧叫人把书生带走。

“整个人就是春药啊……”

真是神经病！这下子不是更勾人好奇嘛！

君海尧靠在幕布上听听里面的声音。没有声响，连呼吸声都似有似无。君海尧稍微抬了抬车底。有重量，说明里面确实有东西。可里面到底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按道理说，里面要是有人……他应该能听见外面的对话吧。即便被书生那样抹黑也不吭一声。是怎么回事？

啊，不会是死了吧？

君海尧围着笼车转了一圈，仔细听动静。在某一处地方趴在幕布上听动静，忽然感觉脸蛋被人轻轻戳了。这可把君海尧吓了一跳，捂着脸蛋后退了几步。

空中隐约听见一声偷笑声。很轻，轻到几乎忽略不计。可是被君海尧捕捉到了。

这时候拍卖行的人走过来问怎么了。君海尧很快从慌张中恢复过来。心里确实悸动不已。刚刚那小小动作深深烙在他的心中，让他对笼中人更加好奇。

如书生所说，那个人魅惑很大。明明还没交见上面，君海尧如同中了毒一般深深地被幕布之后的人给勾了魂。

其实只要到了地，君海尧混进拍卖场里总会见上的。可是心中的欲望如同蚂蚁巢穴，只会越筑越庞大。

君海尧还是忍不住。

趁着夜深，君海尧击倒守卫潜入客栈的置物房。走到那个被幕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笼子面前，反而踌躇不前。

心口莫名涌出一股不安。直觉着一旦掀开这块幕布，或许很多事情都一去不复返。

不，我与那个烂书生不一样。我只是好奇，只是同情里面那个被当作商品的人而已。

一旦好奇心满足了，应该一切就能归于平常，好奇心不再骚动了吧。

君海尧轻叹一声，只是掀开幕布的一角，拿着烛台往里照。

里面的是一个红发少年，他一丝不挂地蜷缩在最里面，安静地盯着君海尧。透过摇曳的烛光，映出他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眸。

像夜中的昙花。剔透，宁静，纯洁。

君海尧看呆了。心中涌生出一种奇妙的情绪。

仅一眼，君海尧就知道自己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人才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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