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俞亮时光】爱逾山海

海雪

2025/01/28 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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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达的队员发现他们主将今天有点不对劲。
一整天，俞亮会望着窗外出神，偶尔又盯着棋盘微笑，反常到令人害怕。其他人都不敢打扰他，只有穆青春无所畏惧。
他敲敲俞亮的棋盘，正在出神的俞亮被他惊醒，反过来问：“几点了？”
“四点五十五。”
俞亮一言不发地开始拨拢棋子，穆青春一头雾水：“你在干嘛？”
“下班。”
围达官方的下班时间是五点。但俞亮一般都会留下来加练，这还是第一次，他表现出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
“这么着急干什么？我有事问你。”
俞亮礼貌一笑：“有事直说，我赶时间。”
“我想问下一轮围甲主将,为什么是沈一朗？”
俞亮动作一顿，紧皱眉头。这的确是一件大事。15到20号，俞亮要参加方圆棋院农心杯选拔赛，而下一轮围甲就在17号。俞亮无法出战，主将的位置自然空出。大家卯着劲争了一个星期，结果却是身为替补的沈一朗直接三级跳拿下了这个名额。穆青春作为二台，早就视这个机会为囊中之物，怎么肯罢休。
俞亮耐着性子说：“排兵布阵是师兄负责的，我也不知道原因。”
“哼。”穆青春冷笑，“大家都知道，绪哥肯定参考了你的建议。我不服气。”
“你想怎么样？”俞亮愈发烦躁，一下下看表。
“你跟我下一盘。如果我赢了，你就去跟绪哥提议，让我做主将。”　　　
“梆梆！”一阵敲打声响起，两人看向外面，只见时光在门外不停朝这边挥手。俞亮一下笑开了，仿佛春风吹散积雪，枝头新芽冒尖。时光被他过分好看的笑晃了眼，呆愣愣地看着他快步走来。
“你来啦。”俞亮牵着时光进来，让他坐下歇会，“我正收拾东西。”
“欸，我来我来，你别累着腰。”
穆青春看着他两旁若无人地推来让去，感觉浑身不适，他咳嗽两声打断那边的对话：“咳咳，俞亮，你答不答应？”
俞亮礼貌而敷衍地回答他：“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还是直接找师兄说吧。”
穆青春还想争取，却被时光紧急打断：“停！现在是下班时间，俞亮受伤了，需要赶紧回家。”
俞亮对着时光与上一秒判若两人，他温温柔柔地说：“不管他，我们回家。”随后，时光背上俞亮的包，两个人手牵着手走了。穆青春呆立当场，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无视了。

接俞亮下班是时光自告奋勇提出的。他在照顾俞亮的过程中，体会到了一种乐趣——看着一贯强势的俞亮乖乖听话的样子，心里莫名的爽。俞亮从善如流，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示弱的方式留住时光的注意力。
“他找你说什么啊？”时光一坐上出租车就好奇地问俞亮。
按理来说，时光身为方圆建投的队员应该避嫌，但俞亮知道他只是好奇罢了。
“你以后注意点。”俞亮头疼地看着他，“打听别人战术是忌讳。”
时光无所谓地说：“你又不是别人。”
他说得自然，俞亮听得欢喜。他大方告诉时光是关于下轮主将的事。
“我懂了，就是农心杯选拔赛和围甲撞日子那事呗。这算什么秘密，厚哥也要去选拔赛。所以我们队下轮我是主将。”
这不难猜，大家都知道方圆建投现在除了许厚就是时光，但围达的情况有些特殊。这次的座次是方绪别出心裁地综合了队内训练赛和网棋两部分成绩排出的。根据对局数和胜率，沈一朗脱颖而出成为了这次的主将。方绪也直白地告诉俞亮，以后这套算法会固定下来，就算是俞亮也不会例外。
“话说，今年农心杯选拔怎么弄的这么复杂？”时光从俞亮包里找到选拔细则，一边看一边问，“居然在地方棋院设了下级选拔赛，往年不都是直接看等级分吗？”
“为了扩大选拔范围。你知道的，如果只看等级分，很多新生代棋手根本没有机会。”
“嚯，说的就是你啊。”时光有些羡慕，但是这选拔赛报名时间太早了，那时他等级分不够。
“咱们这里几个名额啊？”
“四个。两组的头两名。”
“那你没问题。”时光很是得意，“对了，绪哥呢？”
“师兄等级分高，直接进全国选拔赛。”
“厉害，不愧是绪哥。”时光似乎放心了些，“正好，到时候有绪哥照顾你，也不怕你受委屈。”
说得好像他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俞亮哭笑不得。
“你别不当回事。”时光絮絮叨叨，“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嘛，什么事都憋着，受了委屈也不当回事。就——”
时光想拿当初实验中学围棋社的事举例，突然意识到此事是因他而起的，立刻不说话了。俞亮是为了谁？还不是他时光……不……或者说是，褚赢。
“总之，加油吧。”时光说完这句话，就支颐下巴望着街景发呆。俞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开心：“怎么了？”
“没什么……”时光心中酸涩，俞亮本来天之骄子，却因为他吃了多少苦头。
他突兀地说：“俞亮。你要好好的。”
“我会照顾好自己……”
“我不只是说选拔赛。”时光回头笑着说，“我是说，无论何时何地，你要好好的。” 不管我们最终是什么结局。
俞亮回望时光，眼中似有万种情绪涌动：
“那就拜托你，一定好好看着我。”

这次选拔赛采用的是循环赛制，对局数格外多。俞亮每天上午比赛，下午在俱乐部复盘，晚上回家了还和时光研讨一番，日子十分充实。时光则短暂地闲了几天，他练棋之余也打打游戏，看看漫画。
说到漫画，就不得不提让时光彻底开窍的那本。时光在那之后还和圆眼镜学妹保持着联络，从她那里得知这本漫画出了最新卷。时光之前太忙了，如今有空赶紧与她约定借来看。
这件事必须要瞒着俞亮，准确地说，要瞒着所有人。
周日是选拔赛的最后一天，俞亮上下午连赛两场，正方便了时光。他换上了许久未穿的亮色T恤和运动短裤，看起来幼了好几岁，再戴一顶鸭舌帽遮一遮脸，用特务接头的架势去和学妹会面。反倒是学妹一脸坦然，坐在书咖最明亮的靠窗座位，穿着十三中校服，滔滔不绝地赞美太太。
“这就是第四卷！太棒了！你赶快看，看完我跟你说。”
时光接过漫画，满怀期待地翻开，却一打眼看到一张大跨页，画上两位主角在做床上运动。
轰！时光的脑子一下炸了，世界观彻底破碎。他整个人熟透了，赶紧死死捂住漫画，做贼一样地东张西望。
“这！这是！”时光话都说不利索了。
学妹推推眼镜，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怎么了？是不是看到床/戏了？”
时光目瞪口呆，为什么学妹年纪小小，却这么熟练。
“学长你这么纯情吗？”学妹反问，“不是说男生都很懂吗？都看过那种片子。”
时光确实看过，还玩过妈妈不在家才能玩的小游戏。但是！然而！游戏里大多是擦边，片子也是被同学起哄随便看了一点。最重要的是，时光这一次根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漫画之前明明是唯美青涩向，为什么突然就开上了高速？！
“淡定淡定。”学妹安抚受惊吓的时光，“肉是耽美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学长你再仔细看看，这本很香的！”
他总不能输给学妹吧？时光颤抖着重新翻开漫画。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再去看，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这段情节是随着主角之间的感情水到渠成，自然唯美，和那种虚假浮夸的黄片有着本质的差别。时光心神渐定，长出一口气，犹带害羞：“我带回去看吧，谢谢你借给我。”
“没事没事，都是同好。”学妹笑眯眯地说，“对了，我上次说的那个……”
两人换了一个话题，讨论起其他漫画，时光放松下来，和她有说有笑，气氛逐渐热烈。
而在时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书咖旁小广场的另一头，有个意料之外的人正透过窗子远远地打量着他——是穆青春。
他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恶趣味地发给俞亮：没想到双子星之中，是时光先脱单啊。俞主将，你知道这事吗？
发完短信，穆青春玩味地笑了笑：“这下有意思了。”

俞亮打开家门，面无表情地把大衣丢到衣架上，巡视片刻，找到了蹲在阳台上的时光。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面，发出令人心慌的“笃笃”声。
他站在玻璃门里，静静看了会时光。
黄昏的橙色光线照在他亮色的衣服上，红得刺眼。时光正在种某种植物，嘴里哼着歌，专心致志地一层层往花盆里填土，脸上和手上都弄得脏兮兮的。
俞亮拉开玻璃门，时光被这声音吓得“哎哟”一声摔在地上，他回头发现是俞亮，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吓我一跳！你怎么不出声啊！”
“你在干什么？”
“种花啊。”时光站起来，端起花盆兴致勃勃地说，“我今天在花店看到这个花，可漂亮了。店主说这个花很好养，我就买了一整套。看！”
俞亮不置可否，他只是问：“哪里买的花？你今天干嘛去了？”
“逛街去了。花是在南街那边买的。”　　
说谎。
俞亮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沉甸甸的烙铁，烫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他无法控制，自虐般一次次回想那张照片：时光与那个女孩坐在窗边，就穿着这身衣服，两人言笑晏晏。女孩手舞足蹈地说些什么，而时光面带羞涩，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笑。
他笑得真好看。
为什么这个笑容属于另一个人？他该是我的。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只属于我？
俞亮目光幽深地盯着时光，而时光浑然不觉他内心的挣扎。
“你出线了吗？！”时光迫不及待地问，“肯定出了，我记得你只要再赢一场就够了。”
俞亮点点头，埋头拉过时光的手，一下下去擦他指缝里的土。只有这样，他才能藏住眼里翻涌的戾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太好了！”时光高兴得眉飞色舞，“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放下花盆，小跑着往厨房去。直到这时，俞亮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换鞋，他难堪地扶额，觉得自己彻底昏了头，整个世界都在失控。
时光抱着几袋乌冬面出来了，他献宝般递给俞亮：“你看！我今天在南街那边发现了一家很受欢迎的日式餐馆，他家乌冬面居然有外带装！我特地给你买了几袋！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感动？！”
时光本来笑得得意洋洋，却发现俞亮一直沉默着，逐渐变得忧心忡忡：“怎么了？不是赢了吗？发生什么了？”
“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当然记得啊，想当初你没吃到那碗乌冬面，跟我怄气了大半天。咱两还在绪哥面前吵了好久。”
时光捏着嗓子模仿当时的两人：
“乌冬面是面吗？”
“乌冬面怎么不是面？”
“哦，乌冬面是面？”
“是面！”
俞亮短暂地笑了，时光心里一松：“笑了？笑了就好！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跟我说说呗。”
“所以……你承认乌冬面是面了吗？”
时光别别扭扭地说：“今天为了你，就，勉强承认一下吧。”
时光眨巴着大眼睛，含着期待地看着俞亮。他像只笨拙的小狗，想逗人开心，都只会原地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可是怎么办呢？俞亮好喜欢这只小狗啊，喜欢到只是看他搞怪耍宝都忍不住心尖颤动。
俞亮几乎要说出口了。
那个女孩是谁？你喜欢她吗？为什么瞒着我，骗我？说好与我下一辈子围棋，你怎么能丢下我和其他人走了呢？
可他眼前闪过时光红着眼求他再等等的样子，他咬着牙咽下不甘。
时光还在绞尽脑汁哄他开心，“上次我赢了比赛，你给我做饭，今天你赢了，我给你下乌冬面好不好？不许嫌弃！”
俞亮眼中晦暗不明：“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时光对着手表烧水，俞亮靠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他，看他胡乱支愣的头发，看他被围裙勒出的腰身，看他细白的小腿一晃一晃。这样宁静的、温情的时刻，他多想永远定格。
不要打破它，俞亮。
他对自己说，不要去想，不要去问，就当作不知道，就当作没看见。
背身的时光好像是有些无聊，他问俞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养花吗？”
“好奇。”
时光转身，笑靥明媚：“这种花特别漂亮，我想，等它开花了，我就把它送给你。”
“送给我？”
“当然。谁叫你是个小古板，以后看着这么美的花，多笑笑，开心一点。”
时光笑得比那张照片上还好看，俞亮快要被他的笑容灼伤。
作为一个朋友，时光实在是足够好了。他细心体贴，他活泼开朗，对于俞亮的各种情绪，他无条件包容，即便有时难以理喻。
俞亮想管着他，他就乖乖听话；俞亮追问他的秘密，他也认真承诺；俞亮没有快乐的童年，他记在心里，寻着机会就带俞亮去玩。
这些曾经令俞亮欢欣雀跃的事，此刻却成了困住俞亮的锁链。
你对我实在太好，我忍不住变得贪心，是我得寸进尺，是我贪得无厌，是我擅自越了界，还要怪你不该纵容我。
可我已经见过太阳，就无法再回到孤独的黑暗里去。

“来吃面！”时光小跑着端上乌冬面给俞亮，“尝尝我时长老的手艺。”
俞亮夹起一筷子乌冬面，嚼在嘴里却尝不出味道，他的味觉在心脏割裂般的疼痛中都变得麻木。但他不想让时光失望，所以他撑起一个开心的笑：“好吃的。”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演技能这样高明。
时光满意了，捧着脸看了俞亮一会。热腾腾的水汽缭绕，俞亮的神情藏在雾气之中，他的睫毛似乎被打湿了，挂上亮晶晶的水光。
时光赶紧偷偷蜷起小指，将烫红的指尖藏在手心里。不能让俞亮发现，时光下定决心，不然他一定会不开心。
“啊！我的花还没种完呢！”时光胡乱找了个理由逃跑。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终于有一滴泪落进面里，俞亮尝到了，好咸，好苦。
好苦呀。

时光又做梦了。
他在冰川上醒来，放眼望去是一片寂静的白，猛烈的冷意席卷而来，时光忍不住打了个颤。
“时光！”他看见俞亮站在不远处喊他，于是他连忙跑过去：“太好了，你也在。这是哪里啊？”
俞亮没有回答，伸手抱住时光，他身上好烫，仿佛身躯里有什么在燃烧着。时光往他怀里缩，顾不得害羞，这里实在太冷，他只能依靠俞亮取暖。
“冷吗？”俞亮一下下抚摸着时光的背脊。
“冷死了，你怎么这么暖和。”时光抱怨着。
“我可以让你热起来。”
俞亮一顿，然后哑声问他，“做吗？”
时光傻了，他呆呆地反问：“什、什么意思……？”
“跟我做。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俞亮不管不顾地吻了下来，时光震惊到忘了挣扎，灼热的绵绵快感从舌尖弥散，时光融化在这个吻里，不知今夕何夕。
……
俞亮悄悄推开时光的门，走到床边蹲下，听见细细的喘息声从他口中溢出。正是这声音吸引了未眠的俞亮。
他伸手抚过时光微红的眼角，又落到他咬紧的唇上，他撬开时光的双唇，终于听到甜腻的呻吟声顺畅地流淌而出。
床上的人在做什么梦，一目了然。
在如此旖旎的时刻，俞亮心间却烧着嫉妒的火。你梦中是谁呢？会是那个女孩吗？
他手伸进被子，顺着时光胸腹往下摸索，终于，他手背碰到一处炙热。
他握住那处。
时光的声音缱绻地打了个弯，回荡在俞亮耳边，撩拨着他的心弦。俞亮凑近他的耳朵，看到耳廓已经红得发烫，他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时光……”他喘息着吐出他的名字，声音沾满了粘稠的欲，手上动作不停，时光不住地扭动，无意识地开始摆腰。他的喘息随着俞亮的动作时轻时重。
俞亮忍不住连声呼唤：“时光，时光，时光……”浓重的爱欲夹杂着滚烫的气息，穿过梦与现实的边界，化作裹在时光全身周围的烈火，将他烧得昏头昏脑。
“嗯哼。”时光闷哼一声，在梦中攀至顶峰，全数隔着睡裤射在俞亮手中。
俞亮抽出手，闻了闻手指，指间是一股腥甜的味道——这是时光的味道。他浑身燥热起来，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离开，把自己锁回房间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罪恶感将他拖下自我厌恶的泥沼，他闭上眼睛，在绝望的黑暗中，握住自己滚烫的下身，仍旧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时光第二天早早醒来，欲哭无泪地看着一塌糊涂的睡裤。学妹啊学妹，你害的我好苦啊。时光从未做过如此具体的梦，一切都是因为那本漫画里画的太详细了。
这让我以后怎么和俞亮下棋！
整个早上，时光一眼都不敢看俞亮，不停庆幸着他今天就要飞去海城参加中日对抗赛，不然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该怎么面对俞亮。
俞亮将时光的行李箱搬进后备箱，踌躇片刻还是问他：“要我送你吗？”
“不必！”时光坚定拒绝，“虽然你出线了，但今天加赛你还是要出席的。不用管我，许厚师兄陪着我去，我可以的！你就等着迎接时光七段吧！”
“好。”俞亮摸了摸时光毛茸茸的脑袋，“我知道你会赢的。”

阿含桐山杯中日对抗赛今年引起了大家的关注，皆因两国的参赛选手都极为年轻。日本是刚刚升上七段的井山棋手，中国则是史无前例的时光初段。
时光老实坐好，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听台上的日本人叽里咕噜地致辞。他无意间与另一头的井山七段对上目光，对方点头行礼，时光也赶紧回了一个。
光看棋谱，时光以为井山应该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像高永夏那样，因为他的棋与现在日本棋坛的主流风格全都不同，完全是韩国人的路子。但看见真人，时光才发现他挺腼腆的，会努力用磕磕绊绊的中文和他打招呼。
时光对他印象本来不错，直到看到几份许厚搜刮来的日本报纸。他也看不懂日文，但大大的“俞亮”两个字还是明白的。
“林老师，您帮我看看这篇文章说了什么？”时光赶紧请教随队的翻译姐姐。
“咦？日本还有过这样的报导呢？这文章是在说俞亮是中国的井山。”
“啥？”时光简直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这文里说，井山的父亲也是职业九段，曾经拿过名人头衔，他和俞亮同岁，四岁开始学棋，十岁的时候独身去了韩国进修，回国后一次定段成功，四年直升七段。日本人说他跟俞亮的经历一摸一样。”
“哪儿一样！”时光打抱不平，“俞亮三年就升七段了！”
他像个俞亮毒唯一样，坚定地认为日本人是在碰瓷，把翻译姐姐搞得哭笑不得。有这么一遭，时光心里憋着一股劲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日本人知道俞亮有多强。
时光在海城的这些弯弯绕绕，俞亮自然不知道。尽管他一再提醒自己不要着急，但他还是忍不住打听那个女孩。趁着休息时间，他向沈一朗旁敲侧击。
“时光的朋友你都认识吗？”
沈一朗等着茶泡开，随意回答：“基本都认识。”
“嗯……”俞亮装作轻描淡写，“除了江雪明，时光还有别的女生朋友吗？”
“有啊。”
“谁？”
“我们道场里就有好几个啊。”
那女孩不是道场里的，俞亮琢磨，她穿着十三中校服，应该是时光以前的同学。
“除了道场呢？比如，同学？”
沈一朗突然回过神来，他探究地看向俞亮，“你问这个干嘛？你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时光不就好了。”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沈一朗看着离开的俞亮暗自思量，会是他猜测的那样吗？

不等俞亮找到什么消息，时光就拿着对抗赛的冠军回来了。他干净利落地二比零赢下比赛，一举直升七段。
他一见俞亮就丢下行李箱跳到他怀里，挂在俞亮的脖子上大喊：“哈哈哈，我时长老回来啦！说，你要叫我什么？”
俞亮笑意盈盈地抱紧他：“恭喜你啊，时光七段。”
“这还差不多。”时光松开他，捡回自己的箱子往外走。
“咱们怎么回去啊？”
“我拜托了师兄来接我们。”
“绪哥？”
果然，时光一到停车场就看到一辆风骚的红色跑车，方绪正潇洒地靠着车门招手。时光再走近一些，竟然看到白老师从另一侧下来。
“白老师！”时光像倦鸟归巢一样奔向白川，傻兮兮地报喜，“我是七段啦！”
“好样的！”白川忍着激动拍拍他肩膀，看到学生有出息，他简直比自己升上七段还高兴。
“你小子不错啊！”方绪一把搂过时光，“不愧是师兄的学生，我师弟的对手。”
“师兄。”俞亮皱眉打断，“时光就是时光。”
“对对对。”方绪轻轻打了自己的嘴，“看我这张嘴，我没别的意思啊。”
“嗯嗯。”时光知道他是无心的，“没事儿，也没说错嘛。”
“好，那师兄带你们去吃大餐！”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上了车，时光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分享见闻。
“我琢磨着，那俞亮就是俞亮，说什么中国井山，看着我就来气。我就下定决心啊，让他看看我们中国神功，我那棋下得，嚯！那是刀光剑影——”
“行了，别说相声了。”白老师无奈地打断他，“坐了这么久飞机你不累吗？”
“有一点，但还行。”
“日本人这说法，我也听过。”方绪开车间隙也参与聊天，“其实换个角度，也可以说井山是日本的小亮嘛。”
“还是不对。”时光气鼓鼓地说，“我觉得俞亮比他强多了。”
“看来你真挺讨厌他的。”方绪调侃道。
“倒也不是。”时光往回找补，“后来他来找我复盘，我们两聊了聊，他人还不错。我就是不喜欢那些乱写的日本媒体。对了，他一个围棋世家出身的，居然是个游戏宅！嘿嘿，我们还约定以后我去日本找他玩。”
“那我呢？”一直安静听着的俞亮突然打断他。
“你当然一起啦！”时光兴奋地说，“你不是喜欢乌冬面吗，到时候我们问问他，日本最好吃的乌冬面在哪里？”
俞亮心中一暖，看着时光一直笑，把时光笑得脸都红了。
“干嘛一直盯着我？”时光小声埋怨，推推俞亮，“赶紧坐直，我可累了，你给我靠一下。”
时光倒在俞亮肩头，在车子的轻晃中逐渐昏昏欲睡，俞亮抬手揽着他，让他靠的更舒服一点。他拍拍时光的背，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睡吧。”
时光很快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低频的嗡鸣声，方绪在一个路口收到后座俞亮发来的短信：
师兄，时光太累了，我们不去吃饭，直接回家吧。

方绪惊异地看向后视镜，只见后座上，俞亮眼眸低垂，目不转睛地看着时光，那模样温柔又虔诚，好似怀里抱着的就是他的全世界。
方绪心中一悸，俞亮的神情实在太不清白，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勉强压下不妙的预感，神思不属地开车，脑中闪过俞亮回国之后的所有事情。那些曾经让他疑惑的瞬间，像珠子般被一颗颗串起，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冷静，方绪。他按住自己颤抖的手，也许是你想多了，也许还没到那个地步……
方绪将两个孩子送到楼下，时光没有醒。俞亮示意两人噤声，背起时光回家，白川帮着将行李送上去。
方绪坐在驾驶座里，看着俞亮和时光走远，他忍不住点了一根烟，神情藏进暗处，不知想了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积攒的疲惫一下子爆发了，时光睡得天昏地暗的，被俞亮脱了外衣塞进被子里都没醒。
俞亮送走白川之后，打了盆水给时光擦脸。
“俞亮……”时光半睁开眼，低声唤他。
“吵醒你了？”俞亮柔声说，“已经到家了，你好好睡吧。”
“嗯……”时光并未清醒，迷糊间看到俞亮，只以为在梦里，“我终于追上你了……”
俞亮叹息，俯身与他额头靠额头：“你早就追上来了，我知道的。”
时光闭上眼睛，最后含混不清地说：“以后，围棋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可我不想只有围棋。
俞亮目光落在时光唇上。他的双唇微微嘟起，红润饱满，呼出的暖暖气息缠绵地绕在俞亮鼻尖，一切都在诱惑他，俞亮陷入一片混沌。
等他回过神来，吻已经轻轻落下。他不再徒劳地压抑自己，闭眼放肆在他唇上碾转，舔舐，吸吮，渴求那一点点甜蜜的汁液。
俞亮急切地吻他，用力蹂躏着时光的双唇，而时光毫无所觉。此刻，俞亮甚至是渴望他能够醒来，渴望他发现自己的卑鄙行径。
如此，至少俞亮可以坦率问他：
人生有穷，相思无尽，若我向你求一份朝朝暮暮，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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